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知之語 衷心之歌 異彩之境
——淺談紀伯倫的散文詩

徐曉明，經(jīng)寬蓉

(鎮(zhèn)江高等專科學(xué)校 人文科學(xué)系，江蘇 鎮(zhèn)江 212003)

先知之語衷心之歌異彩之境
——淺談紀伯倫的散文詩

徐曉明，經(jīng)寬蓉

(鎮(zhèn)江高等?？茖W(xué)校 人文科學(xué)系，江蘇 鎮(zhèn)江 212003)

紀伯倫的散文詩運用多樣的形象化手法，闡述對人類、對社會的看法，充滿著智慧，極富啟迪；抒發(fā)對大自然、對生命的熱愛，積蓄著深情，極富感染力。他的散文詩是世界文庫中閃爍著異彩的珠寶。

紀伯倫；散文詩；《先知》；《淚與笑》

黎巴嫩裔美國藝術(shù)家紀伯倫·哈利勒·紀伯倫(1883—1931)在美術(shù)和文學(xué)方面都很有建樹，他是第一個采用散文詩體的阿拉伯作家，最具代表性的散文詩集是《先知》。紀伯倫運用多樣的形象化手法，闡述自己對人類、對社會的看法，充滿著智慧，極富啟迪；抒發(fā)自己對大自然、對生命的熱愛，積蓄著深情，極富感染力。

筆者擇其要者做介紹與賞析，將紀伯倫作品的精彩，將散文詩樣式的獨特，將世界文學(xué)的絢麗的一隅做一彰顯，同時聆聽先知圣賢的教誨，使得人生的意趣豐沛，人生的境界升華。

1 先知之語

1923年出版的《先知》被譽為紀伯倫散文詩創(chuàng)作的頂峰，是紀伯倫嘔心瀝血之作。18歲就寫成了第一稿，40歲時才下決心使之問世。

《先知》開篇寫到：智者亞墨斯達法在阿法利斯城中等候了12年，等他的船來，可以載他回歸到自己生長的島上去。當船終于在煙霧中駛來時，預(yù)言者愛爾美差以及當?shù)孛癖娨黄鹱邅頌樗托校瑫r求他說出真理，并且表示要綿綿不斷地傳播他的真理。于是智者回答了他們提出的問題，包括愛、婚姻、孩子、施與、飲食、工作、歡樂與悲哀、居室、衣服、買賣、罪與罰、法律、自由、理性與熱情、苦痛、自知、教授、友誼、談話、時光、善惡、祈禱、逸樂、美、宗教、死等26個問題，也就是關(guān)于生與死中間的一切問題。這時天已經(jīng)黃昏。智者走上船，站在艙面，向著大眾，發(fā)表告別演說。然后，他向水手們揮手示意，他們立刻拔錨啟航，向東方前進。船走遠了，人們散了，只有愛爾美差仍獨自站在海岸，在她的心中憶念著他所說的：“再過一會兒，在風中小憩片刻，另一位女子就會孕育我?！边@種結(jié)構(gòu)形式近似于尼采的《查拉斯圖拉如是說》，其中的亞墨斯達法是作家的化身，阿法利斯城是指作家長期僑居的美國，島是指黎巴嫩，愛爾美差則是作家的女友瑪麗·哈斯凱樂。

《先知》的中文譯者冰心評價：《先知》像一個飽經(jīng)滄桑的老人對年輕人講著為人處世的道理，在平靜中流露了淡淡的悲涼[1]12。書中所談的許多事情，用的是詩一般比喻反復(fù)的句子，卻講著很平易的道理。紀伯倫借助“先知”圣哲的形象，用絢麗的詩句，闡述自己對人類、生命、自然、宇宙等問題的看法。閱讀紀伯倫的散文詩，在感受其多彩多姿儀態(tài)萬方的美的同時，可以聆聽他的真知灼見，與詩人充滿智慧的靈魂作交流。

