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曉
(中國傳媒大學(xué),北京 10024)
淺析漢英社會稱謂語中的性別歧視
郭曉
(中國傳媒大學(xué),北京 10024)
社會稱謂語指的是非親屬關(guān)系的社會人,如同學(xué)、同事、陌生人等交際時得來的名稱,是語言詞匯系統(tǒng)的重要組成部分。由于它的指稱對象是社會交際活動中的人,因而它的劃分同性別有著直接的關(guān)系。同時,在稱謂語的具體使用中又存在著明顯的性別歧視。文章擬從詞匯的構(gòu)成、詞語的語義色彩及具體的語用方面分別進行探討漢英社會稱謂語中所存在的對女性的性別歧視并對其進行簡要分析對比。
社會稱謂語;性別歧視;漢語;英語
稱謂語是指人們由于親屬和別的方面的相互關(guān)系,以及由于身份、職業(yè)等而得來的名稱,如父親、師傅、支書等。那么社會稱謂語顧名思義,指的是社會成員之間的稱謂語。日常交際中,人們的交際對象并不單單局限于親屬范圍內(nèi),還和許多非親屬關(guān)系的社會人交際,如同學(xué)、同事、陌生人等,在交際時就需要稱呼對方,這就需要社會稱謂語。社會稱謂語是語言系統(tǒng)的重要部分,它主要應(yīng)用于社會交際場合,與人們生活密切相關(guān)。因為其指稱對象是人類兩性,所以社會稱謂語在具體運用中表現(xiàn)出明顯的性別差異。
如果說語言是文化的一面鏡子,那么社會稱謂語,這一語言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便是一個民族中性別文化的典型媒介。社會文化給語言打上了深刻的烙印,語言因而成為社會現(xiàn)象的投影儀。漢英兩種語言的背后有著各自不同的民族文化、歷史及思維方式,因而漢英社會稱謂語中體現(xiàn)的性別歧視情況必然會有所不同。本文從社會稱謂語的構(gòu)詞、語義色彩及語用方面具體分析漢英社會稱謂語中的性別歧視現(xiàn)象,并做簡要對比分析。具體的論述如下:
1.1 社會稱謂語構(gòu)詞角度反映的性別歧視
漢語是典型的孤立語,沒有形態(tài)變化。漢語的構(gòu)詞方式以復(fù)合式為主,因而漢語中的女性社會稱謂語,主要是在已有的社會稱謂語上通過添加“女”這一性別語素而構(gòu)成。因而漢語中的女性社會稱謂語普遍表現(xiàn)為偏正式結(jié)構(gòu),如“女英雄”、“女秀才”等。這些詞往往缺乏結(jié)構(gòu)形式相對應(yīng)的男性社會稱謂語。有“女英雄”,沒有“男英雄”;有“女秀才”,沒有“男秀才”;有“女俠”,沒有“男俠”。因而我們可以看出漢語中的一些社會稱謂語看似沒有性別差異,是中性詞,實則往往只用于指稱男性,如“和尚”、“英雄”、“秀才”等。另外,漢語中的男性社會稱謂語在詞形結(jié)構(gòu)中常常包含“大”這一語素,而女性稱謂語則往往包含“小”這一語素,如“大老爺們”和“小娘們”,“大胖小子”和“小丫頭”,“大丈夫”和“小媳婦”等。這些都突出反映了漢語社會稱謂語在構(gòu)詞形式中體現(xiàn)的重男輕女思想,反映了人們對男女截然不同的社會期望。
英語屬于屈折語,其構(gòu)詞方式以附加式為主,主要通過在表示男性的社會稱謂語后面添加陰性后綴表示女性。陰性后綴主要有:-ess,-ine,-ette,-enne,-ress, -trix等,如:“poet”(詩人)和“poetess”(女詩人),“waiter”(服務(wù)員)和“waitress”(女服務(wù)員),“hero”(英雄)和“heroine”(女英雄),“undergraduate”(大學(xué)生)和“undergraduatette”(女大學(xué)生)等。由此可見,在英語語言中,女性社會稱謂語是在原有社會稱謂語基礎(chǔ)上添加詞綴構(gòu)成的,這反映出了女性的男性附屬地位。此外,男性的社會稱謂語后加上帶有弱小、微不足道意思的“-ess,-ette”等詞綴(如kitchenette小廚房),則便構(gòu)成了女性的社會稱謂語。這便表現(xiàn)出女性是相對于男性的變體,是次要和低劣的象征。
