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民間文學以口耳相傳形成的民間作品為研究主體,隨著學科的日益形成,各個文化領(lǐng)域中的民間文學特征研究也逐漸增多。《圣經(jīng)》是一部包羅萬象、無所不有的百科全書,我們不僅可以將其看作是信仰的參照,也可以對其進行多角度的探析。對《圣經(jīng)》的研究大多集中在其原型、典故及影響方面,對其與民間文學關(guān)系的分析相對較少,因此本文基于民間文學理論對《圣經(jīng)》中的一些段落予以梳理,探討其體現(xiàn)出的民間文學特征。
關(guān)鍵詞:《圣經(jīng)》 民間文學 文學特征 傳承性 變異性
一 民間文學特征與《圣經(jīng)》
1 民間文學特征
民間文學是民間文藝學的分支,在歐洲國家對其較為重視,隨著其取得令人矚目的成果而得到了充分的肯定。民間文學涵蓋了豐富的內(nèi)容,無論是鄭重的敘事還是輕松的短文,從人類的開始到文明的形成,民間文學都有著獨特的疏解與闡明,悄無聲息地影響著我們。神話被歸為民間文學來予以分析,且在民間故事與神話之間,兩者無法做出明確的劃分。
隨著社會文明的持續(xù)進步,所呈現(xiàn)的民間文學日益消減,甚至出現(xiàn)了一些誤會,比如一些體裁如傳說、神話等都被歸屬為是不正確的,當提及“傳說”時,就會自然而然將其劃分為是不存在的,不真實的,不過其并不是錯誤的,我們不能由此而批判它是謬論。民間文學并不是錯誤的代名詞,而是一種獨特的文學形式。由于民間文學始終處于變化的狀態(tài),所以即便是相同的主題,也不會有兩個完全一樣的版本。民間文學在日益完善的過程中,形成了以神話學派、人類學派、功能學派以及精神分析學派為主的多個流派。民間文學具有口頭性、集體性、傳承性以及變異性等特征,其中傳承性和變異性是兩個相互影響的基本特征。傳承確保了民間文學的殊途同歸,變異呈現(xiàn)出了豐富多彩的民間文學變文。
2 《圣經(jīng)》民間文學特征的體現(xiàn)
《圣經(jīng)》與民間文學有著千絲萬縷的關(guān)聯(lián),體現(xiàn)出民間文學的文體特征,其是通過口耳相傳的方式而進行集體創(chuàng)作的口頭文學作品,歸屬在民間文學?!丁词ソ?jīng)〉與希伯來民間文學》一書中寫道:《圣經(jīng)》與希伯來民間文學關(guān)系密切,渾然一體。不過,我們閱讀《圣經(jīng)》時,嚴肅敬仰的情感從內(nèi)心油然而生,無法將其與口頭流傳的民間文學相提并論。英國的杰克·古迪教授給予了十分精準的論述:如果一種獨白被超自然的人物或情境認定為合法有效,那么就會有各異,正是這種原因,致使《圣經(jīng)》的“神圣性”掩蓋了其本身口頭敘事的特征,當我們揭開神學的面紗,僅僅將其以一部文學作品來探索時,就能夠看到民間文學特征,這種特征主要顯現(xiàn)在傳承性與變異性兩個方面。傳承性和變異性是民間文學中相輔相成的基本特征,兩者構(gòu)成了民間創(chuàng)作的獨特風貌,在傳承與變異的過程中,故事得以發(fā)展。傳承是變異的前提,只有建立在傳承因素之上才能稱之為變異,而非新作品。
二 《圣經(jīng)》文本的民間文學特征
1 《圣經(jīng)》民間文學的傳承性體現(xiàn)
民間文學作品中的傳承性主要體現(xiàn)在語調(diào)、結(jié)構(gòu)等,這種傳承簡單地說就是重復,對重要信息和基調(diào)予以重復,以便能夠讓沒有讀到故事的聽眾更好的理解。
在《圣經(jīng)》中,無論是詞匯、句子、段落和故事大意,都體現(xiàn)出了明顯的傳承。在《創(chuàng)世記》中,以撒預(yù)感到自己的壽命將至,于是想要給以掃祝福,讓以掃去狩獵。利百加則希望雅各得到祝福,便將以撒對以掃的話從頭至尾對雅各說了一遍。兩次話語的內(nèi)容基本一樣,從書面作品的角度出發(fā),這些內(nèi)容相同或互補的反復會過于繁累,不過這恰恰是民間文學常見的敘事方式,這些片面的重復使用,體現(xiàn)固定詞語范型應(yīng)用的同時也顯露出對除此之外方法的表達的拒絕。在《圣經(jīng)》中一些反復的重復比比皆是,這種重復是為了能夠更加有力的進行強調(diào)。重復在作家文學中同樣有著無可替代的敘事功能,收到強烈的表達效果。在書面文學作品中的重復都是在作者精心設(shè)計下被運用的,而《圣經(jīng)》中的重復,是錯落的,而且還存在完全雷同的重復,這種重復突顯了民間文學的傳承性。在重復的過程中所出現(xiàn)的一些微妙的變化就是民間文學的另一個特征變異性的體現(xiàn)。
