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圍城》解讀錢鐘書的諷刺藝術

摘要 《圍城》生動形象地描寫了多個極具個性的女人，并深刻揭示了當時社會人類最深處的劣性。在這部文學作品中，諷刺的手法被運用得淋漓盡致：語言表達、人物描寫和比喻手法中多處運用了諷刺藝術，用詞恰到好處，用獨特的幽默將社會現(xiàn)實表現(xiàn)出來。有人說，《圍城》的精華不在于它的情節(jié)，而是它精妙的語言，需要細細地體味其中的語言，才是它真正的意義所在。本文將以《圍城》為例，對錢鐘書的諷刺藝術進行研究，從語言表達、人物描寫和比喻手法、文章的內涵等四個方面進行詳細說明，希望能夠深入地了解錢鐘書的諷刺語言。

關鍵詞：《圍城》 錢鐘書 諷刺

一 引言

《圍城》是錢鐘書所有文學作品中唯一一篇長篇小說，1946年完稿，這部小說雖然是發(fā)生在錢鐘書最為熟悉的年代、地點和社會對象，但是故事情節(jié)全為虛構，沒有以真實的事件作為寫作背景和素材，在現(xiàn)實生活中，也找不到小說中主人公的原版?！秶恰返某霭娼洑v了一個曲折的過程，1947年第一次出版，出版后便立即受到廣大讀者的喜愛和支持，而1949年后，由于一些原因，被禁止出版發(fā)行，幾乎絕版，1980年經過作者更改后再次發(fā)行，引起了很大的轟動?！秶恰繁环Q為當代最優(yōu)秀的文學作品，曾被譯成多種語言在國外發(fā)行，其鮮明的主題、人物形象的塑造和精妙的語言深受國外讀者歡迎，而其中最讓人印象深刻的還是其幽默、風趣的諷刺語言，給人帶來快樂的同時還會啟發(fā)讀者深入的思考，具有很高的文學價值。

二 從《圍城》解讀錢鐘書的諷刺藝術

1 語言表達的諷刺藝術

在《圍城》中語言表達的諷刺藝術主要表現(xiàn)在以下四個方面：

第一，淺顯易懂的語言中蘊含著深遠的意義，在《圍城》中，錢鐘書將不同語言色彩的詞語混用，給作者以感情的沖擊，形成感情環(huán)境的矛盾，從而達到諷刺的效果，錢鐘書所用的詞不受常規(guī)寫作習慣的拘束，不同類型的詞可以被運用在多處以表達不同的含義，雖然乍一看起來極不和諧，但卻可以形象地表現(xiàn)出豐富的感情。例如，在描寫中國留學生在船上閑時無聊打牌時，并沒有正面描寫他們的不學無術、毫無進取之心，而是通過他們的口，將打麻將稱之為“國技”，并狂言道“可以適應世界潮流”，如此一番說辭，表面上看來是對“打麻將”這項活動的贊揚，而實際上卻是諷刺了中國留學生口口聲聲說自己愛國，到其他國家學習人家的文化和技術，卻毫無進取之心，無聊至極，以打麻將來消遣，在輕松、幽默的行文中，著實將這些年輕人的不學無術諷刺了一番。

第二，使用詞語的諧音來諷刺一些人和事，諧音是指一些讀音相同或相近的詞，卻有不同的含義，它們可以相互代替，形成鮮明的對比，以達到暗示、諷刺的作用。例如，在作者對趙新楣的心理描寫中，把“梅婷”想象成了“mating”，是梅婷的諧音，漢語意思為交配，使讀者很容易將“梅婷”和“mating”聯(lián)系起來，使讀者在被逗笑的同時，想象出趙新楣心中的梅婷形象，具有獨特的諷刺意味。

第三，反諷藝術在諷刺小說中有著重要的作用，在《圍城》中，很多地方都用到了這種手法。例如，在開頭對鮑小姐放浪風騷的姿態(tài)是這樣描寫的：“男同學們背地里叫鮑小姐為‘熟食鋪子，熟食店會把那許多顏色暖熟的肉公開陳列，而用它來反諷鮑小姐的所作所為，別有一番意味；還有人把她叫做“真理”，因為當時的論點為‘真理是赤裸裸的，而她又不可能什么都不穿，所以，又修改為‘局部真理?！边@段話中，“真理”、“局部真理”的論斷本該是神圣而嚴肅的，卻用“赤裸裸”來形容，見解獨到，雖然扭曲了“真理”的本意，卻用幽默、戲弄的方式把鮑小姐的性格特征表現(xiàn)了出來，極具諷刺意味。

