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書家鮑廷博與烏鎮(zhèn)

吳月英

（桐鄉(xiāng)市圖書館，浙江 桐鄉(xiāng) 314500）

〔作者信息〕吳月英，女，館員。

鮑廷博（1728—1814），字以文，號淥飲，又號通介叟、得閑居士等。原籍安徽歙縣西鄉(xiāng)長塘村，其家數(shù)代行商，祖父鮑貴、父鮑思詡同至浙江杭州經(jīng)商，世業(yè)鹽和冶坊。鮑貴辭世后，思詡攜家眷居杭州，廷博遂生于杭州。乾隆十年，18歲的鮑廷博就已經(jīng)刻書了。父母逝世后葬于烏程縣鄉(xiāng)間。乾隆四十九年（1784），廷博擇址與烏程縣僅一河之隔的桐鄉(xiāng)縣青鎮(zhèn)楊樹灣（今名楊樹浜），建造藏書樓寓居。

鮑廷博的父親鮑思詡雖是商人卻嗜好讀書，具有典型的“賈而好儒”的徽商特點。鮑廷博曾兩應(yīng)鄉(xiāng)試，名落孫山，“自慚制義不工，遂留心于典籍?！倍髞斫K于使他成為一代書宗的藏書家、刻書家。

鮑氏知不足齋藏書，至少是從鮑思詡開始的，他取《禮記》中“學(xué)然后知不足”，命名其齋。鮑廷博在刊刻的《知不足齋叢書·凡例》中，自稱“知不足齋后人”。

鮑廷博在何時遷居烏鎮(zhèn)呢？光緒《桐鄉(xiāng)縣志》與《烏程縣志》、民國《烏青鎮(zhèn)志》及其《墓志銘》、各篇傳紀，都沒有記載。趙懷玉在《知不足齋叢書序》的夾注中，記有“先生于甲辰歲移家檇李?！?甲辰是乾隆四十九年，“檇李”指嘉興，桐鄉(xiāng)縣屬嘉興府。

據(jù)鮑廷博手校的《白石道人歌曲》的題識，他在乾隆四十八年“十一月廿四日，半山舟中”、“十二月十二日，舟次烏青”、“十二月十五日，清曉臨平道中校注?！睆倪@些題識分析，他那時似在向青鎮(zhèn)搬家。

吳騫的《拜經(jīng)樓詩集》卷四，有作于乾隆四十九年（1784）的《夏日從小桐溪泛舟徑硤石至烏青訪淥飲道中即事》二首（小桐溪，在海寧新倉，指吳騫的住處）有“草沒烏墩戍，風(fēng)傳宋堡鐘”句，宋堡是烏鎮(zhèn)（古名烏墩、烏戍）南柵地名，楊樹灣在其東。從此詩可知鮑廷博此時已遷居烏鎮(zhèn)。卷四還收有《小寒食同蘭坻烏青泛舟即事》三首，列為乾隆五十年作。蘭坻即方薰，清畫家。詩人魏之琇亦作有《鮑廷博移居桐溪》詩（四首），中有“塵事自從今日減，著書應(yīng)比舊時多”之句。說明了鮑廷博選擇在烏鎮(zhèn)楊樹灣這地方定居，是因為在那里可以減少“應(yīng)酬等”塵事，靜下心來編書、著書。后來事實證明：他在烏鎮(zhèn)編校刻印了二十多集《知不足齋叢書》。乾隆五十一年十月，鮑廷博《慶元黨禁跋》末署“校于青鎮(zhèn)寓舍”。這一年，江蘇武進人趙懷玉（詩人、藏書家）也曾至楊樹灣“與鮑以文、方蘭士晨夕相處，日以?？苯?jīng)史為事。”“桐鄉(xiāng)地僻，無酬應(yīng)之繁。”①這也說明了鮑廷博在烏鎮(zhèn)也接待書友，“日以校勘經(jīng)史為事”從事學(xué)術(shù)活動。他在烏鎮(zhèn)的知不足齋也成了一個學(xué)術(shù)活動場所。

