張會龍,馮育林
(云南大學 公共管理學院,云南 昆明 6500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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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論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的幾個著力點
張會龍,馮育林
(云南大學 公共管理學院,云南 昆明 650091)
在當代中國實現(xiàn)民族國家崛起和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時代感召下,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儼然已成為一項重大的政治社會工程,具有十分深遠的意義。但是,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并非完全是一項直線性進程的實踐工程,必然會受制于國內民族關系走向和國家政治—社會結構特征的影響,以及境內外民族分裂勢力的阻遏。緣此,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必須慎中取進,以規(guī)避各種不利因素。沿著這樣的思路,文章從歷史敘事、理論建構、社會共識、上下聯(lián)動等多個維度論證了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中的若干重要問題,以期對中華民族的一體化進程有所助益。
中華民族共同體;歷史敘事;民族理論;社會共識;上下聯(lián)動
在當代中國,隨著民族國家的構建完成與步步崛起,以及國內各民族群體意識的曲張,整合族際關系的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漸而被提上政治實踐議程。黨的十八以來,國家最高決策層做出了“積極培育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增強中華民族共同體認同”和“建設中華民族共有精神家園”等諸多立意高遠的構想,給予了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前所未有的重視。與此相聯(lián)動,學界也日趨重視相關理論研究,“構建中華民族理論”和“構建中華民族文化”等全新理念[1],以及“加強‘中華學’的學科建設”[2]“賦予中華民族制度內涵”[3]等有關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的新思路漸次生成。然而,能否及如何把中華民族共同體從層次各異的各民族群體中提升出來,并在民族政治學的視野中對其加以理論考察,或運用政治技術對其加以建構,仍是困惑于今人的重大研究命題。本文試圖以歷史敘事、理論構建、社會共識和上下聯(lián)動為視角,對當前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過程中的若干重要問題做出一個基本厘定, 并期望對深入思考中華民族的一體化問題有所助益。
“敘事”作為一種研究取向,“適用于兩個相隔甚遠的層面,一是個體的生命之流,一是宏大的歷史之流 ,并且可以將兩者聯(lián)系起來”。[4]中華民族共同體的發(fā)展演變正是一種宏大的歷史之流,而且是與中華民族的多元群體緊密聯(lián)系的歷史之流。由此可見,歷史敘事的路徑適用于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這種歷史敘事路徑選擇,可以讓我們充分把握中華民族共同體的歷史嬗變,明晰中華民族共同體內在結構的變化幅度與限度,來拓展中華民族共同體的表征與再現(xiàn)空間,重塑中華民族共同體的想象力,進而求得共同體集體記憶的尋回與增強。
對于中華民族共同體歷史敘事的概說,我們可以借助費孝通先生有關于中華民族的定義,即“中華民族作為一個自覺的民族實體,是近百年來中國和西方對抗中出現(xiàn)的,但作為一個自在的民族實體則是幾千年的歷史過程中形成的”[5]。沿著這一思路,似可認定中華民族共同體的歷史敘事應當包含著三個基本層面:一是中華民族的自在歷史;二是中華民族的自覺歷史;三是中華各民族相扶相持的當代歷史。然而在現(xiàn)實社會生活中,極為可憾的是,那些反映著中華民族共同體集體記憶的自在、自覺歷史,“在當代不僅沒有得到良好的關注、發(fā)掘與弘揚,而且還遭遇到了歷史虛無主義和多元民族話語的解構”,從而給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帶來了“歷史學意義”上的語焉不詳問題。由此而論,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的首要問題就在于追本溯源、回歸歷史,彰顯中華民族共同體的歷史敘事。而這在實質上,也就是要求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既不能割裂其自在歷史,也不能割裂其自覺歷史,同時還要彰顯中華各民族相扶相持的當代歷史。
