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99热精品在线国产_美女午夜性视频免费_国产精品国产高清国产av_av欧美777_自拍偷自拍亚洲精品老妇_亚洲熟女精品中文字幕_www日本黄色视频网_国产精品野战在线观看 ?

      色彩表現(xiàn)與艾青詩歌的審美特征

      2015-02-11 20:51:03尹成君北京語言大學藝術學院北京100083
      天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 2015年2期
      關鍵詞:復調

      尹成君(北京語言大學藝術學院,北京100083)

      ?

      色彩表現(xiàn)與艾青詩歌的審美特征

      尹成君
      (北京語言大學藝術學院,北京100083)

      摘要:艾青在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上是一位獨具特色的、有著豐富繪畫經(jīng)驗與豐厚藝術修養(yǎng)的現(xiàn)代抒情詩人。他獨特的藝術創(chuàng)作經(jīng)歷與體驗,為其詩歌風格帶來別樣的特征。他在巴黎的繪畫學習經(jīng)歷,無疑讓他直接探觸到西方現(xiàn)代藝術精神和藝術特色,尤其是印象派藝術對于“光”與“色”的強調,對其詩歌創(chuàng)作影響更為鮮明。艾青被稱為“吹蘆笛的詩人”,一個“從彩色的歐羅巴”帶回了彩色的詩的中國的歌者。他的詩中有意味的色彩表現(xiàn),深化了他詩歌的審美深度與廣度,為人們創(chuàng)造了一個“有意味”的、充滿了色彩想象與審美意象的廣闊空間。

      關鍵詞:色彩表現(xiàn);熱烈的憂郁;復調;紫色的靈魂;審美深化

      艾青在讀《林風眠畫集》后曾寫了一首《彩色的詩》,詩中不妨看出他對畫家如何在畫中追求詩情美,詩人如何在詩篇中表現(xiàn)繪畫美的藝術見解和創(chuàng)作體會。“畫家和詩人/有共同的眼睛/通過靈魂的窗戶/向世界尋求意境?!保?]艾青是深知藝術形式之間的區(qū)別與聯(lián)系的。色彩是艾青詩歌藝術表達的要素之一,帶有鮮明的藝術美學傾向與追求。把色彩這一直指人心的視覺要素,成功地運用到詩歌藝術形象塑造、氛圍設立、意境建構中,使艾青詩歌富有了獨特而豐富的審美內蘊。在艾青詩歌中,強烈而細膩的色彩描寫,充分發(fā)揮了藝術視覺效果的審美功能,構成鮮明生動的畫面,為文本帶來豐富的審美想象空間。

      一、艾青詩歌的“光”與“色”

      艾青1928年夏初中畢業(yè)后,考入杭州的國立藝專繪畫系。一學期后,便遠到現(xiàn)代藝術的發(fā)源地法國巴黎學畫。其時,法國后印象派尚在流行。他一邊在一家工藝美術的小廠工作,一邊進行自學,到蒙巴那斯一個自由畫室去畫人體速寫。而歸國時,在他父親的眼中,他除了帶回了那狂熱的畫幅和幾本叛逆的書外,兩手空空。艾青在巴黎三年的繪畫經(jīng)歷,無疑讓他直接探觸到現(xiàn)代藝術的精神和藝術特色,尤其是以法國巴黎為發(fā)祥地的印象派藝術對其影響更為鮮明。

      艾青在《向太陽》中提到的凡谷(即凡高),便是法國后期印象派的著名畫家。前期印象派藝術最為強調的是色與光的瞬間變化,以細致而斑駁的色彩描摹自然;后期印象派畫家不滿于前期印象派的“客觀主義”的表現(xiàn)和片面追求外光和色彩,他們強調藝術要抒發(fā)藝術家的自我感受,主觀感情和情緒,傳達藝術家內心的體驗,表現(xiàn)“主觀化的客觀世界”。在藝術表現(xiàn)上注重形、線條、色塊、體積感等。印象派眼中的自然,是主體感覺中的自然。詩人們正是認識到這一點,因而不再去照抄對象,而是緊張地追尋、發(fā)現(xiàn)與自己心靈相通的東西,進行色彩的個性化的表現(xiàn)。

