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在黑人文學領(lǐng)域,黑人男性一直是受忽略的研究對象。本文將從托尼·莫里森的《最藍的眼睛》著手,試圖揭示其隱含的另一條故事線,還原男主人公喬利的成長軌跡,并在創(chuàng)傷視域下對其扭曲的行為及其根源進行探析。
關(guān)鍵詞:種族主義;家庭暴力;男性創(chuàng)傷
作者簡介:李秋詩(1990-),女,漢族,籍貫:遼寧本溪,單位:沈陽師范大學2013級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英語語言文學。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5)-18-0-02
一.引言
《最藍的眼睛》是托尼·莫里森的第一部作品。在這部作品中,莫里森以其精湛的筆觸成功的塑造了像皮克拉,波林等,一個又一個遭遇了種族偏見與性別歧視的黑人女性形象,使其成為無數(shù)文學評論家筆下的研究對象。但是,大多數(shù)的文學評論都是從黑人女性的視角出發(fā),用女性主義,后殖民主義,種族歧視等角度解讀黑人女性卻鮮有把注意力放在男性角色身上。然而,對于莫里森而言,她的作品卻決不會僅僅局限于此。例如在《最藍的眼睛》中,她筆下的喬利便是一個典型的黑人男性形象-他不但毆打自己的妻子,奸污自己的女兒,展現(xiàn)出一個徹頭徹尾的施暴者的形象;同時,莫里森又讓我們看到他的痛苦與無助—雖然使用暴力,可是他也很脆弱,也曾受到過傷害,是一個十足的受害者的形象。故事中,究竟喬利應(yīng)該在多大程度上為他對家人的暴力行為負責?小說里,是否還存在其它的人或事件應(yīng)該為喬利如此扭曲的性格承擔一定的責任?本文試從創(chuàng)傷理論視域下解讀男性主人公喬利在成長過程中所經(jīng)歷的創(chuàng)傷及其背后的最終原因,為“硬幣的另一面”提供一種全新的解讀。
二.痛苦的受害者 & 糾結(jié)施暴者
小說中,莫里森把喬利刻畫成了一個沖動而又暴力的黑人父親形象。然而,卻又在該書的英文版后記里這樣寫道:我不想把小說里傷害了佩克拉,并導致她精神崩潰的人寫的那么沒有人性,相反,對于這些邊緣人物,我給了他全面的個性,并不作任何主觀評價。1因為,在莫里森看來,即便是那些給他人造成傷害的人,也可能是一個令人同情的可悲的角色。喬利的悲劇,從他出生之時起,便不可逆轉(zhuǎn)的主宰了他的一生。出生不到四天,就被母親裹著報紙扔進了垃圾堆。
之后,喬利在葬禮上遇到了達琳,一個漂亮,穿著白布裙子,頭上戴著藍色蝴蝶結(jié)的女孩。初嘗性愛的地點是一個郊外的葡萄園,然而這樣羞澀而美好的夜晚卻被兩個打獵路過的白人撞見。對方饒有興致的用手電照著他們,并掏出手槍強迫二人繼續(xù)“表演”。如果說,童年的不幸,在小喬利心理種下了創(chuàng)傷的種子,那么,年少時暴露在聚光燈下的羞恥,便給這個十四歲的少年以重重的一擊。在極度自卑和自我憎恨的情況下,喬利只好寄希望于親情,決定去佐治亞尋找父親?;藥讉€月的時間打零工終于湊足了車票錢,來到父親居住的地方。他在一條巷子里找到了一群正在賭博的人。他向他們打聽薩姆森·斐勒時,他看到的是一個樣子兇惡人??伤_姆森認為喬利是被債主派來要錢的,對他破口大罵。喬利跌跌撞撞的跑走,強忍住淚水沒有哭出來,但是卻忍不住拉了一褲子。他跑到河邊,藏在碼頭下,天黑以后才敢出來洗凈衣服。此刻,他第一次為失去姨母而感到悲傷,從此過上了漂泊無依的生活。
被父親第二次拋棄,導致了喬利淪為真正的棄兒,自由的找工作,辭去工作,可以進監(jiān)獄而不感覺受監(jiān)禁,肆無忌憚的醉酒,游走于各種各樣的女人之間……直至,邂逅了波琳。他們相愛了,他對她既溫柔又體貼,于是他們決定結(jié)婚,一起搬到了北方的洛倫城。然而,生活從此變得艱辛起來,波琳時常會感覺到孤獨、寂寞。她想不到即便同樣是來自黑人社區(qū)里的女人也會如此恥笑她。她開始渴望得到新衣服去改變那些女人的看法。于是她和喬利開始為錢爭吵。喬利由此也染上了嗜酒的惡習。不久之后,波琳就找到了她的第一份工作,在一戶白人家里做管家,她開始不再回家,決口不提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并開始沉迷于電影里那一幕幕不真實的場景,幻想浪漫美好的愛情。而喬利被其妻子疏遠,失落的心情無以寄托,只好在酒精中尋找樂趣,開始不務(wù)正業(yè),失掉工作,不顧家庭,漸漸地開始變得暴力、冷漠。最終,成為故事里那個隨意辱罵毆打妻子的醉漢。最終,在無以表達自己對女兒的“愛”和無奈中強暴了自己的親生女兒。
三.從被毀的夢到夢的毀滅者-創(chuàng)傷形成的根源
究其自身的原因,喬利的創(chuàng)傷來源于他對家庭的淡漠,以及對子女的不負責任。當他發(fā)現(xiàn)婚姻即將面臨危機時,不但沒有努力的采取行動挽回,自暴自棄,借酒澆愁,將所有的憤怒與不滿訴諸以暴力。哀莫大于心死。他的悲觀和虛無已經(jīng)讓他喪失了任何改變現(xiàn)狀的可能,整個身心已經(jīng)近乎行尸走肉般“與牲畜為伍”。
究其家庭的原因,這種“父愛的缺席會給成長中的黑人年少年的心靈帶來難以愈合的創(chuàng)傷”,而“對于那些身為人父的黑人男性來講,父性(Fatherhood)的缺失使他們無法真正的擁有男性氣概,因此也必然會長期處于男性身份的危機和焦慮之中”。2因此,對于從小就生活在無愛的環(huán)境中的喬利,雖然有人代為撫養(yǎng),可是卻從來沒有體會到來自家庭帶給他的溫暖。試問一個從未得到過愛的人,有怎么會懂得如何去給予愛呢?
