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秘本三國志》中的女性形象

摘 要：《秘本三國志》是日本華裔作家陳舜臣依據(jù)《三國演義》進行改編的作品。完全顛覆了傳統(tǒng)的三國故事敘述形式，更多的是站在歷史的角度，以一種客觀考證和推理相結(jié)合的創(chuàng)作理念來描繪整個風(fēng)云變幻的三國。與《三國演義》中男人主宰世界不同，《秘本三國志》中另辟蹊徑地創(chuàng)作出了不少色彩繽紛的女性人物，并將其貫穿全文，成為了三國鼎立的重要推動力量。讓女性來主導(dǎo)三國局勢，這在之前的三國作品中是前所未有的。本文將對這個充滿現(xiàn)代思想的三國改編作品中的女性形象進行分析。

關(guān)鍵詞：《秘本三國志》 《三國演義》 陳舜臣 女性形象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biāo)識碼：A 文章編號：1672-1578（2015）10-0016-02

對中國《三國演義》的改編和再創(chuàng)作在日本長期盛行?！睹乇救龂尽芬彩沁@樣一個再創(chuàng)作的作品，作者是日本史學(xué)名家陳舜臣，陳舜臣為了寫這部《秘本三國志》，他幾乎翻遍了中日韓三國的秘藏歷史檔案，也數(shù)次考察三國遺跡。陳舜臣以比較客觀自然地的方式，和對史料的獨特解讀所形成的三國史觀來描述這段三國歷史。讓人看到一個從不同角度來展開的三國。正如作者在作品后記中所述“我依照自己的方法來理解這些相同的基本史料，并且按照自己的方法去解釋、推理，最終創(chuàng)作出了這部《三國志》?！保愃闯?2010：289）

與羅貫中的《三國演義》，吉川英治的《三國志》相比，《秘本三國志》不僅顛覆了傳統(tǒng)的三國故事敘述傳統(tǒng)，從黃巾起義始，以魏、蜀、吳三國鼎立局面的形成終。而且更多地站在歷史學(xué)者的角度，不偏蜀劉也不偏魏曹，以一種客觀考證和推理相結(jié)合的創(chuàng)作理念來敘述這段歷史。陳舜臣筆下的三國，脫離了以劉蜀的視角來描繪整個風(fēng)云變幻的三國時期的傳統(tǒng)。另辟蹊徑地創(chuàng)作出了“五斗米教”的教主“少容”和“陳潛”這樣虛擬的帶宗教色彩的人物，并將其貫穿全文。而劉備、關(guān)羽、張飛、諸葛亮等反而都成了配角。三顧茅廬、千里走單騎、隆中對等三國中的傳統(tǒng)名篇在這里只是揮筆帶過。五斗米道教母“少容”成為作品主角，她為了成為天下百姓的精神教主，拯救黎民于苦海而奔走于亂世，成為了三國鼎立的重要推動力量。讓一個女性來主導(dǎo)三國局勢，這在之前的三國作品中是前所未有的。

在傳統(tǒng)的史書或歷史小說中，女性往往會被忽略，無論是《史記》還是《三國志》那樣的史書、還是《三國演義》那樣的小說都沒有多少女性的舞臺，如《三國演義》成千上萬的登場人物中，女性除了蔡文姬有完整的姓名和字，其他女性幾乎都沒有作完整的敘述，似乎只要涉及歷史、政治很自然就沒有女性的天地，站在歷史舞臺推動歷史車輪往前移動的都是男性，女性連姓名都沒有提出的必要。這正是受傳統(tǒng)的男尊女卑時代所限。

那么，到了現(xiàn)代，隨著女性地位的不斷加強，女性逐漸的走出家庭，走向社會，在不同的領(lǐng)域做出了與男性一樣的貢獻，可以說女性逐漸地走上了歷史舞臺?，F(xiàn)代文學(xué)作品中無論是以女性為主角的還是以女性為讀者的作品越來越多的占據(jù)了人們的生活。那么曾經(jīng)是男人世界的歷史小說發(fā)展到現(xiàn)在有什么變化嗎？作為現(xiàn)代三國改編作品《秘本三國志》在對女性的形象上又有什么樣的改編呢？

