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煒祥
(浙江警察學(xué)院,浙江 杭州 310053)
?
《舊唐書·田承嗣傳》疑義考辨*
尤煒祥
(浙江警察學(xué)院,浙江 杭州 310053)
摘要:《舊唐書·田承嗣傳》包括所附其從子田悅、子田緒等傳記是研究中唐藩鎮(zhèn)割據(jù),中央政府發(fā)動削藩戰(zhàn)爭之重要資料。然該傳不僅存在奪字、衍文等差訛,且時間、名姓、史實(shí)等均有不確之處。比勘《新唐書》、《冊府元龜》、《資治通鑒》等古籍予以考辨,以冀對中華書局修訂中的《舊唐書》有所裨益。
關(guān)鍵詞:《舊唐書》;《田承嗣傳》;疑義;考辨
安史之亂后,唐王朝痛定思痛,在各地紛紛增設(shè)節(jié)度使,以為可以通過節(jié)度使管轄之“藩鎮(zhèn)”來平定一些叛亂,從而避免再度使唐王朝陷入絕境。不料,不少藩鎮(zhèn)將領(lǐng)反而乘勢擁兵自重,在軍事、財(cái)政、人事諸方面自行其是,不受中央政府控制,形成了藩鎮(zhèn)割據(jù)局面,開啟了唐中后期150余年的動亂,即所謂的“安史平而藩鎮(zhèn)之禍方始”,直至唐王朝滅亡。其中,魏博節(jié)度使田承嗣稱得上是叛唐割據(jù),驕橫跋扈,“雖外受朝旨,而陰圖自固”[1]3838的亂階之首?!杜f唐書》卷一四一《田承嗣傳》除傳主外,還附有田承嗣從侄田悅、子田緒,以及田緒子季安等傳記。該傳結(jié)尾處史臣評論為“諸田兇險,不近物情”[1]3863。然傳中錯訛不少,筆者在此不揣淺陋,一一予以考辨,懇望專家學(xué)者指教。
補(bǔ)左清道府率,遷武衛(wèi)將軍。(第3837頁)
按:“武衛(wèi)將軍”當(dāng)作“左武衛(wèi)將軍”,掌宮廷警衛(wèi)?!拔湫l(wèi)”前奪一“左”字。見裴抗《魏博節(jié)度使田公(承嗣)神道碑》:“遷左清道率,拜左武衛(wèi)將軍,昭武功也?!保?]2686
祿山敗,史朝義再陷洛陽。(同上)
按:天寶十四載(755)十二月,安祿山初陷洛陽。見本書《玄宗本紀(jì)下》:“(十四載)十二月丁酉,祿山陷東京?!保?]230《通鑒》卷二一七同。東京,即洛陽。乾元二年(759)九月,史思明再陷洛陽。見本書《肅宗本紀(jì)》:“(乾元二年九月)庚寅,逆胡史思明陷洛陽?!保?]257《通鑒》卷二二一同。本書《郝廷玉傳》:“乾元中,史思明再陷洛陽。”[1]4067又,至德二載(757)正月,安祿山為其子安慶緒所殺。見本書《肅宗本紀(jì)》:“(至德二載春正月)乙卯,逆胡安祿山為其子慶緒所殺?!保?]245史朝義乃史思明之子。乾元二年(759),史思明在魏州稱大圣燕王,年號應(yīng)天,南下攻占洛陽,即“再陷洛陽”。上元二年(761)三月,史思明率部向西進(jìn)屯永寧(今河南洛寧北),為其子史朝義謀殺。故稱“祿山敗,史朝義再陷洛陽”有誤,“史朝義”當(dāng)作“史思明”。
累加檢校尚書仆射、太尉、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封雁門郡王。”(第3838頁)
