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 湘
(紹興市委黨校 浙江 紹興 31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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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國家治理現代化與服務型政黨建設的政治邏輯
佘 湘
(紹興市委黨校 浙江 紹興 312000)
文章認為在政黨-國家的關系中,從來沒有缺少政黨或國家任何一方的孤立性改革。改革始終需要將政黨與國家兩方納入同一個政治過程方能成功。因而,從政治學的視角認識國家治理現代化和服務型政黨建設這兩大戰(zhàn)略命題的生成、關聯與發(fā)展,有助于準確理解和把握當今中國政治過程與政治發(fā)展的關鍵。文章從中國現代民族-國家建構和社會轉型的維度分析了國家治理現代化和服務型政黨建設戰(zhàn)略命題的生成邏輯,認為二者在基本邏輯、價值目標、基本關系方面具有內在的關聯性和耦合性。因此,探討并推進這兩大戰(zhàn)略的真正實現和協(xié)調發(fā)展,需要從價值基礎、制度基礎、社會基礎以及服務自覺上下功夫,只有這樣才能真正解決好國家與社會、政黨與群眾之間的關系,實現國家、政黨與社會之間的良性互動。
國家治理現代化;服務型政黨;邏輯關聯;共生發(fā)展
中國近代以來現代國家建構的演進邏輯所形成的政黨國家形態(tài)決定了中國共產黨與現代國家成長之間有著深刻的內在聯系。也就是說,中國共產黨是為現代國家在中國的成長而誕生的,而誕生之后,中國共產黨又成了現代國家建設的主體。那么,在這樣的歷史與邏輯中,黨自身的建設與國家治理就不是一項孤立的毫無關聯的行動,而是一種有機互動、相互塑造的共生發(fā)展關系。黨的使命與任務,就是要使黨自身的建設與國家治理有機統(tǒng)一起來,通過黨自身的建設推動國家治理,同時國家治理又要求提高黨的建設水平,有效的治理還為黨的建設提供必要的合法性支撐和績效。當前,中國共產黨擔負著團結帶領人民全面建成小康社會、推進社會主義現代化、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歷史重任,如何以執(zhí)政黨的建設促進國家有效治理,同時以國家治理來提高推動黨的建設,是一個亟需探索的重要問題。黨的十八大首次提出了建設服務型馬克思主義執(zhí)政黨的治黨戰(zhàn)略,十八屆三中全會又將“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列為全面深化改革的總目標,相繼指出了黨和國家這兩個體系建設治理的方向問題,無疑是馬克思主義政黨學說和國家理論的一次重大創(chuàng)新。因此,如何深入理解并厘清這兩大治理戰(zhàn)略之間的邏輯關系,就成為了理解和把握當今中國政治過程與政治發(fā)展的關鍵。
從國家的視角來看,任何改革都必須處理好國家權力的組織運行方式與政黨行動方式的關系。特別是在政黨-國家中,從來沒有也不可能缺少政黨或國家任何一方的孤立性改革,改革始終需要將政黨與國家兩方同時納入同一個政治過程方至成功。所以,國家治理現代化與服務型政黨建設這兩大戰(zhàn)略問題的生成也不可能是孤立的,他們注定要在同一時空中產生,并在社會大轉型時期中國從政黨-國家向現代民族-國家轉型的背景下出現。
(一)國家治理現代化的生成邏輯
國家治理現代化是一種全新的政治理念,這個命題的生成邏輯,實際上可以從現代-民族建構、現代化運動以及社會轉型等維度來分析。
1、國家治理現代化是現代民族-國家建構的內在要求。由于國家治理涉及到國家基本制度的安排與運行,國家治理體系涉及到各種治理制度與機制之間的關系,因此對中國的國家治理及其體系來說,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實質是現代民族-國家建構的問題。從現代民族-國家建構來看,1840年的鴉片戰(zhàn)爭將中國送至現代民族-國家建構的門檻之前。自那以后,中國一直處在現代民族-國家建構的曲折而艱難的歷程中。比如,從晚晴新政對現代國家形態(tài)建構的探索到辛亥革命推翻清朝、創(chuàng)立南京臨時政府這個現代國家雛形的初步嘗試,再到孫中山等國民黨人從建構民族-國家到建構政黨-國家的逆轉,最后到1949年政黨-國家的成型并不斷走向成熟。應該說,盡管經過先輩們的努力,中國已經走出了古典的文化(文明)-國家,但是現代民族-國家建構的任務至今仍未充分達成。正如鄒讜所指出,支配中國二十世紀的是一個統(tǒng)攝一切的“全能主義”的政治結構。這種全能主義的國家治理模式盡管有驚人的治理效力,但也窒息了經濟社會發(fā)展的活力。特別是國家對社會的嚴密管控易于造成對社會自組織空間與秩序的桎梏和對國家強制力的高度依賴。這種全能主義的治理模式顯然是一種非常態(tài)的國家治理模式,事實上也不可能長期維持。改革開放,中國事實上重新走上了“現代國家”的建設道路,十八屆三中全會提出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則是現代國家規(guī)范形態(tài)即民族-國家建構與成長的內在要求。
