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 娟
(西華師范大學 文學院, 四川 南充 637000)
探析消極修辭之消極
喻 娟
(西華師范大學 文學院, 四川 南充 637000)
近年來,學界對陳望道“消極修辭”之“消極”一詞頗有異議,文章通過對消極修辭概念的分析、部分學者對消極修辭的誤解以及陳望道關(guān)于消極修辭的表述的考察,可以發(fā)現(xiàn)我們對陳望道“消極”一詞的理解存在很大的偏誤,“消極修辭”之“消極”有其合理的含義。
修辭;積極;消極;辭規(guī);辭風
陳望道先生在《修辭學發(fā)凡》中最早提出了“消極修辭”的概念,其具體定義是:“修辭手法可以被劃分為兩大視野,其中一種被認為是普遍使用的修辭法,它是以抽象的、概念的內(nèi)容達到明白、易懂、沒有歧解的表達效果。”[1]因此,明白、通順、平勻、穩(wěn)密是消極修辭的必要條件,而抽象的、概念的是消極修辭的充分條件,二者缺一不可。消極修辭也被稱為“規(guī)范修辭”、“一般修辭”。這種修辭方法有其自身獨特的標準或要求即明確、通順、平勻、穩(wěn)密。當然,它也有自己的運用范疇,通常運用于公文語體、科學語體、商談及詮釋性文字中。望老指出消極修辭占了記述境界“抽象的概念的語詞的全部,因為消極修辭是一種普遍使用的修辭法,因此它適用于全部的語辭,為表現(xiàn)的境界和糅合的境界奠定了一定的基礎(chǔ)?!盵2](45)它們都是以記述的境界為基礎(chǔ),而記述的境界則是由消極修辭所占領(lǐng)的。在語言表達的過程中,我們主要著眼于文字的抽象性與概念性。因此它們也就是消極修辭的著眼點。再從思維形式的角度看消極修辭所對應(yīng)的思維是邏輯思維,也可以說是理性思維。邏輯思維旨在追求一個合理的、科學的的結(jié)論,而這個結(jié)論的特點往往是周密而詳盡的,它與消極修辭的宗旨是一致的。消極修辭作為積極修辭的相對概念被提出來,它自然擁有自己的概念義、研究對象及研究方法。我們需要對其進行深入了解之后,才能對“消極”一詞有正確的理解。
消極修辭對語辭的要求體現(xiàn)在以下幾個方面:清楚明白、準確恰當、通順曉暢、平易簡潔。消極修辭旨在使句子表達順暢,內(nèi)容真實。在《修辭學發(fā)凡》的表述中,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積極修辭有自己獨立的一套體系,即有它自己的研究對象、研究方法,但是對于消極修辭,作者只是采取以功能為綱的研究方法對其提出了一些要求,然后對這些要求進行了概述,而涉及到怎樣運用消極修辭,消極修辭到底研究的是什么等一系列問題,我們無從知曉。但是經(jīng)過近年來學者們的努力,消極修辭的相關(guān)研究還是取得了一定的發(fā)展。
(一)研究對象
消極修辭的研究對象是什么?這在早期學術(shù)界一直是一個令人困擾的問題。因為經(jīng)過《修辭學發(fā)凡》對人們思維的限制,人們認為消極修辭無非就是對語辭的詞匯、邏輯、語法方面進行調(diào)整與修飾。這很容易讓人感覺到消極修辭“在同邏輯、語法、詞匯三家爭地盤,或者換個說法,從以語法、邏輯、詞匯三者融匯的‘大鍋飯’里分一瓢羹?!盵3]因此,很多學者便開始懷疑消極修辭存在的客觀必然性。季世昌、費枝美先生認為:“消極修辭沒有獨特的角度與內(nèi)容,因為它已經(jīng)與語音學、語法學、詞匯學以及邏輯學的研究對象混為一談了?!盵4]這表明了修辭和語法、修辭和詞匯,修辭和邏輯之間理論上有多重合之處。歸根溯源,只要我們探索到消極修辭的研究對象、研究內(nèi)容,這種反對之聲自可迎刃而解。鄭文貞先生在就認為消極修辭有自己特定的要求、特別的內(nèi)容與角度。他在《明確對象,加強消極修辭的研究》有這樣一段論述:
消極修辭的要求是我們使用語言時所必須遵循的基本標準,但不是因為基本就認為其可以隨意地使用,它在運用的過程中與語音、詞匯、語法、邏輯都會有密切的關(guān)聯(lián)性。這不等于沒有它“特別的內(nèi)容和視角”。1978年高考語文試題的第三道題是改病句,在“凌晨早起,深夜晚睡”這句話中,“凌晨”與“早”、“深夜”與“晚”意義相同,因此要求刪去其中一個,可以改為“早起晚睡”或者“凌晨起,深夜睡”。它不屬于語法性質(zhì)類的問題,也不是邏輯問題,我們只能把它歸納到修辭問題的范圍中,并且還只能屬于消極修辭問題。在呂叔湘、朱德熙的《語法修辭講話》中有這樣一個例子:“大姐告訴我,‘祖母叫你’。走到祖母房里,母親和她正相對默默地坐著?!庇捎谏弦痪淇芍?,句子的著眼點主要是“祖母”,因此應(yīng)該把“母親”和“她”的順序?qū)φ{(diào),改為“她和母親”。這個句子的問題同樣是屬于消極修辭的問題,它不屬于語法問題,也不屬于邏輯問題。因此,我們怎么能說消極修辭沒有自己特定的內(nèi)容、視角和要求呢?[5]
從以上的敘述中,我們可以得知,消極修辭的最終目的之一就是使詞語使用準確,句子順序適當。鄭文貞先生通過反例,使我們明確了消極修辭的具體研究對象。然而,真正確定消極修辭研究對象的是吳士文先生。他首先提出了“辭規(guī)”的概念。積極修辭有辭格,消極修辭所對應(yīng)的就是辭規(guī)。什么是辭規(guī)?辭規(guī)就是無魅力可言的具有特定模式的常規(guī)的修辭方式。簡單地說就是消極修辭的方式。“辭規(guī)對語辭運用合乎‘普通文法、一般文字、尋常邏輯’,目的是獲得語辭對環(huán)境的適應(yīng)能力,手段是利用語辭本身固有的形體、聲音和意義。”[6]
(二)研究方法
在《修辭學發(fā)凡》中,陳望道先生采用的是以效果統(tǒng)領(lǐng)方法來研究消極修辭。也就是說,他先提出了消極修辭的要求,再根據(jù)這些要求來制定消極修辭的方法,這種方法實際上存在很大的弊端。“一是二者的體例不在一個層次上,積極修辭主要以表達手法為綱,消極修辭則不然。二是不同的修辭手法可以達到相同的表達效果,探討時手法的內(nèi)延與外延會造成一定的重合。三是我們在判斷一種修辭手段是否達到了它所要求的修辭效果時往往是憑直覺去感受,科學性不強,這些手法在探討的過程中難免會出現(xiàn)混合交叉現(xiàn)象?!盵7]修辭手法所達到的效果有多種,并且它們存在流動性與變異性。如果以這種變動的表達效果來統(tǒng)領(lǐng)消極修辭的研究方法,那么在對研究方法的探討上就沒有價值了。綜觀20世紀學術(shù)界關(guān)于漢語消極修辭研究,我們發(fā)現(xiàn),在20世紀80年代中期以后,由于辭規(guī)理論的誕生,人們多采用“功能、結(jié)構(gòu)、方法”相統(tǒng)一的研究范式。