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司馬光民本思想的當代思考

薛俊武

（山西省運城學院，山西運城，044000）

司馬光（1019-1086年），字君實，號迂叟，北宋人，世居陜州夏縣涑水鄉(xiāng)，人稱涑水先生。司馬光是北宋著名的政治家、文學家和史學家。自幼受傳統(tǒng)儒學文化的熏陶，對傳統(tǒng)的民本思想有著充分的吸收，以政治家的眼光觀察歷史，又用史學家的身份研究現(xiàn)實，逐漸形成了自己獨特的民本思想，構成司馬光政治思想中一道亮麗的風景。司馬光民本思想的形成，有其產生的根源，也有對其的發(fā)展，我們既要了解司馬光民本思想的具體內容，又要看到它的當代價值。

一、司馬光民本思想的根源

民本思想是一種政治學說，一般將民眾看作治國興邦的根本。民本思想是中國傳統(tǒng)政治哲學的基礎，“民本”出自《尚書·夏書·五子之歌》：“民為邦本，本固邦寧?！?/p>

先秦時期，孔子提出了“養(yǎng)民也惠”、“因民之所利而利之”，對老百姓要惠民、利民，正所謂“百姓足，君孰與不足？百姓不足，君孰與足？”。［1］孔子已經看到民眾是一種不容忽視的社會力量，在社會中，民眾有重要的作用。孟子提出了：“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是故得乎丘民而為天子?！保?］這成為先秦民本思想的最高峰，民有了更多的神圣性。荀子提出了“民水君舟”的民本思想，“傳曰：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則載舟，水則覆舟”。［3］荀子認為：“足國之道，節(jié)用裕民，而善藏其余。節(jié)用以禮，裕民以政。彼裕民故多余，裕民則民富”［4］，老百姓只有富裕了才能安定。民本思想經過春秋戰(zhàn)國時期及歷代封建王朝思想家的發(fā)展，內涵更加豐富，外延更加寬廣，熏陶了一批又一批的思想家和政治家。

司馬光繼承和發(fā)展了儒家傳統(tǒng)的民本思想，他認為“國以民為本”，“民者，國之堂基也”，老百姓是一個國家的根本。“夫為政在順民心，民之所欲者行之，所惡者去之，則何患號令不行，民心不附，國家不安，名譽不榮哉！”［5］民心向背關系到國家的安危，會影響到社會歷史的發(fā)展方向。當權的人應該以民為本，君臣都應該愛護民眾，“是故歲兇年谷不登，君膳不祭肺，大夫不食梁，士飲酒不樂，明君臣上下皆當深自貶損，以救民急也”。［6］在遇到大兇之年，君王要厲行節(jié)儉，解救民眾危急。孟子提出君王要與民同樂，統(tǒng)治者順應民心，關注民情，對老百姓的生存需求應該盡量滿足。司馬光提出統(tǒng)治者要能“興教化，修政治，養(yǎng)百姓，利萬物”。他極力主張朝廷應該輕徭薄賦，珍惜民力?！白怨攀ベt所以治國者，不過使百官各稱其職，委任而責成功也。其所以養(yǎng)民者，不過輕租稅、薄賦斂、已逋責也。”［7］總之，飽受儒學傳統(tǒng)文化熏陶的司馬光汲取了先賢民本思想中豐富的養(yǎng)料，形成了自己獨特的民本思想。

二、司馬光關于民本的獨到見解

司馬光繼承先賢民本思想，有了自己的獨到見解。司馬光認為國家必須以民為本，君王要依賴民眾才能守國，民眾也得依賴君王才能更好的生存。民眾在國家社會中占據(jù)重要的地位。君王對于民眾則要做到重民愛民、寬民利民和安民富民，這些都將先哲們的民本思想上升到一定的高度。

（一）重民愛民

歷史的發(fā)展長河中，民眾一直扮演著重要的角色。先秦時期，孔子把民放在重要地位，《論語·堯曰》中談到：“所重，民、食、喪、祭?！痹诳鬃拥难壑校癖娛堑谝晃坏?，統(tǒng)治者要重視民眾的力量。孟子提出“民貴君輕”。荀子則認為“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則載舟，水則覆舟”。司馬光繼承和發(fā)展了先賢的重民思想，司馬光認為民是一個國家的根本，“民以君為命，故可愛。君失道，民叛之，故可畏。言眾戴君以自存，君恃眾以守國，相須而立”。［8］這些都重點論述了民眾的重要地位。司馬光看到民眾對于國家安危和君權的存廢都有著重大的關系，君王應該關心百姓的冷暖和疾苦，對于民眾要有愛護之心。