2、國家治理現代化是中國現代化建設或運動的邏輯結果。從現代化建設或運動的維度來看,應該說,現代化是中國近代以來國家發(fā)展建設的一個軸心。早在170多年前,我們就開啟了這一征程,但無論是地主階級改良派、革新派的嘗試,還是資產階級革命派的探索,都失敗了。歷史的重任不可避免地落到了中國共產黨的身上。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我們對這個問題進行了不斷探索,盡管其中發(fā)生了嚴重的曲折,但是半個多世紀以來,我們始終遵循著歷史唯物主義的路徑,對于社會主義現代化的整體認識,由淺入深,不斷趨于完善。首先,1959年末到1960年初,毛澤東在讀蘇聯《政治經濟學教科書》時提出了“工業(yè)現代化、農業(yè)現代化、科學文化現代化、國防現代化”,1964年這“四化”在周恩來的《政府工作報告》中被正式表述為“農業(yè)、工業(yè)、國防和科學技術的現代化”。 1978年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在重提四個現代化的同時,更加重視和強調“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問題,把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的內容延伸到經濟、政治、法制、社會、教育、人的現代化等諸多方面。黨對現代化的認識不斷走向深入,形成了現代化的“二代表述”。2013年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在繼續(xù)強調建設富強民主文明和諧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同時,提出了“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形成了現代化的“第三代表述”。從中國共產黨對現代化的認識軌跡與探索歷程來看,一個國家的現代化過程,包括兩個方面:一個是器物層面,上個世紀主要是指“四個現代化”,黨的十八大將其進一步發(fā)展為“五位一體”的總布局。另一個是制度層面,社會主義國家制度的現代化,即“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從歷史唯物主義的角度來看,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經濟基礎變化了,上層建筑或遲或早必然發(fā)生變化。隨著社會主義經濟現代化的不斷推進,作為政治上層建筑的國家制度必然也要現代化。因此,繼“四化”之后的“第五個現代化”——國家治理體系的現代化,其實質就是國家上層建筑的現代化,是“四個現代化”長期發(fā)展、漸進改進、內生性演化的邏輯結果。
3、國家治理現代化也是對社會轉型時期面臨嚴峻挑戰(zhàn)的主動回應。三十多年的改革開放使得中國已經歷或正經歷一個由“自給半自給的產品經濟社會向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社會轉化;從農業(yè)社會向工業(yè)社會轉化;從鄉(xiāng)村社會向城鎮(zhèn)社會轉化;從封閉半封閉社會向開放社會轉化;從同質的單一性社會向異質的多樣性社會轉化;從倫理社會向法理社會轉化”[1]的經濟社會大轉型時期。在這場速度前所未有、廣度無所不涉、深度史無前例、難度前所未遇的社會轉型中,中國市場化的社會轉型和漸進式的民主化轉型均取得了舉世矚目和無可置否的偉大成就。然而,也毋庸諱言,經濟社會的重大結構性變遷產生并積聚了大量的社會矛盾和社會沖突,改革進入了一個“深水區(qū)”和“攻堅區(qū)”,國家治理轉型到了一個關鍵點。首先,就市場化的社會轉型來看,由于市場經濟發(fā)展的周期性軌跡,有發(fā)展就有滯漲乃至經濟危機,需要國家進行及時以及適度的干預。