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衛(wèi)國
(西南大學 中國新詩研究所,重慶 400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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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代情歌中的話語訴說方式分析
李衛(wèi)國
(西南大學 中國新詩研究所,重慶400715)
摘要:在當代流行歌曲中情歌所占的比例遠超過其他類型的歌曲,基于這一事實并在大量情歌文本的基礎上,并從情歌文本話語言說這一視角出發(fā),指出了當代情歌中話語言說的三種主要方式:我對你說,我代你說,說到自己和他。其中第一種訴說方式是最基本的,后幾種則可以看作是它的變體。
關鍵詞:當代;情歌;話語;言說方式
愛情是人類社會和生活永恒的主題,作為一種原始的生命力,自古而來,它便在各類文學藝術中被反復敘寫和吟詠,這是一個基本的事實。當代流行歌曲也不例外,作為一種流行文化本身就是市場化和商業(yè)化的產物,是要面向大眾的,因此選擇最易為大眾所接受的七情六欲中的愛情作為視角,本身也是流行和傳播的需要。通過對大量流行歌詞文本的閱讀,論者著眼于其中主體的訴說方式,總結為如下幾種。
一我對你說
人生活在各種各樣的社會關系網中,每一刻都離不開交流和聯(lián)絡,因此個體有不斷表達自身的需要,表達本身就是一種動態(tài)過程,而愛情就更是兩個人的事情,需要敘說者和聆聽者,雖然聆聽者可以是自身預想的、潛在的。表達有著多種多樣的形式,歌曲只是其中的一種,正如陸正蘭所說“歌曲是人類情感交流的一種方式,‘我對你說’是歌曲最基本的呼應,也是歌曲最基本的表意模式,在此基礎上,歌曲構筑了一種交流‘情境’”,[1]在此情境之上男女雙方得到情感上的傳遞與呼應。
“我對你說”這一模式在有些歌曲中非常明顯,這些歌曲單看題目就一目了然,如盧庚戌詞曲并演唱的《愛上你我很快樂》,題目給人直觀的感受就是我要向你訴說我愛你的快樂和激動,而歌詞“我只想告訴你,愛上你我很快樂,就這樣看著你,我永遠不會轉過頭”則更是明顯,熱烈直白的語言訴說著對所愛之人的迷戀以及沉浸在愛之中的情緒,這種情緒插上歌聲的翅膀飛到自己想要訴說的對象面前從而完成一次時空中的交互,從而自己內心的激情也得到了釋放。與此有異曲同工之妙的還有昂旺文章填詞、央金蘭澤演唱的《遇上你是我的緣》,“遇上你是我的緣,守望你是我的歌,親愛的 親愛的 親愛的 我愛你,就像山里的雪蓮花”。另外小蟲作詞曲的《我是不是你最疼愛的人》,王強作詞、韓晶演唱的《沒有你的日子我真的好孤單》等也都與此無異。
另一種情況雖然題目不是很明顯,但在歌詞里也會出現(xiàn)大量的人稱代詞你、我,當然由于中文的寫作習慣,主語有時會被省略,有時我們會看到有些歌詞中只出現(xiàn)“你”,如阿信詞曲的《你不是真正的快樂》,“你不是真正的快樂,你的笑只是你穿的保護色,你決定不恨了,也決定不愛了,把你的靈魂,關在永遠鎖上的軀殼”,我們既可以把這首歌當做是一種自我的獨白,也可以看成我對“你”的一種關懷和勸誡,因此在歌詞的最后發(fā)出這樣的呼聲“你值得真正的快樂,你應該脫下你穿的保護色……重新開始活著”。另如許巍詞曲的《曾經的你》,小蟲作詞作曲的《心太軟》等。有些歌詞中只出現(xiàn)“我”,如深白色作詞作曲、劉若英演唱的《一輩子的孤單》,“自由和落寞之間怎么換算,我獨自走在街上看著天空找不到答案,我沒有答案,當孤單已經變成一種習慣,習慣到我已經不再去想該怎么辦,就算心煩意亂,就算沒有人作伴哦耶”,歌詞中的第一人稱看似是作詞者和歌者的獨白,其實盡管沒有出現(xiàn)人稱代詞“你”,但無論是在詞者創(chuàng)作和歌者演唱的時候,都事先暗含了一個接受者“你”的角色,這個角色不管最初是哪個獨特的他或她,最后流行傳唱時接受者終歸于大眾。另如孟庭葦演唱的《誰的眼淚在飛》寫了一個傷心女人的質疑,阿信作詞曲并演唱的《倔強》寫了對愛和夢想的堅持。