愛民思想由來已久，孔子在《論語·學而》中提出：“道千乘之國，敬事而信，節(jié)用而愛人，使民以時?！泵献犹岢觯骸皹访裰畼氛?，民亦樂其樂，憂民之憂者，民亦憂其憂；樂以天下，憂以天下，然后不王者，未之有也?！避髯犹岢觯骸白鹁龕勖?，養(yǎng)人之欲，給人之求”的觀點。司馬光繼承先賢們的愛民思想，在《資治通鑒》卷六六中司馬光提到“荀彧仁于管仲，孔子之言仁也重矣。而獨稱管仲之仁，豈非以其輔佐齊桓，大濟生民乎?！彼抉R光認為，荀彧仁于管仲，其原因在于荀彧輔佐曹操統(tǒng)一北方，結束了軍閥混戰(zhàn)的局面，使生靈免遭涂炭，大濟生民。因此，對于民眾的愛護在司馬光的民本思想中占有重要的地位。

（二）寬民利民

封建社會中，老百姓處于社會最底層，生活困苦，又有繁重的賦稅力役。在被迫之下，百姓往往會奮起反抗，為了維護封建統(tǒng)治的長治久安，許多思想家提出寬民利民?？鬃诱J為：“寬則得眾?！泵献友裕骸笆⌒塘P，薄稅斂?！彼抉R光通過歷史事件的敘述來表達寬民思想。在看待農民起義的問題時，司馬光認為封建統(tǒng)治者：“窮奢極欲，繁刑重斂，內侈宮室，外事四夷，使百姓疲敝?！保?］統(tǒng)治者的壓迫使得百姓起來反抗，所以司馬光主張對起義農民不應該采取屠殺的方法，而應該采取安撫，應該引導百姓回歸入農，這才能夠適應民心，這些都是寬民思想的體現(xiàn)。

統(tǒng)治者要想長治久安，必須順應民心?？鬃釉疲骸耙蛎裰??！彼抉R光主張統(tǒng)治者要處理事物就要“與民共利”主張：“天下之事，未嘗不敗于專而成于共。專則隘，隘則睽，睽則窮；共則博，博則通，通則成。故君子修身治心，則與人共其道，興事立業(yè)則與人共其功，道隆功著則與人共其名，志得欲從則與人共其利；是以道無不明，功無不成，名無不榮，利無不長。小人則不然，專己之利而不欲人之有之也；是以道不免于蔽，功不免于楛，名不免于辱，利不免于亡。此二者，君子、小人之大分也?！保?0］在政治實踐中，應該集思廣益，傾聽民眾意見，利民是利君之本。

（三）安民富民

一個國家的財富都是來自于民眾，君主的用度，也來自于民眾。民安則國安，民亂則國亂，民眾的安定跟混亂，取決于經濟條件的好壞，民眾富裕了就會安，民眾貧窮了就會亂，安民之要在于富民。

司馬光重“安民”。司馬光在《體要疏》中提出：“安民勿擾，使之自富，養(yǎng)之有道，用之有節(jié)，何患財利之不豐哉!”司馬光規(guī)劃了一個理想的藍圖，“君明臣忠，上令下從，俊良在位，按邪黝遠，禮修樂舉，刑清政平，奸究消伏，兵革堰敢，諸侯順附，四夷懷服，時和年豐，家給人足此太平之象也”。［11］這樣一個太平盛世充分體現(xiàn)了追求和諧的精神理念。司馬光對農民有著同情之心，他看到“四民之中，惟農最苦”。所以，司馬光堅持對民要適度斂取，反對竭澤而漁。

要想安民既要“富民”，司馬光言“養(yǎng)之有道，用之有節(jié)”。要想讓老百姓富裕就要做到“養(yǎng)本”和“節(jié)用”，司馬光在《論財利疏》中言道：“在養(yǎng)其本原而徐取之，在減損浮冗而省用之”，“善治財者，養(yǎng)其所自來而收其所余，故用之不竭而上下交足也；不善治財者反此。夫農工商賈者，財之所自來也。農盡力則田善收而谷有余矣，工盡巧則器斯堅而有余矣，商賈流通則有無交而貨有余矣。彼有余而我取之，雖多不病矣”。司馬光了解“養(yǎng)本”是非常重要的。民眾就是國家的根本，沒有民眾國家就無法生存。要讓民眾都能夠盡力去生產物質財富，就要使“農工商賈皆安其富而樂其業(yè)”。為了使國家能夠聚斂更多的財富，要給民眾以最基本的生存條件。重點就是要發(fā)展農業(yè)，改善農民的處境，保障農民的生存，這樣才能最終改變國家的財政狀況。