      如若說,印象派繪畫讓艾青直觀地接觸到新的藝術表現(xiàn)形式的話,那么,以波德萊爾為代表的西方象征主義詩歌觀念則讓艾青找到了將繪畫因素如何運用到詩歌創(chuàng)作中的理論根據(jù)。在波德萊爾看來,在自然界中的萬物之間、自然與人之間、人的各種感官之間、各種藝術形式之間,相互存在著隱秘的、內在的、應和的關系,而這種關系發(fā)生在一個統(tǒng)一體之中。他認為詩人之所以為詩人,正是因為他獨具慧眼,能夠“勘破世界的整體性”[2]。《應和》一詩集中體現(xiàn)了波德萊爾的這種“應和”思想,在這里,他深入分析了人們各種感官之間相互依賴和應和的關系:即聲音可以訴諸視覺,顏色可以訴諸嗅覺,芳香可以訴諸聽覺。具體說來就是聲音可以使人看到顏色,顏色可以使人聞到芳香,芳香可以使人聽到聲音,聲音、顏色、芳香可以相互應和,而這一切又都是在世界這個統(tǒng)一體中完成的。波德萊爾進而推論人與自然、精神與物質、形式與內容、各種藝術之間也都存在著這一“應和”的關系。波德萊爾將應和理論作為全部詩歌創(chuàng)作的理論基礎,在他眼里,繪畫與音樂對于文學有著文學自身無法比擬的暗示、象征功能,它們提供了最大的暗示、象征的可能性。由此,繪畫的色彩與音樂的節(jié)奏等在詩歌創(chuàng)作中得到了空前的強調與運用。

      我們看到,艾青的詩融合了前后期印象派藝術的各自的藝術特色,不僅重視光、色、線條的搭配造型功能,而且極為重視主觀情感在其中的表現(xiàn)。在他的作品中,我們不時便會感到這種色與光相互交織的描寫,并以此構成他主要的主題意象:對光明的不懈向往與追求。他將充滿主觀感情的光與色交融在文本中,應和了波德萊爾的“應和”理論,使詩歌創(chuàng)作獲得了繪畫美、音樂美的特質。正如他所說:“詩人在這樣的時候,顯出了他的藝術修養(yǎng):即除了他所寫的事物給以明確的輪廓之外,還能使人感到有種顏色或聲音和那作品不可分離地融洽在一起。我們知道,很多作品有顯然的顏色的,同時也是有可以聽見的聲音的?!薄霸駟栠^自己呢?我有著‘我自己’的東西了嗎?我有‘我的’顏色與線條以及構圖嗎?”[3]可見,繪畫因素諸如色彩、線條、構圖等是已被納入到艾青的審美視野中的,他的詩歌也由此而富有獨特的審美特征。

      對繪畫因素,尤其是色彩在文本中的強調,使艾青早期的作品中,便呈現(xiàn)出一種色彩斑駁的審美傾向,而且這種意識伴隨了他一生的創(chuàng)作。諸如:“一條漸漸模糊的/灰黃而曲折的道路/在廣大的灰白里呈露出的/到處是一片土黃,暗赫/與焦茶的混合”(《曠野》)[1]1533。色彩的描寫在艾青的早期創(chuàng)作中更富有象征的意味,更貼近西方的象征主義的詩歌特色。后期詩歌中,色彩的象征意味仍然存在,但多了更多的理性的思考。不管怎樣說,色彩表達是艾青詩歌獨具風格的重要表現(xiàn)手段,是他詩歌藝術的重要構成部分,卻是一個鮮明的事實。他把造型藝術的主要手段——色彩作為一種“有意味的形式”,作為一種獨特的審美語言符號,使之表意達情,譜寫成“彩色的詩”。

      艾青不但善于表述色彩的斑駁,同時色彩的流動變化也成為其敘述的特色。猶如印象派對色的瞬間的捕捉,艾青關于色彩瞬間變化的感受能力在文本中的表達,可以說是中國現(xiàn)代文學作家中的佼佼者。在法國巴黎至馬賽路上完成的《當黎明穿上了白衣》[1]12一詩中,艾青便以色彩瞬間的不斷的流轉與變化,構成一個視覺感極強的風景畫面。

