帽子里的“暖冬”

李萍

一

隨著校園廣播里一段舒緩的音樂響起，周一的集體晨會開始了。我趕忙放下手中的事情，匆匆向教室走去。

今天可真冷！西北風(fēng)呼嘯著，像一個酷吏拿著鞭子不分青紅皂白地亂抽。孩子們一個個精神抖擻，早已隨著音樂的節(jié)奏走出了教室，在門前排好了隊，準(zhǔn)備去操場參加升旗儀式。寒風(fēng)中，孩子們將冬衣扣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神態(tài)中流露出一股生機勃勃的朝氣。就在我這位班主任的自豪感油然而生時，頭戴一頂帽子的齊齊，正沿著墻腳鬼鬼祟祟地走向隊伍，邊走邊用眼角瞟著我，忐忑不安的神情與其他同學(xué)截然不同，整齊的隊伍也因突然出現(xiàn)的一頂帽子顯得異常突兀，仿佛是一個不和諧的音符，擾亂了整首優(yōu)美的樂章。

我不由得一愣，按理說，我們班的孩子早就接受過禮儀教育，參加升旗儀式不戴帽子是最基本的禮儀，誰都不能例外。今天齊齊是怎么啦？

“齊齊，為什么不把帽子拿掉？怕寒風(fēng)凍掉你的耳朵嗎？”我笑盈盈地湊近他的耳朵，故意跟他開了個玩笑。

“不是，不是?！彼÷暤剞q解著，眼里噙著淚水，雙手緊緊地護住自己的帽子，仿佛希望我手下留情，千萬別讓他摘下帽子。我心一軟，真不忍心拒絕他的要求。

“帽子里有個小秘密，是嗎？”我滿臉疑惑地猜測道。

齊齊迫不及待地點點頭。

“準(zhǔn)了，齊齊可以戴著帽子參加升旗儀式，李老師特批。”聽了我的話，齊齊緊張的神情立馬放松下來，嘴角掠過一絲不經(jīng)意的微笑。此時，齊齊在隊列中神氣地擺動著雙臂，英姿颯爽地向集合地行進著，那頂帽子也仿佛成了隊伍中的小點綴，隨著隊伍一起前行。

那天升旗儀式的集會上，齊齊敬禮的姿勢如同軍人一樣標(biāo)準(zhǔn)，國歌唱得鏗鏘有力，呼號聲堅定響亮，聆聽光榮升旗手的典型事例目不轉(zhuǎn)睛、聚精會神。這跟以往的齊齊比，真有天壤之別。

說起這個齊齊，在我們班也算大名鼎鼎的人物。這孩子生活在一個特殊的家庭里，在他不滿周歲的時候，父母就離婚了，他跟隨著母親與外公、外婆、舅舅生活在一起。外公外婆處處遷就他，寵愛有加，再加上齊齊媽媽對孩子的教育很不到位，放松了對他應(yīng)有的管教，所以齊齊逐漸養(yǎng)成了自私、驕橫的性格。上小學(xué)沒幾天，就用長長的指甲把同學(xué)撓傷;在校門口想買自己喜歡的玩具，因沒達成目的就狠狠地拍打外婆;在家里稍不如意就把電腦給砸了……如此頑劣之舉，數(shù)不勝數(shù)。這一年多來，在我的教導(dǎo)與幫助下，齊齊身上的惡習(xí)改掉了不少，慢慢懂得了一些規(guī)矩和做人的道理，但像今天表現(xiàn)得如此乖巧懂事，還是絕無僅有。

這帽子里到底藏著什么秘密？

二

等晨會一結(jié)束，我連忙拉著齊齊來到辦公室，決定刨根問底一探究竟。

“齊齊，帽子里究竟有什么秘密？這是有魔力的帽子嗎？一下子讓你有了很大的進步！李老師好喜歡你的進步！”我開誠布公地拋出觀點。

齊齊看著我欲言又止，眼睛不時瞄著窗外三三兩兩前來看熱鬧的同學(xué)?！班蓿∵@個秘密不能讓同學(xué)們知道，對嗎？”我忙走過去拉上了窗簾。

“現(xiàn)在，你可以悄悄告訴李老師了?！蔽以俅纹诖赝?。齊齊慢吞吞地摘下帽子，頓時露出光溜溜的腦門兒，锃光瓦亮的，分外刺眼。突如其來的一幕讓我不由得吃了一驚：“大冬天的，為什么要剃光頭呢？不冷嗎？幸虧剛才沒把帽子摘下來，否則準(zhǔn)會凍壞的！”一股憐愛油然而生，我趕緊幫他戴上了帽子。

面對我一連串機關(guān)槍似的發(fā)問，齊齊的眼圈紅了，哽咽著告訴我：“是媽媽幫我理的光頭。我不同意，可媽媽根本不聽我的意見。剛才參加升旗儀式前，我很害怕，如果同學(xué)們看到我理了光頭，肯定會笑話我的?！眲傉f完，委屈的淚水便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

一句“同學(xué)會笑話我的”，既流露出齊齊無奈的辛酸，又道出了他渴望平等的心聲！誠然，誰都不愿被別人笑話，盡管齊齊在我們班不算優(yōu)秀，品行方面甚至還有些頑劣，但他也不愿被同學(xué)嘲笑。我慶幸自己剛才多了一份寬容，讓孩子在同伴面前保住了這份尊嚴(yán)。

我輕輕幫齊齊擦去眼角的淚水，不失時機地引導(dǎo)他：“雖然你今天戴著帽子參加了升旗儀式，但你的表現(xiàn)是最棒的，是一名優(yōu)秀的少先隊員，老師為你的進步感到高興！相信你會越來越棒！帽子里的小秘密，會成為李老師和你之間的秘密，我們誰也不可以告訴別人哦！老師允許你每天戴著帽子來上學(xué)，希望你遵守紀(jì)律，努力學(xué)習(xí)，力爭成為一個可愛的帽子寶寶，行嗎？”

“行！”齊齊破涕為笑，響亮地向我保證。

此時，齊齊悄悄湊近我的耳朵，小聲對我說：“李老師，你是最好的老師，因為你尊重我，讓我在同學(xué)們面前不出丑，比我媽媽好一百倍！”聞聽此言，我明白自己總算幫齊齊解開了他心中的結(jié)。

我拉著齊齊的小手，來到教室，看著同學(xué)們投來的疑惑眼神，我向大家解釋說：“今天早上，齊齊有點頭暈，所以戴著帽子參加了升旗儀式，大家別見怪！”聽我這樣一解釋，同學(xué)們紛紛點頭，誰也不去關(guān)注齊齊的帽子了。

齊齊呢？戴著帽子美美地回到了座位上，我看看他，他看看我，會心一笑。這意味深長的微笑背后，是那頂帽子帶來的一個暖暖的冬季，暖頭，暖身，更暖心！

編輯 朱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