由上述我們可以看到,在父權(quán)社會里,女性的稱謂語常常會被隱去或直接成為為一種附屬。在社會稱謂語這一詞匯系統(tǒng)中體現(xiàn)出了典型的構(gòu)詞的“邏各斯中心”。眾所周知,在我們生活的世界上,男性與女性構(gòu)成了人類生存中最基本的兩項對立,父權(quán)制(patriarchy)社會的發(fā)展使這種對立更加走向極端。女性主義者認為,現(xiàn)代社會是“邏各斯中心”的社會,以示這個世界是一個男性中心思維模式所統(tǒng)治的世界,男性詞語占據(jù)著中心地位。因而突出反映了人們在男女兩性的社會價值判斷上,存在著不容忽視的心理差異。
1.2 社會稱謂語的語義色彩上體現(xiàn)的性別歧視
漢語與性別有關(guān)的社會稱謂語,其在發(fā)展過程中語義色彩往往會發(fā)生一定的變化。這些變化使得男性稱謂語和女性稱謂語的語義色彩有著很大的不同,同女性相關(guān)的社會稱謂語則帶有很大的貶義色彩。一些結(jié)構(gòu)對稱的社會稱謂語,指稱男性時往往帶有敬重的意味,而指稱女性反而流露出暗諷、輕蔑等含義,如“老爺子”和“老婆子”,“鰥夫”和“寡婦”,“爺們”和“娘們”等。在漢語中,我們稱呼男性大齡未婚青年為“單身漢”通常沒有諷刺意義,甚至暗指他有許多選擇自由;而女性大齡未婚青年,則往往被稱為“老處女”、“老姑娘”,意在諷刺其孤僻自傲,沒有女人味,難以相處,難以與人成婚。類似的這些對稱的社會稱謂語,在實際使用過程中往往含有對女性的某種歧視。漢語中對舉止風(fēng)流,男女關(guān)系混亂的女性有很多貶義的稱謂,如“狐貍精”、“騷貨”、“妖精”等;而男性稱謂語卻沒有這樣刻薄難聽,反而有某種欣賞、略帶羨慕的贊美意味,如“花花公子”、“公子哥”、“闊少”等。翻閱漢語詞典,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其中針對女性的貶義稱謂語要遠遠多于男性。
英語中類似像漢語中社會稱謂語在語義色彩上的不對等現(xiàn)象也有很多,典型的如“bachelor”和“spinster”。兩者都表示“one who is not married”。但“bachelor”多用于恭維。而“spinster”則讓人聯(lián)想到“l(fā)oneness,aged, dullness”,含有貶義的嘲諷。“master”和“mistress”,前者指的是“師傅,碩士”,而后者則有“情婦”的含義;如“Heisamasterofindustrialengineering.”,“Maryhas decided to be the ballplayer’s mistress,and will not go back to her husband.”。類似這樣的社會稱謂語還有很多。如“governor”(州長)和“governess”(家庭女教師),“call boy”(侍者,男服務(wù)員)和“call girl”(妓女),“l(fā)ad”(少年)和“maid”(女仆),“sir”(先生)和“madam”(老鴇),“conductor”(指揮)和“conductress”(女售票員),“wizard”(男巫)和“witch”(丑老太婆),“host”(主人)和“hostess”(女招待)等。這些都體現(xiàn)了在英語中,男性社會稱謂語往往含褒義,而女性社會稱謂語則多含貶義。在人們的社會觀念影響下,語義色彩好的社會稱謂都給了男性,而女性則往往承受著男性的咒罵和侮辱。
總的來說,男尊女卑的思想在漢英兩個民族的心理上都打上了深深的烙印,使得人們在這一思維定式影響下,表露出對女性的嘲諷、侮辱、蔑視等不同程度的性別歧視。男性的優(yōu)越感和自信感在其社會稱謂語中得到了有力的凸顯。
1.3 社會稱謂語在語用方面所體現(xiàn)出的性別歧視