按:“尚書仆射”分左右。尚書仆射為尚書令之副。尚書令闕,仆射便是尚書省的長官。唐初承隋之制度,因唐太宗李世民曾為尚書令,故后置令而虛其位,仆射總領(lǐng)省事,與中書令、侍中同掌相權(quán),而左仆射為首相。貞觀二十三年(649)唐高宗李治即位后,李績?yōu)樽笃蜕洌旨油袝T下三品之稱號。自此,仆射入政事堂議事,必須加同中書門下三品(后有稱“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才行,亦表明仆射已不是當(dāng)然宰相。唐玄宗以后,仆射不再加同中書門下三品,也就排除于宰相行列之外。此“尚書仆射”當(dāng)作“尚書左仆射”,奪一“左”字。見本書《代宗本紀(jì)》:“(大歷十年四月)乙丑,制:魏博節(jié)度使、開府儀同三司、太尉、檢校尚書左仆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魏州大都督府長史、上柱國、雁門郡王田承嗣可貶永州刺史。”[1]290
按:“楊光朝”,《新傳》同,《通鑒》卷二二六作“楊朝光”。疑當(dāng)以《通鑒》為是。本書多處作“楊朝光”。舉兩例:本書《馬燧傳》:“(田)悅自攻臨,遣大將楊朝光將兵萬人,于臨南雙岡東西列二柵以御燧?!保?]3692本書《田悅傳》:“楊朝光五千人營于邯鄲西北盧家砦,絕昭義糧餉之路,悅自將兵甲數(shù)萬繼進(jìn)。”[1]3841田悅乃田承嗣從侄。羅士琳《舊唐書??庇洝罚骸吧虮尽狻凇?。[5]457”如此,當(dāng)以沈本為是。
又,“令巡”與上下文義不協(xié),下文有“承嗣逡巡磁、相(疑當(dāng)作‘相、衛(wèi)’,考辨見下)仍劫知古偕行”,當(dāng)指同一事。下文為唐代宗《貶田承嗣永州刺史詔》中的文字,《全唐文》卷四七、《唐大詔令集》卷一一九亦作“逡巡”。逡巡者,徘徊不進(jìn)貌,即有所顧忌。“知古”為中使,即宦官孫知古。中唐后,唐朝廷向各地委派了不少中使,作為監(jiān)軍,以對節(jié)度使實(shí)施牽制。又,“磁、相”,《唐大詔令集》作“相、衛(wèi)”,即相州與衛(wèi)州。時田承嗣為魏博節(jié)度使,但相、衛(wèi)并不在其管轄之內(nèi),故有所顧忌,劫中使孫知古偕行。疑“令巡”當(dāng)是“逡巡”之誤。羅士琳《舊唐書??庇洝罚骸奥劚?、沈本‘磁、相’作‘相、衛(wèi)’。”[5]457當(dāng)以聞本、沈本為是。本書《代宗本紀(jì)》:“時田承嗣盡盜入相、衛(wèi)所管四州之地,自署長吏。”[1]307表明相、衛(wèi)最終還是落入田承嗣之手。
自祿山召禍,瀛、博流離;思明繼釁。(同上)
按:此為唐代宗《貶田承嗣永州刺史詔》中的文字?!罢俚湣?,《全唐文》卷四七、《唐大詔令集》卷一一九作“肇禍”。肇,始也。又,羅士琳《舊唐書校勘記》:“沈本‘兆’作‘肇’。”[5]457如此,疑《舊傳》先將“肇”因音近誤作“兆”,后在翻刻時又因音近將“兆”誤成“召”。故當(dāng)從沈本作“肇”。
夫宰相者,所以盡忠,而乃據(jù)國家之封壤,仗國家之兵戈,安國家之黎人,調(diào)國家之征賦。掩有資實(shí),憑竊寵靈,內(nèi)包兇邪,外示歸順。(第3839頁)
按:此亦為唐代宗《貶田承嗣永州刺史詔》中的文字?!鞍矅抑枞恕迸c上下文義不協(xié)。既為貶田承嗣詔,“而乃據(jù)國家之封壤……調(diào)國家之征賦”句當(dāng)是對田承嗣之聲討?!岸弊直硎巨D(zhuǎn)折,“乃”字當(dāng)訓(xùn)為“你”。《全唐文》“安”作“虐”,與上下文義一致,當(dāng)為是。疑“安”當(dāng)是“虐”之形近誤。下文有“旋又更取磁州,重行威虐”,可資佐證。又,“夫宰相者,所以盡忠”,《全唐文》、《唐大詔令集》作“夫宰相者,所以匡輔王室,休庇生靈,獻(xiàn)可替否,救災(zāi)恤患”。顯然,《舊傳》作了刪改。
子期、光朝,會于明日。(同上)