“我對你說”這種訴說模式根據(jù)具體的情況又可以分為面對和遙對兩種情況。面對即是當面的訴說,如刀郎詞曲的《沖動的懲罰》,“那夜我喝醉了拉著你的手,胡亂的說話,只顧著自己心中壓抑的想法,狂亂的表達”,歌詞中的“拉著你的手”很明顯是面對面的言說。與之相類似的還有光良作詞作曲的《童話》中女主角“你哭著對我說童話里都是騙人的,我不可能是你的王子”,一種淡淡的憂傷彌漫開來,現(xiàn)實把內心的純真打破便不再相信童話,有的是無奈但并不絕望。而遙對則是在另一方缺席或者是單戀者情思的遙寄。比如牛朝陽作詞曲的《窗外》,“今夜我又來到你的窗外,窗簾上你的影子多么可愛,悄悄地愛過你這么多年,明天我就要離開……再見了心愛的夢中女孩,我將要去遠方尋找未來,假如我有一天榮歸故里,再到你窗外訴說情懷”,面對心愛的女孩,男主人公因為自己的平凡而信心不足,于是決定為了所愛去遠方尋找未來,想等榮歸故里后再訴說情懷,因此在離開之前來到所愛女孩的窗外默默觀望后走開。無論是怎樣的表達,“我對你說”都是當代情歌中最為基本的也是最為常見的敘說模式。
二我代你說
當代流行歌壇的詞作家中男性是遠遠大于女性的,雖然女性在歌壇也能發(fā)出自己的聲音,但遠遠滿足不了市場對作品量的巨大需求,因此男性詞作家便順而填補了其中的空缺,所以男性詞作家寫作大量的女歌并不稀奇。這其實是一種性別的代言,這一點其實在古代的詩詞之中早就存在了。清代田同之在《西圃詞說》說“若詞,則男子而作閨音”,從詞的起源來說詞就是配樂演唱的,而演唱者通常又都是女性,所以詞具有女性化特質而男詩人作詞時為了更符合女性演唱而擬作閨音,這一點也不奇怪。其實早在詞產生之前就出現(xiàn)了男詩人通過模仿女聲來間接地表達自己隱曲情感的代言體詩,屈原就是最早的使用代言體的詩人,如屈原用女性的聲音埋怨道:“眾女嫉余之娥眉兮,謠琢謂余以善淫。” 曹子建的《七哀》詩中也是以怨婦自喻。代言體的特征是:“通過一首以女性口吻唱出來的戀歌,男性作者可以公開而無懼的表達內心隱秘的政治情懷。另一方面這種藝術手法也使得男性文人無形中進入了‘性別越界’(gender crossing)的聯(lián)想,通過性別置換和移情的作用,他們不僅表達自己的情感,也能投入女性角色的心境與立場。[2]當然時代的變化使得男性詞作家在歌詞中不再會表達什么隱秘的政治情懷了,現(xiàn)在是大聲說出來想愛就愛,因此男性詞作家使用代言體更多的是模擬和代替女性的視角進行寫作。如李安修作詞彭佳慧演唱的《走上紅毯的那一天》作為男性詞作人的李安修就模仿女人口吻寫到“女人吶,要找個真誠的男人,哪有那么難 真有那么難,走在紅毯那一天 蒙上白紗的臉,微笑中流下的眼淚 一定很美,走在紅毯那一天,帶上幸福的戒,有個人廝守到永遠,是一生所愿”,說女人一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嫁一個心愛的男人,雖有矮化女人的趨向,但是一句“我不想人老珠黃 才被人送作對”,卻把女性的面對失時之感的惶恐心境表露無疑。同樣是男性詞人的梁文福在由他作詞、孟庭葦演唱的《你究竟有幾個好妹妹》中也是模仿女性的口吻寫到“你究竟有幾個好妹妹 啊,為何每個妹妹都那么憔悴,你究竟有幾個好妹妹 啊,我的哥哥你心頭愛的是誰,猜不透摸不著唉,我也只是妹妹”,寫了一個戀愛中的女性面對花心的男性時內心的無助和哀怨,雖然男性詞人們竭力想真實模仿女性的心境,但畢竟是男性,即使再怎么模仿也難完全跨越性別,因此在他們寫的歌詞中仍能看出男性意識的涌現(xiàn),他們更多的把女性書寫為傳統(tǒng)的怨女形象,當然也有例外,如李宗盛作詞、陳淑樺演唱的《像我這樣的單身女子》,“平凡如我,是非何必明說,單身女子的生活還不錯,我現(xiàn)在不要讓愛情擁有我,我對自己說我要獨立生活”,模仿女子的口吻寫的是一個獨立自信有著自我想法的女性形象。