此后，鮑廷博就在烏鎮(zhèn)楊樹灣讀書、著書、藏書、刻書。曾聽烏鎮(zhèn)故老相告：鮑廷博曾借烏鎮(zhèn)南柵的道觀崇福宮（俗稱南宮）作為刻書的場所。烏鎮(zhèn)在明代即以刻書著名，旅行家徐霞客曾到烏鎮(zhèn)出版家程尚甫家購書，可見烏鎮(zhèn)足有為鮑廷博刻書的專業(yè)人員。

鮑廷博活動的主要地方是杭州和烏鎮(zhèn)兩地，其父母逝世后，葬于烏程，他此后長期定居烏鎮(zhèn)。期間，除了有時至海寧等地訪友，至蘇州訪書，至杭州訪友訪書，他五十七歲至八十七歲的三十一年一直定居在楊樹灣。

鮑廷博在校書題跋中，雖然大多署“校于知不足齋”，但也有不少題跋注明該書是在烏鎮(zhèn)校的。

乾隆五十年（1785）正月，鮑廷博在?？獭墩训孪壬S讀書志》寫的跋語，末署“正月十九日青鎮(zhèn)寓廬校完?！笔悄昃旁率呷?，鮑廷博自烏鎮(zhèn)至蘇州訪書。同月，至桐鄉(xiāng)金德輿家，與方薰、趙懷玉、金德輿等一起觀賞程世銓攜來的宋刻本《鑒誡錄》。十三日，鮑廷博以家藏抄本《鑒誡錄》囑趙懷玉校勘。

乾隆五十一年（1786）三月，汪輝祖至京謁選，抵湖州后，繞道至烏鎮(zhèn)向鮑廷博告別，鮑與汪同舟至蘇州，舟中相與讀書、論書，鮑贈書以作別。七月，鮑廷博在?？獭毒蘼箹|觀集》寫的跋語，末署“校于烏鎮(zhèn)寓館?！笔?，鮑廷博在?？獭稇c元黨禁》寫的跋語，末署“校于青鎮(zhèn)寓舍?！?/p>

藏書家嚴元照在《周益公書稿》的跋語中說：他于乾隆五十六年（1791）八月下旬，訪知不足齋主人鮑君以文于烏鎮(zhèn)，②鮑即以此書相贈。是年十二月，鮑廷博在楊樹灣的住所突遭火災(zāi)，損失藏書近半。

乾隆五十八年（1793）十月朔日，鮑廷博在校刻《西塘集耆舊續(xù)聞》寫的跋語，末署“識于柳塘寓舍?！雹矍∥迨四晔律箱剿娜?，鮑廷博在?？獭短K沈內(nèi)翰良方》寫的跋語，末署“識于柳塘寓廬?！雹芰?，顯然指楊樹灣。

乾隆五十九年（1794）七月二十八日，吳縣藏書家鈕樹玉來青鎮(zhèn)楊樹灣與鮑廷博相品藏書。

乾隆六十年（1795）八月初五日，鮑廷博至杭州文瀾閣，就《四庫全書》本把從沈叔埏抄來的《溪堂集》，“是正一過。是月二十日校于青堆寓廬。”

嘉慶元年（1796）四月，鮑廷博在校刻《墨莊漫錄》寫的跋語，末署“校于柳塘寓室?！?/p>

民國《烏青鎮(zhèn)志》“鮑廷博傳”說：“阮文達公視浙學(xué)時，每于按試嘉湖之便，造其居，觀所藏書?！睋?jù)清張鑒等撰《阮元年譜》，阮元于嘉慶元年七月十九日出試嘉興，八月十三日至湖州，九月初三日回省。阮元至烏鎮(zhèn)訪鮑廷博，當(dāng)在嘉慶元年。

嘉慶三年（1798）十二月，鮑廷博從烏鎮(zhèn)至蘇州，訪黃丕烈等吳門書友。

黃丕烈在《士禮居藏書題跋記》卷六中談到《中州集》一書，提及鮑廷博于嘉慶四年（1799）冬“泛舟往杭州，夜半遭風(fēng)，舟幾覆溺”，此時，鮑尚居烏鎮(zhèn)。