在《三國演義》中，羅貫中筆下的女性，就像影子一樣存在著，她們只是男人的附屬品，也可以說是犧牲品。她們的職責(zé)就是侍奉丈夫，生兒育女。她們像物品一樣被所謂的英雄們掠來奪取，即使是才華絕代的蔡文姬也是先為胡人所掠霸占為妻，在生兩兒后被曹操贖回，再次被迫與兩子分離，在賜配董氏后，文中再未提起。羅貫中在書中多次提過“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衣服破尚可補，手足斷安可續(xù)？”這種觀念在《三國演義》中貫穿。在《三國演義》中女性形象比起男子來黯然失色。

上世紀30年代，日本國民作家吉川英治改篇《三國演義》而作的《三國志》堪稱名家杰作。這本《三國志》同樣在對女性的描寫上作了很大的改編，對此曾經(jīng)就有人說過，三國志的世界是男人們的世界，但其背后還有一個女人的世界。在吉川英治《三國志》中女人們都跑到前臺來了。如出場的有一個叫鴻芙蓉的姑娘。鴻芙蓉在作品中與劉備上演了一段浪漫的愛情故事，文中多次提到劉母對劉備的教育，教他立志再興漢統(tǒng)一中國。吉川在文中加入的女性形象和愛情故事，使歷史小說中的“男人的世界”有了女性的身影，有了更豐富的色彩。然而作品中的女性參與的是男人們的感情世界，并未進入真正的三國風(fēng)云。這實際上還是在幕后。與此相比較，《秘本三國志》中的女性就有了更大的天地。

在《秘本三國志》中女性形象以五斗米道的教主“少容”為代表，這一人物在《三國志》中只有記載“張魯之母，又有少容”。少容是“年輕貌美”的意思?！逗鬂h書》中則記載“沛人張魯，母有姿色”。對此陳舜臣作了以下說明，“在中國的史書中登場的女性，都記為某人之女，某人之妻，姓名不詳?shù)那闆r比比皆是。因此‘少容也是筆者給起的名字?！保愃闯?2010：26）在作品中少容不僅有著驚人的美貌和智慧，更是一個胸懷天下的宗教領(lǐng)袖，她以保護五斗米道的教眾以及天下黎明百姓的安危為己任，為了能找到給天下帶來和平的英雄一直在東奔西走。而另一方面，她也在不斷的發(fā)展和完善五斗米道，希望使五斗米道能成為天下百姓的精神支柱。比起曹操等英雄人物，少容這一形象顯得更純粹，她不像三國中眾多的英雄人物，追求的是功名利祿，她更多的是想成為民眾的精神寄托，保護百姓在這個兵荒馬亂的年代免受生理和心理的痛苦。比起那些所謂的英雄們，陳舜臣似乎對這位美麗的弱女子寄予了更大的希望。少容的思想和活動貫穿了全文。少容參與和策劃消滅董卓反動勢力，為曹操拉攏了30萬青州黃巾軍，使其有了統(tǒng)一中原的實力。協(xié)助東吳孫家鞏固在東南的勢力。推動了劉備在巴蜀的發(fā)展。幾乎三國中所有的歷史活動都有少容的推動。在《秘本三國志》中，陳舜臣有心將這位女性從一貫的幕后推上歷史舞臺，成為三國鼎立，甚至中國統(tǒng)一的歷史推動力量，他塑造了這樣美貌、聰慧兼懷統(tǒng)一天下的大志，有著不遜色與任何英雄人物的一位新時代三國女性形象。這是任何三國作品中都不可企及的女性形象。這個形象可以說是陳舜臣歷史小說的新突破，“少容” 既是作者心中的理想女性的形象，也體現(xiàn)了作者的現(xiàn)代女性觀。

