陜西 李俊麗
論《文心雕龍》的主體間性
陜西 李俊麗
《文心雕龍》作為中國古代文論的典范之作,在天地人合一的中國傳統(tǒng)文化影響下,順應主體間性轉向的大背景,與主體間性產生共鳴。本文以艾布拉姆斯的文學四要素為切入點,簡單分析世界、讀者、作者和作品是在對話和交流中實現(xiàn)文學活動的本真存在和審美價值。
主體間性 世界 讀者 作者 作品
《文心雕龍》是體大慮周的文論巨著,并在書中構造了嚴密完整的文論體系,是全方位多元化的對文學的透視和觀照。它不僅探討了文學活動的整個過程及其內在規(guī)律,即由作家到作品的創(chuàng)造環(huán)節(jié)和由作品到讀者的接受環(huán)節(jié),而且闡述了文學活動的各個側面,從本質論到創(chuàng)作論、作品論、批評論和發(fā)展論,應有盡有,稱得上是全面詳切。如換個角度,從共時性結構出發(fā)來考察文論體系,就像美國著名文學理論家艾布拉姆斯所說,文學活動是以作品為核心而構成的作品與世界、作者、讀者的坐標系統(tǒng),它們之間的相互關系形成坐標軸。這部書對文論這四要素和四者關系進行了周密詳細的分析研究,顯示出理論家的宏大氣概。
自胡塞爾第一次提出主體間性的概念后,主體間性理論在海德格爾、哈貝馬斯等人堅持不懈的努力之下而日益成熟和發(fā)展,并如一股風暴席卷各大學科領域,極大地促進了人類思維方式的轉變,也給學術研究增添新的視角以及方法論指導。中國特有的農耕生產方式與自然經濟造就了中國先民樸素直觀的農耕文化意識,認為宇宙是個和諧共生的系統(tǒng),人與自然,個人與社會沒有充分分離的觀念培養(yǎng)了“天人合一”的世界觀,中國文化的“天人合一”性質的一個突出特點乃是中國文化沒有主體和客體的區(qū)別、劃分,這種哲學觀將人與自然視為平等的主體,注重的是主體與客體間交流、理解、溝通。因而,以“天人合一”哲學觀為基礎的中華美學天然的與主體間性理論相通,在尊重與理解中國古典文學理論內質特點的前提下,用主體間性理論對劉勰《文心雕龍》的解讀具有了現(xiàn)實的可能性。
本文運用艾布拉姆斯的觀點從四個角度分別解讀劉勰《文心雕龍》中所體現(xiàn)的主體間性。
《原道》主義論述了劉勰對文學的基本觀點:文原于道?!霸笔潜荆暗馈笔恰白匀恢馈?;“原道”,就是文本于“自然之道”。所謂“自然之道”,劉勰用以指宇宙間萬事萬物的自然規(guī)律。他認為日月山川、龍鳳虎豹、云霞草木、從物到人,都是有其物必有其形,有其形則有其自然形成之美。
《物色》就自然現(xiàn)象對文學創(chuàng)作的影響,來論述文學與現(xiàn)實的關系。從四時的變化影響萬物的一般道理進而說明物色對人的巨大感召力量,論述描寫自然景物要對客觀事物進行仔細地研究,進而結合物象的特點思考和描寫。
《時序》從歷代文學創(chuàng)作的發(fā)展變化情況,來探討文學與社會現(xiàn)實的密切關系。尤其是以“世積亂離,風衰俗怨”的亂世造成“更改而多氣”的建安文學為例,提出了“歌謠文理,與世推移”、“文變染乎世情,興廢系乎時序”的觀點。
劉勰對于“自然之道”的強調,鼓勵作家到取之不盡的大自然中吸取營養(yǎng),強調文學創(chuàng)作與社會時代的關系等等,不正體現(xiàn)了宇宙自然及社會現(xiàn)象的獨立自主性,體現(xiàn)了作者與自然之間的主體對話以及作者與社會之間的主體對話關系嗎?人不再是模仿或者表現(xiàn)客體自然,而是通過理解溝通來描述另一個主體——自然, 將自然與社會當作原型主體。
《辯騷》的主要內容是過去評論家對《楚辭》有不同評價,應該辨其是非,更重要的是《楚辭》的主要作品《離騷》是否符合儒家經典,需要辨其是非,再就是《楚辭》中的屈原、宋玉之后的作品成就不一,需要辨其高下。
《知音》是我國古代第一篇比較系統(tǒng)的文學批評論,相當全面地論述了文學批評的態(tài)度、特點、方法和文學批評的基本原理,并涉及文學批評與創(chuàng)作的關系和文學欣賞等問題。首先講到了只是難逢,其次說明了音實難知,因為客觀上文學作品本身比較抽象而復雜多變,從主觀上看,評論家又見識有限而各有偏好, 所以難于做的恰當。再次提出了做好文學批評的方法:主要是批評者應博見廣聞,以增強其鑒賞文學作品的能力,排除私見偏愛,以求客觀公正地評價作品。最后提出了文學批評的基本原理:“綴文者情動而辭發(fā),觀文者披文以入情”。
鑒賞者“披文入情”,尊重作者、作品的主體性地位,將自己情感、生命體驗融入并滲透在作品之中,同作者同樂同哀,與作者在情感共鳴的基礎上,達到與作者的對話溝通,實現(xiàn)兩者間無障礙的心靈相通,實現(xiàn)兩個主體間的動態(tài)的、互動的、雙向性的“對話”關系。鑒賞者在審美同情和審美理解基礎上拉近與消除和文本,文本中的人物,作者,世界等審美主體之間的距離,將自我投入進審美主體的世界之中。
