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佳麗
宗炳有言:山水以形媚道。那半落青天外、淡然復兀然的山,那一夜疾雨后走勢狂勁不能自止的水。用山的綿延起伏,賦予水曲折靈動的曼妙之形;以山的萬丈懸崖,賦予水陡轉(zhuǎn)直下的奔騰之勢。如此,便以山之曠達給予,水之坦蕩接受,將取與予的藝術留在山水之間。
作為一個社會的存在,人難以做到所謂的孤僻自持,即使圣人,也難說自己只予不取。換言之,取與予乃心之兩面,慷慨給予,坦然接受,這是人生的哲思。
一句口口相傳的箴言“贈人玫瑰,手有余香”,以其淡淡的芬芳訴說著:給予,總是那么美好。西方醫(yī)者的希波克拉底誓言,是他們?yōu)榇撕蟮慕o予與奉獻最美麗的宣告。正如中國醫(yī)學者所說:“竭盡自己之全力,除全人類之病痛?!贬t(yī)者,以其高尚的德能成為一個神圣的職業(yè),其精髓只在給予二字。給予,是生于兩岸,爛漫不能自止的春色。彎腰,低頭,便可攫取,擦身而過,便沾染芬芳。
或許只是一代佳人黛德麗的《花兒到哪兒去了》,縹緲悠揚的歌聲在烽火硝煙的歲月,為士兵搭起心靈的歸宿。正是因為黛德麗,世人才知道,不僅有戈培爾與希特勒的德國,更有被放逐者與反法西斯人士的德國。歌聲就如《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中那番懇懇切切的訴說,以滿心的關切把內(nèi)心最炙熱的感情給予。而這種給予是不尋求回報的。即使你只在嘀嗒不停的幾百萬秒中,匆匆瞥了一眼,它也愿意當一根暗中耐心為你數(shù)鐘點的發(fā)條。給予如一杯苦茗,啜飲一口,齒頰縈繞厚而醇的味道,沉香甘甜。
有給予者,就有接受者。而接受是對別人的給予的莫大告慰。生活的坎坷決定我們不會一味給予。正如尼采自詡為太陽,光熱無窮,而他終究不是,他發(fā)了瘋。人是需要接受的。果戈理在靈感遍尋不著時,也會接受普希金的建議,得以寫出《死魂靈》這般巨著。約翰·巴勒斯從不抗拒自然對心靈的饋贈,相反,他主動尋求作為一個農(nóng)夫流露的清淡、沉靜與質(zhì)樸。
我們總在接受前人的哲思、自然的饋贈。那些能給人啟迪的思想家,那些人類社會的獨行者,正是他們構建了這個世界永不會沉沒的島嶼,留下哲學的啟蒙之光,指引后人。
在個人與社會的統(tǒng)一中,慷慨給予,坦然接受,是人生的必修課。顧城曾嘆道: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尋找光明。坦然接受命運的“垂青”,又用心靈之光點亮世界。此情理當深諳于心。就如年輕的玉雕大師在十幾年如一日的打磨雕琢中,悟得了“人雕玉,玉雕人”的道理,在給予專注與平靜后,驚覺已收獲了不驕不躁的氣質(zhì)。這種收獲可與古人入定、靜觀、冥思收獲的頓悟相媲美。取與予是心之兩面,刻于心,顯于形,自然流露,不偏不倚。
安妮·林登伯格在《大海的禮物》中這樣寫道:人生應如海灘一樣,倒空自己,虛懷無欲,然后等待大海的饋贈。誠然,自然是一部字典,收錄所有人生哲理的條目。走近它,聆聽它,你是否能聽到歷史的足音,在低吟著亦取亦予的哲思?
簡 評
全文充滿墨香,引人遐想。采用多個事例,銜接緊湊,事例切題。將取與予置于山水之間,這是一種構思的藝術,也是高明的寫作方式。議論精當是本文又一亮點,全文清晰圍繞給予與接受兩條線展開,不求面面俱到,只求深刻精辟,不求眾口一詞,只求見解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