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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四兒童文學對外來資源的融合與置換

    2015-03-17 16:21:03

    吳 翔 宇

    (浙江師范大學 人文學院, 浙江 金華 321004)

    五四兒童文學對外來資源的融合與置換

    吳 翔 宇

    (浙江師范大學 人文學院, 浙江 金華321004)

    摘要:五四兒童文學的發(fā)生受助于外國資源的譯介與引入。兒童文學先驅(qū)并非生吞活剝地“橫向移植”外國資源,而是基于本土文化的立場,對其進行了中國式的接受。這主要表現(xiàn)為:以“啟蒙兒童”為訴求,譯介教育兒童的文本資源;以中國想象為基點,擴容“兒童本位”的社會效應。外來他者的引入制導著中國傳統(tǒng)兒童文學資源的開掘,而注重思想顯效性的取向則限制了五四兒童文學的審美性的藝術傳達。

    關鍵詞:五四兒童文學;本土立場;中國式接受

    文章編號:1671-1653(2015)03-0061-06

    中圖分類號:I207.8

    文獻標識碼::A

    DOI10.3969/j.issn.1671-1653.2015.03.010

    Abstract:The occurrence of the May 4thchildren's literature is helped by the translation and introduction about foreign resources. Instead of "transplanting foreign resources" horizontally and roughly, the pioneers of children's literature are based on the position of local culture and accept it in a Chinese style. This is mainly shown as follows: translating text resources about children education for the purpose of their "enlightenment"; expanding social effects about "children-orientation" on the basis of Chinese imagination. The introduction of foreign literature guides the excavation of Chinese traditional children's literature resources and the attention to the effect of the thoughts limits the artistic conveyance of the May 4thchildren's literature aesthetics.

    收稿日期:2015-03-28

    基金項目:浙江省哲學社會科學規(guī)劃一般項目(15NDJC229YB)

    作者簡介:吳翔宇(1980-),男,湖南平江人,浙江師范大學人文學院副教授,碩士生導師,博士,主要從事現(xiàn)當代文學研究。

    TheMay4thChildren'sLiteratureIntegrationand

    ReplacementwithForeignResources

    WUXiang-yu

    (SchoolofHumanitics,ZhejiangNormalUniversity,Jinhua321004,China)

    Keywords:TheMay4thchildren'sliterature;localposition;Chinese-styleacceptance

    在現(xiàn)代性的邏輯框架中,“兒童”身上的“新質(zhì)”品格逐漸彰顯其勾聯(lián)中國現(xiàn)代轉(zhuǎn)型的本體價值。將“兒童的發(fā)現(xiàn)”理解為“人的發(fā)現(xiàn)”的重要組成部分,已成為五四時期學界的共識。周作人就曾指出:“一國興衰之大故,雖原因復雜,其來者遠,未可驟詳,然考其國人思想視兒童重輕如何,要亦一重因也?!盵1]兒童“新民”身份在國家話語中的確立,為兒童謀求新的身份認同提供了廣闊的話語空間?,F(xiàn)代知識分子的一個重要的使命是將兒童從成人的知識背景中解放出來。如果兒童置身于成人或其他強權意識的價值構建之中,那么“個人”的主體就被拘于既定歷史邏輯之中而被預先設定。基于此,中國兒童文學以“兒童”的本體訴求為起點,破除“以長為本”觀念的束縛,開創(chuàng)了以“兒童本位”為主旨的現(xiàn)代兒童文學傳統(tǒng)。質(zhì)言之,中國兒童文學的創(chuàng)構離不開外國資源的滋養(yǎng)。在譯介這些資源時,中國兒童文學先驅(qū)并非生吞活剝地“橫向移植”,而是基于本土文化的立場,對其進行了中國式的接受。傳統(tǒng)資源與外國資源互為他者,世界性與民族性的沖突與互動被納入到兒童話語與成人話語的動態(tài)結構之中,制導著兒童作家對傳統(tǒng)資源的化用。然而,這種接受外國資源的本土立場太注重思想顯效的取向,又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五四兒童文學的藝術傳達。