      紫蘭的林子與林子之間/由青灰的山坡到青灰的山坡/綠的草原/綠的草原,草原上流動著/新鮮的乳液似的煙/啊,當黎明穿上白衣的時候/田野是多么新鮮。

      詩人敏銳的對于黎明瞬間大自然色彩千變萬化的捕捉能力和藝術表達能力,確實使詩本身生成一種生動的力量。在這里,“紫藍的林子”與“青灰的山坡”是對自然物象“黎明來臨時”色彩流動的真切的文字描寫,至“綠的草原/綠的草原/草原上流動著”時,其色彩的流動性、變化性與強烈性,在色彩的節(jié)奏與反復之中不斷在文本意境上伸展,進而“新鮮的乳液似的煙”在文本中構成鮮明而富有意味的色彩意象,并在其托襯下呈現(xiàn)出一種相當深遠而遼闊的境界。這樣的色彩運用與表達,可以同印象派畫家相比美。他們同是對自然色彩的瞬間變化的客觀描摹,展現(xiàn)出一種“動態(tài)的色彩”的美,色彩在流動之中顯露出審美想象的空間。雖然色彩的描寫并沒有脫離物象,但斑駁的色彩表達使他的文本同時豐富起來,色彩成為一種藝術語言的符號,成為藝術家“精神沉入物質”的表現(xiàn)。在這里,艾青強調的是色塊的組合與不斷的轉換。詩題“當黎明穿上了白衣”,便很具有色彩的想象性。詩中的紫藍、青灰、綠、白等色彩詞匯的準確描寫,為我們構成了一幅流動的、靈秀的色相分明、悅目清新、有著一絲偏冷色調的黎明時分的山林畫面。其中,前三色為背景,烘托著主色“白色的煙霧”,而微黃的描寫——“微黃的燈光,正在電桿上顫栗它的最后的時間”,使色彩的對比具有了社會現(xiàn)實的意義與深度,色彩讓人思索并加強了意境的伸展,詩人對黎明的渴望,對黑暗的憎惡的感情在色彩的渲染下鮮明而熱烈。由此,色彩在對比中不僅凸現(xiàn)了視覺的效果與美感,而且富有藝術意味,拓展了審美空間。

      對光的特有的敏感,是印象派藝術對艾青影響的另一種重要表現(xiàn)?!八囆g離開光就沒有生命”[4],艾青一生之中都體現(xiàn)了對于“光”的摯愛與歌唱,并構成了他重要的主題意象。在他離開巴黎返回祖國途經(jīng)蘇伊士運河時,他曾寫了一首《陽光在遠處》[1]13的詩歌,初現(xiàn)了他對于“光”的迷戀與感悟:陽光在哪里?在沙漠,在遠處。向往光明,但又有一種深刻的憂郁而沉重的情感躍然于紙端。

      陽光在沙漠的遠處/船在暗云遮著的河上馳去/暗的風/暗的沙土/暗的/旅客的心啊/陽光嬉笑地/射在沙漠的遠處。

      詩人在歸國的途中,以一種熾熱的心腸象征了他對光明的渴望,但又同時深深感到一種對“光”的把握的不確定與模糊。這種熱烈而又有一種潛流著的憂郁感情是通過色彩強烈的明暗對比來獲得的,盡管這里并沒有一個顯見的色彩詞。陽光帶給人的是光明的感受,是暖色的調子,即便是在沙漠,在沙漠的遠處;但很快這種暖色調被解構了,“暗云”、“暗的風”、“暗的沙土”、“暗的旅客的心”以一種極富音樂感的復沓的節(jié)奏和回旋的韻律使冷色調占據(jù)了主要的位子,感染了讀者的心。明暗的對比,凝結在陽光以其“嬉笑”的姿態(tài),“射在沙漠的遠處”中,恰在這“凝結”的同時,一個象征的意象空間在讀者的心中已經(jīng)展開。不難看出,在這首詩里,“光”的明暗對比是其重要的結構因素與意義因素。如主題缺少了與色調冷暖、明暗的對比,艾青的詩便不會有這種令人遐思的意象空間。

      艾青一生因寫下了很多以“光”為主題的詩歌,才會有“太陽”、“夜”等“光明與黑暗”意象群的出現(xiàn)。如有《向太陽》、《太陽》、《火把》、《黎明的通知》、《光的贊歌》等“光明”的一類,又有《透明的夜》、《監(jiān)房的夜》、《薄暮》、《雪落在中國的土地上》等“黑暗”的一類,給我們刻畫了明與暗、冷與暖相對峙的詩情世界。在這種色彩對比、明暗對比鮮明的世界中,艾青將色彩與形象、主題,色彩與節(jié)奏、旋律緊密結合,以復沓的形式生成一種復調的世界??梢哉f,艾青始終把苦難與向往,悲哀與追求契合在一起,讓沉重的調子貫穿于他高昂的歌唱中,色彩的冷暖于是而表征著他的意象世界。諸如:

      黑的河流,黑的天/在黑與黑之間/疏的,密的/無千萬的燈光。

      ——《那邊》

      黃昏的林子是黑色而柔和的/林子里的池沼是閃著白光的。

      ——《黃昏》

      我從陰暗處/悵望著哪,/白的亮的/波濤般跳躍的宇宙,/那是生活的叫喊著的海啊。

      ——《叫喊》

      希望鐵黑的天宇之間/會裂出一絲白線。

      ——《黎明》

      “黑的河流、黑的天”等明暗與冷暖色的對比,已構成艾青語言抒寫的特色。一組組的“黑/燈光、黑夜/火光、黑色/白光、黑夜/太陽、陰暗處/白的亮的、鐵黑的天宇/一絲白線”等等的黑白二色的鮮明對比,不難看出,艾青詩歌表達的很鮮明的特色。艾青詩里的色彩形成色塊的堆疊,具有力度,是有著聲音,有著音樂感的。色彩與光在這里不再僅僅是描摹客觀的自然,而是心靈的再造、主題的不斷深化。以色與光造型表達詩情意境成為艾青詩歌特色的主要特征。

      二、“熱烈的憂郁”——艾青詩歌意象的色調特征

      無論艾青怎樣歌唱光明,在他的心靈深處卻有著一種深深的憂郁、沉重的感受,正如他在詩歌中所說:“在我松皮一樣陰郁的身體里/流著對于生命的煩惱與固執(zhí)的血液”(《曠野》)[5]“中國/我的在沒有燈光的晚上/所寫的無力溫暖的詩句/能給你些許的溫暖嗎”(《雪落在中國的土地上》)[1]145。這是否與波德萊爾筆下的“熱烈的憂郁”有一種暗合呢?

      “我發(fā)現(xiàn)了美的定義,我的美的定義。那是某種熱烈的、憂郁的東西,其中有些茫然、可供猜測的東西?!保?]657在波德萊爾看來,不規(guī)則,就是說出乎意料、令人驚訝、令人奇怪,是美的特點和基本部分。波德萊爾曾列舉了11種造成美的精神,其中很多部分都與厭倦、憂郁有關,波德萊爾認為愉快是美的最庸俗的飾物,而憂郁才可以說是它的最光輝的伴侶,以至于幾乎設想不出哪一種美是不包含不幸的。事實是艾青的詩歌中也強烈地表現(xiàn)出這一特征——即熱烈的憂郁。詩人的憂郁感不僅深受波德萊爾現(xiàn)代詩歌觀念的啟發(fā),更為重要的是其自身的主觀因素造成的。這來自兩個方面:農人的苦難生活給他帶來的憂郁情緒和流浪漢般的漂泊生涯使他生成對祖國、對自己的感傷情懷??梢哉f,那《畫者的行吟》中“凄艷的紅布”是艾青憂郁情緒寫照與象征。因此,后來我們看到在那“悲哀的北方”和薄霧彌漫的“曠野”他再次吹起的憂郁的蘆笛,還有讓獨輪車發(fā)出“使陰暗的天空痙攣的尖音”。憂郁成了艾青詩歌所堅持的特有情調,他的憂郁來自于靈魂。即便是在歌唱著光明的意象群中也有著潛隱著的憂郁之情,從而構成了他獨有的復調的世界。而他的“土地意象”、“池沼意象”、“森林意象”等等這一類意象群,更讓他的這種“熱烈下的憂郁”表現(xiàn)得極為突出。色彩在意象群中強化了意象的陰冷。如若說在“光明”的系列里,詩人還用色彩明亮的語言來訴說他對光明向往的話,諸如“看見熔鐵般紅熱的奔流著的朝陽”(《鐵窗里》)[1]62,而在黑暗系列中詩人則多用灰色、黑色來描寫他的意象世界了?!巴恋亍币庀蟊闶前嘣姼柽@種灰冷的表現(xiàn)占據(jù)主位的例證。

      枯死的林木/與低矮的住房/稀疏地/陰郁地/散布在/灰暗的天幕下/天上/看不見太陽/只有那結成大隊的雁群/惶亂的雁群/擊著黑色的翅膀/叫出它們的不安與悲苦/從這荒涼的地域逃亡。

