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省惠州市博羅縣園洲東園學校 尤美燕
作品一開頭就給我們描繪了一幅觸目皆是青山綠水,美麗自然的畫面:有一小溪,溪邊有座白色小塔,塔下住了一戶單獨的人家。這人家只有一個老人,一個女孩子,一只黃狗……溪流如弓背,山路如弓弦……河床是大片石頭作成。靜靜的河水即或深到一篙不能落底,卻依然清澈透明,河中游魚來去都可以計數。
《邊城》中所營造的那種自然與人性,風情與風俗完美結合的意境,如同一顆晶瑩剔透的珠玉,充滿令人?;蟮脑娨?,帶給我們的是恒定而動人的感動。
《邊城》是一幅詩情濃郁的湘西風情畫,充滿牧歌情調,濃厚的民族特色和地域特色。
茶峒人保留著古代的苗、漢遺風,同時并不泥古不化,更多地是順應自然,適應自然,從中汲取營養(yǎng),滋潤民風。邊城所在一年中最熱鬧的日子,是端午、中秋和過年?!岸宋缛?,當地婦女、小孩子,莫不穿了新衣,額角上用雄黃蘸酒畫了個‘王’字。任何人家到了這天必可吃魚吃肉?!倍@天最激動人心的活動是劃龍船和捉雄鴨的比賽,“大約上午十一點鐘左右,全茶峒人就吃了午飯。把飯吃過后,在城里住家的,莫不倒鎖了門,全家出城到河邊看劃船。”中秋夜,賞月和對歌談情、舞龍、耍獅子、放煙火,下落時便灑散著滿天花雨,邊城沉浸在一片歡樂之中……
翠翠的“愛”單純、自然、真摯,兩年前翠翠在小鎮(zhèn)看龍船時,初遇了剛剛在劃船比賽中得了頭獎的儺送,其心屬儺送。翠翠愛上了儺送,沒想到儺送的哥哥天保也愛上她,她對天保的托媒說親,出于對愛情的忠貞專一,明確向爺爺表示拒絕。當她與儺送的愛情受到嚴重挫折時,儺送遠走他鄉(xiāng),爺爺溘然長逝使她在一夜之間“長成大人”,她痛苦悲傷卻沒有倒下,她謝絕船總的好意,仍然堅持地等待著儺送的歸來,“這個人也許永遠不會回來,也許明天回來!”沈從文用其清新細膩的筆觸,生動地寫出了湘西淳樸的社會風氣。
老船夫是置根于湘西悠遠歷史土壤里的善良長者形象,他是中國勞動人民的杰出代表,是“邊城”世界里的公仆。他善良、勤勞、樸實、忠于職守、克盡本份。對于自己的女兒和外孫女,他疼愛、呵護有加,把自己的整個身心都給了她們。隨著歲月的流逝,“在一種近乎奇跡中這遺孤居然已長大成人”,長成一個如她母親一樣美麗的少女。為了不讓外孫女重蹈其母親的悲劇,為此他不辭辛苦,竭盡全力周旋于翠翠、天保、儺送、船總順順和楊馬兵之間,無意中為翠翠的婚事制造了一些障礙,導致了一系列的誤會,最終釀成了儺送與翠翠的愛情悲劇,他帶著萬般的無奈和無限的愧疚悄悄地離開了人世。
《邊城》的人性美還表現在鄰里之間的互愛中,像老船夫拒收過渡人塞來的錢;到集市買肉時賣肉的老板給他多稱一些;每當酉河漲水時,一些勇敢的邊城人常常駕了小舢板去河中救人救物。而船總順順則是這一類人的代表,他“大方灑脫”“歡喜交朋結友,慷慨又能濟之人急”,在他的身上沒有都市人的自私和狹隘,沒有商人的貪婪和世故,有的只是鄉(xiāng)里人的寬闊豪爽的胸懷、仗義疏財的仁義之心,還有一種鄉(xiāng)民的光明磊落和正直的品德,面對著風雨中喪失親人、無依無靠的翠翠,他盡釋前嫌,忙前忙后,就連城中楊馬兵也趕來幫忙,并重新擔負起了老船夫的重任,照看那失去一切的孤雛——翠翠。這就是湘西的風土人情,這就是茶峒人的善良。在這個似乎“誰也沒有錯”的悲劇背后隱藏的原因有以下幾種。
第一,“走車路”與“走馬路”的沖突——民族文化引發(fā)的悲劇。以翠翠為中心人物的戀愛悲劇,其實并非完全是“誰也沒有錯”的悲劇。苗、漢兩個民族婚俗的對立與矛盾,是悲劇產生的一個重要原因。車路——馬路,分別指代兩種不同的婚姻方式。所謂走車路,即托人說媒提親,婚事全由雙方家長做主。所謂走馬路,即采取以歌傳情的方式,由男女雙方自己做主!這種包辦與自主的對立,成為車路——馬路對立的實質性內涵,它們分別體現出兩種根本不同的文化婚姻狀態(tài)。在戀愛婚姻這個問題上,傳統(tǒng)的婚俗道德觀念仍深深植根于茶峒人的頭腦之中,根本不存在真正意義上的自由戀愛。最終,老船夫成了這種傳統(tǒng)風俗的間接犧牲品,預示著落后的社會性對人之本性的摧殘。
第二,“渡船”與“碾坊”的沖突——原始宗法與買賣婚姻引發(fā)的悲劇。
作品中,渡船和碾坊是兩種顯示人物特征的事物,分別是翠翠與團總女兒的象征,所謂碾坊,是金錢,物質的代名詞——這座碾坊的一年收益,“頂十個長年干一年”;而渡船,則意味著只是“一個光人”——除翠翠這個人外,別無他物。對儺送而言,要碾坊,則意味著人成為物的奴隸,喪失人的本來。要渡船,則意味著排斥金錢對愛情的污染,信守人的本來。因而,渡船與碾坊的對立,其實質是人與物,愛情與金錢的對立,是兩種文化存在與兩種價值觀的對立,而“渡船”與“碾坊”之間力量的較衡,則是茶垌人受傳統(tǒng)唯利觀影響下作出的重“利”輕“義”選擇的表現,也是整個故事悲劇的根源。
第三,由人物性格缺陷所造成的悲劇。《邊城》中的人物皆是真、善、美的化身,但這并不意味著他們是十全十美的,如作者所說:“生活有些方面極其偉大,有些方面又極其平凡,性情方面極其美麗,有些方面又極其瑣碎。”翠翠與二老明明相愛,但雙方誰都不愿意表明愛意,誰都不愿把那張紙捅破,這就是那個時代人的忸怩與矜持。翠翠的內向也使得她與大老之間產生了誤會,老船夫在順順一家面前表現出來的自卑感而造成的誤解,二老對哥哥的死耿耿于懷等,這種種善良致使了悲劇產生。
第四,不可捉摸的命運的捉弄引發(fā)的悲劇。翠翠不知道大老天保是因為不能得到她的愛而憂憤出走后發(fā)生“水鴨子”被溺死的悲劇,她不知道二老儺送離鄉(xiāng)遠行也是因為得不到她愛的回應,她甚至不知道爺爺突然離世,也全是由于替她幸福思慮過多而心力交瘁所致,只有當這一切發(fā)生后,陪伴她的楊馬兵向她說明之后,她才如夢初醒,“哭了一個夜晚”。最后,只能陷入遙遙無期的等待之中。這些平凡生命主體的沉浮飄忽,折射出作家對人生命運的不可把握、偶然性中所產生的必然性和不可知性的深沉的憂慮和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