    一、 “兒童的啟蒙”與譯介的現(xiàn)代性

    中國傳統(tǒng)的兒童讀物以儒教倫理秩序和道德規(guī)范為訓誡核心內(nèi)容,嚴重地桎梏了兒童接受現(xiàn)代思想。在接受了“收放心”、“養(yǎng)德性”的蒙學教育之后,兒童漸漸“習成溫恭端默氣象”,初步由具有各種自然天性的童稚狀態(tài)邁向老成持重的社會化成人狀態(tài)。作為兒童的教育者,家長或私塾的先生們“偶然從文字堆中——掘出一點什么來,聊以充腹”[2],這種忽視兒童認知特點和審美愛好的教育方式,顯然無法達到啟蒙兒童的目的,反而造就了“一大班的‘少年老成’,——早熟半僵的果子,只適于做遺少的材料”[3]。為了獲取真正適合兒童的現(xiàn)代讀物,兒童文學的先驅(qū)們將視野轉(zhuǎn)向中國之外的西方,期冀用西方現(xiàn)代的兒童資源來改變中國兒童的閱讀現(xiàn)狀及教育方式。在此情勢下,“翻譯當先”的文化策略體現(xiàn)了中國人主動接受外來資源的文化姿態(tài)。此間的文化“習語”與文化“失語”并存而在,但前者占據(jù)了主導位置,有效地推動了中國兒童文學的發(fā)生。

    應該說,翻譯實踐從來都不是單純的,它必須將某一文化、語言語境的文本意義導入另一文化語境,并在不同文化之間的空隙中找到可以兼容與觀照的立足點。換言之,翻譯行為勾聯(lián)著不同文化間的“互視”與“對話”,翻譯者的文化選擇隱喻了本土文化無意識深處微妙的感受與想象。自五四之初興起的兒童文學翻譯大潮始,以譯介國外兒童文學理論、兒童文學名著為主要內(nèi)容,成為五四中西文化交流的重要組成部分?;趦和瘑⒚伞和葒臅r代訴求,中國知識分子對外國資源的選擇與過濾,呈現(xiàn)出較為濃厚的政治色彩和民族意識。他們將“意譯”與“直譯”結合起來,注重兒童文學資源翻譯的功利性。鄭振鐸就曾呼吁,“翻譯家呀!請先睜開眼睛看看原書,看看現(xiàn)在的中國,然后再從事于翻譯”[4]。對于翻譯者來說,翻譯行為必須要考慮本土文化的特點及訴求。由于注重翻譯的現(xiàn)實性和功利性,中國兒童文學譯介有著較為集中和單一的價值取向,即本民族兒童人格的鑄造和培育。具體而言,兒童文學譯介在內(nèi)容的選擇上主要呈現(xiàn)出如下三種路向:

    一是翻譯兒童科幻作品,寄予“科學救國”的理想。在“科學”觀念涌入中國的過程中,五四啟蒙者意識到傳授現(xiàn)代科學知識給兒童,有助于培養(yǎng)兒童創(chuàng)造力,激發(fā)兒童的智力成長。在論及譯介《月界旅行》的目的時,魯迅坦言,“破遺傳之迷信,改良思想,補助文明,勢力之偉,有如此者!”[5](P164)在他看來,科學是救治中國的一劑良方,“要救治這‘幾至國亡種滅’的中國……只有這鬼話的對頭的科學!”[6] (P318)當然,魯迅也意識到單引進科學還不夠,還要有真正接受科學的心志,對兒童而言更是如此。與魯迅一樣,茅盾也非常重視外國兒童作品中“科學文藝”思想的翻譯和引入。他認為,“科學知識乃是一切知識中之最基本的,尤其對于小朋友們”[7]。茅盾篤信“科技救國”的方法可以救亡圖存,翻譯那些富于想象力和冒險精神的西方科幻小說,可以啟迪群智、鼓舞民眾、破除迷信、培養(yǎng)國人的科學精神,從而達到挽救瀕危中國的目的。其翻譯《三百年后孵化之卵》等科學小說目的就是用兒童科學讀物來激發(fā)兒童的興趣和機體,使之成為不閉視聽的現(xiàn)代兒童。