      “土色的憂郁”、“灰暗的天幕”、“黑色的翅膀”等極富主觀感情色彩的抒寫,勾畫了一個蕭索而悲哀的北方景象。在這塊土地上,“看不見太陽”,沒有光的存在只有灰暗的“一片無垠的荒漠”。艾青式的“憂郁”在這里表現(xiàn)得極有代表性。但即便如此,“我”依舊“愛這悲哀的國土”。再看下面這首詩,同樣揭示了這種憂郁的連綿不絕:

      在貧窮的小村與小村之間/手推車/以單獨的輪子/刻畫在灰黃土層上的深深的轍跡。

      ——《手推車》[1]158

      艾青式的憂郁是什么?那就是憂郁并不是絕望,還有著向往;熱烈并不是狂熱,還有著深刻的憂郁。他的這種特質使他與同樣“歌頌光明,鞭韃黑暗”的革命文學區(qū)分開來,并獲得了詩歌的審美深度及空間?!霸姷淖顐ゴ蟆⒆罡哔F的目的”是美,詩要表現(xiàn)的是“純粹的愿望,動人的憂郁和高貴的絕望?!保?]178-182艾青的詩歌正因為有了這“動人的憂郁”、“熱烈的憂郁”、而不是口號般的狂呼之叫,他詩歌的意象才會顯得那樣打動人心。而憂郁的情感是離不開色調的表達的。艾青成功地運用色調的相互變化與交織來凸現(xiàn)他詩歌的主題意象,色調使情感更加熾烈而深刻。

      當我們梳理艾青的詩歌的主題意象時,我們會發(fā)現(xiàn),在艾青的詩歌中存在著兩種相互交織的色調的變異:即當以“光明”為主題意象時,詩人將光明亮麗的色調推為詩歌的中心構圖,多以“光”的描繪占據(jù)中心,成為詩的主色調,而潛隱著詩人的憂郁的灰暗色調成為主色調的和弦,形成復調進行對比,諸如《給太陽》[1]524:“我從睡眠中醒來/看見你的光輝就高興/雖然昨夜我還是困倦/而且被無數(shù)的惡夢糾纏/你新鮮、溫柔、明潔的光輝/照在我久未打開的窗上/把窗紙敷上淺黃如花粉的顏色/嵌在淺藍而整齊的格影里?!倍斠浴巴恋亍币活悶橹黝}意象時,亮麗的色調與灰暗的調子正好形成了一種色調上的變位。在這里,詩人將灰暗的色調凸現(xiàn)到文章構圖的中心位置,而在這種灰暗的主色調背后,又隱藏著一副熾熱的心腸,暖色隱藏在冷色背后,構成和弦之態(tài),諸如前面分析的《北方》[1]162,“從塞外吹來的/沙漠風/已卷去/北方的生命的綠色/與時日的光輝”等等。冷暖、明暗兩種色調的交互變異,仿佛音樂上的兩條旋律,起伏在文本中,點染著主題意象。可見,色彩的復調形式同樣是艾青整體意象描寫的特色之一。在這里,詩歌意象已不再是自然界的原有物象,而是詩人融合了自己的獨特生命體驗與情感體驗而創(chuàng)造出來的藝術之境象。它們分別對應著灰暗與明亮的色彩,既加強了艾青詩歌藝術世界意象的具體可感,也強化了其所傳達的憂郁而熱烈的情緒,可以說是把色彩的心理學規(guī)律運用到詩歌藝術中的成功實踐。

      波德萊爾一生也在不斷地追求將色彩的美運用于詩歌之中,實踐他的應和理論。他認為,色彩中有和聲、旋律和對位,色彩就是兩種色調的協(xié)調。全部理論存在于暖調和冷調的對比之中。而暖調和冷調的確定并不是絕對的,它們的存在只是相對的。我們看艾青的詩歌,整體上也體現(xiàn)了色彩的這種協(xié)調的特征。暖色調與冷色調,光明與黑暗,以一種相對的存在,存在于他的創(chuàng)作實踐中。不同的藝術家有不同的色彩藝術風格,色彩的選擇與主題也有著緊密的關系。色彩有自己的思想,藝術家的色彩只有具有了與主題相契合的特點,色彩才會產(chǎn)生力量。艾青的主題意象色彩的復調特征,突出了詩人對祖國的摯愛與憂郁,這無疑極富審美的力量。

