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應論視角下作者現(xiàn)身元話語的語用分析——以《哈扎爾辭典》為例
韓斌
(棗莊學院 外國語學院,山東 棗莊277160)
摘要:文章在順應論的框架下分析了《哈扎爾辭典》中作者現(xiàn)身元話語的順應性特征,發(fā)現(xiàn)作者正是通過有意識地動態(tài)順應文本的交際語境與語言結(jié)構(gòu)來實現(xiàn)與讀者的交流,并表達出了對讀者和文本的態(tài)度和觀點,從而實現(xiàn)了文本創(chuàng)作的目的。
關(guān)鍵詞:順應;作者現(xiàn)身;元話語;交際語境
作者簡介:韓斌(1975-),男,山東棗莊人,副教授,碩士。
中圖分類號:H030文獻標志碼:A
Analysis of Author's Presence Metadiscourse inDictionaryoftheKhazarsfrom the Perspective of Linguistic Adaptation Theory
HAN Bin
(School of Foreign Studies, Zaozhuang University, Zaozhuang 277160, China)
Abstract:Within the framework of the Linguistic Adaptation Theory, this paper analyzes the adaptative features of the author's presence metadiscourse in Dictionary of the Khazars and finds that the author in the fiction dynamically adapts to the contextual correlates and the structural objects with a relatively high degree of salience in order to interact with readers and express his attitudes toward the readers and the fiction itself, and finally realizes the communicative intention of the fiction.
Key words:adaptation; author's presence; metadiscourse; communicative context
1987年,比利時著名語言學家Verschueren提出了語用學的“順應論”。該理論甫一出現(xiàn),就引起中國語言界的廣泛關(guān)注。語言順應主要是語境關(guān)系的順應和語言結(jié)構(gòu)的順應。語境分為語言語境和交際語境。語言語境,即我們常說的上下文,主要包括篇內(nèi)銜接、篇際制約及線形序列三個方面;交際語境包括語言使用者(談話雙方以及與談話內(nèi)容有關(guān)的其他人)、心理世界(交際者的性格、情感、信念、意圖等認知和情感因素)、社交世界(社交場合、社會環(huán)境、社會和文化規(guī)約等)、物理世界(時間和空間指示關(guān)系以及交際者的身體姿勢、手勢、外表形象、生理特征等)。其中,語言使用者在交際語境中處于中心地位,因為心理、社交、物理世界中的語境成分都要靠語言使用者的認知激活,以行使語言的交際功能。語境關(guān)系順應和語言結(jié)構(gòu)順應是語言選擇過程的內(nèi)容,且語境和語言結(jié)構(gòu)在語言選擇過程中是相互順應,動態(tài)地生成話語意義。不同的語境因素左右著語言形式的選擇,而不同的語言選擇也會影響到語境的變化。因而,意義的生成過程是話語與語境的互動過程,選擇的過程既是順應的過程,也是順應的結(jié)果。選擇是手段,順應是目的[1]。