按:此亦為唐代宗《貶田承嗣永州刺史詔》中的文字?!肮獬碑?dāng)互乙作“朝光”,指楊朝光。見前條(第3838頁)第三條考釋。
既云相州騷擾,鄰境救災(zāi),旋又更取磁州,重行威虐。此實(shí)自矛盾,不究始終。(同上)
按:此亦為唐代宗《貶田承嗣永州刺史詔》中的文字?!白悦堋?,《全唐文》、《唐大詔令集》作“自相矛盾”,乃一成語。疑《舊傳》奪一“相”字。
四州之地,皆列屯營,長史屬官,任情補(bǔ)署。精甲利刃,良馬勁兵,全實(shí)之資裝,農(nóng)藏之積實(shí),盡收魏府,罔有孑遺。(同上)
按:此亦為唐代宗《貶田承嗣永州刺史詔》中的文字?!叭珜?shí)”不詞,《全唐文》、《唐大詔令集》作“全軍”,蓋指四州之全部軍隊(duì)。見《新傳》:“悉四州兵財(cái)以歸,擅置守宰。[4]5925”“實(shí)”,繁體作“實(shí)”,“軍”繁體作“軍”,疑“實(shí)”當(dāng)是“軍”之形近誤。
于是承嗣弟廷琳及從子悅、承嗣子綰、緒等皆復(fù)本官。(第3840頁)
按:田承嗣有子十一人,但其中無“綰”。見裴抗《魏博節(jié)度使田公(承嗣)神道碑》:“子十一人,長子維,……次子朝,……三子華,……四子繹,……五子綸,……七子繪,……八子純,……九子紛,……十子紳,……十一子縉。……緒,則公之第六子也?!保?]2687《文苑英華》卷九一五同。疑“綰”亦為田承嗣從子。見封演《魏州開元寺新建三門樓碑》:“洎開國田公之在魏也……公令弟御史大夫兼貝州刺史北平郡王廷琳,……公愛子左散騎常侍兼御史中丞悅、駕部郎中兼御史中丞綰、從子太子賓客兼御史中丞昂等?!保?]2663田悅為田承嗣從子,碑中稱為愛子,顯然有誤,田綰與之并列,故疑亦為田承嗣從子。《舊傳》“承嗣子綰”當(dāng)互乙作“綰承嗣子”,經(jīng)改作“于是承嗣弟廷琳及從子悅、綰,承嗣子緒等皆復(fù)本官”。
有子十一人:維、朝、華、繹、綸、綰、緒、繪、純、紳、縉等。(同上)
按:據(jù)上條考釋,“綰”當(dāng)作“紛”,且位置在“純”下。
建中二年,鎮(zhèn)州李寶臣卒,子惟岳求襲節(jié)鉞,俄而淄青李正己卒,子納亦求節(jié)鉞。朝廷皆不允,(田悅)遂與惟岳、李納同謀叛逆。(第3841頁)
又,據(jù)《舊紀(jì)》,李正己卒于建中二年(781)八月,即“(建中二年)八月辛卯,平盧淄青節(jié)度觀察使、司徒、太子太保、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李正己卒。”[1]33《0新紀(jì)》略同。《舊傳》下文“七月三日,師自壺關(guān)東下,收賊盧家砦,大破賊于雙岡?!比绱?,七月三日與“俄而淄青李正己卒,子納亦求節(jié)鉞”的時間不協(xié)?!缎绿茣だ钗┰纻鳌罚骸皩毘妓?,軍中推為留后,求襲父位,帝不許。趣護(hù)喪還京師,以張孝忠代之。田悅為請,不聽。遂與悅、李正己謀拒命。”[4]5948《資治通鑒·唐紀(jì)四二》亦記:“(建中二年五月)田悅卒與李正己、李惟岳定計(jì),連兵拒命?!保?]1554可知,田悅是與惟岳、李正己同謀叛逆。綜上,疑“俄而淄青李正己卒,子納亦求節(jié)鉞”為錯簡,“皆”字衍,“李納”當(dāng)是“李正己”之誤。
悅乃自割一髻,以為要誓,于是將士自斷其髻,結(jié)為兄弟,誓同生死。(第3842頁)
按:“髻”為挽在頭頂?shù)陌l(fā)髻?!白愿钜击佟保坪躅^上有許多發(fā)髻,非。羅士琳《舊唐書??庇洝罚骸吧虮尽佟鳌瑥埍就?,(下)‘自’作‘亦’?!保?]458《新傳》亦記:“乃斷為誓,將士亦斷,約為兄弟。”[4]5928當(dāng)以沈本、張本為是。疑《舊傳》兩“髻”字當(dāng)是“”之形近誤。又,據(jù)《新傳》,《舊傳》下“自”當(dāng)從張本作“亦”字。