    二是譯介英雄色彩濃厚的兒童文本,彰明“人”的主體價值。茅盾選擇兒童文學譯本的一個重要要求是:要能給兒童認識人生。在他看來,“兒童是喜歡那些故事中的英雄的,他從這些英雄的事跡去認識人生,并且構成了他將來做一個怎樣的人的觀念”[8]。這成為五四翻譯界選擇兒童譯本的重要標準,與啟蒙兒童的話語建構不謀而合。在這方面,周作人譯介俄國作家梭羅古勃的《童子Lin之奇跡》最具代表性。小說塑造了一個勇敢、叛逆、無畏的小孩子Lin,在強大的外族羅馬兵面前,他大膽地指出了羅馬兵殺害老百姓的事實,為了保護他,其他的小孩子大聲哭喊,想壓低他的聲音,還有幾個來拉他的手,想拖他回去,然而他卻勇敢地站出來抗爭。他盡管“手沒有力,也尚未長大”,但他的詛咒讓強大的羅馬士兵感到了恐懼,在羅馬士兵看來,這是“叛逆的種子”,“倘若后來長大,便可要聯(lián)合了作亂”。小孩子Lin的勇敢赴死表征了兒童所具有的精神美德是成人無法壓制的,這種死正如周作人在翻譯前的序言所言,“然非丑惡可怖之死,而為莊嚴美大白衣之母;蓋以人生之可畏甚于死,而死能救人于人生也?!盵9]在翻譯外國兒童文學的過程中,中國知識分子想借西方已經(jīng)覺醒的兒童來教化中國尚未覺醒的兒童。為此,他們選用了中國兒童身上最缺少的自由、幻想、獨立、奮進等精神來告誡或啟蒙,通過提升兒童的精神來承擔拯救民族國家存亡的使命。

    三是引入弱小民族的文學,積聚啟蒙弱者的精神氣度。在《文學上的俄國與中國》中,周作人闡明了自己對中國早熟文化的批判和對少年新生的推崇:“我們總還是老民族里的少年,我們還可以用個人的生力結聚起來反抗民族的氣運,因為系統(tǒng)上的生命雖然老了,個體上的生命還是新的,只要能夠設法增長他新的生力,未必沒有再造的希望”[10]。反映在兒童層面,就是要塑造兒童健全的國民性,以英雄、勇敢的神話人物為范型,在孩子們的心里播下敢于抗爭的希望之種。魯迅選擇的兒童文本集中在正處于“專制與革命對抗”的俄國和“抵抗壓迫、求自由解放”的東歐諸國。他認為這些國家更富有時代的革命色彩,想引進同樣處在被壓迫、被奴役地位的“斯拉夫民族”覺醒反抗的呼聲來振作“國民精神”,喚起沉睡中的中國人,以求挽救國運,“傳播被虐待者的苦痛的呼聲和激發(fā)國人對于強權者的憎惡和憤怒”[11] (P237)。通過《狹的籠》、《小彼得》等童話的譯介,魯迅發(fā)掘其超越單純兒童趣味的成人化的啟示,并將外國童話中的批評與諷喻感同身受地置于中國的境地之中:“當我旁觀他鞭責自己時,仿佛痛楚到了我的身上了,后來卻又霍然,宛如服了一帖涼藥”[12] (P269)。這樣一來,翻譯一個外國文本的意義就超越了對外國風土人情的了解,而躍升至中西文化相遇及融合的境界了。