1984年,塞爾維亞著名作家米洛拉德·帕維奇推出了長篇小說《哈扎爾辭典》(以下簡稱《哈》),此小說享譽全球,被稱為“21世紀的第一部小說”,至今已有近30種譯本。要完全透徹地解讀這部后現(xiàn)代主義作品殊非易事,且不說存在所謂“陰”、“陽”兩個版本(只差半頁),以辭典小說的形式含括“紅、黃、綠”三書,單單其中復雜的神話符號系統(tǒng)就足以令讀者望而卻步。但是《哈》中多處出現(xiàn)的作者現(xiàn)身元話語使用可以幫助讀者來理解該小說。這些元話語表達了《哈》中的作者對自身、對小說文本形式和內(nèi)容以及對讀者的態(tài)度,同時也實現(xiàn)了作者同讀者的交流,對于讀者理解小說內(nèi)容有所幫助。
本文擬在順應論視角下分析《哈》中作者現(xiàn)身元話語從心理世界、交際世界和物理世界三個維度對交際語境的順應。這將有助于我們更好地把握帕維奇在《哈》中的創(chuàng)作風格,同時也為我們理解和欣賞后現(xiàn)代文學作品的人物和人物語言提供一種新的思路和方法。
一、《哈》中作者現(xiàn)身元話語的類型
Hyland J(英)把寫作看成社會互動,即作者以讀者可能接受的方式,傳遞恰當?shù)淖髡呱矸荩c讀者互動,創(chuàng)造能有效表達語篇意義的社會互動[2]?!豆分械淖髡攥F(xiàn)身元話語語篇所實現(xiàn)的社會互動主要是通過人際互動元話語來表現(xiàn)的。人際互動型元話語是指作者在行文中通過提醒讀者注意其對命題的態(tài)度以及對讀者的態(tài)度的語言特征,人際互動元話語是評價性的、介入性的,直接影響作者與讀者關(guān)系的親近程度、作者態(tài)度的表達方式、認識判斷、說話確信度和讀者參與程度。其中包含模糊限制語(hedges)、強勢語(boosters)、態(tài)度標記語(attitude markers)、介入性標記語(engagement markers)和自指語(self-mentions)。其中介入性標記語是指作者明確提請讀者注意或與讀者互動性的語言特征,主要由第二人稱代詞(用于指向讀者)、祈使句、問句、插入語和使用共有知識等語言資源實現(xiàn)。而自指語體現(xiàn)作者在語篇中的顯現(xiàn)程度,主要由第一人稱代詞及其所有格來實現(xiàn)[3]。
《哈》中的作者現(xiàn)身元話語語篇主要是通過人際互動元話語中的介入標記語和自指語來實現(xiàn)的。通過對《哈》中作者現(xiàn)身語篇的分析,筆者發(fā)現(xiàn)《哈》中所使用的介入標記語主要為第二人稱代詞、用作指稱語的“讀者”一詞、祈使句以及使用共有知識。而《哈》中的自指語并沒有使用第一人稱代詞及其所有結(jié)構(gòu),而是使用了指向作者的幾個指稱語,如“編纂者”、“本書現(xiàn)在的作者”、“本辭典第二版的編纂者”等。下文將分析以上所提的介入標記語和自指語所標示的作者現(xiàn)身語篇的順應性特征,研究作者如何實現(xiàn)與讀者交流互動,如何表達出對讀者和文本的態(tài)度和觀點,探討作者的語言選擇策略。
二、《哈》中作者現(xiàn)身元話語的順應性分析
