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育曉
舊時中秋
◎趙育曉
以前,我們老家是不習(xí)慣“中秋”這個稱呼的。那一天,就那么隨便叫成八月十五。但即便再艱難,過八月十五了,也是要提著幾樣禮物走親訪友,萬萬不可斷了節(jié)禮。過節(jié)的方式也就是吃一頓肉餡的包子,一是沒有別的再好的了,再一個就是大人們說的那樣,“八月十五不是莊稼人過的”。
七月十五一過,小豆、綠豆、等各色的豆,谷子、高粱、芝麻等各樣的雜糧,人們就著手選擇成熟的開始收割(怕和大田的莊稼趕到一起太忙碌),到摘梨、打棗、劈棒子、耕地,一直忙活到耩完麥子,砍了白菜,刨了花生、蔓菁、蘿卜、紅薯,這陸陸續(xù)續(xù)兩個多月的大秋才算完成。是呀,八月十五是大秋中最忙碌的時候了,哪有那閑心思過節(jié)呀。
但小孩子還是會暗暗記住八月十五的,老早就惦記著那頓一兜肉丸的包子,條件好的或者是有老人的,還會有親戚送來的油亮的燒雞和活蹦亂跳的白鰱或胖頭魚。
我家一般的包子都不會是純粹的生肉餡的,也絕對沒有油亮的燒雞和鮮活的魚。母親一般會把生肉切成稍微大一點兒的丁,用糖炒熟炒香,然后再和在菜餡里。這樣蒸出來的包子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可以用很少的肉作出香噴噴的包子來,一個包子里面也是總能咬到幾個肉丁的。我認(rèn)為這樣的炒肉和韭菜是包子餡的最佳搭配,綠的韭菜摻雜著幾塊紅彤彤的肉丁,香極了。但總在吃的肚子滾圓后,遺憾的認(rèn)為母親做的包子的餡永遠(yuǎn)不夠大,要是什么時候吃上一頓剁肉餡的包子,可能更美。
雞、魚是沒有機(jī)會在八月十五登上我家的炕桌子舞臺的,雖然我家房后的大坑里,每到八月十五總要捕撈一尺多長的白鰱魚出售;雖然母親在春天養(yǎng)小雞時,總會信誓旦旦的說,到了八月十五了,一定宰幾只公雞吃。但也不是沒有吃過雞肉的。那是在隔三差五的傳雞(雞瘟)中死掉的老母雞,母親也會慷慨的燉上一鍋給我們吃。直到現(xiàn)在,我還能很清晰的回憶出當(dāng)時吃過的、泛著一層黃油的雞肉的味道,雖然是滿滿的一層黃油,但那是一種絕對不會膩、而且還略帶甜的滋味。吃完雞肉,用雞湯蘸餅子吃,也是還能再吃幾頓的。我甚至曾經(jīng)萌生過無不充滿罪惡的念頭:要是總能傳雞多好。
月餅我是不太喜歡吃的。不是我嬌貴,是因為我極其討厭里面的青絲玫瑰。青絲玫瑰,聽著多么的詩情畫意,實際就是冬瓜、橘子皮等切成絲制成的果脯,染上花花綠綠的顏色,咬上一口,咯吱咯吱的,讓人起雞皮疙瘩。比較起來,還是那種甜的發(fā)膩的,看不出什么餡料的改良月餅稍微對我的胃口,雖然都說那是用發(fā)霉的點心粉碎做的,但也不影響我吃它時愉悅的心情。
不知不覺,八月十五的月亮升起來了。月亮在透著寒意的深秋里,變得更大,月光也更加的皎潔,小小的村莊,在它的光芒下愈發(fā)的寧靜。吃完中午剩下的包子,忙碌的人們是沒有閑心也不會詠月的,借著這大好的月亮地兒,正好干一氣兒活兒。一家老幼披著厚一點兒的衣服,圍坐高高的棒子堆前。大人難得的好興致,說著張家長李家短,說著古往今來。孩子們偶爾也會插一句話,手底下也和大人一樣麻利的剝著玉米皮。不知不覺中,他們身后白白的棒子皮堆成了山,黃黃的棒子轱轆也堆成了山,說笑著,身上沾滿了露水和寒氣。
八月十五前后的時日,還會發(fā)“月是故鄉(xiāng)明”的幽情。但那絕對是每個人心中最真實的記憶,最樸素的鄉(xiāng)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