      三、艾青詩歌人物形象的“悲情”意味與色彩傳達

      “我的悲哀比人家的深些,因而我的聲音更凄切?”[1]524艾青的憂郁感不僅表現(xiàn)在主題的意象上,而且他筆端的人物形象也同樣具有這樣的特質。而人物這種特質的展現(xiàn),色彩與線條相結合的造型功能無疑發(fā)揮了重要的作用。色彩與線條使語言塑造人物的暗示力與雕塑感加強,使詩本身獲得了力感。

      乞丐伸著永不縮回的手/烏黑的手/要求施舍一個銅子。

      ——《乞丐》[1]180

      這首詩中的乞丐仿佛是一尊堅挺的雕塑。他伸著的“永不縮回的手”,給人一種雕塑般的凝定感,仿佛是一種定格塑造在那里,完全是靜止的、靜態(tài)的。這與以往的色光的動態(tài)的描寫不同?!盀鹾诘氖帧笔蛊蜇さ谋瘧K命運得以彰顯。可見,艾青塑造人物形象的用色造型的能力。

      在艾青的詩中,他還擅長通過人物形象特別是老人形象來象征主題意象,老人形象群無疑是艾青表達詩情的重要特色。以《老人》為題的詩歌便是艾青的較有特色的作品:

      他的衣服像黑泥一樣烏暗/他的皮膚像黃土一樣灰黃/……明媚的陽光映出他陰郁的臉。

      ——《老人》[1]73

      “黑泥一樣的烏暗”、“黃土一樣的灰黃”精確的色彩描寫,將老人從肉體到精神刻畫得入木三分,“陰郁的臉”使色彩的傳達有了指歸,老人命運的悲劇性由此凸顯,之所以選擇老人為描畫抒寫的對象,或許艾青已敏銳的感受到“老人”的意象特征:他們衰敗、垂暮、飽經(jīng)滄桑、歷盡艱辛,這與艾青心中的“陰郁得像一個悲哀的老人”的憂郁之情是相合的。由此,他的筆下才會有“悲哀了的老婦”、“陰郁的老人”等老人形象的出現(xiàn)。作為畫家的艾青深知,人物形象的具象描繪,會使意象獲得真切的可視感、雕塑感?!岸斓某卣印?、“風”等都在他的筆下被比喻為一個老人。在這里,一方面,生動而又具體地表達了詩人的陰郁之情;另一方面,也象征有著悠久傳統(tǒng)的祖國所遭遇的困苦與磨難?!罢鎸嵉男误w與璀璨的顏色”使其詩的意象具有繪畫性特征,“老人”形象以其可感可觸的視覺特點,深化了艾青詩歌的悲情傾向:

      冬天的池沼/寂寞得像老人的心/飽歷了人世的辛酸的心/冬天的池沼/枯干得像老人的眼/被勞苦磨失了光輝的眼/冬天的池沼/荒蕪得像老人的發(fā)/像霜草般稀疏而又灰白的發(fā)冬天的池沼/陰郁得像一個悲哀的老人/佝僂在陰郁的天幕下的老人。

      ——《冬天的池沼》[7]

      在這些老人形象中,無論是“老人”、還是“老婦”、“年老的母親”,其人物的悲哀陰郁之輪廓是十分鮮明的,線條與色的結合在這種描述中得以展現(xiàn)?!岸斓某卣印笔且粋€真實的物象,它的存在是具體的;但是其具體的意象來自于與之相疊合的老人形象的具體描繪。這里詩人抓住了老人的形象特征來象征寓意了底層人民生活的苦難、艱辛:“寂寞與辛酸的心”、“枯干的磨去了光輝的眼”、“荒蕪得像霜草般稀疏而灰白的發(fā)”、“陰郁而佝僂的悲哀的老人”。這種人物素描似的描寫,如此精細的線條勾勒與色的點睛般的渲染,使得“池沼”與人物統(tǒng)一為一體,老人即是池沼,池沼即是老人。老人形象是艾青從視覺感官加以把握,努力實現(xiàn)繪畫所要求的視覺性特征的具體性的代表。也正如此,艾青塑造的意象獲得了堅實、明晰、生動的藝術效果。