又聞司徒離幽州日,有詔得(李)惟岳郡縣,使隸本鎮(zhèn);今割深州與(康)日知,是國家無信天于下也。(第3843頁)
按:“使”,羅士琳《舊唐書校勘記》:“沈本‘使’作‘便’?!保?]458司徒為朱滔。田悅欲離間朱滔,趁“朱滔怨不得深州”,于是有上語。疑“使”當(dāng)是“便”之形近誤。蓋在此“便”為副詞,義為“即”。《新傳》:“有詔破惟岳得其地即隸麾下,今乃以深州與康日知,是朝廷不信于公也?!保?]5929正作“即”。又,《舊書》多處“便”誤“使”。
(建中)三年五月,悅以救軍將至,率其眾出戰(zhàn)于御河之上,大敗而還。四月,朱滔、武俊軍于寧晉縣,共步騎四萬。五月十四日,起軍南下。(第3844頁)
按:“三年五月”,疑當(dāng)作“三年三月”,否則與下文時間節(jié)點(diǎn)不協(xié)。《資治通鑒·唐紀(jì)四三》:“四月……田悅恃援兵將至,遣其將康萬馀人出城西,與馬燧等戰(zhàn)于于御河上,大敗而還。”[3]1560作“四月”,有小異。疑“五”當(dāng)是“三”之形近誤。
(建中三年)六月二十八日,滔、武俊之師至魏州,會神策將李懷光軍亦至。(同上)
按:時李懷光為朔方節(jié)度使,并非為“神策將”。見本書《德宗本紀(jì)上》:“(建中三年五月)辛卯,詔朔方節(jié)度使李懷光率神策及朔方軍東討。”[1]333李懷光五月東討朱滔,六月至魏州。疑“神策將”當(dāng)有誤倒,當(dāng)作“將神策”放置在“軍”前,作“會李懷光將神策軍亦至”。下文“王武俊與騎將趙琳、趙萬敵等二千騎橫擊懷光陣,滔軍繼踵而進(jìn),禁軍大敗”?!敖姟?,即李懷光所率神策軍也,可資佐證。又,羅士琳《舊唐書??庇洝罚骸皬埍尽畬ⅰ衷凇狻窒隆!癫摺衷凇姟稚??!保?]459當(dāng)以張本為是。
投尸于河三十里,河水為之不流。(同上)
按:“三十里”,《通鑒》卷二二七考異引《實(shí)錄》作“二十里”。從《通鑒》。
王師計(jì)無從出,乃遣人告朱滔曰:“鄙夫輒不自量,與諸人合戰(zhàn)……”(同上)
按:據(jù)文義,疑“乃”前當(dāng)有“馬燧”二字,否則“鄙夫”無著落。下文“時(王)武俊戰(zhàn)勝,(朱)滔心忌之,即曰:‘大夫、二兄?jǐn)」佘?,馬司徒卑屈若此……’”馬司徒,即指馬燧?!锻ㄨb》卷二二七作“馬燧懼,遣使卑詞謝滔”??少Y佐證。
(馬)燧等連兵十萬,皆是國之名臣,一戰(zhàn)而北,貽國之恥,不知此等何面見天子耶!(同上)
按:“何面見天子”,《通鑒》卷二二七考異引《實(shí)錄》作“何面目見天子”?!昂蚊婺俊?,乃一固定詞組。見本書《王志傳》:“用親故誣先帝之法,吾何面目入高廟乎?”[1]3122本書《李玄通傳》:“大丈夫受國厚恩,鎮(zhèn)撫方面,不能保全所守,亦何面目視息世間哉!”[1]4872故疑《舊傳》“何面”下奪一“目”字。
于是朱滔稱冀王,悅稱魏王,武俊稱趙王,又請李納稱齊王。(第3844-3845頁)
按:朱滔、田悅等為李納長輩,“請李納稱齊王”之“請”屬用詞不確,本書《德宗本紀(jì)上》記:“滔稱大冀王,武俊稱趙王,悅稱魏王。又勸李納稱齊王。”[1]335作“勸”,當(dāng)為是。本書《王武俊傳》:“朱滔、田悅、李納一同僭號,分據(jù)所部,各遣使勸誘蔡州李希烈同僭位號。”[1]3873-3874亦作“勸”,可資佐證。