女性詞作家同樣也可以“擬男聲”,模仿男性的立場寫作。比如著名女詞作人蕭十一郎就為后來成為她丈夫的張宇寫了很多的苦情歌。如由她作詞的《拱手讓他》就模仿男性的口吻對所假定的女方說“愛他就說吧別為我軟了心腸,我不是真的把你拱手讓他……愛怎么可能是說好就升華,與其讓三個人該有的快樂走樣,我寧愿獨自退場”,歌中的男性在感覺自己愛的無望之后,為了安慰自己選擇了一個使自己顯出道德優(yōu)越的位置把你讓他,自己退場。徐世珍作詞的《我說的很少》,“疲憊的一天消耗了太多微笑,還是為她空出懷抱我收起了煩惱讓她投靠,我對情人說的很少,脆弱不必讓她知道”,寫疲憊的男人在情人身邊尋找慰藉,有種淡淡的灰色情調。
雖然時代已經十分開放,女性地位早就不可同日而語,但在女詞作人模仿男性寫的情歌中存在不同程度的自我矮化,迎合了大眾心理的傾向,由此也可以看出傳統(tǒng)社會文化心理的穩(wěn)固和保守,仍是崇拜男性,因此性別代言在當代情歌中,呈現(xiàn)出男性粗暴式的按照他們理想的狀態(tài)替女性不厭其煩地訴說也就很自然了。
三說給自己和說到他
愛情固然有甜蜜,但有時也會讓人失去理智,深陷在愛情中的人總是不自知地常常會有莫名的悲歡,甚至會自言自語,他們的心思是敏感的,稍微的風吹草動便能引發(fā)無盡的情思。思念一個人的感覺必是五味雜陳的,有幸福,有惆悵,有焦灼,有安靜。這一切都取決于愛情雙方所處的階段與情境。
當代情歌中自言自語式的歌也不少。有些歌曲題目本身就取為自言自語,比如王繹龍作詞范曉萱唱的《自言自語》“天是灰色的,雨是透明的,心是透明的,我是灰色的哈”,一連串囈語式的短句,再現(xiàn)的便是人在自言自語時候的狀態(tài),思緒到處飄忽,由天和雨的顏色呼應此刻自身的心情,同題的還有關淑怡、郁可唯、康康的《自言自語》等。另外的一些歌曲,如陳客華作詞的《我對自己說話》其實就是自言自語的另一種說法,“在黑暗中忍受時間的擺蕩,內心的掙扎我開始對自己說話,說些自己也不懂的話,你已經遠去,我卻還不能讓自己瀟灑”,表達主體自己說著什么話他自己都不懂,深愛的她已經走了,而自己卻在不斷承受著感情的煎熬。以上都是在題目中可以明了地看出的,還有一些需要在歌詞的文本里去找和體會的,如秦天作詞金志文演唱的《難以啟齒的柔弱》,“有些難以啟齒的柔弱,在孤單夜里會滑落,突然有太多的話我只能對自己說,有些難以啟齒的柔弱,只能自己慢慢把握,忽然間有一天你不再聽我訴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但經歷感情的痛楚恰是心理上最脆弱的地方,對于這種感情的釋放除了訴說之外便也只能在黑夜里偷偷掉眼淚,因為這是難以啟齒的柔弱,因為你已不再聽我訴說,所以只能自己說給自己聽。
再有一些歌詞的自說自話,需要從寫作的原意去揣測。比如女作詞人徐世珍為SHE寫的兩首歌曲《大女人主義》和《半糖主義》。這兩首歌都是以主義命名,很明顯立意是在宣傳一種自己在愛情中的理論或是姿態(tài),而作詞和演唱者均為女性,顯示它的受眾是廣大女性朋友。《半糖主義》一歌中寫道“我要對愛堅持半糖主義,永遠讓你覺得意猶未盡,若有似無的甜才不會覺得膩,我要對愛堅持半糖主義,真心不用天天黏在一起,愛得來不易要留一點空隙彼此,才能呼吸”,表達出了女性在戀愛中要保持一種自我獨立的姿態(tài),歌中的女性直白地說,“雖然你緊緊牽著我的手但我也不屬于你,我們的愛需要保持恰好的距離”。另外一首與此有異曲同工之妙,《大女人主義》寫道“相愛大可不必賴著你,發(fā)揚大女人主義……要一直保持甜蜜要有平衡的關系,何必查你的案底,還不如做還自己,大風大雨夠愛你就有大無畏的勇氣,大聲說愛你,不再害羞和委屈”,表達出了女人也可以自我勇敢,也要有思想、有尊嚴承擔生活中重要的角色的思想。這些歌與其說給大眾聽,不如說是給自己聽,真實地表達自己在愛情中的立場。