除了“少容”，《秘本三國志》中還杜撰了另外的一位少數(shù)民族女性“景妹”。景妹是當(dāng)時在洛陽定居的西域少數(shù)民族月氏族中的女子，也是個佛教徒，美貌和才智同樣出眾。在她看來。為了族人的幸福和安全可以犧牲自己的一切。因為月氏族長從小對她的教育就是“必須美麗還有賢明，要得到下一代當(dāng)權(quán)者的寵愛，能在男人懷里說：“月氏一族有勞大人了。”（陳舜臣2010：38）此時的景妹并不是一個獨立的“人”，而是一件隨時準(zhǔn)備送人的“禮物”，景妹也無奈的認同自己的命運。在她的身上正是古代女性的悲慘寫照。然而隨著事情的發(fā)展，由于各種原因她最終沒有被作為禮物送出去，而留在了月氏族中致力于宣傳佛教，四方奔波拯救苦難百姓。最終找到了和自己志同道合的伴侶。景妹這個人物，有著古代傳統(tǒng)女性一樣的前半生，又有脫離傳統(tǒng)走向新生的后半生。這一個人物形象似乎是古代女性和現(xiàn)代女性的融合體，體現(xiàn)了作者陳舜臣懷有對女性命運走向幸福的愿望。

除了“少容”和“景妹”兩個虛構(gòu)的女性人物，陳舜臣也在作品中描繪了三國中傳統(tǒng)的女性們，如貂蟬、蔡文姬、甄洛、孫尚香等等。貂蟬，在《三國演義》中是羅貫中著墨最多、也是引人注目的一個女性形象。在小說中，她是司徒王允家的歌女，為拯救漢朝，由王允授意施行連環(huán)計，使董卓、呂布兩人反目成仇，最終借呂布之手除掉了惡賊董卓。之后貂蟬成為呂布的妾，隨呂布來到徐州。下邳一役后，呂布被曹操所殺，貂蟬跟隨呂布家眷前往許昌，從此不知所終。貂蟬在演義中是位舍身報國的可敬女子，她為了報答養(yǎng)父的恩情、為了挽救天下黎民、為了推翻權(quán)臣董卓的荒淫統(tǒng)治，上演了可歌可泣的連環(huán)計（連環(huán)美人計），周旋于兩個男人之間，成功的離間了董卓和呂布，最終呂布將董卓殺死，結(jié)束了董卓專權(quán)的黑暗時期。貂蟬也是可憐，她舍棄了自己的尊嚴和感情將自己作為一個工具，來推動歷史的進程。

《秘本三國志》中的貂蟬則更多的和宗教連在了一起，首先受五斗米道影響，受少容的影響，有著為國為民的使命感。相信自己的所作所為可以解救世人，為了百姓她什么都會毫不猶豫地去做。在陳舜臣筆下的貂蟬更多的是有著宗教似的救贖心和普通女子的愛情觀。她成功的完成了鏟除董卓的任務(wù)，她愛上了呂布，卻不能得到自己的幸福，在呂布死后又被關(guān)羽所掠。命運多舛的她開始皈依浮屠，“這個受殘酷命運捉弄的美女，浮屠教義使她對于自身命運有一種超然態(tài)度，無論發(fā)生什么事都只是雙手合十，閉目低語‘我佛慈悲，萬物皆空，似乎如此一來，便可以擺脫苦惱。”（陳舜臣 2010：338）陳舜臣筆下的貂蟬同樣是有著悲慘的命運，不同的是在她的精神世界有了宗教信仰的支持，似乎可以使她的不幸一生得到少許的安慰。