第四，在小說的描寫過程中夾雜了一些意味深長、充滿哲理的敘述性語句，例如，在敘述方鴻漸與高松年討論要選擇什么科目時，作者將其比作叫花子討飯，給什么便吃什么，沒有點菜的權利，一句充滿哲理的話語，形象表達出方鴻漸此時此刻的傲慢心理，也諷刺了當時的人情冷暖，暗喻人生在世一定要使自己強大，提高自己的社會地位，否則自己的命運就只能被別人所操控。

2 人物描寫的諷刺藝術

第一，人物性格典型、逼真，能夠引起讀者的共鳴，《圍城》中的人物描寫非常有特色，人物的性格、外貌和心理活動等方面巧妙地結合在一起就可以勾勒出一個的典型人物，在人物的描寫過程中運用了多種寫作手法，幽默風趣，意義深刻。例如，在用火柴點車燈的一節(jié)中，寫到“連劃了幾根火柴，只點的心里的火直冒”把心里的緊張生動形象地呈現(xiàn)了出來。還有，在對陸子瀟這個人物進行刻畫時，他的頭發(fā)“又油又光”，鼻子“短而闊”又說其鼻子被人迎面打了一拳，阻止了前進，而導致這鼻子不斷的后退，竟向兩邊溢出，簡單易懂，準確地抓住了陸子瀟頭發(fā)和鼻子的特點，并且用比喻和聯(lián)想的手法加以夸張，把原來靜止的五官表現(xiàn)得生動而立體，在讀者腦海中形成一個特點鮮明的人物形象，立場鮮明地諷刺了陸子瀟這個外貌和心靈都很丑陋的文人。

第二，錢鐘書對人物的諷刺最重要的著手點之一，就是東西文化的碰撞和歷史背景，在描寫發(fā)展起來的新文化與中國悠久的傳統(tǒng)文化的比較時，通過方鴻漸的父親來表現(xiàn)，他迂腐、封建，我們都知道以前中國人認為地是方的是因為中國人的視野狹隘，他卻狡辯說中國人說地為方的是因為中國人的品行端正，而洋人說地是圓的是因為洋人處事圓滑，沒有認識到以此來嘲諷封建文化的愚昧和落后，在令讀者倍感幽默的同時又不禁為中國人那無知的優(yōu)越感而憂傷。又如，將中國人的生活比做第一套中國裁縫仿制的西裝，只是在外國人的舊衣服上兩方補丁，照式在衣袖和褲子上做了，卻不知道學習外國文化的本質，諷刺了中國在模仿西方文化時，不懂變通、墨守成規(guī)，反而鬧出了笑話。為了更好地進行人物的描寫，作者不惜占用大量的篇幅對方鴻漸的生活背景、留學經歷以及所處的時代背景等進行了詳細的敘述：方鴻漸在國外留學時從未專心于學業(yè)，而是一心閑游，最后回國了，為了顧及面子，不得不買“假文憑”回家交差，回到國內后，各路人馬大肆吹捧，受到了各界文人的尊敬和優(yōu)待，國內外不同的狀態(tài)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諷刺了當時人們把留學當成功成名就的現(xiàn)象，出國留學回來后社會地位就會大大上升，從未有人想過他們真正帶回來了什么。

3 比喻手法的諷刺藝術

第一，比喻手法不落俗套，使人眼前一亮。錢鐘書在《圍城》中運用了大量新奇、有創(chuàng)意的比喻手法，這是其他諷刺小說所不能比擬的，有時他可以把兩個差異很大的事物非常巧妙地聯(lián)系起來，玩笑間就把自己最想要表達的內容呈現(xiàn)了出來，讓人驚嘆不已。例如，將沈太太眼睛下的眼袋，比喻成圓殼行軍熱水瓶，行軍過程中熱水瓶肯定是裝滿了水，很沉重，足可以讓讀者想象出沈太太當時的狀態(tài)，沈太太的嘴唇是“濃胭脂給唾沫帶進了嘴”，”黯黃崎嶇的牙齒染道紅痕的樣子”很容易呈現(xiàn)在讀者的腦海中，對沈太太的外貌描寫，“黑袋”、“熱水瓶”、“紅痕”等諸多毫無關系而又大膽的用詞，使這一比喻在讓讀者耳目一新的同時，把沈太太的性格特點生動形象地表現(xiàn)了出來。再有，在方鴻漸回國后，校長邀請他回學校演講，他沒有講國外的見識，而是對迷惑中國民眾的鴉片和梅毒侃侃而談，使得學生們中的女孩子“漲紅著臉停筆不寫，仿佛聽了鴻漸的最后一句，處女的耳朵已經當眾喪失了貞操”。聽到了不堪入耳的事情比做了處女失去了貞操，兩個根本不搭邊的事情結合在一起，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具有濃厚的戲弄意味，錢鐘書曾說過，兩個相差越多的事物放在一起進行比較時，差異反而不會引起人們的注意，相同之處則會更加突出出來，比喻效果更佳。