詩人說，施與是一種美德，將財物給了別人，自己能夠收獲幸福，相反，貪婪看起來是錙銖不漏地得到了，實際上卻喪失了道德。詩人認為，飲食是獲取生的原始動力，但是生命走到盡頭之后，飲食的獲得又會轉(zhuǎn)換成付出；飲食的獲取只是短期的一種形式，規(guī)律表明，長期的發(fā)展過程中，飲食自然地將轉(zhuǎn)換為被飲食。詩人告訴人們，勞動可以讓生活發(fā)出悠揚的笛音，而懶惰只是一根蘆葦，無聲無息；勞動者不分等級沒有差別，只要懷著愛心，帶著熱情，勞動就構(gòu)成了完美的生命。快樂就是憂傷。這樣的判斷似乎荒謬，但詩人解說：那快樂之源就是憂傷之處；得到它，快樂，失去它，就憂傷，它就是人的快樂和憂傷；沒有了它，那么既沒有快樂也不存在憂傷。每個人身上既有神性又有人性，詩人這樣指出，因此他以為，罪與罰并非只是針對某一個人的，善良者心中也有罪的影子，為惡者并非是徹頭徹尾的惡魔；犯罪再遭懲罰的眾多事例，是曉諭人類涉過罪惡的沼澤，走向幸福的彼岸的教科書。

撩開遮蔽，認清真相；看似矛盾，實則統(tǒng)一——詩人殷殷切切的教誨在每個詩節(jié)中都彰顯。除惡趨善，圣潔你們的心靈呀——詩人真切的呼喚時時刻刻地縈繞。

詩人用先知代言，生動闡述的個人見解散發(fā)著真理的光輝，有跨時空的力量，今天的我們讀來也是極有啟發(fā)的。

無人能夠啟悟你們，除了那半醒著躺在你們悟性曉光中的東西。

走在圣殿陰影下，行于其追隨者中的導(dǎo)師，傳授的不是他的智慧，而是他的信念和愛。

如果他的確睿智，就不會命令你們進入他智慧的堂奧，而是引導(dǎo)你們走向自己心靈的門戶。

天文學(xué)家能向你們講授他對太空的理解，但卻無法賦予你們他的感覺。

音樂家能為你們唱出響徹四方的旋律，但卻無法賦予你們捕捉這旋律的耳朵，或回應(yīng)這旋律的歌喉。

精通數(shù)學(xué)的人能談度量衡的領(lǐng)域，但卻無法將你們引向那里。

因為一個人的洞察力不能將其羽翼借給另一個人。

就像你們每一個人都獨自站在上帝的知識世界，你們每個人對上帝和世界的認識與理解也彼此獨立[2]290。

這樣的教育理念相當先進，今天在國內(nèi)大張旗鼓然而收效甚微的教育改革，應(yīng)該遵循什么指導(dǎo)思想，先知早已經(jīng)告訴了它的讀者，那么具體、形象，有著審美的詩意。中國古代，教師的職責在于“傳道授業(yè)解惑”，今天我們應(yīng)當加上極為重要的一條——啟發(fā)學(xué)生自己的聰明才智，培養(yǎng)學(xué)生獨立思考問題、解決問題的能力。

紀伯倫的散文詩《先知》兩個特點非常突出：一是思想深邃，見解新穎，富于哲理性和啟迪性，能夠發(fā)人深省，令人耳目一新。二是比喻恰當，形象生動，使人讀來饒有趣味，絕對不會枯燥乏味。以關(guān)于“愛”的問題的智者的回答為例——

愛雖可為你們加冕，也能將你們釘上十字架。他雖可助你們成長，也能將你們削砍剪刈。

他會攀至你們的高處，輕撫你們在陽光下顫動的最柔嫩的枝條，

他也會降至你們的根柢，動搖你們緊緊依附著大地的根須。

愛把你們像麥捆般聚攏在身邊。

他將你們脫粒，使你們赤裸。

他將你們篩選，使你們擺脫麩糠。

他碾磨你們，直至你們清白。

他揉捏你們，直至你們?nèi)犴槨?/p>

爾后，他把你們交與圣火，讓你們成為上帝圣宴上的圣餅[2]271。

在這里，作家運用大量可感的比喻說明愛的雙面性，就如同“雙刃劍”，殺敵的同時也會自戕。愛，使人幸福，也使人痛苦。作家把愛比喻為有羽翼的會說話的走在路上的神祇，既愛護人，又傷害人。詩中用了一連串的比喻，形象展示了“愛”的心靈軌跡，是通過艱難的磨礪考驗，走向最終完美的一條心靈軌跡。非常曉暢質(zhì)樸又無比絢麗燦爛。

2 衷心之歌

《浪之歌》、《雨之歌》和《美之歌》出于《淚與笑》集的《組歌》，是紀伯倫一組優(yōu)秀的散文詩作，它們描摹真切并寓意深遠。譯者仲躋昆評價它們“情思交融，婉約清麗，晶瑩剔透”[3]7，是不可多得的上乘之作。讀它們既可得藝術(shù)之享受又能獲生命之啟迪。