(這之前使用的是以功能為綱的研究范式)。所謂功能,主要是指消極修辭的表達效果,它主要體現(xiàn)在四個方面:1.通順有條理;2.簡潔無廢詞,3.明確無歧義;4.貼切有所宜。簡單地說,就是要符合通順、簡潔、明確、貼切的要求。吳士文先生把這四種表達效果作為四個類,每類中又概括出若干具體的方式。對于消極修辭來講,相關(guān)的方法術(shù)語比較少(就積極修辭而言)。但是近年來,隨著吳士文先生及相關(guān)學者的共同努力,也有不少消極修辭的方法術(shù)語“出爐”。如:換述、提問、比較、分敘、明域確延、承代、轉(zhuǎn)折、錄別、面中顯點、以例解義、插補、列舉單承、追釋、合敘、名序、動序、同詞反序、出示形態(tài)、省代、總提分述、概述細說、否全回環(huán)、共用、時序、空序、節(jié)語、條件、比照、假設(shè)、因果、條件等等。我們可以把這些術(shù)語歸入“辭規(guī)”。
總之,消極修辭是一個開放的系統(tǒng),不是一個封閉的系統(tǒng),更不是一個孤立的系統(tǒng)。在修辭學內(nèi)部,各種要素互相交流轉(zhuǎn)換,促使消極修辭的積極發(fā)展;在修辭學外部,它也與它的鄰近學科有不少的交流,如:邏輯學、語言學等等。我們可以從這些相鄰學科來思考消極修辭,或許會有新的發(fā)現(xiàn)。
陳望道先生所提出的“消極修辭”在提出之際就受到很多學者的質(zhì)疑。主要是認為“消極”一詞的命名不恰當。探究其原因主要體現(xiàn)在兩個方面:主觀原因和客觀原因。
(一)主觀原因
陳望道先生所處的時代畢竟和我們不同,因此,他的時代與我們的時代所運用的語言系統(tǒng)也會有一些差異,包括詞匯、語用習慣、語法等。當然,“消極”一詞的含義與現(xiàn)代也會有所不同。對于“消極”的正確理解在第三部分會有詳解,這里不需贅述。遺憾的是,陳望道沒有考慮到語言變化發(fā)展的這一固定規(guī)律,他沒有將“消極”一詞的具體含義在《修辭學發(fā)凡》中予以闡述,他可能覺得這沒有必要。因此,望道先生只是對“消極修辭”的整體含義作了詳細的解釋。但是就因為這個解釋,導(dǎo)致了很多學者對“消極”的命名有了諸多的懷疑,認為其名不副實。名不副實到底體現(xiàn)在哪些地方?綜合學者的學說,概括如下:
1.著眼點
消極修辭的著眼點是將句子的意思表達清楚,使之沒有歧義,沒有怪詞僻句,使語辭的意義通俗易懂。因此,它一般使用的是質(zhì)樸無華的語言。
要使一個句子沒有歧義,意思表達清楚,還要使用質(zhì)樸無華的語言來表述是需要一番功夫的。學者認為,如果對語辭只是做出“零度及零度以下的努力”是不夠的[2](70)。
2.對語辭各要素的運用
消極修辭主要是以語辭的意義為總目標,它力求語義通順、明白;句子之間邏輯清楚,銜接恰當。
消極修辭對句子的要求是邏輯清楚,語義明白。學者認為,消極修辭與邏輯學的研究對象不謀而合。
3.對思維的運用
消極修辭主要運用人們的抽象思維,對于語言內(nèi)容本身所表達的具體事理是其關(guān)注重點;以其中所表述的客觀真理來作為表達的最終目標。因此,透過現(xiàn)象認識本質(zhì)是消極修辭的主要要求。
學者認為,對于常人來講,透過現(xiàn)象認識本質(zhì)是不容易達到的要求,而消極修辭將其作為其要求之一,我們又如何以“消極”的努力來達到它呢?