(1) 第二人稱代詞第二人稱代詞“你”是最為普遍的介入標記?!豆纷髡咭草^多使用了第二人稱代詞來標示作者的現(xiàn)身,實現(xiàn)與讀者的交流。第二人稱代詞的使用較少受到修飾,所以主要僅僅用來指稱受眾,也就是這里的讀者,其主要語篇功能是表示作者向讀者傳遞信息。例如:在卷首導語第三部分《哈》的使用說明中作者寫道:“反正你投入本辭典幾許,便可從本辭典中收獲幾許,這猶如照鏡子,你對鏡照多少,鏡子便映出多少,因為你從真理那兒獲得的,不可能多于你所投進真理的,這一點下文將要提到??偠灾悴灰欢ㄒㄗx全書,然則尋覓得越細,尋得的越多,幸福的探索者自能涇渭分明,析出本辭典中各個人物的關(guān)系。如何閱讀,敬請自便?!盵4]14-15作者用“你”來直接稱呼讀者,因為這里已經(jīng)到了《哈》使用說明的末尾部分了,作者需要把自己的意見清楚地擺出來,讓當前手捧本書的閱讀者弄明白。所以作者還使用了“反正”這一強勢語,表明作者對下文命題的態(tài)度,即不論在什么情況下,讀者付出的努力和收獲都是成正比的,如果他不愿意啃“骨頭”,他就嘗不到“骨頭”特有的味道。“總而言之,你不一定要通讀全書,然則尋覓得越細,尋得的越多,幸福的探索者自能涇渭分明,析出本辭典中各個人物的關(guān)系”中的“你”同樣是直接稱呼語用法。
從表面上看,模糊限制語“不一定”的使用表明作者不強制要求讀者通讀全書,但是過渡標記語“然則”將作者真正的態(tài)度引了出來。接下來,作者將那些細細尋覓的讀者稱為“幸福的探索者”,并同時指明了他們的成就:“自能涇渭分明,析出本辭典中各個人物的關(guān)系”。作者為什么不把這些讀者稱為“饕餮之徒”了呢?這些讀者接受了作者的建議,學會了靈活地閱讀,并且愿意辛苦地付出,因此作者當然會順應自己心理世界中的情感因素,將這些讀者稱為“幸福的探索者”。而讀者當然能夠分辨出“饕餮之徒”的貶義和“幸福的探索者”的褒義,從而會選擇接受作者的閱讀建議。這是讀者做出的順應性的理解選擇。由此可以看出語言對不斷變化的交際語境的動態(tài)順應性,以及語言所表現(xiàn)出的變異性。作者充分利用了語言交際的這些特點,做出恰當?shù)倪x擇,實現(xiàn)了交際目的。
當然,并非所有的第二人稱代詞都是指向讀者或受話人。例如,在類似下面這句話語里的表達,“唉,在那種情況下,你真的別無選擇??!”中的“你”就是指向說話人自己?!豆钒姹舅菰粗杏羞@么一句話:“處在一個已發(fā)展到這種階段的世界,你已別無選擇”[4]11。此處的“你”共指讀者和作者,拉近了兩者的心理距離,使得讀者理解作者在編撰詞典中的困難。
(2) 讀者指稱短語讀者和作者是相對的概念,是一對關(guān)系反義詞,所以當一本書的文字表達中提到讀者時,一般會理解為是作者在以某種方式和讀者進行交流。所以在寫作中,讀者的介入標記就不必一定是第二人稱代詞[5]。例如在一些語篇中會出現(xiàn)“親愛的讀者”這樣直接稱呼讀者的元話語形式。下面來看一下《哈》中這類讀者指稱短語所標示的作者現(xiàn)身元話語語篇的順應性。
作者在《哈》卷首導語第二部分《哈》版本溯源中寫道:“不過,這一缺陷也算不得很嚴重:回眸遠看那個時代的聰明讀者只需好好安排閱讀順序,便不難察覺書中隱秘的含義?!盵4]12“聰明讀者”只是所有潛在讀者的一部分,當前正在閱讀的讀者如果想成為聰明讀者的話,就必須好好安排閱讀順序。此處作者通過自己對部分讀者的態(tài)度和評價對讀者應該如何閱讀本書做出了指導,順應了自己所處的交際世界。此外,作者還順應了自己心理世界中的認知因素,認為只有“好好安排閱讀順序”的讀者才是“聰明讀者”,同時也順應了讀者心理世界中的情感因素,因為人們都希望自己被認為是聰明的人。