詩人抓住了浪、雨、美三種有形和無形的事物的特征，用多樣化的手法表現(xiàn)。對于海浪，主要從它與海洋的關(guān)系著手，寫它們情侶一樣的關(guān)系——漲潮時激情相擁，退潮時，呢喃睡去。浪很任性，心緒總是不能平靜；浪很多情，撲著山崖，因為愛情失眠。

詩人用擬人中帶隱喻的修辭描寫雨水，它們是“上帝灑下的銀線”、“女神王冠上落下的珍珠”；它們是“蒼穹的眼淚”、“海洋的噓唏”。寫雨水潤育山川、驅(qū)散炎熱、撫慰人心的特征。多彩多變的形與愛意忠誠的情結(jié)合在一起，是雨水的全部生命。

對于抽象意義上的“美”，詩人以其在人類生活中的意義和作用為切入點，作豐富的聯(lián)想，鋪張的描繪：美是“愛情的方向”、“靈魂的佳釀”，美是“早晨的玫瑰”、“幸福的宮殿”，美還是“姑娘唇邊溫柔的微笑”、“亞當面前的夏娃”。美說“我比紫羅蘭的呼吸還要溫柔，我比暴風雨還要兇猛”。詩人筆下的美由此具體了、立體了、形象了，與我們貼近了。

這組散文詩絕非自然主義的描摹，而是寄寓了詩人對生活的覺悟、情感和向往。《浪之歌》是自況，長期流寓國外的詩人對祖國和同胞依戀情深，就像海浪一樣由于熱戀從不能平靜；當不被理解遭到冷遇，哀傷就是山崖對海浪的殷勤置之不理。但是忠心不變是海浪的決心?！斑@就是我的生活，只要我一息尚存，我就是這樣消磨歲月”?！队曛琛芳脑⒃娙藢θ松目捶ê妥鋈说睦硐?，他愿意化為山川的雨絲，為山丘的歡笑、花朵的高昂、受傷心靈的復(fù)蘇和暑熱世界的清涼盡心竭力、肝腦涂地。這種無私奉獻的精神正體現(xiàn)了詩人高尚的品格?！睹乐琛犯鼮轷r明地詩意地闡述了“美的法則”，寄托了詩人在艱難的時代里、黑暗的社會中對生活的崇高理想。它們是詩人發(fā)自肺腑的衷心之曲，泣血之歌！

3 異彩之境

紀伯倫的散文詩，《先知》是“巨幅長篇”的特殊形式，屬于個例；其它的散文詩篇幅，則與今天我們看到的相當。這其中不乏經(jīng)典之作，它們引領(lǐng)我們進入作家的心靈世界，感受他描繪的異彩紛呈的藝術(shù)境界。

作品《在死人城中》，詩人先以對比的方法詳細描繪了生的城和死的城，前者活氣生生，后者死氣沉沉，再仍是對比地描繪了富貴和貧賤的出殯場景，前者堂皇，后者凄涼，繼而質(zhì)疑所處的全部生與死的世界何以嫌貧愛富，最后解答自己的置疑，窮人的立身之處在被瑰麗的陽光鑲上一道金邊的似錦的晚霞。詩人寫道——

我朝活人城望去，心想：“那是屬于富豪權(quán)貴的?！比缓?，我又向死人城看去，心想：“這也是屬于富豪權(quán)貴的。那么，主?。∧睦锸歉F人和弱者的立身之地呢？”

我邊想邊眺望著似錦的晚霞被瑰麗的陽光鑲上一道金邊，只聽見我心中有一個聲音說道：“在那里?！盵4]25

線索上的行蹤順序、結(jié)構(gòu)上的先分后總形成了該作品鋪陳之后點題結(jié)題的敘述模式，這一還算尋常的寫作手法，要道白的思想內(nèi)涵卻是豐富的甚至是矛盾的，表現(xiàn)了不尋常。一是批判的立意。這個世界窮人無立身之處，隱藏著或積極斗爭或消極反抗挑戰(zhàn)現(xiàn)存國家制度、社會環(huán)境的潛臺詞。未來的如錦前程，要經(jīng)過奮斗犧牲去獲得。二是自慰的主旨。有無立身之處，是否財主窮人，并非生命的最終目的。只要心中感到明亮，身外之財富名利地位等等，全無足輕重。窮人不必因物質(zhì)的缺乏而痛苦，心中感到了快樂，人生就是快樂幸福的。似乎前者是現(xiàn)實的生活的，后者是宗教的精神的。結(jié)合批評家對紀伯倫作品中思想傾向的評價，這種雙重的矛盾的特質(zhì)，正是作家思想真實的反映。而作品則是用含蓄的彩筆描畫著詩人矛盾真實的主觀世界。