其一,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不能割裂其多元匯聚和多元交融的自在歷史。中華民族的自在發(fā)展是中華各民族在長期歷史流變中的交融匯聚,并在此過程中促進了中華民族共同體的生成。中華民族共同體作為一個民族實體,是中國歷史上的若干族群或類民族團體在生產方式和交換方式不斷擴張的影響下,由相聯(lián)漸而相融地發(fā)展形成。正如梁啟超先生所言“中華民族自始本非一族,實由多數民族混合而成”[6]。而且,中華民族共同體內部的這種混雜、涵化,不僅存在于遠古,也存在于近現(xiàn)代。早在公元前兩千余年的新石器時代,在黃河中、下游,以及長江中、下游的各個文化集團就存在著不同形式的相互影響和相互滲透,并形成了當時的龍山文化,而龍山文化又不斷與周圍文化集團相滲透、交融,最終形成中華民族的核心——華夏民族,即漢族前身。[5]爾后,我國進入封建王朝時期,在國家地域版圖內出現(xiàn)了多次的分分合合,而這每一次的分與合卻又都在不同程度上促進漢族與其他諸族的相交相融。而且由于統(tǒng)治當局的相關部署或者其他原因,歷史上漢族也在向早先被視為“蠻夷異域”的邊遠地區(qū)遷徙,有如“清朝前期,內地各省約有1000萬左右的人口遷往東西南北各邊疆地區(qū)”。[7]這些都為當下中華民族共同體“在分布上的交錯雜居、文化上的兼收并蓄、經濟上的相互依存、情感上的相互親近”奠定了時空基礎,也表明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有著深厚歷史積淀,印證了中華民族共同體當代建構不可割裂的歷史基礎。
其二,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不能割裂其抗侮御敵漸而走向大團結的自覺歷史。中華民族的自覺存在是在多種外在參照物的壓力下促生的,并在此過程中促進了中華民族大團結。在晚清王朝走向腐朽衰弱之際,帝國主義入侵者用堅船利炮敲響了中國人沉睡的警鐘,置當時的中國于內憂外患之絕境,于是,無數仁人志士為救亡圖存、拯救民族和國家而投身于民族戰(zhàn)斗當中。1902年梁啟超先生提出“中華民族”這一概念,也正是基于這種國家存亡抗爭的宏觀歷史背景,而且也正因為這一宏觀歷史背景,以及“非我族類”入侵者的不斷沖擊與刺激,使得“中華”和“中華民族”等概念逐漸深入人心,中華民族的民族意識和民族認同感日趨強烈。同時,一種統(tǒng)一的國家意識和民族意識的強烈感召,成了中華民族走向大團結的強大推動力。自1840年鴉片戰(zhàn)爭伊始,到1949年新中國成立,涌現(xiàn)出了無數包括少數民族同胞在內的杰出人士、愛國主義英雄,一些蒙古王公曾公開發(fā)電申明“我蒙同系中華民族,自宜一體出力,維持民國”[8],他們都為國家的統(tǒng)一、中華民族的勝利做出了重大貢獻。事實上,我國民族國家的建構與成長就是由中華各族共同努力與奮斗而實現(xiàn)的,漢族與各少數民族均是生活于中華民族這一共同的屋頂之下。這種關系反映在中華民族的自覺歷史中,也就說明中華各民族早已休戚與共,而且在今時今下,我們國家已經從法律上乃至實際上消除了民族不平等,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也必然是在這一自覺歷史基礎之上,進一步促進各民族的交往交流交融,從而不斷增進中華民族的勻質性和一體性。
其三,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還須彰顯中華各民族相扶相持的當代歷史。新中國成立后,黨和國家為了幫助原始性保留較多的西部少數民族地區(qū)走向現(xiàn)代社會,積極鼓勵東部發(fā)達地區(qū)多加幫助西部地區(qū),而西部地區(qū)為了經濟社會建設也不斷在利用自身資源優(yōu)勢,為東部地區(qū)提供基礎性資源。整個中華民族共同體內,也就由此而形成了各族間與各地區(qū)間的相扶相持的族際生態(tài),并延續(xù)至今。在東部地區(qū)對西部地區(qū)實施幫扶的同時,西部地區(qū)亦在利用其資源優(yōu)勢反哺于東部地區(qū),如歷史上的“三年災荒時期”,內蒙古自治區(qū)就曾安置了數千名來自湖南等地受災兒童,以及近年來西部地區(qū)對東部地區(qū)的有償資源供給。這種相扶相持的族際生態(tài),極大地促進了各族間的友好與合作,并進而推動了“平等、團結、互助、和諧”這一社會主義新型民族關系的形成。總的來說,這些都是中華民族共同體極為珍貴的集體記憶,也是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歷程中必須彰顯的共有發(fā)展歷史。