從讀者的角度來說,這種希望被別人認為聰明的情感傾向促使他們選擇接受作者的指導,實現(xiàn)作者的交際意圖。換句話說,也就是讀者順應了作者的心理世界中的認知因素,順應了自己心理世界中的情感因素,順應了交際雙方的交際世界。接下來作者繼續(xù)寫道:“當今的讀者諸君持有這樣一種觀點:想象是作者的事,與他們毫不相干,尤其對一部辭典來說更是如此。而對這樣的讀者,一本書就不必多此一舉指明什么時刻得顛倒閱讀,以及朝什么方向閱讀,因為今天的讀者從不改變他們的閱讀習慣。”[4]12“指明”一詞具有積極意義,而作者認為對某些讀者來說“指明”卻是“多此一舉”。那么這是一些什么樣的讀者呢?內(nèi)指標記語“這樣的”通過回指上文中那些認為“想象是作者的事,與他們毫不相干,尤其對一部辭典來說更是如此”的“當今讀者諸君”告訴了我們答案。下文中作者也說明了“指明”之所以是“多此一舉”是因為“今天的讀者從不改變他們的閱讀習慣”,即使作者做出了提示也沒用。這是作者順應自己的心理世界所做出的語言表達。
Horn提出的基于受話人的數(shù)量原則指出“說話人盡可能的多說”,基于發(fā)話人的關(guān)系原則指出“說話人只說必須說的”[6]?!豆返淖髡邊s不愿再多說他本來認為是必須說的話,原因也已經(jīng)說明,那么讀者就應該順應作者的心理世界從而意識到本小說的作者是期望當今的讀者能夠改變閱讀習慣。其實這也順應了作者的交際世界,因為他是在暗示讀者:要想讀懂手里的這本《哈》——一本后現(xiàn)代小說,還真得改改閱讀習慣。
作者在《哈》使用說明中寫道:“但本書持有者大可不必受這些閱讀指南的約束,他可以心安理得地蔑視上述勸告而像饕餮之徒那樣狼吞虎咽:把右眼當叉,左眼當?shù)?,把骨頭拋到身后——去他的!”[4]14作者這里選用了“本書持有者”這一指稱短語來表示讀者,但應該是一種特殊的“讀者”。一個人可以持有一本書,但他卻不一定是這本書的讀者,或者說,他不一定能夠正確地閱讀并理解這本書。為什么作者會選用這一指稱短語呢?從下文可以看出,這種“讀者”可以“心安理得地蔑視上述勸告而像饕餮之徒那樣狼吞虎咽”,“上述勸告”是作者給出的勸告,用了大約兩頁的篇幅,可以說是作者對讀者的悉心指導,卻得到讀者的蔑視,想象一下作者作為勸告者的心情,他肯定是不愿承認這樣的人是他自己作品的真正讀者,因而選用“本書持有者”是順應作者當前心理世界的情感因素的。作者選用第三人稱代詞“他”來回指“本書持有者”,而沒有使用第二人稱代詞“你”主要是因為下文關(guān)于“本書持有者”的描述都是負面的、消極的,如果選用“你”就會傷害到當前讀者的面子。這里順應了讀者心理世界中的情感因素。再者,作者在此處用的比喻非常精彩,“骨頭”指那些無法下咽、看不懂的內(nèi)容。而正是因為辜負了作者勸告的良苦用心,這種“本書持有者”才被喻為饕餮之徒。而“右眼當叉,左眼當?shù)?,把骨頭拋到身后——去他的!”生動地刻畫出了那種缺乏理性的讀者形象。
作者接下來寫道:“是的,讀者也可能在本書的字里行間迷路,乃如本辭典作者之一馬蘇迪那樣卷入他人之夢,再也找不到歸途。讀者若逢這等情況,以不擇方向、獨辟蹊徑、盡速離開原地為上策。其時他可以依據(jù)大衛(wèi)星、新月、十字來判定方向,由符號至符號穿過全書,如同穿過森林一樣?!盵4]14第三人稱代詞“他”在此指迷路的那位讀者,是用語言建構(gòu)出來的一個例子,并非指稱所有可能的讀者或者手捧本書正在閱讀的讀者。作者和正在閱讀的讀者一起關(guān)注著迷路的那位讀者,所以作者順應語言語境在此用了第三人稱代詞“他”。這也說明作者具有較強的語境順應意識。但是“讀者也可能在本書的字里行間迷路”句中的讀者指的是所有潛在的讀者?!