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

馬云飛

他把錢收好，打方向盤，調(diào)頭。

他剛剛送一個年輕人回家。這個地方有點兒偏僻，一般的出租車司機都不大樂意來這兒，嫌麻煩，但他卻不在乎。

回城區(qū)的路上，他偶然向窗外瞥去，一個婦人戴著一條顏色很土的方巾，站在瑟瑟秋風里。她面前擺著幾個筐子，旁邊還有一塊牌子歪歪扭扭地寫著“蘋果”兩個字。

他把目光收回，心中莫名地升起一股愁緒。他把收音機打開，開始聽廣播。

都說出租車司機和電臺是最好的朋友，他也這么認為?，F(xiàn)在，除了像他們這些日日夜夜奔波在路上的人，大概不會再有誰天天聽廣播了吧。

他開車駛進城區(qū)，路上接了一個客人，二十五六歲的樣子，上車之后說了個目的地就低下頭開始看手機，再沒說一個字。

在一家KTV門口停了車，年輕人付錢下車，依舊一句話不說。他笑了笑，其實當個司機挺無聊的，尤其是當個出租車司機。他不能把車開到他想去的地方，只能圍著一座城市不停地兜圈，一個人聽廣播。有人說城市是座迷宮，使人感到悲哀的不是不知道出口，而是知道出口卻無法離開。

天快要黑了，街道兩旁的霓虹燈有的已經(jīng)亮了起來，再過一會兒，這座城市便會被各種顏色的燈光裝飾得無比璀璨，一座被巨大的空虛所構(gòu)筑起來的繁華都市，將會以一種嶄新的姿態(tài)出出在人們的眼前。

他又接了幾單生意，跑了一天，他有些累了。此時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廣播里傳來吵吵鬧鬧的廣告，他把聲音調(diào)低，順便換了個頻道。

“各位聽眾朋友，你們好。我是今天的電臺主播……”一個溫柔的女聲響起。他一下子就被這個女主播的聲音吸引住了，或者說，她的聲音一下子抓住了他疲憊的心。

他握著方向盤，靜靜聽著從廣播里傳出的輕柔溫情的話語，她所說的每個字仿佛都能夠流入他心里。

“也歡迎各位聽眾朋友們通過欄目的熱線電話和我溝通，您可以向我說出您的煩惱，向我傾訴您的心事，當然還可以為您在意的人點播一首歌曲……我們的熱線電話是……”她說。

他把車緩緩停在路邊，拿出了手機。

他按下了那一串數(shù)字，把手機放到耳邊。

“好，有一位聽眾朋友打來了電話?！?/p>

他仍然把手機放在耳邊，一動不動。

“這位聽眾朋友您好！”

回答她的是一陣沉默。

“您好！”

沉默依舊。

他聽到了窗外汽車疾駛而過的聲音，他聽到了遠處商場播放的音樂的聲音，他聽到了路邊行人的吵鬧聲和笑聲，他聽到了自己和另外一個人的呼吸聲……

“嘟嘟嘟……”電話掛斷了。

他把手機收了起來，掛擋，踩油門。

路對面也有一輛出租車緩緩啟動，與他相向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