    在譯介外國兒童文學理論與作品的過程中,外國兒童文學理論與作品勢必會對中國兒童文學產(chǎn)生強大的異化作用。對此,中國兒童文學先驅(qū)主張對照、轉(zhuǎn)換與歸化這些外國兒童文學資源,強調(diào)因地制“義”。正如茅盾總結五四時期的童話譯介情況時所言,“我們翻譯了不少的西洋的‘童話’來,在尚有現(xiàn)成的西洋‘童話’可供翻譯時,我們是老老實實翻譯了來的,雖然翻譯的時候不免稍稍改頭換面,因為我們那時候很記得應該‘中學為體’的?!盵8]不管是由外而至的異化,還是由內(nèi)而外的歸化,中外文化的交流對于包括兒童文學在內(nèi)的中國文學的現(xiàn)代轉(zhuǎn)型都是很有裨益的。這種基于中國本土文化訴求的譯介,可能會過濾一些如周作人所謂“有意味的沒有意思”的兒童文本,但面對著兒童集體失語的境地,中國知識分子強調(diào)對兒童的教化影響也是迫不得已。當然,如果完全盲視兒童的本真訴求,過多添加成人化的功利色彩,也勢必會影響兒童正常的閱讀、認知及接受。

    二、中國情境與理論資源引入的融通

    在中國兒童文學的發(fā)展過程中,西方兒童文學理論在中國的傳播,為中國兒童文學注入了新鮮的血液。對此,鄭振鐸曾指出,“一切世界各國里的兒童文學的材料,如果是適合于中國兒童的,我們卻是要盡量的采用的。因為他們是‘外國貨’而不用,這完全是蒙昧無知的話”[13]。在眾多兒童文學資源中,杜威的“兒童中心主義”對中國現(xiàn)代兒童文學觀念的生成影響最大。在周作人、魯迅、鄭振鐸、葉圣陶等人的努力之下,“兒童本位”成為五四兒童文學界普遍認可的現(xiàn)代觀念。然而,外國資源中兒童自然性與社會性的曖昧、雜糅,引發(fā)了五四兒童文學界關于兒童本位的“童心崇拜”與兒童本位的“民族隱喻”的論爭。可以說,多元的外國兒童文學資源以及中國本土文化的過濾機制,是造成中國兒童文學“錯位”或“變異”地接受外國資源的深刻根源。

    外國兒童文學資源的引入不是發(fā)生在一張白紙上,而是要通過中國文化的內(nèi)應來起作用。文化間的傳播從來都不是暢通無阻的,它必定要受到接受方的文化過濾。這種現(xiàn)象在“兒童本位”理論的接受中多有體現(xiàn),以冰心為例析之。受杜威、泰戈爾等人的影響,冰心以“母愛”、“童心”、“自然”為旗幟極力禮贊兒童的純美品格,并力主將兒童從成人世界中析離出來。在她看來,成人不應該干預兒童,兒童也可以不理會成人的世界,“他們的事,我們不敢管,也不會管;我們的事,他們竟是不屑管”[14] (P14)。不幸的是,這種純粹而美好的兒童想象在中國很難找到現(xiàn)實的依托。對此,茅盾指出,當“心中的風雨來了”時,冰心只能躲到“母親的懷里”去。她這“天真”,這“好心腸”,何嘗不美,何嘗不值得稱贊,然而用以解釋社會人生卻一無是處。[15]對于這種批評,冰心并非沒有意識。她承認,“半個世紀以前,我曾寫過描寫兒童的作品,如《離家的一年》、《寂寞》,但那是寫兒童的事情給大人看的,不是為兒童而寫的”[16] (P3~6)。“寫兒童的事情給成人看”表明了冰心兒童文學創(chuàng)作保持著與五四文學主潮緊密的關系,依然難以擺脫成人話語的制約。她對于自己這樣的“慰安”之作,她知道是“自欺、自慰,世界上哪里是快樂光明?”但是她“已經(jīng)入世了,不希望也須希望,不前進也是前進,……走是走,但不時地瞻望前途,只一片的無聊乏味”[17] (P228~229)。冰心的這種理性沉思和創(chuàng)作遭遇道出了中國兒童文學作家的心聲,即無法平衡兒童“自然性”與“社會性”的張力沖突,也反映了他們化用國外理論資源的尷尬困境。