民族理論是對民族過程和民族現(xiàn)象的一個基本闡釋和展述,是對一個或多個民族的系統(tǒng)界說,也是構成一個民族自在成長和自覺認同的最根本和最基礎的內在資源。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也必然需要一套這樣的理論,為其提供相應的技術支撐和理論保障。然而,我國當前的民族理論體系,主要是集中于民族平等理論和少數民族權益理論的闡釋,相較之下,對中華民族理論的系統(tǒng)界說顯得不足,由此就導致了一個在現(xiàn)實生活中和在理論上對中華民族共同體認識不充分或者是認識不準確的問題。就現(xiàn)實生活而言,在組成中華民族共同體的各個民族群體實體化發(fā)展和族群意識強烈化的多重態(tài)勢下,中華民族共同體出現(xiàn)了多元化和一體化兩個發(fā)展方向,并存有博弈,甚至某種程度上帶有多元化強于一體化的趨勢。隨著族群意識的膨脹和族性的張揚,一些人自覺或不自覺地將本民族的認同置于中華民族共同體認同之上,恰如我們在生活中問及“你是什么民族”時,很少聽聞“我是中華民族”的回答,而更多的是“我是漢族,或是某個少數民族”。同樣,在理論討論中,“一些學者援引西方的多元文化主義理論,主張要明確各個民族群體的族性,在政治上確立各個少數民族的族格,要求實現(xiàn)少數民族的族性張揚”[9],這些都或多或少地影響著甚至遲滯了中華民族共同體的一體化建設。有鑒于此,我們認為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及其目標的實現(xiàn),其中一個極為重要的環(huán)節(jié)就是構建中華民族理論,并借助這一理論,為中華民族建設提供技術支持和理論支撐。
在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要構建理論支撐得到明確之后,中華民族理論究竟應該是一個什么樣的理論,以及這個理論應該由哪些內容組成?儼然又成為一個值得思量的重大現(xiàn)實問題。有學者指出,在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過程中,構建一個完整的中華民族理論,“必須對中華民族的形成、內涵、性質和特點,中華民族的結構,組成中華民族的各個群體的權利和義務,中華民族認同與國家認同的關系等基本問題進行全面的闡釋和論證”。[9]實質上,看似抽象的中華民族理論,不只是一種規(guī)范性理論,更多地是基于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活動的邏輯論證,還是典型的經驗性理論。由此,中華民族理論就是基于歷史—現(xiàn)實與規(guī)范—經驗的視角,對中華民族或中華民族共同體進行一種系統(tǒng)的理論性界說,內容應當包括:中華民族的歷史形成和發(fā)展;中華民族共同體的內涵、結構、功能、特征;中華民族作為國家民族的地位如何鞏固和持續(xù)發(fā)展;中華民族理論與原有少數民族相關理論的契合路徑、方式;對習近平總書記中華民族共同體思想的深化等問題。
這樣的一個中華民族理論,其生成邏輯是對當前中華民族共同體現(xiàn)存態(tài)勢的充分把握,也是對當下我國民族理論發(fā)展的主張??梢哉f,中華民族理論是當前中國民族理論的一種補白性理論,中華民族理論的建構完成,將與原有的少數民族相關理論一道構成當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族理論的主要內容,從而推動我國民族理論走上新臺階。
然而,中華民族理論的構建并非一朝一夕即可完成之事,實需多個主體共同參與、共同努力。就現(xiàn)階段而言,中華民族理論的構建主要需要國家治理主體(執(zhí)政黨、政府)和理論界(政策研究機構、學術界、智囊團)來共同推動和完成。當代中國政治過程主要是由國家政權系統(tǒng)主導和推動展開的,中華民族是現(xiàn)代中國的基石和極為重要的政治資源,關于中華民族理論構建,自然也就需要國家治理主體的主導和推動。而中華民族理論作為一種理論性東西,其構建也必然需要理論界的積極參與,甚至是作為主要操作者。也只有在多方的協(xié)同參與下,中華民族理論的構建才能最終實現(xiàn),并由這些理論構建主體將其通俗化,向社會進行宣傳教育,才能實現(xiàn)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的最終目標。