在民間文學中,模式的應(yīng)用也是一個關(guān)鍵要素,其不同于簡單的重復,主要體現(xiàn)在系統(tǒng)效應(yīng),這種程式分析也是評定民間文學作品的主要準則。在民間文學中,敘事模式是一種強大的組織力量,將故事進行串連。在《圣經(jīng)》中,以色列領(lǐng)導亞伯拉罕、以撒、雅各祖孫和摩西、拉桑的人生模式有很多程式化部分。以撒、雅各、摩西和拉桑,都有著神奇的出身,在生命的一開始便被披上了神秘的云霧,這些人物歷經(jīng)了曲折,是神賜予了他們生命;他們都有一個或敵或友同伴在身邊,亞伯拉罕身邊的羅得、以撒身邊的以實瑪利、雅各身邊的以掃、摩西身邊的亞倫,這些平凡的后者受到偉大的前者的蒙恩,他們在出現(xiàn)在英雄身邊,很好地起到了襯托、對比的作用,成為故事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們的婚姻都由上帝安排,亞伯拉罕、以撒、雅各和拉桑的婚姻都是在神的介入下完成的,耶和華降難于法老得以讓亞伯拉罕與撒萊團圓、受耶和華的施恩仆人幫以撒找到了利百加、雅各受耶和華的恩賜娶了拉結(jié)和利亞、耶和華賜予拉桑神力來安排他與亭拿女子的婚姻;他們都與神有過對話;子孫也都受到了神的祝福。綜合這幾點來看,這些相同點并不是特意鋪排。故事中出現(xiàn)重復的語言是詞語和句子慣用的體現(xiàn),這些相似的情節(jié)是固定模式的顯現(xiàn),這種英雄的人生模式出現(xiàn)在《圣經(jīng)》多個人物身上。
2 《圣經(jīng)》民間文學的變異性體現(xiàn)
民間文學活動并非一成不變,在整個過程中都有可能會出現(xiàn)各種不同的變化,產(chǎn)生變文,這就是民間文學的變異性。民間文學以口耳相傳為模式,這就使得其本身在流傳的過程中始終處于持續(xù)變化的狀態(tài),這種變異性是民間文學的價值體現(xiàn),也是民間文學的源泉,賦予民間文學更多的生命力。變異并非雜亂無序,不同的異文及其變異的規(guī)律能夠體現(xiàn)出民間文學的創(chuàng)作規(guī)律?!妒ソ?jīng)》中的一些故事在歷史的發(fā)展長河中衍生了不同的異文。
首先,是名稱的變異。摩西是歷史上備受崇仰的英雄,而摩西的岳父的名稱在《圣經(jīng)》中出現(xiàn)了三個不同的版本,流珥、葉忒羅以及何巴。摩西生活的社會中是一夫多妻制,從摩西岳父的名字來看,有可能他并非只娶了一個妻子,不過其中的兩個版本,岳父同為米甸祭司,是巧合的可能性不大。名稱的變異在《圣經(jīng)》中有時是一群人,并且變化并非是相互對換替代的,十分錯綜。在《創(chuàng)世記》的第四十九章中,雅各伯在臨終表達對孩子們的祝福,并且指明這十二個兒子就是之后以色列十二支派的祖先,在這里也按照順序一一提出了這十二個兒子的名稱。在其他與十二支派相關(guān)記錄的五個版本中,找不到任何兩個順序一樣的版本。綜合對比、分析五個不同的版本,并沒有哪一種可以定義為準確,更不能將其認定為記錄錯誤,這正是歷經(jīng)長期口耳相傳中變異的結(jié)果。不僅人物名稱在歷史的河中出現(xiàn)多個版本,一些十分關(guān)鍵的地名也出現(xiàn)了變異。人盡皆知,上帝將雅各伯更名為以色列,這也是之后以色列國家的名稱。而在《圣經(jīng)》中,這種“大事件”卻呈現(xiàn)了兩個不同的更名和祝福地點。一種是雅各伯與神的使者摔跤勝利后,使者便給雅各伯更名為以色列,并賜予他祝福,雅各伯為那個地方起名為毗努伊勒。另一種是雅各伯從巴旦亞蘭回來,神顯現(xiàn)并給他祝福,將其名稱更名為以色列,雅各伯為那個地方起名為伯特利。雅各伯究竟是在哪個地方被更名以色列無足輕重,不會侵犯到《圣經(jīng)》的“神圣性”,這僅僅是民間文學變異性的例證而已,在《圣經(jīng)》中,這種大事件都會至少出現(xiàn)兩個版本。