(二)客觀原因
客觀原因主要是著眼于“消極”一詞本身的含義。現(xiàn)代學者對“消極”的理解主要是受到了時代的局限,他們都是根據(jù)《現(xiàn)代漢語詞典》中的解釋為標準的?!冬F(xiàn)代漢語詞典》對“消極”的解釋是:1.反面的,阻礙發(fā)展的;2.不思進取的,(意志、心情)消沉的。每部現(xiàn)代詞典對“消極”的解釋大同小異。總之,現(xiàn)代漢語認為“消極”一詞為貶義詞。學者認為,修辭本身就是一種積極的修飾語言的活動,何來消極與積極之分。邵敬敏主要從字面的角度來理解消極修辭,認為它是無所作為的,這與修辭本義有所違背。修辭本身就是一種積極的活動,因此消極修辭不是修辭,而我們也沒有研究它的必要了。邵敬敏在此處主要認為“消極”是無所作為的意思[8]。吳思聰認為消極可表示負面的,不積極的,不作為的,被動的[9]。他的觀點與消極修辭主要是以周密、精細的方法來記述事物的性質(zhì)、形態(tài)、組織等要求形成了顯著的矛盾。他認為陳望道先生既然給予消極修辭如此重大的任務(wù):既要精細還要周密地記述,記述的內(nèi)容還要包括事物的形態(tài)、性質(zhì)、組織等內(nèi)容,如果以消極的態(tài)度予以記述,對于以上的要求是不能達到的。吳思聰是把“消極”理解為我們對語辭理解的態(tài)度為消極。他們的理解都犯了望文生義的錯誤。
“消極”、“積極”在修辭領(lǐng)域的使用最早可以追溯到清代,它們主要是作為不同的修辭現(xiàn)象由龍伯純在《文字發(fā)凡·修辭》(上海廣智書局,1905)中提出來的。在“修辭現(xiàn)象”一章,龍伯純認為眾多的詞藻都是對詞語的修飾,它們都屬于一種修詞現(xiàn)象。他采用了日本學者島村瀧太郎在《新美辭學》中的觀點,從內(nèi)容和形式兩方面對修詞現(xiàn)象進行劃分,分為“想彩”和“語彩”兩大類。前者主要是從思想角度進行潤色,后者主要從言語上進行加工。而這兩大類又可以各自劃分為積極的和消極的兩種?!跋麡O”者,乃“修辭最低之標準,準備上必要者也”[10]。從龍伯純對“消極”的解釋來看,我們得知:消極是指修辭中的必備要素。具體哪些要素,他也沒有作詳細的論述。他的分類角度是從形式與內(nèi)容兩個角度進行的,這種分類法具有開創(chuàng)性意義。在這之后,王易在《修辭學通詮》(上海神州國光社,1930)和《修辭學》(商務(wù)印書館,1926)兩書中對修辭現(xiàn)象也作了與龍伯純相似的分類。但是,他們都沒有把修辭學分為積極修辭與消極修辭兩大類,只是將積極的和消極的作為形式和內(nèi)容上的相關(guān)表現(xiàn)。真正提出消極修辭和積極修辭這兩個概念還是陳望道先生。
我們再回頭來看陳望道先生在《修辭學發(fā)凡》中對消極修辭的相關(guān)描述,“在記述事物的過程中,我們在情感上應(yīng)保持中立、理性的態(tài)度,以還原真實的原則,將事物的每個條目進行梳理,最終將事物的性質(zhì)、形態(tài)、組織等精細周密地表達出來,使人一覽便知道各個事物的概括的情狀。”[2](43)從這段表述看,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消極修辭所表述的內(nèi)容具有客觀性。陳望道認為,消極修辭基本標準之一即:在表述事物的形態(tài)、性質(zhì)、組織等時必須符合精細周密的標準。那么它的定義與標準之間是否存在矛盾呢?縱觀學術(shù)界,大家的觀點都是肯定的(肯定消極修辭定義與目標之間矛盾存在的客觀必然性)。眾多學者對于“消極”一詞都取的是否定的,反面的這種意義,卻忽視了它在修辭學領(lǐng)域中的特殊含義。
(一)“消極”的特殊含義就是“真實”
所謂“特殊含義”是指在修辭學領(lǐng)域中的含義。消極修辭本為修辭學必有之義,古人曰:“修辭立其誠”——“誠”者,即“消極”之意。在望老看來,消極修辭主要就是平實地記述,不追求語辭上的魅力,只追求內(nèi)容的真實、樸質(zhì)。這不是與“消極”的含義不謀而合嗎?