      人物形象的悲哀意味貫穿在艾青詩歌之中,《大堰河——我的褓姆》[8]中那擁有著“紫色靈魂”的大堰河,更淋漓盡致地表達了詩人筆下人物形象的悲情意味。大堰河其悲劇般的命運是在其死后的荒涼景象中展開的。陰冷哀靜的雪的意象下,一個比一個荒涼的景象疊印而出雪下的“墳墓”、“關閉的故居”,表明了大堰河死后草草掩埋,親人流散,人去屋空的凄慘命運?!翱菟赖耐叻啤?、“一丈平方的園地”、“長了青苔的石椅”三個意象來具體表明了這種凄慘的境地。這節(jié)詩的首尾兩句相同,緊扣住了雪這個陰冷的意象,使人物的悲劇意蘊蘊涵在意象中。

      你的被雪壓著的草蓋的墳墓/你的關閉的故居檐頭的枯死的瓦菲/你的被典押了的一丈平方的園地/你的門前的長了青苔的石椅。

      艾青在他的詩歌創(chuàng)作與詩歌美學中,十分重視形象思維,尤其強調運用光、色、線來塑造形象。“化抽象為具體”,將普通的生活現(xiàn)象轉化為立體感極強的畫面。離開了形象思維就無法談詩。詩歌打動人也靠形象思維。唯其形象鮮明,才能使人持久地記憶。大堰河無疑是視覺形象的范例。在這里,每句詩在內容上、時間上、空間上都是一個完整的單位,人物在每一個動態(tài)之間,善良而富有人性的品質立體地刻畫出來。而細節(jié)的描寫使大堰河溫柔可親的形象更加鮮明:

      你用你厚大的手掌把我抱在懷里,撫摸我/在你搭好了灶火之后/在你拍去了圍裙上的炭灰之后/在你嘗到飯已煮熟了之后/在你把烏黑的醬碗放到烏黑的桌子上之后/你補好了兒子們的為山腰的荊棘扯破的衣服之后。

      艾青重視聲、光、色及各個孤立存在的物象藉聯(lián)想的自由使它們相互建立交相感應的關系,這正如波德萊爾所說的“應和論”。“紫色的靈魂”便是詩人將紫色與純樸的農婦大堰河的靈魂這兩個互不相關的東西藉自由聯(lián)想建立起的交相感應的關系。純樸善良卻又困苦的大堰河,“含著笑”,平靜、樂觀、永不疲倦地操勞著家務,奔波在人生的路上。她勤勞、她寬厚、她慈祥……但她卻“含著淚”靜靜地、悲慘地死了?!八膲K錢的棺材板和幾束稻草”,“幾尺長方的埋棺材的土地”將她凄清的形象永遠地印在讀者的心中。紫色,康定斯基從生理因素對它進行分析,認為紫色是一種冷紅色。不管是從它物理性質上看,還是從它造成的精神狀態(tài)上看,它都包含著一種虛弱和死亡的因素。色彩的表情含義并不是固定不變的,它有著多層次的意義表征。如紫色不但給人一種陰郁之感,象征派詩人蘭波的“紫色的喪鐘”的表達便是引用此意,而且紫色還給人一種高貴之感,我國傳統(tǒng)色彩觀念上,將紫色看為最高貴的顏色,諸如“紫衣”在古代是最高貴的人穿的。在這里,艾青以紫色來勾畫大堰河的靈魂,以兒子般的摯愛與虔敬為我們塑造了樸直的中國農婦的形象——泥黑的溫柔的臉。色彩在這里不但傳達了詩人對養(yǎng)育自己的褓姆高貴靈魂的崇敬,也暗示了她終生勤苦、遭遇悲涼的悲劇命運,同時也是詩人的憂郁的靈魂的寫照。色與人物形象的結合,使色彩隨著人物的命運富有了更寬廣的想象空間:

      大堰河,今天你的乳兒是在獄里/寫著一首呈給你的贊美詩/呈給你黃土下紫色的靈魂/呈給你擁抱過我的直伸著的手/呈給你吻過我的唇。

      艾青被稱為“吹蘆笛的詩人”,他自己也曾宣稱這“蘆笛”是從“彩色的歐羅巴”帶回的,“我耽著你的歐羅巴啊/波特萊爾和蘭布的歐羅巴”(《蘆笛》)[9]。胡風曾指出:“明顯地看出來他受了西方近代詩人魏爾哈侖、波特萊爾、李金發(fā)等詩人的影響?!保?0]當我們重新梳理艾青的詩歌創(chuàng)作時,的確可以觸摸到這種絢爛的“彩色”在其詩歌中的流淌。可以說它們是艾青集西方印象派繪畫與象征派詩歌和中國傳統(tǒng)詩歌美學而融為一體的藝術創(chuàng)造。印象派強調光色的瞬間捕捉與主觀情感的積極介入;象征派詩歌主張為思想尋找“客觀對應物”,提倡應和理論,用有聲有色的物象暗示內心的世界(波德萊爾);我國的傳統(tǒng)詩歌美學推崇以物象作比興,暗示、烘托主觀情感,融情入景,詩畫結合??梢哉f,艾青很好地融和了這些藝術養(yǎng)分使自己的詩歌呈現(xiàn)出有形有色的意象世界。