司馬光主張“節(jié)用”，主張崇儉戒奢，反對過分榨取民財。針對北宋中期嚴重的“浮冗”浪費，司馬光言道：“府庫金帛皆民膏血”，要珍惜國庫，反對浪費，尤其要從皇帝身上做起。司馬光提出“節(jié)用當自貴近始”，“上自乘輿服御之物，下及親王公主婚嫁之具，悉加裁損，務從簡簿……出六宮冗食之人……罷后苑、文思院所造淫巧服玩，止諸處不急之役，然后命有司考求在外凡百浮費之事皆一切除去，群臣非有顯著功效，勿復濫加賞賜”。［12］司馬光認為皇帝、貴戚、大臣等權貴應該從切身出發(fā)，進行裁損浮冗，當然這些都觸及了權貴自身的利益，因而并不被當權者采納。司馬光主張“取之于民，用之于國”和“上行下效”，在當時有著進步的意義。當然，這種富民并不是要使民真正富裕起來，而是使民能“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維持最低的生活保障，通過爭取民眾對國家的支持來爭取民心。

總之，司馬光的民本思想是要最大限度地維護剝削階級的整體利益和長遠利益。當然這要保證民眾的基本生存條件。對于老百姓的重要性要有充分的認識，也需要統(tǒng)治者學會寬民、富民、利民，這些都說明了民本思想對社會矛盾的調節(jié)作用。

三、司馬光民本思想的現(xiàn)實啟示

司馬光的民本思想蘊含著豐富的政治智慧和治理謀略，在封建社會發(fā)展中，對于穩(wěn)定社會秩序，促進經濟發(fā)展，治國安民都有著重要的作用。當前中國正在建設具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需要我們對先賢的民本思想進行綜合創(chuàng)新和揚棄，把先賢的民本思想提升到一個歷史的新高度。

（一）“為政在順民心”與執(zhí)政為民

司馬光的民本思想重點突出了重民、安民、富民和利民等思想，充分體現(xiàn)出民眾在國家中的地位。他在《傳家集》中言道：“夫為政在順民心，民之所欲者行之，所惡者去之，則何患號令不行、民心不附、國家不安、名譽不榮哉！”，“夫為政在順民心，茍民之所欲者與之，所惡者去之，如決水于高原之上，以注川谷，無不行者。茍或不然，如逆阪走丸，雖竭力以進之，其復走而下，可必也”。［5］統(tǒng)治者要能夠順應民心，治國就會順利，民心向背對國家安危和社會發(fā)展方向都有著重大關系。司馬光的民本思想在當時對于發(fā)展生產、維護社會穩(wěn)定、緩和階級矛盾等方面起著重要的作用。當然司馬光的民本思想根本上還是為封建專制服務的，因而有它的局限性。中國共產黨所提出的執(zhí)政為民理念，就是要一切為了人民，一切依靠人民，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這既是民本思想在當代的回歸，也是傳統(tǒng)民本思想在當代的升華。執(zhí)政為民是對傳統(tǒng)民本思想的揚棄，是符合時代需要的先進的理念。中國共產黨的宗旨是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人民群眾是社會政治的主體，國家應該“由民作主”。中國共產黨員要始終把人民放在心中最高的位置。中國共產黨是必須堅持立黨為公、執(zhí)政為民，全面加強黨的建設，不斷提高黨的領導水平和執(zhí)政水平、提高拒腐防變和抵御風險能力。這樣才能得到廣大人民群眾的支持和擁護。

（二）“利以制事”與民富國強

司馬光主張“利以制事，義以制利”［13］，在個人利益方面，應該滿足其合理追求，這樣能更好地激勵人們?yōu)樯鐣髁x事業(yè)的發(fā)展貢獻力量。在財富的追求上，人民應該符合“義”的要求，不能違反國家法律，還應該遵從社會公益，遵守公共道德，當前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下，對于克服經濟發(fā)展中的主體私欲，對于經濟行為的規(guī)范都有著積極的意義。