在中國,尤其是學(xué)術(shù)界及親朋好友之間,為表示對相關(guān)領(lǐng)域里德高望重、資歷深的男性前輩的尊敬,往往用“姓”+“老”、“姓”+“公”的表達方式,如“劉老”、“錢老”、“李公”等;而本應(yīng)同“公”對應(yīng)的“婆”放在“姓”的后面卻不能在表示對年長女性的尊稱,反而同其他語素組合多用于稱謂那些地位低的女性,如“巫婆”、“媒婆”等。此外,“小姐”和“先生”作為受到社會、歷史、文化等因素影響的一組典型社會稱謂語,其在具體的語言應(yīng)用環(huán)境中也體現(xiàn)出了對女性的性別歧視?!靶〗恪痹诠糯菍倩氯思椅醇夼拥淖鸱Q。隨著時代的演變,由建國前表示對非體力勞動者女性的尊稱,到文革時演變成帶有資產(chǎn)階級意味的貶義稱謂。到改革開放后,“小姐”又變?yōu)轫樋谟治难诺呐宰鸱Q,而近幾年卻又成為具有“妓女”等意味的貶義稱謂。由此可見“小姐”這一女性稱謂語在不同語境里的語用情況演變之反復(fù),而“先生”的這一稱謂語就無這樣的演變過程。值得補充的一點是,“先生”指對成年男性的稱呼,在任何場合對任何成年男性都可以使用,而指稱女性的“小姐”只能用于未婚女子。這里的不對等現(xiàn)象體現(xiàn)了男性稱謂語相對女性稱謂語的穩(wěn)定性,及男性視角下對女性的輕視和易變。在漢語具體使用中,用比喻、借代、比擬等修辭手法來貶低女性的稱謂語俯拾皆是。如用“母老虎”喻性格兇惡的婦女,“鐵嘴雞”喻嘴巴厲害、說話尖刻的婦女,女性還被喻為“禍水”。男性還常以“衣服”比喻妻子。對女性形象的恣意丑化在這類社會稱謂語的語用狀況中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
《圣經(jīng)》中講到上帝創(chuàng)造了男人亞當,然后才創(chuàng)造了夏娃,而她只是由男人亞當身上的一塊肋骨創(chuàng)造的。正如肋骨附屬于身體,女人也附屬于男人,由此可見女人地位之卑微。英國人的傳統(tǒng)意識里,女性正如《圣經(jīng)》里所描述的那樣,作為男性的附屬而存在。因而在這樣的文化背景下,英國人的婚姻觀也是以男性為中心的。女士嫁給男士就會由“Miss”變成“Mrs”,且要冠以夫姓。因而在正式的社交場合中,我們聽到人們使用“Mr”+“姓”來稱呼男性時并不能借此來判斷其是否已婚。而在婚姻狀況一般視為個人隱私的英國,女性卻不得不用“Mrs”+“夫姓”來表明自己的已婚身份。女性一旦結(jié)婚即獲得這樣附庸性的社會地位,直至其丈夫去世仍會被稱謂為冠以夫姓的遺孀,如“John’s widow”。英語中也有類似于漢語中的現(xiàn)象,即在日常的對話中,常常有用比喻等修辭來指稱女性的例子。如用“dog”(母狗)來指稱丑陋、懦弱的女人,用“cow”(奶牛)指稱粗俗、令人不快的女人,用“mouse”(尖鼠)指稱膽小怕事的女人,用“cat”(貓)指稱心地惡毒的女人,用“butterfly”(蝴蝶)指稱交際花等都帶有明顯貶低女性的色彩。而對男性的比喻性稱謂往往都具有褒義性,如“studs,bucksand wolves”等等。此外,將女性比作食物的稱謂也比比皆是,如:用“tomato”(西紅柿)指稱美女,用“peach”(桃)指稱靚女,用“crumpet”(面包)指稱性感女人,用“tart”(水果派)指稱妓女等。然而這里都是從男性角度表出對女性賞玩性的輕視態(tài)度,是對女性的不尊重,忽視了其個人價值,仍是女性附庸地位的一種體現(xiàn)。
無論是在中國還是英國,盡管社會背景等有巨大的不同,但在具體的話語中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對女性的稱謂仍不約而同地體現(xiàn)著一種輕視丑化的態(tài)度。這深層次地反映了社會價值層面男性女性的不平等地位,人們普遍的男尊女卑觀念。