翱赡堋边@一模糊限制語表達了作者對讀者是否會迷路的不確定性,但是此處是作者順應交際世界,給讀者的一個提醒。真的迷路了怎么辦?沒關(guān)系的!作者通過順應交際者心理世界中的認知因素——“迷路了要找路標”從而給出了解決辦法。路標在哪兒呢?在交際者所處的物理世界之中——在讀者手捧的小說之中,就是那些大衛(wèi)星、十字以及新月標志,“他(迷路的讀者)可以依據(jù)大衛(wèi)星、新月、十字來判定方向,由符號至符號穿過全書,如同穿過森林一樣”。此外,迷路是一件不幸的事情,還是把它安排在交際雙方之外的第三方身上比較合適,這樣不至于損害交際雙方的感情、拉遠交際雙方的距離,也使得當前閱讀者對迷路這種經(jīng)歷產(chǎn)生距離感,不至于感到受到迷路的威脅。這反映出作者順應了交際者心理世界中的情感因素。
(3) 祈使句祈使句是另外一種常用的介入標記語,在《哈》中也有使用?!豆钒姹舅菰粗袑懙溃骸安贿^,有件事別忘了:《哈扎爾辭典》第二版的出版人深知達烏勃馬奴斯在十七世紀使用的資料并不確鑿,所以《哈扎爾辭典》第二版大部分內(nèi)容更像一部傳奇,它所表現(xiàn)的內(nèi)容有如夢中的晚餐,由不同年代的夢幻之網(wǎng)編織而成。”[4]11祈使句 “有件事別忘了”實際上在對讀者發(fā)出一種指令語,提醒其注意下面的命題內(nèi)容。過渡標記語“不過”之前文是關(guān)于《哈》第二版編纂者缺少資料所面臨的困境的解釋,那么“有件事”肯定是與第二版編纂過程相關(guān)的,所以“別忘了”是作者明確提請讀者注意下面這件事情,同時也暗示兩件事情的相關(guān)性,可以說,本祈使句的使用是順應了交際文本的語言語境和文本結(jié)構(gòu)。
《哈》使用說明最后一段里寫道:“如何閱讀,敬請自便?!盵4]15在此之前,作者已經(jīng)說明了幾種閱讀本書的方式,并且表明了自己對這幾種閱讀方式的態(tài)度。但是究竟讀者會如何來閱讀,本來也是作者無法干預的事情,所以,作者也就順應了這個現(xiàn)實的物理世界:作者和讀者分屬不同的時空,作者無法強制性地干預讀者的閱讀過程,作者倒不如大度瀟灑一點把主動權(quán)完全交給讀者,因此作者也就順應了自己的心理所想。至于讀者,至此仿佛已經(jīng)被作者所拋棄,需要走自己的路了。而這其實只是表面現(xiàn)象,因為前文中作者已經(jīng)分析了幾種閱讀方式,也就是讀者自便選擇的范圍。讀到這句祈使句,讀者很有可能會回溯前文。從這個角度來講,本祈使句也是順應了文本的語言結(jié)構(gòu)。
(4) 共有知識共有知識指作者通過一定的話語形式將讀者自然而然置于共同的學科知識范圍之內(nèi),暗示讀者必然明確信息所指,其語言形式分為兩類:單個詞形式和多個詞形式,如obviously和of course[8]。共有知識在《哈》中也有使用?!豆钒姹舅菰粗袑懙溃骸巴瑯右f明的是,由于大家都可理解的原因,本書做不到像達烏勃馬奴斯的辭典那樣按字母順序編排,達烏勃馬奴斯的辭典按三種文字的字母順序編排,這三種文字是:希臘文、希伯來文和阿拉伯文,辭典中的日期與三種歷法相對應,而本書的日期是用同一種歷法來計算的,達烏勃馬奴斯文本中的三種語言版本將其譯成為一種語言。”[4]11-12共有知識句“由于大家都可理解的原因”表示作者對讀者擁有某一種知識體系的預設,這樣作者在陳述后面的命題時就會顯得比較自然和輕松。后面主要是說本書不能像初版那樣用三種文字來編寫,而是只用一種語言,一種歷法來編寫。具有一定語言知識的人都知道各種字母語言有不同的字母順序,故而辭典中詞條的排序不盡相同。這里順應了作者和讀者的認知因素,也就順應了交際者的心理世界。