愛情不是一帆風順的,半路也會突然殺出個程咬金,因此就出現(xiàn)了另外一個他或她。當代情歌之中的他她也很多,比如阿杜的《他一定很愛你》,“他一定很愛你,也把我比下去,分手也只用那一分鐘而已,他一定很愛你,比我會討好你,不會像我這樣孩子氣,為難著你”,生日里他陪著你的突然出現(xiàn)讓當事者“我”措手不及,于是開始拿自己和他比較,結果得出他更好,于是決定分手離去,只用了一秒鐘,類似的還有鐘漢良演唱的《你愛他嗎》、魏慶楓演唱的《你和他》等。女她則有威仔作詞曲、格子兮演唱的《我知道你很愛她》,“我知道你很愛她,只是我還放不下,我愿意靜靜的希望你能留下,我愛他 他愛著她,說了很多安慰的話,卻忘了你也是我的傷疤”,同樣表達的是戀愛中的三角關系,雖然早已不新鮮,但也還是能體現(xiàn)戀愛中的競爭以及情路的多舛。
情歌文本中的話語訴說方式與之聯(lián)系最密切的是歌曲文本中的人稱代詞的使用,但這種使用本身存在著一定的復雜性,因為為了歌詞的獨特性,避免在千篇一律中湮沒無聞,在表達情愛主題時往往顧左右而言他,人稱也多有變化,但萬變不離其宗,“我對你說”仍是歌詞創(chuàng)作的主要模式,其他的都可以看做是它的變異或補充形式。
參考文獻
[1]陸正蘭.歌曲與性別:中國當代流行音樂研究[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3:44.
[2]張宏生,張雁.古代女詩人研究[M].武漢:湖北教育出版社,2001:105.
Class No.:I045Document Mark:A
(責任編輯:鄭英玲)
Analysis of the Expressing Way of Utterance for the Contemporary Love Songs
Li Weiguo
(Chinese New Poetry Research Center, Southwest University, Chongqing 400715,China)
Abstract:In the contemporary pop songs, the proportion of love songs is far more than other types of songs, Based on this fact and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discourse, the paper proposed three main ways in the contemporary love songs. I said to you, I take the place of you, Say self and he. The first sentence pattern is the basic, the other ones can be seen as a variant of the first one.
Key words:contemporary;love songs;utterance;way of expression
中圖分類號:I04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6758(2015)12-0143-3
作者簡介:李衛(wèi)國,在讀碩士,西南大學中國新詩研究所。研究方向: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