嘉慶十三年（1808），鮑廷博八十一歲，?？吨褡V詳錄》，入《知不足齋叢書》第二十四集，所作跋文末署“于青堆寓廬?！?/p>

嘉慶十五年（1810）八月，蘇璠為《霽山先生集》寫的跋語中提到“買舟訪（鮑淥飲）先生于青堆寓廬。”⑤

嘉慶十六年（1811）八月，鮑廷博在為《辛巳泣蘄錄》寫的跋語中說：“八月十二日自杭州返烏鎮(zhèn)，十四日……與二孫正字舟中看月，至新墅始睡。十五日午刻抵家。”這年九月，趙懷玉至烏鎮(zhèn)，訪老友鮑廷博。時鮑“病足不良于行，就床頭與談，猶娓娓不倦，盤桓竟日，贈詩而別?！弊饔小稙蹑?zhèn)訪鮑明經(jīng)廷博》詩，說：“桐華溪上判風(fēng)煙，楊柳浜頭又泊船。草草十年勞遠夢，依依竟日話前緣?？V緗贈喜歸裝富，堂構(gòu)勝知啟后賢。倚塌莫愁腰腳倦（時君病足），重來會訪地行仙?！睆摹皻w裝富”句中，可得知鮑廷博是送給他很多書籍的。冬，趙懷玉再訪“老友鮑以文于烏戍，時君病足不能起。”⑥

嘉慶十八年（1813），烏程縣令彭志杰說：“古歙鮑叟以文，僑居烏鎮(zhèn)有年矣?！?/p>

嘉慶十九年（1814）八月十三日，鮑廷博卒于家，享年八十七歲。⑦

鮑廷博卒后，嘉慶二十年（1815）十月，趙懷玉過烏鎮(zhèn)，作詩挽鮑廷博，并遣兒子往吊。詩中回憶“烏戍丹楓昔系舟，殷殷執(zhí)手話床頭”。⑧嘉慶二十四年（1819）閏四月，常熟藏書家張金吾偕黃廷鑒乘舟至烏鎮(zhèn)訪知不足齋，借讀《古今圖書集成》。鮑廷博之孫正言安排他們住在烏鎮(zhèn)南宮道院，每日自書齋中用舟載出五六百冊，供分編披讀，凡六日而畢。⑨其好友趙懷玉撰寫的《墓志銘》說：“烏青之秀占吳越，不逢不若安其室”。其友人翁廣平在《鮑淥飲傳》中說：“先生壯年，父母相繼卒于杭，乃卜葬于湖州烏程縣某鄉(xiāng)，后遷居桐鄉(xiāng)縣之烏青戍，成為桐鄉(xiāng)人也。⑩以上所引，都證明鮑廷博壯年時期就卜居烏鎮(zhèn)，而晚年仍定居烏鎮(zhèn)。

注釋

①《收庵居士自敘年譜略》，《續(xù)修四庫全書》第1470冊

②王文進《文祿堂訪書記》

③《知不足齋叢書》第十九集

④《知不足齋叢書》第十七集

⑤《知不足齋叢書》第二十五集

⑥均見《亦有生齋詩集》

⑦《知不足齋叢書》第十九集《世善堂書目》卷末

⑧《亦有生齋詩集》卷二十二

⑨見黃廷鑒《第六弦溪文抄》卷二《讀知不足齋賜書圖記》

⑩《聽鶯居文抄》卷二十

〔1〕（清）鮑廷博，周生杰，季秋華.鮑廷博題跋集〔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12.10

〔2〕（清）鮑廷博.知不足齋叢書〔M〕.北京：中華書局，1999

〔3〕劉尚恒.鮑廷博年譜〔M〕.合肥：黃山書社，2010.3

〔4〕顧志興.浙江藏書史〔M〕.杭州：杭州出版社，2006.11

〔5〕盧學(xué)溥.烏青鎮(zhèn)志〔M〕.清文齊刻書處，民國25年（1936）

〔6〕 馬新正.桐鄉(xiāng)縣志 〔M〕.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19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