中華民族共同體對于社會廣泛共識的獲得,是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的重要資本,而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的向前推進,同時也是對于這些(共識)資本的維護與再生產。新中國成立初期,黨和國家通過對歷史經驗的詮釋、主流意識形態(tài)的塑造、政治儀式的統(tǒng)一、新型政權的構建等多種技術,建構與整合了中華民族共同體,并在社會廣范圍內初步確立了有關于中華民族共同體的諸類共識。但是,在國家與社會的多型演進過程中,中華民族共同體的存在態(tài)勢也無時而不隨之發(fā)展變化,社會共識也并非總是自覺地處于主觀與客觀的統(tǒng)一狀態(tài),相反偶爾還會停留于主觀或客觀的單方面。恰如由于民族問題,或與民族相關因素所引發(fā)的社會問題的客觀存在,以及多元文化主義、民族分裂主義和宗教極端主義等主觀意識形態(tài)的流變,社會成員對于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的主觀認識,常與中華民族共同體亟須加強建設的客觀要求不相同步。然而,只要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還處于進行時,它就需要獲取源源不斷的社會共識,以增加共同體建構資本。具體而言,這些共識主要包括:認識性共識、情感性共識,以及高度的政治共識等。
其一,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需要達成廣范圍的認識性共識。這種認識性共識是最基礎性的共識,要求在中華民族共同體亟須加強建設,以及中華民族共同體的性質、結構等方面形成統(tǒng)一認識。以往,中華民族共同體是一個什么樣的民族共同體,或者說中華民族是一個怎樣的民族,及其內部結構如何等問題一直備受爭議。歷史上就曾出現(xiàn)過三次關于中華民族的大討論,第一次是清末民初,維新保皇派與資產階級革命派之間的爭論,主要焦點在于“排滿”與否;第二次是民國中期,一批學者就“中華民族是一個”而展開的大討論;第三次是改革開放之后,費孝通先生提出“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這一著名論斷之后的諸多討論,乃至當前理論界圍繞中華民族是一個“民族實體”還是一個“民族復合體”的爭論。除了這三次大的討論之外,現(xiàn)實中也存有諸多關于中華民族共同體的認識誤區(qū),如一些研究者主張將“中華民族概念虛化”,或者是“直接把中華民族共同體認同等于中華文化認同”,抑或是認為“中華民族國族化就是漢化”[10],甚至“有人提出廢棄‘中華民族’的提法”[11]。很顯然,這些觀點有著很大程度上的認知錯誤,對“中華民族”概念存有明顯偏見,深刻影響了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的認識性共識的形成。
值得欣慰的是,在追夢于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時代感召下,中華民族共同體和中華民族建設又重新得到黨和國家的關注。習近平總書記就曾在多次中央會議講話中對中華民族和中華民族共同體展開了論述,并明確指出要“讓各族人民增強對中華民族的認同、對中華文化的認同”“讓各民族在中華民族的大家庭中手足相親、守望相助”, 以及“各民族要像石榴籽那樣緊緊抱在一起”。[12]習總書記的系列講話,不僅反映了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的必要性,而且為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指明了方向,即中華民族的“多元”應該“緊緊抱在一起”以充實一體、凝聚一體。事實上,習近平總書記的這些講話內容,也正是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過程中應達成的最基本的認識性共識,而且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也必須緊緊圍繞這些共識展開。