第三個原因,也是最為重要的原因便是“美國社會的男權(quán)文化對黑人男性的性別角色期待與黑人男性因其在政治,經(jīng)濟等各個方面所處的劣勢而不能實現(xiàn)這一性別角色期待之間的錯位造成的?!?在《最藍的眼睛》的譯序中,胡允桓先生是這樣寫道的:“喬利的墮落和變態(tài),緣起于他是十四歲那年姨婆去世后被兩個白人用槍逼著為他們‘表演,從中取了。黑松林中手電筒亮光一閃,一下子照亮了黑人同痛苦的根源”。4對于喬利而言,那輛明白人受傷的槍就是權(quán)力的象征,是整個社會種族歧視的縮影。在白人霸權(quán)的世界里,身為黑人的自己不得不屈服于白人的武力脅迫之下,在聚光燈下為其“表演”,這樣的行為不僅踐踏了喬利的自尊,更讓他意識到自己的無力,導致其自卑和自我憎恨,最終把喬利推向了暴力深淵。其次,“根據(jù)男權(quán)文化語境下的性別角色觀念,養(yǎng)家糊口是社會對男性的基本性別期待”,黑人男性當然也不例外??墒?,對于處身與種族歧視嚴重的美國北方社會的喬利來說,就業(yè)是何等的艱難。當喬利面對生活的無力與其無法磨滅的男性尊嚴產(chǎn)生沖突時,暴力的行為,扭曲的性格便伴隨其后,給這個支離破碎的家庭以最后一擊。小說的最后,敘述者試圖告訴我們,雖然“愛”常常被視做可以撫平創(chuàng)傷彌補缺陷的救命稻草。然而,“愛”也只能取決于給予它的人:
什么樣的人就是放出什么樣的愛。邪惡的人邪惡的愛著,粗暴的人粗暴的愛著,軟弱的軟弱的愛著,愚蠢的人愚蠢的愛著……在那強烈的目光下,悲哀的人被剪碎了,被奪去了顏色,被冰封了起來。5
因此,在小說里,像喬利一樣那些心靈破碎、人性扭曲的人就無法給他人以真正的“愛”。不過,從這段文字中流露出的悲觀也因“愛”變得有所希望。如果查理的行為是受到愛恨交加的驅(qū)使,那么至少從他的身上還可以看到愛的蹤跡,即使這種愛已經(jīng)被扭曲,已經(jīng)被異化。而我們唯一能夠期盼的便是有朝一日,這個“愛”的施予者能夠給被愛的人一份真正的禮物,一種真的“愛”。
四.結(jié)語
喬利,是莫里森筆下第一個黑人男性形象。童年的不幸,父母的拋棄,白人的侮辱,妻子的疏離,女兒的陌生……可以說,喬利的情感經(jīng)歷是復雜的,他不知道如何表達自己,但又不得不表達出來。最后,當所有的情緒積蓄到了極限,不得不使他通過一種極其暴力又扭曲的亂倫方式,尋求一種 “合理的”宣泄途徑時,表達出了筆者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憤懣之情。
注釋:
[1]Morrison, Morrison. The Bluest Eye[M]. New York: Penguin Books Ltd, 1994: 150.
[2]隋紅升.危機與建構(gòu):歐內(nèi)斯特·蓋恩斯小說中的男性氣概研究[M]. 杭州: 浙江大學出版社,2011:76.
[3]同上
[4]莫里森.最藍的眼睛[M].陳蘇東,胡允桓譯. ??冢?南海出版社,2005:10.
[5]莫里森.最藍的眼睛[M].陳蘇東,胡允桓譯. ??冢?南海出版社,2005:1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