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羽
在中國的歷史中,能被記錄到史書中的玩笑,通常都不是什么好事。在很長的歷史時期,“玩笑”都是與莊重、規(guī)矩的“禮”相違背的。
縱觀歷史,“君無戲言”、“莊嚴穩(wěn)重”向來是正人君子的評判標準。而對愛開玩笑的人總是抱著鄙視的態(tài)度,那些能哄皇帝開心、具有幽默感的官員,甚至會被冠上專有名字——弄臣。
久而久之,中國人仿佛成了缺乏幽默感的人群,玩笑不能亂開。那些抱著戲虐心態(tài)愚弄他人的人物,很可能會引來殺身之禍。
來俊臣請君入甕
話說女帝武則天得到密告:酷吏周興串通他人造反。于是她就讓另一酷吏來俊臣去審理此案。來俊臣見了老同事周興,閉口不談案情,就像平時交流工作經驗般問道:“如果犯人咬緊牙關,就是不肯招,老兄通常用什么辦法呢?”
周興得意地說:“那太容易了。拿一個陶瓷大甕,四面用火烤熱,再讓犯人進到甕里面,看他招不招!”
來俊臣拍手稱贊,然后跟老周開了一個著名的玩笑:“真是妙招,我這就準備大甕,請老兄進去一試?!敝芘d一聽,趕忙下跪叩頭,全招了。這就是“請君入甕”的故事。
無論周興,還是給他準備大甕的來俊臣,在傳統(tǒng)價值觀中,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們之間搞的“愚人節(jié)”勾當,從來都是正統(tǒng)文人口誅筆伐的對象。
君無戲言 否則后果很嚴重
天子要做到君無戲言,所以會主動放棄說笑話的權利。西周時,周成王與弟弟叔虞玩耍時,周成王拿著一片梧桐葉哄叔虞:“我以此為憑證,封你為諸侯?!敝螅赏蹙桶堰@事給忘了。
輔佐他的周公卻提醒道:“選個吉日,把加封叔虞的事給辦了吧。”周成王一聽就笑了:“我那不過是和小孩子開玩笑罷了?!敝芄涯樢怀琳f:“君無戲言,天子說的每一句話,都要被記錄到史書里?!背赏跻宦?,只好把唐國(今山西部分地方,后為晉國)封給了叔虞,這就是歷史上著名的“一葉封唐”的典故。
成王事后雖然想賴賬,不過好歹有周公的監(jiān)督,有個大團圓的結局。但不是每個國君的玩笑都能得到好的結果,比如周幽王烽火戲諸侯的故事,想必大家都不陌生。
用“愚人”手段報復對手
戰(zhàn)國時,魏國大夫須賈懷疑門客范雎出賣情報,偷偷把這事告訴了公子魏齊。魏齊大怒,命人用鞭子狠狠地抽了范雎一頓。范雎裝死,然后買通看守逃跑,才僥幸留得一條性命。范雎從此化名張祿,出仕秦國,因提出“遠交近攻”的統(tǒng)一方略,而官拜丞相。
后來魏國聽說秦國要出兵征伐他們,急忙派須賈前去求和。范雎知道了,就換上一身破衣服,前去和“老主人”敘舊。范雎親自為須賈駕車,進到秦國的相府里面。范雎借口說要去向張丞相稟報一聲,讓須賈等一會兒。
豈知范雎一去不返,須賈只好詢問相府的下人:“范雎怎么去了這么久還不見回來?”下人驚詫:“范雎是誰?那是我們張相爺啊!”須賈當時就驚出一身冷汗。但是此時魏國有求于秦,須賈不得不拉下面子,立馬脫光上衣,去給范雎請罪。
范雎倒沒有太為難須賈,羞辱一番后,讓他回去帶話給魏王“快快獻出魏齊的人頭,不然等著兵戎相見吧”。公子魏齊最后只能自殺殉國。
范雎才華橫溢,是歷史上的名臣,尚且用“愚人”手段來挾私報復,就更不用說那些真小人了。大家都知道,大詩人李白生具一副傲骨,是“天子呼來不上船”的主。李白讓高力士為他脫靴、讓楊玉環(huán)給他磨墨的故事,也可謂家喻戶曉。
據說當時李白戲耍了高力士后,寫下三首著名的《清平調》,其中有一句“借問漢宮誰得似?可憐飛燕依新妝”,夸贊楊玉環(huán)的容貌堪比趙飛燕。而讓他沒想到的是這首贊美詩卻成了他仕途上的阻路石。因為高力士被李白戲耍后懷恨在心,他私下對楊貴妃說:“李白將您比作漢朝的趙飛燕,分明是在侮辱您?!睏钯F妃一想,趙飛燕向來被視為“紅顏禍水”的典型,下場悲慘,這李白果然是居心叵測。
此后唐玄宗幾次想重用李白,都被貴妃娘娘給攔下,使李白終身懷才不遇。
那些陰差陽錯的“愚人”事件
世界上大部分的愚人事件,都是有人主觀制造的,但也有很小一部分,是歷史和當事人開的玩笑。
商鞅是使秦國走向強盛的關鍵人物,只是他的變法,嚴重損害了貴族利益。當賞識商鞅的秦孝公一死,貴族們就聯合新國君,企圖扳倒商鞅。商鞅知道夜長夢多,就連夜出逃,準備投奔別國。
到了城門口,衛(wèi)士大聲說:“商君有令,如無公事,黃昏后禁止出城!”商鞅沒有辦法,只能找一家客棧先住下。誰知客棧老板說:“客官,你必須出示身份證明,否則不能留您住宿,這是商君的法令?!鄙眺碑斎徊桓伊脸鲂彰?,只好走出客棧,仰天長嘆:“我真是作法自斃?。 焙髞砩眺北蛔阶?,車裂而死。
還有一位被歷史開玩笑的是大明薊遼督師洪承疇。松山大戰(zhàn)明軍潰敗,洪承疇被滿清俘虜。他的一個仆人跑到北京送信,說老爺被俘后“義不受辱,罵賊不屈”,以身殉國了。同時兵部也收到消息,獲知“洪督師臨砍時,只求速死”。崇禎皇帝聞信很傷感,下旨為洪承疇建立祠堂,隆重祭奠這位大明英烈。
正當明朝悲傷地籌備后事時,真實消息傳來,洪督師已經降清了。好在崇禎還沒有親臨祭奠,不然這個烏龍就真的不可收拾了。
洪承疇無意間給大明朝過了一次“愚人節(jié)”,但因果報應,后來他也被大明的忠臣愚弄了一番。
甲申之變后,江南著名的少年抗清英雄夏完淳被俘,清兵把他押到大清朝的江南總督洪承疇面前。這位兩朝貳臣對夏完淳道:“你年幼無知,怎么就從了賊呢?現在歸順大清,還給你官做!”
夏完淳眼睛朝天,假裝不看面前站的人,說道:“本朝曾有位洪承疇,乃當世人杰,在沙場上以身殉國,先帝下詔褒獎!我年紀雖小,但也要學一下洪督師,殺身成仁。”旁邊的清兵急忙告訴夏完淳,面前這位就是洪大人。夏完淳轉頭,怒斥道:“洪督師為國死節(jié),誰人不知!你是什么東西,竟敢假冒洪督師,玷污忠良!”洪承疇羞得滿面通紅,無言以對。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