其二,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需要形成全體社會成員的情感性共識。這種情感性共識屬于中層性共識,要求各民族在情感上惺惺相惜和相互親近,在文化上相互包容、相互認同,與此同時增強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和認同。本尼迪克特·安德森有一著名論斷:“民族是一個想象的共同體”,因“想象”而使得民族共同體有了多維的建設空間和發(fā)展空間。由此而論,對于本就是多元一體結構的中華民族共同體,若要加強其一體化建設,我們就必須對其朝著一體化的方向去想象和形構。而這在情感上或者文化意義上,也就意味著要增強全體社會成員的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和認同,建設中華民族共有精神家園,并把社會群體的多元文化認同有效整合到中華民族文化認同這個有機體系中。
但是在這個過程中,我們還必須注意到一體之中多元的真實存在,多元的情感并非單向性地認同于中華民族共同體,即可能存在程度不一的自我情感意識,也可能存在相互之間的不認同意識。在這樣的情勢下,黨和國家就極為有必要在多元的民族群體之間,“構建共享的歷史文化記憶與共享的現(xiàn)實文化形式,從中凝聚出全體社會成員一體遵守的價值共識”[10],為各個民族群體及其成員生成共有的中華民族共同體認同建立心理基礎。實質上,這就是一種文化上和情感上的兼容并蓄,“只有漢族認同少數民族文化為中華文化,少數民族認同漢族文化為中華民族文化”[13],并相互尊重、相互接納,才能促使社會廣大成員在文化層面上和情感層面上達成共識,共同推進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
其三,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需要在社會各界構建起高度的政治共識。這種高度的政治共識屬于根本性的共識,要求促生全體社會成員對統(tǒng)一民族國家的政治認同。在現(xiàn)今的世界體系中,民族國家是最基本的政治單元。毋庸置疑,當代中國也是一個民族國家,必然存有領土性、主權性、民族性、民主性等民族國家的基本構成要件。沿著民族國家四個屬性的思路,來論說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中高度的政治共識,其應該包含著四個方面,即:全體社會成員要自覺維護國家統(tǒng)一、領土安全和疆域整合;自覺維護國家的主權完整,抵制民族分裂或分離;自覺把統(tǒng)一的多民族國家當作自己的政治屋頂,樹立起國家意識;自覺認同國家政治制度,“維護憲法和法律的普遍權威”,并且依法行使當家做主的權利。事實上,這四個“自覺”,已然完整地構成了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所需的高度政治共識的最基礎乃至最根本的內容,而其最終落腳點就在于當前黨和國家不斷強調的“樹立正確的祖國觀、民族觀、價值觀”。
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中的“上下聯(lián)動”模式選擇,主要是基于現(xiàn)代中國政治過程中的府際關系。在我們國家的中央集權體制下,政府關系具有明顯的層級化特點,一是中央政府與地方政府的關系,二是地方政府之間的關系。這里的“上下聯(lián)動”,主要是著眼于中央與地方的關系。其中的原因在于,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作為一個龐大的國家政治—社會工程,必然有賴于中央政府與地方政府之間的協(xié)調與配合,從而促生上下聯(lián)動與相互協(xié)力。而這種“上下聯(lián)動”模式的形成與增強,實際上也就為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提供了必要的政治基礎和體制條件。當然,對于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中的上下互動模式的充分把握,還須借助于對府際關系基本性質的理解?;诟骷壵臋嘞薹秶?、管轄幅度與限度、相關收益等因素,政府間關系本質上是利益關系、權力分配關系和責任、義務關系,但歸根結底是貫穿于這些關系中的隸屬關系。那么,基于對府際關系的理解和把握,在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這一政治實踐議程中,中央政府與地方政府究竟應該在哪些方面實現(xiàn)有效聯(lián)動呢?