第二，風趣幽默，笑點不斷。諷刺小說的特點就是以反面諷刺的語言揭露嚴肅、沉重的歷史話題，運用了大量有趣的比喻、夸張等寫作手法，因此小說整體的氣氛將是輕松、幽默，讓讀者欣賞起來很開心。例如，文章中有一處對湯味道比較淡的形容，將雞湯淡淡的味道形容成雞在里面洗過一次澡，并沒有直接形容雞湯索然無味，而是說雞只是“洗了個澡”，間接表達了對女傭做菜的不滿。再有，小說中有位張先生，想要招方鴻漸為女婿，他很喜歡中國語里夾一些無謂的英文字，錢鐘書是這樣描寫的“說話里嵌的英文字還比不得嘴里嵌的金牙，因為金牙不僅妝點，尚可使用，只好比牙縫里嵌的肉屑，表示飯菜吃得好，此外全無用處。”一個丑惡、虛假的假洋鬼子的面目經過這一生動形象的比喻，真實地呈現(xiàn)在了讀者的面前。

第三，比喻獨到，見解深刻。錢鐘書的比喻，除了幽默、有新意，還具有深刻的見解，在輕松的氛圍中，往往揭示著深刻的含義。例如，作者使紅極一時的明星的歌聲被風“撕破”，支離破碎，又把歌聲比作鼻涕一般，惡心、骯臟，錢鐘書這種一針見血的諷刺手法，把女明星丑惡、骯臟的形象赤裸裸地展現(xiàn)在了世人的面前。再如，他把一個人的缺點比做猴子的尾巴，蹲在地面上的時候，猴子尾巴是看不見的，直到猴子向樹上爬，就把后部供大眾瞻仰，人們才會看到，人的缺點也是一樣，一個人不做事的時候缺點也是不被他人所發(fā)現(xiàn)的，只有當他成為萬眾矚目的對象，他的一切才會被人所關注，人們才會注意到他的缺點，而實際上這個缺點不是憑空產生的，而是他一直就有的。又如，錢鐘書把做官的腐敗，比做了一棵幼苗，這棵幼苗早就長在了這個人的心中，“官職”就是這棵“腐敗幼苗”生長的肥料，肥施的越好，貪官腐敗的現(xiàn)象就會越嚴重，最后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這一比喻把貪官腐敗的本質揭露得非常徹底，一針見血，語言極其犀利。

4 內涵豐富的諷刺藝術

錢鐘書在諷刺藝術上所取得的成功，不單單取決于他的大膽創(chuàng)新和聯(lián)想，還取決于他的博學多識、見多識廣。在方鴻漸“假文憑”一章中，作者寫道：“這一張文憑，仿佛有亞當夏娃下身那片樹葉的功用，可以遮羞包恥?！睂⒎进櫇u與《圣經》里的亞當夏娃相比，可見這“假文憑”的“羞”足以令方鴻漸心中慚愧，難堪至極。錢鐘書還多次引用了柏拉圖、孔子、孟子等諸多大家的故事和名著，將其靈活地運用到寫作當中，可見作者的知識儲備之殷實，才學之高超。

三 結語

《圍城》是諷刺小說中的經典，在這部作品中，錢鐘書運用自己深厚的文學功底使讀者徜徉在輕松、幽默的諷刺氛圍中。讓讀者笑，真心地笑，笑小說里的人物，也笑現(xiàn)實生活中的自己。本文從《圍城》的語言表達、人物描寫、比喻手法、作者內涵等四個方面解讀了錢鐘書大師的諷刺藝術，領略到了錢鐘書風趣幽默、生動形象、新奇好笑，而又見解獨到、深刻辛辣、一針見血，充滿濃厚的文學知識功底的諷刺手法，令人驚嘆，印象頗深?！秶恰愤@部作品極高的文學價值，值得后代學者學習、參考。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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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曠光彩，銅仁幼兒師范高等?？茖W校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