(5) 自指語如前所述,《哈》中的自指語并沒有使用第一人稱代詞及其所有結(jié)構(gòu),而是使用了指向作者的幾個指稱語,如“作者”、“編纂者”、“本書現(xiàn)在的作者”、“本辭典第二版的編纂者”等。文中的“作者”等指稱并不一定就指文本外現(xiàn)實世界中的作者。在文學敘事學的角度下,文本中的作者永遠都只是文本里的角色,而絕不可能指文本外現(xiàn)實中的作者[9]。
本文主要是在文本層面上討論作者現(xiàn)身,至于這里的“作者”究竟指誰不是本文的研究重點。
《哈》卷首導語起始部分中寫道:“編纂者在晚餐之前寫下他的見聞,而讀者則在晚餐之后加以批閱。編纂者因饑腸轆轆勢必盡量寫得簡單扼要,如此一來,酒足飯飽的讀者便不會讀到冗長的引文了?!盵4]3“編纂者”就是指《哈》第二版的作者。作者受點苦累,給讀者帶來益處,通過損己利人來拉近與讀者之間的情感距離,調(diào)節(jié)交際雙方之間的關(guān)系。這符合禮貌原則里的得體準則和慷慨準則。讀者也知道饑餓的時候是不想工作的,冗長的文章是令人厭惡的,應該感謝那些為了讀者利益而做出犧牲的作者。因此,可以說這部分語篇順應了讀者心理世界中的認知因素和情感因素。
在《哈》卷首導語第四部分達烏勃馬奴斯母版序言殘片中出現(xiàn)的作者都是指《哈》初版的作者,指向達烏勃馬奴斯。殘片第一部分寫道:“作者建議讀者只抓住本書末端一丁點兒的地方。即使你只想輕輕碰一下,也須等到你的神智比往常更敏銳,警惕性較平常更高時方可觸及本書,閱讀時得準備很快就會染上“跳躍性”高熱,此病隔天發(fā)作一次,每逢一個禮拜中的陰日你便會發(fā)高燒……”[4]15這里作者現(xiàn)身并警告讀者讀本書可能會得病,這種語言表達建構(gòu)了一種新奇的可能經(jīng)歷,會引起讀者的好奇心,從而促使讀者去認真地閱讀并思考本書的內(nèi)容。此處作者順應了讀者交際語境中的心理世界。此外,作品中還使用了“本書現(xiàn)在的作者”、“本辭典第二版的編纂者”,用以和“本書以前的作者”、“本辭典初版的編纂者”相對照,從而構(gòu)建出母版存在的真實性。
作者在卷首導語起始部分中寫道:“本書現(xiàn)在的作者保證讀者諸君讀罷本書后絕不會招來殺身之禍,而此種不幸命運曾于1691年《哈扎爾辭典》初版面世后,降在當時的讀者身上?!豆鸂栟o典》的初版,乃本書第一個作者極盡辛勞的嘔心之作?!巨o典第二版的編纂者愿同讀者諸君約定……”[4]3讀書會死人!好在現(xiàn)在的作者保證不會發(fā)生此類事件,但是他真的能保證嗎?讀者會既好奇又擔心。這里作者違反了讀者心理世界的認知因素,但是順應了作者自己的交際世界,因此讀者才會感到好奇,作者才能實現(xiàn)其交際目的,與此同時也順應了作者心理世界中新奇的后現(xiàn)代小說創(chuàng)作思想。
三、結(jié)束語
通過上述分析可以看出,作者現(xiàn)身元話語是帕維奇在《哈》中創(chuàng)作風格的一個顯著特點。作者正是動態(tài)順應了其所處的心理世界、社交世界和物理世界的語境特點,自我協(xié)商性地選擇了元話語的方式表達了自己對小說作者、對小說文本、對文本外世界、對讀者的觀點,實現(xiàn)了與讀者的互動和交流,同時也推動了讀者與小說文本的對話,促使讀者對小說語言做出順應性的理解,從而促進了小說意義的實現(xiàn),也即作者創(chuàng)作目的的實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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