其次,是數(shù)字的變異。在《圣經(jīng)》中有大量的數(shù)字出現(xiàn)了多種不同的版本。諾亞方舟是《圣經(jīng)》中的洪水神話,其有多個不同版本。上帝讓諾亞把動物帶進方舟,在《創(chuàng)世記》的第六章記載著所有有血肉的活物都帶一公一母,以便保護這些動物生命的延續(xù)。而在第七章,則記載著所有潔凈的畜類都帶進七公七母,不潔凈的要帶進一公一母,可以說后面的說法是對前一種說法的發(fā)展敘寫,不過,不管以哪種形式進行鋪排陳敘的深化,都并非僅僅為了修飾,在這其中必定會存在傳統(tǒng)的因素,這里的傳統(tǒng)就是“七”和這個數(shù)字的宗教含義。對于洪水持續(xù)的時間記載了三個版本,如此明顯的差異編輯者必然會有所察覺,這些不同的版本就是細節(jié)的變異,是逐步形成書面形式的口頭流傳階段。在《圣經(jīng)》中,不僅存在數(shù)量、時長的變異,還出現(xiàn)了一些年齡的變異。在《列王記下》中記載亞哈謝在二十二歲時登上王位,在《歷代志下》中記錄亞哈謝在四十二歲時登上王位,其他相關(guān)陳述相同,僅僅是登基時的年齡不同。此外,還有一些波及到戰(zhàn)俘的數(shù)量也有變異。指出這兩種不同的說法并不是需要我們評定數(shù)據(jù)的真實,而是探析《圣經(jīng)》中出現(xiàn)的異文。
再者,事件發(fā)生的順序也有變異。在《創(chuàng)世記》中,神首先創(chuàng)造了動物,之后按照神的形象創(chuàng)造了男人和女人來管理這些動物及全地,這里體現(xiàn)的順序是動物、男人、女人。而在之后的章節(jié)中,又出現(xiàn)了另一個版本,耶和華神用塵土創(chuàng)造了亞當,之后用土創(chuàng)造了各種飛禽走獸,并用亞當身上的一條肋骨創(chuàng)造了女人,在這里體現(xiàn)的順序是男人、動物、女人。如果《創(chuàng)世記》是一位作家完成,那么根本就不會有如此顯而易見的失誤,這種變異只有在民間文學領(lǐng)域出現(xiàn),并且被完全接受。盡管《圣經(jīng)》一直以來都是以書面形式流傳,不過其畢竟有過口頭傳播,而且在形成書面形式后如影隨形,《圣經(jīng)》在民間流傳階段的原貌在當下依然得以保留。撒萊無法生育,就將使女夏甲給了亞伯拉罕,之后夏甲又被撒萊趕走。在《創(chuàng)世記》中,夏甲被趕走的時間有兩個說法,一種是夏甲在生下以實瑪利之前被趕走,另一種說法是夏甲為亞伯拉罕生下了兒子后被趕走,不同的時間顯示了事情發(fā)生的順序變異。這些事件先后順序所發(fā)生的變化往往是相反的,或者是另一種被打亂的、完全不同的順序,夏甲被趕走的事件為我們呈現(xiàn)了相反的順序。此外,《圣經(jīng)》還體現(xiàn)了一些其他方面的變文。故事本身是單獨存在的,而故事又與其他眾多的故事有著密不可分的聯(lián)系,所以我們要多角度來探析《圣經(jīng)》中的變文,對這些變文的分析有助于深入、全面地探討民族文化。
三 結(jié)語
《圣經(jīng)》經(jīng)歷多位作者進行編輯和整理,既有固然的書面特征,也有明顯的口頭特征,是兩種文化特征的結(jié)合。我們不僅可以將其看作是信仰的參照,也可以對其進行多角度的探析。民間文學能夠真實地反映出民眾的情感,是一種民族文化。民間文學作品能夠以書面形式得以保存十分的難得,《圣經(jīng)》的正典化歷經(jīng)了很長一段時間,在猶太人的信仰即將泯滅的背景下,通過編纂正典來留存?zhèn)鹘y(tǒng)信念。這種正典化恰恰體現(xiàn)了口耳相傳向書面化的轉(zhuǎn)換,書面化的民間文學作品保留了民間文學的特征,民間文學揭示以底層人們?yōu)橹鞯纳钗幕@種文化在歷史的長河中逐漸得到積淀和升華,更具有傳承性和變異性。這種傳承性和變異性的民間文學特征在《圣經(jīng)》中不勝枚舉。
參考文獻:
[1] 龐瑞:《〈圣經(jīng)〉的民間文學特征研究》,河南大學碩士論文,2010年。
[2] 劉曉冰、胡陽、宋書淵:《圣經(jīng)文化對西方精神文明的影響》,《成功》(教育),2010年第3期。
[3] 魯軍虎、楊坤:《圣經(jīng)文化對當代美國精神文明的影響》,《青年文學家》,2010年第16期。
[4] 季紅琴:《〈圣經(jīng)〉語言情態(tài)的人際意義解讀》,《外語教學與研究》,2011年第2期。
[5] 梁工:《關(guān)于圣經(jīng)文學研究的若干思考》,《平頂山學院學報》,2009年第3期。
(龍翔,西安鐵路技術(shù)學院講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