司馬光認識到民眾是國家的根本，民眾創(chuàng)造了社會財富，在財富分配中，人民應該獲得應有的權利。當前，中國正在進行社會主義建設，對于人民和國家的利益分配，有些人存有一定的誤區(qū)。很長一段時間，我們一直提倡國富民強，強調大河無水小河干，大河有水小河滿，致力于積累國家財富，對人民的個人利益有所忽視，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國強民窮。社會主義的本質是解放生產力、發(fā)展生產力，消滅剝削，消除兩極分化，最終達到共同富裕。共同富裕是社會主義的目標，當前階段，我們應該堅持以公有制為主體，多種經濟成分并存，致力于建設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我們應該樹立民富國強的觀念，讓民眾的生活水平上一個新臺階。

（三）“為政首務”與新農村建設

司馬光是一位務實的政治家，非常重視經濟和財政工作，在國家經濟發(fā)展和財政管理方面有著自己的看法。他認為“食者，生民之大本，為政之首務也。饑饉之世，珠玉金銀等于糞土，惟谷之為貴，不可一日無也”。［14］統(tǒng)治者應該重視農業(yè)，應該把農業(yè)放在國民經濟的首位。對于老百姓應該輕徭薄賦，與民休息。鼓勵農民發(fā)展生產，要“安民勿擾，使之自富”。司馬光還提出來“在養(yǎng)其本原而徐取之，在減損浮冗而省用之”。這一系列具體的措施對于促進農業(yè)生產，減輕農民負擔有著重要的作用。當前，我們國家正在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按照新時代的要求，對農村進行經濟、政治、文化和社會等方面的建設，目標是要把農村建設成為經濟繁榮、設施完善、環(huán)境優(yōu)美、文明和諧的社會主義新農村。在新農村建設中，依然存在著一些因素制約著我們的建設，其中，重工商輕農業(yè)就是重要的一方面，有些人認為新農村要重視工商業(yè)，輕視農業(yè)。要逐步使人們脫離土地，加速務農人員流失，才能使農村城鎮(zhèn)化，這些都是錯誤的思想，我們應該有清醒的認識，司馬光早就在他的民本思想中提出“夫農工商賈者，財之所自來也。農盡力，則田善收而谷有余矣；工盡巧，則器斯堅而用有余矣；商賈流通，則有無交而貨有余矣”。［15］農工商應該都是生產社會財富的部門，應該發(fā)揮它們各自的作用，共同為社會建設做出應有的貢獻。所以，在新農村建設中，可以借鑒這些思想，堅持做到農工商的合理協(xié)調發(fā)展，這樣才能加快國家的發(fā)展，人民的生活才能幸福。司馬光的民本思想對于今天如何推動農業(yè)經濟增長，提高農民生活，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仍然具有一定的借鑒作用。

總之，司馬光的民本思想是為其所處的社會服務的，為北宋統(tǒng)治者構思了一個政治統(tǒng)治的調節(jié)工具。因為無法超越他所生活的時代，所以他的民本思想還是為其階級利益服務的。但是，在某種程度上，也對我們當代社會的發(fā)展具有積極的借鑒意義。

［1］論語·顏淵［M］.北京：中華書局，1986：180.

［2］楊伯峻.孟子譯注·盡心下［M］.北京：中華書局，1960：328.

［3］王先謙.荀子集解·王制篇［M］.北京：中華書局，1986：178.

［4］王先謙.荀子集解·富國篇［M］.北京：中華書局，1986：205.

［5］司馬光.乞降封事簽帖札子［A］//司馬溫公集編年箋注 3.成都：巴蜀書社，2009.

［6］司馬光.乞聽宰臣等辭免郊賜札子［A］//司馬溫公集編年箋注 3.成都：巴蜀書社，2009.

［7］司馬光.與王介甫書［A］//司馬溫公集編年箋注 4.成都：巴蜀書社，2009.

［8］司馬光.稽古錄（卷五）《夏后氏下》［M］.北京：中國友誼出版公司，1986.

［9］司馬光.資治通鑒（卷二二），后元二年“臣光曰”［M］.上海：中華書局出版社，1956.

［10］司馬光.張共字大成序［A］//司馬溫公集編年箋注3.成都：巴蜀書社，2009.

［11］司馬光.資治通鑒（卷二四四），唐紀六十［M］.上海：中華書局出版社，1956.

［12］司馬光.節(jié)用札子［A］//司馬溫公集編年箋注 3.成都：巴蜀書社，2009.

［13］司馬光.潛虛［M］.上海：商務印書館，中華民國25年.

［14］司馬光.勸農札子［A］//司馬溫公集編年箋注 3.成都：巴蜀書社，2009.

［15］司馬光.論財利疏［A］//司馬溫公集編年箋注 3.成都：巴蜀書社，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