《體性》從作品風格(“體”)和作者性格(“性”)的關系論述文學作品的風格特色。首先從文學創(chuàng)作的根本問題談起,指出創(chuàng)作是作者有了某種情感的沖動,才發(fā)而為文的。所以作者的才、氣、學、習等,就都和作品表現(xiàn)出來的風格特征有著一定的關系。劉勰認為作品的風格是“各師其心,其異如面”,不同的作者有不同的風格。他把各種風格大體上歸納為8種。又以賈誼、司馬相如、陸機等人的具體事例說明了作者性格與作品風格是“表里必符”的。最后強調作家的成功固然和財力有關,但更重要的是依靠長期刻苦的學習。八種風格雖然變化無窮,只要自己努力學習,就會融會貫通。
《情采》從文情關系的角度總結了兩種不同的文學創(chuàng)作的道路。一種是后世“為情而造文”的優(yōu)良傳統(tǒng),一種是后世“為文而造情”的不良傾向。前者是“吟詠性情,以諷其上”,因而感情真實,文辭精煉。后者是無病呻吟,夸耀辭采,因而,感情虛偽而辭采浮華。進一步提出了“述志為本”的文學主張,提倡作者的性情對作品的影響。
文學創(chuàng)作就是自我與世界的對話,作家在操作之前需要一個重新觀察和體驗世界的過程,將經驗世界轉化為審美世界。在這一過程中,作家與世界間的分裂關系通過對話、理解和溝通而有了根本性的變化,這時的世界,不再是自我的對立面,而是有情世界的一員,成為與作家交流、對話的另一個“知己”。
《章句》專論分章造句及其密切關系。劉勰所說的“章”,是沿用《詩經》樂章的“章”,用以指作品表達了某一內容的段落。劉勰所謂的“句”,只是指語言的一個停頓。本篇論章句的意義和分章造句的基本原理,要求結構嚴密,首尾一體。再論句子字數(shù),要求短句不促迫,長句不松散。最后論用韻與虛字。
《麗辭》論述文辭的對偶問題。劉勰認為,大自然賦予萬物的形體是成雙的,因此,反映萬物的文學創(chuàng)作,只要對事物作全面考慮,就可“自然成對”,這種從自然之美出發(fā)的觀點是值得肯定的。
《比興》專論比、興兩種表現(xiàn)手法。劉勰對比、興兩法的運用,提出一個重要的要求,是在全面觀察了事物的基礎上“擬容取心”。
《夸飾》專論夸張手法的運用。劉勰認為,從開天辟地以來,有文辭就有夸飾,甚至鼓勵作家打破常規(guī),努力探取夸飾的珠寶。
《練字》探討寫作中如何用字的問題,屬于形式技巧問題。
《隱秀》論述“隱秀”在文學創(chuàng)作中的意義和如何創(chuàng)造“隱秀”問題。劉勰主張的“隱”,不只是對作品內容的要求,也包括對形式方面的要求。
在本書中作品論占去了全書的絕大部分。這本身說明了文本及其形式技巧在全書中的分量。而中國先秦兩漢文論多著眼于作家的人格修養(yǎng),或作品反映的社會狀況,或文學的社會作用,甚至人們對作品背后的社會狀況的關注超出了作品本身。如“美刺”、“興觀群怨”、“聲音之道與政通”諸說,均是站在文學之外,更是從作品之外看待文學的。文學僅僅是觀察社會風俗、政治道德狀況的窗口。作品本身的特點、藝術技巧也僅僅服務于這個目的被附帶論及。因此劉勰的理論具有開拓性的意義。將作品置于研究的中心,將視線由外部社會背景或作者轉移到作品的內在構成、存在方式、層次系統(tǒng)、體裁類型和形式技巧等文本問題。作品本身成為一個獨立的主體,是文學理論研究的落腳點之一,作品與作者、作品與讀者、作品與世界不再是依附關系,而是相互對話的兩個主體。
《文心雕龍》是包羅萬象,取材廣泛而又自成一家的文論專著,整個封建時代沒有第二部,劉勰自己在《序志》中也提到,他著此書,乃有感于“近代之論文者多矣”,但“各照隅隙,鮮觀衢路”。這說明他是在充分了解前人著作優(yōu)缺點基礎上寫就的,故能卓立千古,輝映古今。對《文心雕龍》主體間性的思考,不僅為新世紀《文心雕龍》研究提供的新的視角,也向我們展示了主體間性的審美蘊涵?!段男牡颀垺匪渡涞闹黧w間性,是中華美學與主體間性神理相通的典范樣本,也為中西美學的對話交流提供了一個探討的平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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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俊麗:女,1990年12月20日,山西平遙人,陜西師范大學文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文學、西方文學理論
(作者單位:陜西師范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