漢英社會稱謂語中都存在不同程度的性別歧視,但由于兩者處于不同的社會系統(tǒng),民族歷史有很大不同。因而雖然漢英社會稱謂語中性別歧視現(xiàn)象有一定的相似之處,但具體在表達性別歧視的詞形結(jié)構(gòu)及語義歧視程度上都有所不同。
漢語和英語分別隸屬于漢藏語系和印歐語系,因而在社會稱謂語中表達性別歧視的方式不盡相同。漢語是孤立語,其構(gòu)詞方式以復(fù)合式為主。漢語中主要是通過已經(jīng)有的稱謂語上添加“女”這一性別語素來構(gòu)成新的女性社會稱謂語,常常是偏正式的結(jié)構(gòu)。而英語作為屈折語,除了采用復(fù)合的方式來構(gòu)成新的女性社會稱謂語(如“ball boy”和“ball girl”,“salesman”和“saleswoman”等)之外,往往是在表示男性的社會稱謂詞后面附加黏著語素-ess,-ine,-ette等表示女性。不論漢語還是英語中的社會稱謂語,在語義上都存在著褒男貶女的現(xiàn)象。但由于漢民族自封建社會以來都是以儒家文化為核心,而這種文化對女性有著重重的禁錮,諸如“男尊女卑、男外女內(nèi)、三從四德”等一系列的封建禮教觀念,這使得漢語的女性社會稱謂語中普遍帶有程度較深的貶義色彩。在英語中當然也有這類貶低女性的現(xiàn)象存在,如女性出嫁后往往被冠以夫姓來稱謂即是典型的例子。但相互比較之中,我們發(fā)現(xiàn)英語中社會稱謂語中體現(xiàn)的性別歧視程度要低于漢語。這主要是由于英國雖然也經(jīng)歷過封建時期,但歷經(jīng)時間較中國要短的多,且是最早由工業(yè)革命跨入資本主義社會的國家。因此英國文化中多強調(diào)自由、平等、民主,相應(yīng)地也就對女性的歧視沒有那么根深蒂固般強烈。
語言是文化的載體,從中可以反應(yīng)出人們不同的價值觀念和認知體系。社會稱謂語指的是非親屬關(guān)系的社會人交際時得來的名稱。它一方面作為語言詞匯系統(tǒng)的重要組成部分,另一方面作為引導(dǎo)社會交際的“先行者”,可謂是聯(lián)系語言與文化之間一個必不可少的紐帶。人們從出生開始即被賦予兩性的對立,仿佛兩張嶄新的白紙。兩張白紙逐漸被社會文化等因素浸染,進而呈現(xiàn)出清晰不同的語言色彩。Simone de Beauvoir有句名言“Women are not born,they are made.”由此可見,女性社會稱謂語之所以較多地含有貶義,正是由于社會的男權(quán)中心觀將女性視為男性的附庸,繼而使得語言中透露出對女性明顯的性別歧視。本文從詞語構(gòu)成、語義色彩及語用方面分別對漢英社會稱謂語中存在的性別歧視現(xiàn)象進行分析,并通過對比指出漢英體現(xiàn)性別歧視的社會稱謂語在詞語結(jié)構(gòu)及語義歧視程度上的差異,從而形成對漢英不同語言系統(tǒng)下人們社會文化心理的進一步共同探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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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zé)任編輯 張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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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8-7257(2015)03-0104-03
2015-01-21
郭曉(1992-),女,河南溫縣人,中國傳媒大學(xué)漢語國際教育學(xué)院語言學(xué)及應(yīng)用語言學(xué)專業(yè)2013級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