在田野中，在一條清澈的溪流岸邊，我見到一只鳥籠，那籠子是由能工巧匠精心編織而成的?；\子的一角躺著一只死去的小鳥，另一角有一只小罐，里面的水早已喝干，還有一只小罐，里面的米也早已吃完。

我站在那里，……細細察看，于是知道，那小鳥雖在溪水旁，卻曾因為干渴作過垂死掙扎；那小鳥雖在生命的搖籃——田野中，卻曾由于饑餓而同死亡作過斗爭。這就猶如一個富翁，被鎖在金庫里，餓死在錢堆中。

那籠子忽然變成了一具透明的人形，那只死鳥變成了一顆人心，那心上有一處深深的傷口，從中流出滴滴殷紅的鮮血，傷口的四周宛如一個悲傷的女人的嘴唇。

隨之，我聽到伴隨滴滴鮮血，從那傷口中傳出這樣的話音：“我就是人的心，是物質(zhì)的俘虜，是塵世人間法規(guī)的犧牲品?！冶换孟氲逆i鏈羈絆，奄奄一息；我被遺棄在文明迷宮的角落里，默默地死去?！盵4]73

作品《夢》運用的是散文詩最典型的藝術(shù)方法——象征。它是呈現(xiàn)于感性的關(guān)照的外在事物，暗示著廣泛的普遍的意義[5]10。夢境是現(xiàn)實的象征，鳥是心的象征，一顆心一個人是整個人類的象征。在象征的畫面的描寫中，作家以類比和擬人的修辭為主要手段，通過鳥的死亡、心的獨白表達了自己的生命觀，回答了人們應(yīng)該怎樣有意義、有價值、有樂趣地生活的問題。應(yīng)該盡情地享受“美德和愛情的果實”，不要使自己做“物質(zhì)的俘虜”、“塵世人間法規(guī)的犧牲品”。

作品簡潔有力地、奪目驚心地描畫出誤入歧途、追求物質(zhì)享受、忌憚世俗陳規(guī)的人的痛苦——“心上有一處深深的傷口，從中流出滴滴殷紅的鮮血，傷口的四周宛如一個悲傷的女人的嘴唇?！?/p>

散文詩《在死人城中》的深邃立意、《夢》中調(diào)遣的象征藝術(shù)，可以看做是紀伯倫單篇散文詩的典范之作。通過它們，作家為讀者展示了自己藝術(shù)奇光異彩的魅力。

4 結(jié)束語

紀伯倫在近代和現(xiàn)當代的中國，產(chǎn)生了多元深刻的文化影響[6]11。他建立在體察深省基礎(chǔ)上的關(guān)于人類生命、精神與物質(zhì)、宇宙天地的真知灼見，以散文詩的形式，涂抹著絢麗， 嘔心瀝血地傳達給讀者，讓我們當代中國讀者聆聽其聲，感動其情，審美其異彩詩境，因此擦亮眼睛，澄清心靈，走一條人生的光明之路。

[1] 劉文飛.紀伯倫散文詩[M].北京：華文出版社,2006.

[2] 伊宏.紀伯倫散文詩全集[M].杭州：浙江文藝出版社,1996.

[3] 紀伯倫.淚與笑[M].仲躋昆,譯.北京：北京出版社,2011.

[4] 伊靜.心靈甘泉—沙與沫[M].成都:四川文藝出版社,2010.

[5] 黑格爾.美學(xué)[M].朱光潛,譯.北京：商務(wù)印書館,1981.

[6] 甘麗娟.紀伯倫在中國[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xué)出版社,2011.

〔責任編輯： 胡 菲〕

Propheticlanguage,heartfeltsongandsplendidparadise—OnGibran’sprosepoems

XU Xiao-ming, JING Kuan-rong

(Humanity and Science Department, Zhenjiang College, Zhenjiang 212003, China)

Gibran uses a variety of image techniques in his prose poems to expatiate views on human and society, full of wisdom and inspiration, and express the love of nature and life with a deep, highly infectious power. His prose poems are the jewels with shining splendor in the library of the world.

Gibran; prose poems; The Prophet; Tears and Laughter

2014-09-09

徐曉明(1962—)，男，江蘇南京人，副教授，主要從事外國文化研究；經(jīng)寬蓉(1983—)，女，江蘇鎮(zhèn)江人，講師，碩士，主要從事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xué)研究。

I22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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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8-8148(2015)01-0019-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