十一月一日,筑壇于魏縣中,告天受之。(第3845頁)
按:“筑壇于魏縣中,告天受之”,《通鑒》卷二二七作“筑壇于軍中,告天而受之”。蓋如“筑壇于魏縣中”,“中”字顯然為蛇足。疑“魏縣”下奪一“軍”字。見本書《馬燧傳》:“十一月,三盜于魏縣軍中遞相推獎王號:朱滔稱冀王,田悅稱魏王,王武俊稱趙王?!保?]3695又見《通鑒》卷二二七考異引《實(shí)錄》:“是月一日,于下營處各筑,設(shè)儀注,告天稽首?!北緯兜伦诒炯o(jì)上》:“是月,朱滔、田悅、王武俊于魏縣軍各相推獎,僭稱王號。”[1]335是月,承上為十一月?!短接[》卷一一三亦作“十一月”。
偽冊之日,其軍上有云物稍異,馬燧等望而笑曰:“此云無知,乃為賊瑞?!保ㄍ希?/p>
按:“偽冊”不詞,《太平御覽》卷三二九作“受冊”。據(jù)上文“告天受之”,“偽”之繁體作“”,疑當(dāng)是“受”之形近誤。
營地前三年土長高三尺余,魏州戶曹韋稔為《土長頌》曰:“益土之兆也。”(同上)
按:“三年”,《太平御覽》卷三二九作“二年”。又?!耙妗鼻?,《御覽》有“公”字。既然為媚田悅,有“公”為義長。本書《五行志》記:“建中初,魏州魏縣西四十里,忽然土長四五尺數(shù)畝,里人駭異之?!ńㄖ校┤晔辉?,朱滔僭稱冀王,武俊稱趙王,田悅稱魏王。悅時壘正當(dāng)土長之所,及僭署告天,乃因其長土為壇以祭。魏州功曹韋稔為《益土頌》以媚悅?!保?]135“1戶曹”作“功曹”,“《土長頌》”作“《益土頌》”。既然設(shè)壇以祭,當(dāng)以“功曹”為是,蓋功曹掌祭祀、禮樂、陳設(shè)等事。又,益土為當(dāng)時習(xí)語。見元稹《辨日旁瑞氣狀》:“其分當(dāng)有益土進(jìn)爵推戴人君之象?!保?]389《7新唐書·朱滔傳》:“魏人韋稔佞悅,以為益土之兆?!保?]5970綜上,疑“三”當(dāng)是“二”之形近誤,蓋建中三年(782)倒推二年為建中元年(780),與“建中初”合。“戶曹”當(dāng)是“功曹”之誤?!啊锻灵L頌》”作“《益土頌》”為義長。
(田)緒兇險多過,(田)悅不忍,嘗笞而拘之。(第3845頁)
按:“不忍”,在此義為不忍心,為副詞,作狀語,后當(dāng)有中心詞。羅士琳《舊唐書校勘記》:“沈本‘忍’下有‘殺’字,張本同?!保?]459與上下文義相協(xié),疑當(dāng)以沈本、張本為是。
(田)緒遣兵助王武俊、李抱真,大破朱滔于經(jīng)城,以功授檢校工部尚書。(第3846頁)
按:“授”,《冊府元龜》卷一七六作“加”。邱絳《常山郡王田緒神道碑》:“即日加工部尚書,節(jié)度等使如故?!保?]3672亦作“加”。蓋田緒的本官仍為魏博節(jié)度使,檢校工部尚書為加官而已,即在本官以外加領(lǐng)一個表官銜的虛職官。下文“尋遷檢校左(當(dāng)作‘右’)仆射,封常山郡王,食邑三千戶”?!斑w”字表示本官已為檢校右仆射,并非為加官。見《神道碑》:“尋遷尚書右仆射,特封常山郡王,食邑三千戶?!保?]3672《神道碑》中不提“檢校”,乃為死者美言而已。故疑《舊傳》“授”當(dāng)是“加”之誤。
尋遷檢校左仆射,封常山郡王,食邑三千戶。(同上)
按:“左”,《冊府元龜》卷一七六、邱絳《常山郡王田緒神道碑》均作“右”。疑“左”當(dāng)是“右”之形近誤。
改封雁門郡王,食實(shí)封五百戶。尋加同平章事。(同上)