    在接受外國童話理論的過程中,冰心的上述困惑同樣困惑著眾多兒童文學先驅(qū)。在現(xiàn)代中國的語境中,童話作家并未將童話看成是遠離現(xiàn)實的虛幻王國,童話世界也并非弱者逃避現(xiàn)實困境的遁所。在此,他們不是用童話來宣告啟蒙無效,而是要破除樂觀主義的“瞞”和“騙”。鄭振鐸肯定安徒生關于“人生是最魅力的童話”這一言論,在他看來,現(xiàn)代的人生遠非美麗的童話,當他帶著這種眼光去讀葉圣陶的童話時,他發(fā)現(xiàn)葉氏早期的“童話夢想”在中國特定的文化語境中注定要被摔得粉碎,“在成人的灰色云霧里,想重現(xiàn)兒童的天真,寫兒童的超越一切的心理,幾乎是個不可能的企圖?!逼浣Y果也只能是“前半或尚可給兒童看,而后半?yún)s只能給成人看”[18]。葉圣陶童話創(chuàng)作的轉(zhuǎn)型也印證了這一點,葉圣陶指出,“我很怕看見有些兒童讀物把世間描寫得十分簡單,非常太平。這是一種誑騙,其效果只能叫兒童當發(fā)覺原來不是這么一回事的時候喊一聲‘上當!’”[19] (P527)。于是,在《稻草人》中,他自覺地加入了社會的內(nèi)涵,無情地揭露和批判了當時社會存在的問題。對于這種現(xiàn)實慘劇,作者保持了較為冷靜的觀照心態(tài),他沒有神化稻草人,而是客觀地道出了它同情卻無力拯救的復雜情感:“請你原諒我,我是個柔弱無能的人哪!”與其說是稻草人無力拯救這些受苦受難的人,不如說是作者無法用童話世界的美好來療治現(xiàn)實的痛苦。在此,葉圣陶沒有簡化成人灰色的生活遭遇,更沒有用虛構的筆法來超越現(xiàn)實的困境。雖然他也曾借稻草人的口表達過微弱的光明呼喊(“天快亮吧”),但終究還是太虛弱無力,最終還是被無邊的黑暗所吞噬。在葉圣陶看來,這篇童話不是寫給兒童看的,屬于成人的文學,他只是借助童話的形式來抒發(fā)內(nèi)心郁結的悲憤。然而,我們也應該意識到,兒童接受這些現(xiàn)實的內(nèi)容未必是有害的,這篇童話恰恰能告訴兒童,童話世界的美好不一定能在現(xiàn)實中找到,盲視現(xiàn)實而沉浸于理想的童話世界中的兒童應該有所警醒。

    從上可知,中國知識分子對于外國兒童文學資源的接受并沒有停留在“模仿”的階段,而是將其和中國特殊國情結合起來,置換成為中國本土兒童文學資源。在他們的意識中,只有植根于“中國語境”中的真實才會有藝術真實的洞見。正如鄭振鐸所言,“寫中國的事,而使人覺得‘非中國的’,則即使其所寫的事跡完全是真實也非所謂文藝上的‘真實’,決不能感動讀者”[20]。換言之,寫“中國”的事,一定要使人覺得是“中國”的,這才算文藝上的真實。按此推導,中國知識分子在引入外國兒童文學資源時的文化選擇和過濾體現(xiàn)了中國情懷和世界意識的精神遇合,這種遇合之后的沖突與互動推動了中國兒童文學走向世界文學的道路。

    三、他者制導的思想顯效與審美偏狹

    中國現(xiàn)代知識分子以西方“現(xiàn)代”的兒童文學理念為武器,對傳統(tǒng)兒童文學資源中的封建糟粕,特別是戕害兒童成長的觀念予以極力地顛覆和批判。毋庸置疑,神話、傳說、歌謠、諺語、兒歌、寓言等中國傳統(tǒng)文化資源中有諸多有益于兒童文學的資源,需要重新審視和打撈,找到與現(xiàn)代中國語境契合的基點,用特定的語言和表現(xiàn)方式來演繹,使其成為具有現(xiàn)代品格的全新文學形態(tài)。