      “一首詩必須具有一種造型美;一首詩是一個心靈的活的雕塑?!保?1]艾青的詩歌充滿了意象,對于詩人來說,他的詩情所獨有的特征、主題、哲理都是在特定的色調氛圍中進行的,這便是作家“自己的聲音”、“自己的顏色”。對于“熱烈著并憂郁著”的艾青來說,他的創(chuàng)作無疑是具有這樣的特色的。

      參考文獻:

      [1]艾青.艾青詩全編[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3: 1300.

      [2][法]波德萊爾.1846年的沙龍[M].郭宏安,譯.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2:334.

      [3]艾青.詩論[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79:153-164.

      [4]艾青.艾青詩選[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79: 344.

      [5]劉屏.艾青文集[M].北京:華夏出版社,2000:153.

      [6]佚名.艾青選集:第一卷[M].成都:四川文藝出版社,1986:160.

      [7]佚名.艾青抒情詩選[M].北京:中國戲劇出版社,1983:38.

      [8]王克儉.艾青懷鄉(xiāng)詩選析[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4:1.

      [9]曉雪.論艾青的詩[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97: 2.

      [10]胡風.胡風評論集:上[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4:222.

      [11]艾青.詩論[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57:149.

      Color Expression and the Aesthetic Features in Ai Qing's Poems

      Yin Chengjun
      (Arts of School,Chinese Language and Culture University,Beijing 100083,China)

      Abstract:Ai Qing in Chinese literature history is a lyric poet with strong personal style,rich painting experience and profound cultivation in art.His unique experience in artististic creation endows his poems with obvious chracteristic features.His experience of learning painting in Paris renders him direct contact with Western modern artistic spirit and style,in which Impressionism with its emphasis of“l(fā)ight”and“shadow”has even greater influence on his poem writing.Ai Qing is dubbed as a“poet blowing reed pipe”,a Chinese singer who brings back colors from“colorful Europe”.His meaningful color expression in poems widens and deepens the aesthetic dimensions of poetry and creates a“meanningful”space full of color imagination and aesthetic imagery.

      Keywords:color expression;enthusiastic melancholy;polyphony;purple soul;aesthetic deepening

      通訊作者:尹成君,ycjun@tsinghua.edu.cn

      作者簡介:尹成君(1970—),女,博士,副教授.

      收稿日期:2014-05-24.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8-4339(2015)02-150-06

      猜你喜歡
      復調
      論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說創(chuàng)作中的“復調”藝術
      智富時代(2017年3期)2017-04-02 22:31:11
      《海浪》的復調特征解讀
      淺析鋼琴即興伴奏過程的注意事項
      戲劇之家(2017年2期)2017-03-07 12:25:25
      淺析復調鋼琴作品的教學方法
      《洪堡的禮物》中復調特征研究
      長篇小說《我的名字叫紅》的敘事藝術
      宗教音樂人
      人間(2016年24期)2016-11-23 18:55:41
      論《窮人》的復調結構
      雙排鍵電子琴演奏巴赫復調作品應遵循的幾點原則
      藝術研究(2016年1期)2016-06-12 15:50:49
      隱士的詩
      青年文學家(2015年2期)2016-05-09 13:57:25
      武强县| 浑源县| 英吉沙县| 阿坝县| 花莲市| 卓资县| 尖扎县| 宣武区| 中卫市| 兴和县| 思茅市| 申扎县| 广安市| 青河县| 铜陵市| 仲巴县| 万盛区| 阜平县| 绥阳县| 辉县市| 大荔县| 普安县| 宜君县| 永泰县| 安图县| 石台县| 阿合奇县| 花莲县| 西昌市| 晋中市| 绥江县| 武宁县| 九江县| 大竹县| 广昌县| 万荣县| 泸西县| 沧州市| 全椒县| 河南省| 甘孜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