按:系年承上為貞元元年(785),然田緒為同平章事在貞元十二年(796)。見本書《德宗本紀(jì)下》:“(貞元)十二年春正月……乙丑,成德軍節(jié)度使、檢校司徒、兼侍中渾兼中書令;興元節(jié)度使嚴(yán)震、魏博田緒、西川韋皋并加檢校左右仆射、中書門下平章事?!保?]383故用“尋”字不確,疑此前當(dāng)有刪節(jié)。《冊府元龜·帝王部·封建》:“(貞元)十一年八月,改封魏博田緒為雁門郡王?!保?]1414如此,疑《舊傳》“改封雁門郡王”前奪“十一年”三字。
子三人:季和、季直、季安。季和為澶州刺史;季直為衙將;季安最幼,為嫡嗣。(同上)
按:邱絳《常山郡王田緒神道碑》記:“公有子三人,……少曰季直?!景玻巫右??!保?]3672邱絳憲宗元和中曾為田緒從事。見本書《田季安傳》:“有進(jìn)士丘絳者,嘗為田緒從事?!保?]384《7冊府元龜》卷四四八同。疑《全唐文》避孔子諱,將“丘絳”改作“邱絳”,其所撰《神道碑》不當(dāng)有誤。又,《新表》亦以季安為次子。[4]3460如此,“季直”與“季安”當(dāng)互乙。又,稱“季安最幼”亦誤。
參考文獻(xiàn):
[2]董浩.全唐文[M].太原:山西教育出版社,2002.
[3]司馬光.資治通鑒[M].鄭州:中州古籍出版社,1991.
[4]歐陽修,宋祁.新唐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5.
[5]羅士琳,等.舊唐書校勘記[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
[6]王欽若.冊府元龜[M].南京:鳳凰出版社,2006.
DOI:10.13853/j.cnki.issn.1672-3708.2016.02.007
收稿日期:2015-11-21
基金項(xiàng)目:杭州市哲學(xué)規(guī)劃課題“兩《唐書》疑義考釋”(A12TD01)部分成果。
作者簡介:尤煒祥(1953- ),男,江蘇無錫人,編審。
Textual Research on Tian Chengsi Biography in Old Tang History
You Weixiang
(Zhejiang Police College,Hangzhou 310053,China)
Abstract:Tian Chengsi Biography in Old Tang History provides important resources for researching military governor segmentation of Mid-Tang dynasty and war of weakening political power.However,some mistakes are made such as abuse of words and redundancy of words.Besides,some information such as time,name and historical facts are uncertain.Through comparing with other ancient works,this paper will study these errors to promote the compiling of old Tang History by Chinese Publishing House.
Key words:Old Tang History;Tian Chengsi Biography;doubtful point;textual researc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