姹紫嫣紅開遍 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

周瑾

摘 要：女性形象始終在白先勇的小說中占據(jù)中心地位。他對女性生命意識的關(guān)注，充分詮釋了他的現(xiàn)代意識。他作品里的女性不再是沉默的個體，而是有話語權(quán)的敘述者。她們不再謹(jǐn)遵傳統(tǒng)的三從四德，卻都擁有強烈的生命意識。他的小說書寫了女性的悲劇命運，表現(xiàn)了女性的生存困境，展現(xiàn)了女性的自我覺醒和對個人生存意義的思考和反抗。

關(guān)鍵詞： 女性;敘述者;生命意識;格局;悲劇命運

一、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男女格局的重新定位

白先勇的小說虛構(gòu)出一種與現(xiàn)實生活完全相反的男女格局：用生動的筆觸描繪女性而略寫男性，改變了女性自古以來的從屬性質(zhì)，沖擊了傳統(tǒng)倫理。

小說里常出現(xiàn)的格局是女強男弱。如在服飾的色彩選擇上，女性多著亮色，尤其是紅色?！队螆@驚夢》里的月月紅“穿了一身大金大紅的緞子旗袍，艷得像只鸚哥兒”[1]，蔣碧月也喜穿一身紅色的旗袍，熱烈的色彩里所透露出的張揚與傳統(tǒng)女子的嫻靜截然不同。《謫仙記》里的李彤和幾個女伴“不約而同的都穿上了一襲紅旗袍，四個人站在一塊兒，宛若一片紅霞，把上海的龍華機場都照亮了?！盵2]而對男性則多用冷色系?！对聣簟分小八{(lán)得有點發(fā)冷的月亮”，《那晚的月光》里天空“一片暗紫色，西邊漠漠的映著一片烏青的亮光”?；野档哪行允澜缗c明亮的女性世界形成鮮明對比。

在性格塑造上，女性大都有王熙鳳的影子。玉卿嫂自力更生，做事體面;福生嫂干事利落，說一不二;金大班和那些舞女，個性強硬，能說會道，多少都帶些英爽之氣……而男子或孱弱，或帶點脂粉氣的俊美。《月夢》中的美少年靜思，“身子很纖細(xì)，皮膚白皙，月光照在他的背上，微微的泛出青白的光來，襯在墨綠的湖水上，像只天鵝的影子。”[3]“《玉卿嫂》里孱弱的慶生，《孽子》里的憂郁而敏感的纖細(xì)少年們，他們更像是希臘神話中帶有女性氣質(zhì)的美少年。

二、流水落花春去也—獨特的女性敘述方式

白先勇的小說文風(fēng)細(xì)膩哀婉，基調(diào)凄迷陰惻，多以女性為敘述對象，形成了獨特的女性敘述方式。

在他的小說中，不管主角是男性或女性，敘述者或多或少都與女性有關(guān)。比如《金大奶奶》的敘述者就是“我”容哥兒，而“我”的視角傾向于順嫂對金大奶奶的憐憫，整體上呈現(xiàn)女性化。

除了客觀敘述，白先勇也很注重對話。他“強調(diào)作者的隱退”，[4]主張小說中人物的自我演繹。在設(shè)計對話時，他會模仿女性的語氣，揣摩女性的想法，從而呈現(xiàn)出一種女性視角的敘事策略。如《思舊賦》整篇就是通過羅伯娘和順恩嫂的對話來描述李長官一家的悲慘遭遇。

另外，小說中精致的場景，細(xì)膩的感情，無不呈現(xiàn)出女性化的溫柔和獨有的敏感?！罢龔d里東一堆，西一堆，錦簇繡叢一般，早已坐滿了衣裙明艷的客人。廳堂異常寬大，成凸字形，是個中西合璧的款式。左半邊置著一堂軟墊沙發(fā)，右邊半置著一堂紫檀硬木桌椅，中間地板上卻隔著一張兩寸厚刷著二龍搶珠的大地毯。沙發(fā)兩長四短，對開圍著，黑絨底子灑滿了醉紅的海棠葉兒，中間一張長方矮幾上擺了一只兩長高青天西瓷膽瓶，瓶里冒著一大蓬金管紅肉的龍旭菊?！盵5]《游園驚夢》中這段關(guān)于竇公館的描述，就是透過錢夫人的視角敘述的。

三、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女性的命運悲歌

白先勇的小說表現(xiàn)了時代變換與女性命運的悲劇，唱出了一曲曲凄婉之歌。

白先勇在塑造女性形象時，往往把她們投入歷史深處，舉手投足間都有著復(fù)雜深邃的歷史背景，她們身上交織著歷史與現(xiàn)實，頗有些“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的意味。

一直以來，中國傳統(tǒng)小說里的女性只是社會的點綴。而隨著近代西方生產(chǎn)模式的轉(zhuǎn)變，現(xiàn)代中國女性也開始了一種新的生存方式。白先勇敏銳地抓住了這一變化，從職業(yè)舞女、交際花等特定人物來反映消費時代女性的命運悲劇。

（一）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游園驚夢》里的錢夫人，曾經(jīng)的豪門貴婦，后來竟比不上昔日生日宴都要自己操辦的桂枝香，令人唏噓?！豆聭倩?>里的五寶和娟娟，《香港一九六零》里茍且偷生的余麗娜，《謫仙記》里疲乏蒼涼的李彤……這些舊時“堂前燕”的生存狀態(tài)，情感世界以及命運走向都不如其容貌一樣美好，她們最終只能空嘆人生無常，紅顏薄命。

（二）三分似魔，七分似神

白先勇的小說里還有一群容顏似仙，骨子里卻透著魔氣的女性。

尹雪艷有著絕美的容顏，歐陽子曾說她“是幽靈，是死神。她超越時間界限?！卑紫扔乱辉儆谩帮L(fēng)”之意向，暗示她是幽靈：“隨風(fēng)飄蕩”，“一陣風(fēng)一般的閃了進(jìn)來”。 “踏著她那風(fēng)一般的步子走出了極樂殯儀館”等。金大班容貌也美，卻粗俗潑辣，是個風(fēng)塵女子。她們都宛若死神與魔鬼的結(jié)合，迷人又恐怖。她們沒有自我生存的能力，只能依靠財主，這也導(dǎo)致了她們的人生悲劇。

四、結(jié)語

白先勇通過對女性悲劇命運的描繪，引發(fā)讀者對人類固有問題的思考：時間飛逝，命運無常，人性多變……他對女性生命意識的關(guān)注，讓我們從一個新的立足點出發(fā)，用新的關(guān)照視角來重審女性，重新思考人生的喜怒無常，若能真正做到“留予他年說夢痕，一花一木耐溫存”的境界，也是極好的。

參考文獻(xiàn)：

[1]白先勇.白先勇文集第二卷 臺北人[M].花城出版社，2000：153.

[2]白先勇.白先勇文集第一卷 寂寞的十七歲[M].花城出版社，2000：259.

[3]白先勇.白先勇文集第一卷 寂寞的十七歲[M].花城出版社，200：53.

[4]田莎.論白先勇小說創(chuàng)作的女性視角[J].第6頁.

[5]白先勇.白先勇文集第二卷 臺北人[M].花城出版社，2000：1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