消極修辭必須適應(yīng)語境義,相對于這個問題,陳望道先生說過:
記述的境界,如法令文字、科學文字和其他詮釋文等,都以使人理會事物的條理、事物的概況為目標。只有把對象進行清楚的分析,才能使人更加容易理解事物的梗概、條目。因此這一方面的修辭的總目標是清楚明白,它是消極的修辭。[2]53
在這段表述中,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消極修辭重在使人理會,它所使用的范圍主要是在科學、法學等重在說理的領(lǐng)域。因此,它對語言文字的要求就是要做到明白曉暢、準確分析。注意其中兩個關(guān)鍵的短語:“分明的分析”和“明白的表述”。如何才能做到“分明的分析”和“明白的表述”呢?陳望道對這個問題也作了詳細的回答。主要有兩個途徑:
1.明確、通順這兩個要求是就語言內(nèi)容提出來的。所謂明確,主要指我們的意義要明確,不能含糊其詞,不知道到底要表達什么。“……整個語言文字必須把寫說者想要表達的意思表達清楚[2]54?!彼^通順,則是指語言的表達要符合語法順序,詞語的固定搭配順序,還要符合日常生活實際。
2.平勻、穩(wěn)密這兩個要求是就語言形式提出來的。所謂平勻,主要是指“詞句平勻”,努力做到“整個句子的形式不會給讀聽者帶來麻煩,通俗易懂,形式均勻,層次清楚,使人們可以一心專注于內(nèi)容[2]62?!焙唵蔚卣f就是在表達的過程中,我們盡量以單純的語言形式,平易的語詞意義來完成,使其達到“平易勻稱”的效果。所謂穩(wěn)密,按陳望道的意思,有兩方面的內(nèi)容:一是內(nèi)容的情形符合于詞句。二是內(nèi)容的意義符合詞句。綜上所述,我們可以反駁之前學者對于望道先生的一些誤解,進而更加深刻理解“消極”的含義。
(二)“消極”的領(lǐng)域含義是適應(yīng)語體
所謂“領(lǐng)域含義”是指消極修辭的運用在語用環(huán)境上的要求,即消極修辭所需適應(yīng)的題旨。它主要是指消極修辭的運用必須在一個相同語體中進行。美國社會語言學家馬丁·裘斯曾在1961年提出“五只鐘”理論,即語體可以分為五個連系統(tǒng):拘謹體、正式體、交談體、隨便體、親切體。根據(jù)實際需要選用合適的語體是消極修辭涵蓋的一個重要內(nèi)容[11]。舉個簡單的例子:“爸爸媽媽”、“父親母親”這樣的表述我們可以輕易接受。但是“爸爸母親”、“媽媽父親”就表達得不倫不類了。對于語體的胡亂使用是其根本原因。近年來,很多學者開始從語體學的角度對消極修辭做研究。其中,潘慶云就這個方面做了很多努力。她主要是設(shè)想能夠擺脫傳統(tǒng)修辭學的束縛,站在語體學的視角上,從修辭所須適應(yīng)的題旨這個角度出發(fā),把消極修辭分為若干領(lǐng)域,然后再逐一多角度多層次地探討開去,形成一個獨立的屬于消極修辭的新的體系。因此,“消極”一詞應(yīng)涵蓋適應(yīng)語體的意義。
(三)“消極”的儲備含義是選詞恰當
所謂“儲備含義”是指在進行詞語儲備時,我們應(yīng)該遵循什么要求。就整個消極修辭的要求來看,它主要能達到字句通順、明白就行,這實際上就是考驗我們對詞語的選用能力。著名語言學家陸儉明教授在首屆望道修辭學論壇談到消極修辭面臨的尷尬境地以及內(nèi)在原由時說道:“要講修辭,我們在判斷詞句用得好與不好的過程中必然要關(guān)涉到語義表達的問題……”而這又是消極修辭的主要任務(wù)。它實際上就是一個對言語進行選擇、加工的活動。試看下面一個例子:
唐朝詩人高適,有一次去臺州巡察的路途中,當時他正擔任兩浙觀察使,在路過杭州清風嶺時感覺秋意正濃,涼風習習。白鶴在蒼拔的古松上撲棱著翅膀,涼冰冰的露水,恰巧落在了他的衣襟上。這時,他抬頭仰望,仔細打量著這棵挺直修長的翠竹。在幽雅清凈的古剎中,他發(fā)現(xiàn)位于前村的一彎殘月被清晰地照映在清澈的江水中,不覺興致勃發(fā),詩興大作,索性在僧房上題下了一首詩:
絕嶺積風已自涼,鶴翻松露顯衣裳。
前村月落一江水,僧在翠微角竹房。
高適寫好,吟哦幾遍就走了。他的腳步雖然正在遠離清風嶺,但他的心思卻仍然還在琢磨著之前的詩句。途中經(jīng)過錢塘江,恰好又遇到月亮向西“沉沒”的時刻,他仔細觀察江水,發(fā)現(xiàn)月落的時候,江水隨潮而退,只剩半江。這時,他又不由自主地聯(lián)想到清風嶺上的月亮已經(jīng)西斜,我們也只能看到“一半”的江水,但是由于當時夜色朦朧,又是從山頂遠望,所以把“半江水”誤寫成了“一江水”,雖然這時距清風嶺已至百里了,但他還是一心要趕回原處改詩。到那里一看,詩已經(jīng)被人改了,正巧是以“半”字替換了“一”字。[12]
無論是“一”字還是“半”字,這都是詩人對語辭進行選擇、加工、提煉的過程,即我們通常所說的“煉字”。“前村月落一江水”這句詩沒有采用任何辭格,但是意義明白、邏輯清楚,但是作者為了內(nèi)容與實際相符,仍然執(zhí)著于對其中個別字詞的選用上是否正確的問題。因此,“消極”還應(yīng)包括選詞恰當?shù)暮x。
(四)“消極”的終極含義是語言和諧
所謂“終極含義”是指消極修辭最終達到什么目的和效果。消極修辭要求語辭形式平勻、穩(wěn)密,這實際上是一個語言內(nèi)部各要素是否搭配和諧的問題,也就是吳士文先生后來提出的“辭風”概念,它是與“辭規(guī)”相對應(yīng)的同一級概念,相對于積極修辭的“辭趣”。語言通常包括語音、語義、語法,它們是相對于形、音、義三個方面概括出來的。而吳士文先生認為“辭風”就是消極修辭中除“辭規(guī)”之外,“純屬辭的外形的修辭問題”的那部分,如音節(jié)對稱、字形清楚、標點正確等[13]。但是,胡習之先生不完全贊同吳士文的觀點,認為語辭的運用有意、音、形三個方面,因而辭趣有意趣、音趣、形趣三種。與之相對應(yīng),辭風也應(yīng)該有意、音、形方面的問題,也應(yīng)該有意風、音風、形風三類。因此,辭風的內(nèi)容應(yīng)該包括:意風、音風、形風,此外還有標點的正確性問題[14]。例如形風就包括下列內(nèi)容:字形規(guī)范、字體適宜、字號適當、序號一致、標號適度、點號清晰等。因此,“消極“一詞的涵義應(yīng)當包括語言和諧。
總之,“消極修辭”之“消極”的內(nèi)涵主要體現(xiàn)在四個方面:特殊含義真實,領(lǐng)域含義適應(yīng)語體,儲備含義選詞恰當,終極含義語言和諧。但是,關(guān)于消極修辭還有很多值得研究但是尚無結(jié)果的問題,這還有待于學者們的繼續(xù)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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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黃儒敏]
2014-11-21
喻娟(1990-),女,四川綿陽人,西華師范大學文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國古典文獻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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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7-9882(2015)01-0121-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