對于蔡文姬，陳舜臣基本上還是跟從原著，對她在文學(xué)和音樂方面的才華也作了全面敘述。還在文中以很隱蔽筆調(diào)記敘了她和謀士孫端的愛情，在目睹孫端為她而死后，她徹底地向命運臣服。把自己當(dāng)作了一個死了的人。作者對她充滿了同情和惋惜。在作品中作者傾注不少筆墨來描寫這位才女面對身不由己的命運捉弄時的感嘆，“我已經(jīng)死在了黃河邊，現(xiàn)在的我已經(jīng)不是蔡邕的女兒，而是別人了，就算是死了，被人忘記也是很凄涼的.丈夫死了，父親也去世了，事到如今，在世上已經(jīng)沒有人會記得有一個叫文姬的女子曾經(jīng)生存于世了。這樣一想，忍不住也會悲從中來。”（陳舜臣 2010：48）向命運屈服的她最終也進入了浮屠教中尋找精神安慰。

《三國演義》中孫尚香是三國時東吳孫權(quán)的妹妹。她自幼飽讀詩書、能文能武，貴為郡主。然而，她的愛情生活卻從未自主，任人左右，十分不幸。孫尚香與劉備的婚姻，本是一樁政治聯(lián)姻。因為孫權(quán)對雄踞荊州的劉備一直有所畏懼，為了鞏固孫劉聯(lián)盟，他聽取了周瑜的計謀，把自己的妹妹作為犧牲品，嫁給了劉備。孫尚香卻助劉備安全回益州，后被孫權(quán)騙回東吳，聽聞劉備戰(zhàn)敗，投江而死。孫尚香也是少數(shù)幾個羅貫中著筆墨去寫的女性之一，是一個有性格的女中丈夫。然而這樣一個身份高貴又有性格的女性同樣逃脫不了傳統(tǒng)女性的悲慘命運。在孫尚香這個人物上《秘本三國志》反而沒有花大的精力去修飾。作者并不認同孫尚香和大他三十幾歲的劉備之間會有愛情，在陳舜臣眼里孫尚香是一個古代貴族女性的代表，她們以政治聯(lián)盟般，為了使本族更強大的使命去出嫁，在她的心中自己的愛情和幸福并不那么重要，家族的繁榮和安寧才是第一位的。所以在《秘本三國志》中孫尚香帶阿斗回東吳，變成是一個自愿的行為，而不是《三國演義》中因為哥哥孫權(quán)騙自己母親病重而回去。孫可以說是那個時代貴族女性的悲劇形象代表。

甄洛本是袁紹之子袁熙之妻，在《三國演義》和《秘本三國志》中都服從于傳統(tǒng)歷史小說的模式，被作為了物品被人隨意的搶奪，隨意的毀滅。陳舜臣對她也是充滿了同情?！啊寮缦N蟻。她以輕不可聞的聲音說。這句話中包含了太多的意思。自己猶如一件物品一般被人搶來奪去，不能擁有自己的意志。相比之下，還不如躲在草叢里逃避人類目光的螻蟻自由?！标愃闯家矊懗隽苏缏搴筒苤驳膼矍?，但是這種沒有自由的愛情最終只為她帶來了死亡。

《秘本三國志》中有陳舜臣給予了新形象的女性，也有一部分和《三國演義》中一樣的女性，如董太后，何太后、劉備的幾位夫人、伏皇后，吳國太等等，總的來說這些以背景和群體形象出現(xiàn)的女性還沒有《三國演義》中那么多。

《秘本三國志》作為改編的現(xiàn)代三國歷史小說，在女性形象上比起《三國演義》有了很大的變化，不再像傳統(tǒng)歷史小說中的女性形象那樣，總是在封建道德和封建禮教的標(biāo)準(zhǔn)下進行描繪。陳舜臣讓“少容”登上了自古都是男人舞臺的三國政治風(fēng)云中。讓有傳統(tǒng)女性命運的“景妹”改變命運獲得了自己的幸福，命運坎坷的貂蟬和蔡文姬在這里有了短暫的幸福，在一切灰飛煙滅之后，又讓她們找到了宗教來寄托精神。這表現(xiàn)了作者對于古代女性悲慘命運的同情。也使陳舜臣筆下的女性形象顯得更加的栩栩如生。同時也體現(xiàn)了作者的一種女性觀和宗教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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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徐慧（1980年-），女，樂山師范學(xué)院外語系講師，研究方向：日語語言文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