    在西方他者的參照下,中國知識分子開始檢視中國傳統(tǒng)兒童文學資源,努力營造具有現(xiàn)代意識的兒童文學作品。周作人就曾將中國古典志怪小說所輯錄的民間童話與西方童話進行比較,他深有感慨地說,“中國雖古無童話之名,然實固有成文之童話,見晉唐小說,特多歸諸志怪之中,莫為辨別耳?!睋?jù)此,他提出了收集古代童話的方法,“當上采古籍之遺留,下集口碑所傳道,次更遠求異文,補其缺少,庶為富足,然而非所可望于并代矣”[21]。從國內(nèi)外“異文”中尋漏補缺的收集方法,體現(xiàn)了周作人立足中西融通的背景打撈中國古代童話的視野及思維。盡管中國古代也有童蒙讀物為兒童計,“仿作小兒語”,然而,結果卻并不樂觀,誠如《演小兒語》的作者所感嘆的那樣,“余為兒語而文,殊不近體;然刻意求為俗,弗能”[22]。這種用文言來仿作小兒語的嘗試既無法達至兒童的內(nèi)心、切近兒童的心靈世界,也使正統(tǒng)的文言失去了其原有的章法和規(guī)范。受國外兒童文學用口語來言說故事的影響,中國兒童文學創(chuàng)作者放棄了那些拗口的文言文,代之以通俗易懂的白話文。他們意識到,如果不從根本上剔除語言帶給兒童閱讀的障礙,過濾傳統(tǒng)思想附加于文字上的陳舊毒素,中國現(xiàn)代兒童文學的發(fā)展將受到極大的阻礙和影響。在談到童話的變遷問題時,周作人意識到了傳統(tǒng)兒童文學資源必須要經(jīng)過淘洗和變革才能適應現(xiàn)代兒童的需要。在他看來,“顧時代既遙,亦因自然生諸變化”,如果“放逸之思想,怪惡之習俗,或兇殘丑惡之事實,與當代人心相抵觸者,自就淘汰,以成新式”,對此,現(xiàn)代人要做的就是“刪繁去穢,期合于用,即本此意,賢于率意造作者遠矣”[23]。如果說本土文化立場的堅守,影響著兒童文學作家接受外國資源的出發(fā)點、策略與方式,那么,外國他者的引入則影響著兒童文學先驅(qū)化用中國傳統(tǒng)資源時所持的標準、尺度和原則。

    與前述兒童翻譯家、兒童批評家一樣,五四時期的兒童文學史家堅守本土文化的立場,積極引入外國兒童文學資源,這無疑極大地推動了中國兒童文學的發(fā)展。魏壽庸、周侯予就提出,“從文學本體上講,要注意翻譯外國兒童文學是否有價值?就世界主義講,是否普遍?就兒童心理講,是否有效?”[24] (P34)朱鼎元也認為在選取外國兒童作品進行譯介時應考慮其是否符合國情?是否適用?是否是本國兒童所想象得到的。[25] (P23)可以說,中國兒童文學史家雖然都肯定外國兒童文學資源的普世價值,但更注重其本土的思想顯效。這種認識世界和自我的雙重眼光,體現(xiàn)了他們自覺的民族意識。然而,也產(chǎn)生了淡化文學審美價值的負面影響。翻閱五四時期的兒童文學作品,不難發(fā)現(xiàn):其書寫的兒童形象缺失作為兒童的獨特屬性,他們可以稱作兒童,但很大程度都是存活于成人視野中的兒童,兒童的“個”性相對薄弱,而兒童的“群”性特征較為明顯。換言之,這一時期兒童的共性大于個性,兒童似乎是作為群體形象出現(xiàn)在兒童文學作品之中,模糊的兒童性別、單一的兒童形象、趨同的文化取向弱化和擠壓了文學書寫的審美訴求。