其一,主流意識形態(tài)宣揚方面的上下聯(lián)動。主流意識形態(tài)是國家利益或統(tǒng)治階級利益的反映,在本質上往往表現(xiàn)為若干思想觀念的集合,但當這些思想觀念得到政治權力主體的加工提煉之后,就會具備較強的傳播能力,成為社會現(xiàn)象的解釋工具,并能夠重塑社會共識,“促成強有力的集體行動”。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目標的最終實現(xiàn)顯然需要一套這樣的意識形態(tài)。甚至可以說,一套有利于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和中華民族凝聚一體的意識形態(tài)的存在與傳播,將對全體社會成員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提升,以及中華民族共同體全局利益維護產生巨大功效。然而,這樣的一套意識形態(tài)畢竟是新生物,其構建主體必然是擁有強大力量和豐富資源的國家公共權力系統(tǒng),這也就要求中央政府與地方政府的協(xié)調、配合,并在此基礎上,充分吸納政治社會化的若干機制——家庭、學校、伙伴群體、大眾傳媒、政府等[14]參與其中。
其二,政策制定與落實方面的上下聯(lián)動。基于對少數民族聚居區(qū)的情感性和政治性關懷,以往我們國家的民族政策更多是聚焦于少數民族群體,而全方位的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并未得到應有的政策關注。在缺乏政策動力的情況下,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的遲滯也就在所難免。有鑒于此,在當前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的這一迫切時刻,黨和國家極為有必要通過制度完善和政策制定等手段,運用國家公共權力為建設中華民族共同體設置一個實現(xiàn)和維護的基本框架,并借助這一系列環(huán)節(jié)來確立中華民族共同體作為國家民族的政治地位,使中華民族共同體“由文化共同體向法律共同體轉變”,兼具文化屬性和政治內涵。在中央政府這一的宏觀調控下,地方政府所扮演的角色則主要是政策落實者和微觀操作者,即切實貫徹中央政府的方針政策,并通過聚合民眾利益等方式向中央政府反饋政策效果,從而增加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政策的可行性與實施成效。
其三,中華民族整體利益維護方面的上下聯(lián)動??梢哉f,每一政治行為主體都是相關利益的代表者,中央政府往往代表著國家和民族的整體利益,地方政府單位的利益代表范圍則是其權限范圍或地域管轄范圍。由于所代表的利益層級和利益導向的不同,中央政府與地方政府常產生利益博弈。加之地方政府對于中央政府的隸屬,府際關系就存有一種執(zhí)行性的特征,并因執(zhí)行性而延伸出應付性。[15]在這些多重因素的影響下,一些地方政府時而會巧借地域特色,有如少數民族身份資源和族際間的殊異性,來換取中央政府的政策支持和經濟幫扶,甚至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的現(xiàn)象產生。誠然,這樣的舉措能夠在某種程度上實現(xiàn)地域利益需求,但也難免帶有不同程度的“地方主義”色彩,乃至是有悖于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目標和中華民族整體利益的實現(xiàn)。因此,在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全局目標下,地方政府應與中央政府保持同一思維,“摒棄簡單粗暴的‘區(qū)域治理思維’,樹立清晰的‘國族建構’意識,將傳統(tǒng)狹隘的地方主義意識,上升到中華民族共同體建構的高度”[16],從而與中央政府形成上下協(xié)力、齊心共進,共同維護中華民族整體利益。
當然,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中的“上下聯(lián)動”,除了體現(xiàn)于以上三方面外,打擊民族分裂勢力和恐怖主義勢力,以及驅逐地方民族主義和大漢族主義等方面,同樣也是中央政府與地方政府的發(fā)生聯(lián)動的重要場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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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劉倫文
2016-08-15
國家哲學社會科學青年基金項目“當代中國族際政治整合的理論與實踐研究”(項目編號:14CZZ010);云南大學“青年英才培育計劃”項目。
張會龍(1979- ),男,河北安平人,副教授,博士,碩士生導師,主要研究方向為民族政治;馮育林(1991- ),男,云南麻栗坡人,主要研究方向為民族政治。
D633
A
1004-941(2016)05-0155-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