    針對接受外國資源的實用主義傾向,諸多知識分子批判了那些輕視文學審美性的創(chuàng)作。周作人就曾指出中國翻譯界的一個弊病是“‘有自己無別人’,抱定老本領舊思想,絲毫不肯融通:所以把外國異教的著作,都變作班馬文章,孔孟道德”[26]。他不主張兒童過早地介入現(xiàn)實的成人的政治,認為這可以在長大以后自己去選擇。郭沫若也曾指出,“兒童文學不是些干燥辛刻的教訓文字”,他認為兒童文學中的教化寓于文本之內(nèi),“像藏在白雪里面的一些刺手的草芽,決不能象一些張牙舞爪的獅子”[27]。鄭振鐸十分贊賞源于中世紀法國的一部禽獸史詩《列那狐的歷史》,因為它是“真的童話”,“教訓與趣味并重”。他認為,“編譯兒童書而處處要顧全‘道德’,是要失掉許多文學的趣味的。”[28]事實上,思想性和藝術性是文學創(chuàng)作的兩翼,兩者都應兼顧,當思想性成為凌駕于藝術之上的主導因素時,就會損害藝術性的表達和呈現(xiàn);反之,有藝術缺陷的文學作品也不利于思想性的傳達。確實,在兒童文學創(chuàng)生初期也存在著一些狹隘的實用主義的兒童觀念,它未顧及兒童的獨立價值及主體精神,超越兒童接受界限的教化與訓誡,實質(zhì)上侵蝕了兒童文學的本體基石。

    可以這樣說,中國兒童文學界的著力點多在“兒童文學”的“兒童”范疇上,相對而言,“兒童文學”之“文學”則較為薄弱。造成這種現(xiàn)象的原因是對兒童文學“本質(zhì)”或“目的”的認識偏差。在現(xiàn)代中國,兒童文學陷入了教育與審美的兩難境地,作家被迫游離于兒童的自然性和社會性之間,難以制衡兩者的沖突與矛盾。例如鄭振鐸一方面肯定兒童的自然屬性:“凡是兒童讀物,必須以兒童為本位。要順應兒童的智慧和情緒的發(fā)展的程序而給他以最適當?shù)淖x物。這個原則恐怕是打不破的”。[29]然而,他也不得不承認:“絕對的‘兒童本位’教育的提倡,當然盡有可資討論的余地。”[30]由于特定的情境,中國兒童文學作家不得不預設兩類接受者,一是兒童讀者,另一個是成人讀者。如何處理好兩者之間的關系就變得相當關鍵:如果過多地考慮成人讀者,有可能會導向成人之間的教化或訓誡;如果過多地倚重兒童讀者,有可能會歸于游戲或娛樂的套路。當然,只預設成人或兒童為單一的“受述者”,這樣的兒童文學作品的深度和厚度也會受限,因為它失去了兒童接受者與成人接受者沖突與互動反向的推力。由于中國兒童文學始終無法整飭思想與藝術的沖突,“兒童本位”的觀念也打上了現(xiàn)代中國的鮮明印記,被賦予了雙重內(nèi)涵:一方面,“兒童本位”強調(diào)兒童本體的自足性,認為兒童是殊異于成人的獨立群體,他們有自己的物質(zhì)需求以及精神世界;另一方面,“兒童本位”又肯定兒童之于未來的隱喻性,認為兒童身上有諸多新質(zhì),他們是未來世界的主體。

    基于強烈的社會意識,中國兒童文學承擔著培育新民的社會責任。也正是這種擔當,使得這種注重思想顯效的接受機制具有了合法性。然而,如果不能辯證地融通思想性與藝術性的沖突,盲視兒童自然性與社會性的復雜關聯(lián),中國兒童文學的健康推進肯定會受影響。在兒童文學與政治的關系問題上,無論是過分強調(diào)政治之于兒童文學的訓諭和教化功能,還是將兒童文學超脫于政治之外,都是對兩者之間深度關聯(lián)的片面理解。如果我們能重返現(xiàn)代中國的歷史現(xiàn)場,意識到“想象中國”這一話語實踐之于兒童文學的限度和意義,審視兩者之間存在的辯證關聯(lián),勢必能深化對中國兒童文學的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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