其次,市場經濟也給社會和環(huán)境方面帶來了海量的社會問題和巨大挑戰(zhàn)。比如說,市場經濟不僅深刻改變了中國的經濟結構與社會結構,而且還對人們的思想觀念、生活方式以及自然環(huán)境等造成了不可逆轉的影響,從而對國家的治理結構和治理能力提出了新挑戰(zhàn)。此外,市場化還改變并重塑了人們的價值觀和義利觀,促成了普通百姓的參與意識、公平意識和權利意識的生成和覺醒。這些變化與社會矛盾沖突相結合,形成了各式各樣的社會訴求和非制度性參與。其次,在漸進式民主化轉型方面,國家治理同樣面臨許多挑戰(zhàn)。比如說,我們的基本民主制度還不健全,政治透明程度相對較低,公共權力還沒有得到有效的制約,官員的腐敗和特權現象屢見不鮮,政府的公共服務還相當不足,動態(tài)穩(wěn)定的機制尚未完全確立,主要公共權力機關之間的關系還不夠協(xié)調”,等等。由于上述這些社會矛盾和社會問題往往并不能在經濟社會領域得到自我矯正和化解,因而國家干預與國家治理就成為解決社會問題和控制社會沖突的必要手段。但是,在急劇變革的經濟社會轉型時期,國家的治理能力是相對滯后的,往往跟不上社會現代化的步伐,滿足不了人民日益增長的政治經濟社會需求。因此,面對日益增多的社會矛盾和社會問題,面對較為突出的腐敗現象,面對公共權力缺乏有效約束的現實,我們如果再繼續(xù)運用行政控制、行政管理、穩(wěn)定壓倒一切等過去一套陳舊的思路而不采取突破性的舉措來解決國家轉型治理中的急迫問題,是不可能求得社會的長期穩(wěn)定的。而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提出,就是化解治理危機的根本途徑,也是順應歷史發(fā)展大勢做出的歷史性選擇。
(二)服務型政黨建設的生成邏輯
關于服務型政黨建設的生成邏輯的解讀,迄今為止,既有政黨宗旨之說,亦有結構功能之辯,還有政黨轉型之理等。但從中國的政治邏輯來看,服務型政黨生成的最根本的基因在于現代民族-國家建構和社會深刻轉型的有效需求。
1、服務型政黨建設是政黨-國家向現代民族-國家轉型的內在需求。理解服務型政黨建設提出的關鍵,在于厘清政黨-國家的興起、興盛、走勢及其局限。近代以降,先進的中國人面對民族與國家的總體性危機,在探索民族-國家建構的過程中接連遭遇巨大挫折,先知先覺的建國者最終選擇了一條以黨建國的道路。因而黨建國家與黨治國家就成為了20世紀中國建國、治國的主色調,中國共產黨成為了其中的集大成者,不僅使政黨-國家最終定型并走向成熟,而且也使以黨治國成為了一種治理常態(tài),具有了不言而喻的歷史合理性。應該說,黨建國家實現了民族的獨立,這是它不可磨滅的貢獻;黨治國家更是達成了發(fā)展的奇跡,這是它受到推崇的理由。但是,從以黨建國進入以黨治國之后,由于以黨治國的情形是一種不同于以黨建國的情境。以黨建國是一種以政黨組織紀律的嚴明性作為建國的政治動力與紀律保障。但是以黨治國則是一種以政黨組織的嚴明狀態(tài)去應對國家治理的運作與安排,這注定會遭遇兩相疏離的悖論:即政黨在民族與國家的總體性危機下,可收總體動員之效,將散沙般的國民整合組織起來,但在和平時期,特別是市場經濟充分發(fā)展的條件下,則很難將松散的社會整合吸納到相對嚴明的組織體系與組織目標之下。再加上,以黨治國,執(zhí)掌國家治理權力的黨控制一切社會政治資源不僅易于導致國家治理成為一黨組織的政治事務從而降低國家治理的理性水準,而且黨主宰控制國家生活、壟斷一切資源必然擠壓窒息社會自主性成長發(fā)展的空間從而導致引起社會的反彈。另外,從經濟資源和其他社會資源的配置上看,以黨治國之績效長期必定走向衰變,以至于最終不得不啟動市場化的改革,并在經濟體制改革后直面政治體制改革的問題。[2]相反,在現代民族-國家的規(guī)范形態(tài)下,政黨、國家、社會與市場的各自領域逐漸分化并具有各自不同的運行邏輯;其次,國家權力亦不僅僅體現為一種嚴密管制的支配性強制性權力,亦體現為一種服務型、法治型權力;三是國家行使權力的方式不再僅僅只是一種絕對命令式的,而更加充分體現為一種協(xié)商性的、柔性的方式。因此,從政黨-國家興起、興盛、局限以及現代社會的走勢來看,服務型政黨建設不僅符合現代國家成長發(fā)展的方向,而且也是現代民族-國家充分建構的內在要求。
2、服務型政黨建設同樣也是社會深刻變革轉型的必然結果。探討服務型政黨建設的邏輯起點,不僅在于政黨-國家的結構局限,而且還在于社會的深刻變遷與轉型。政黨-國家催生了黨、國家和社會三位一體的格局,黨在這種三位一體的格局中不僅通過自身的組織領導體系對國家、社會實行全面領導,而且還把國家和社會全部整合吸納進黨的領導體系與組織體系中。但是,三十多年的改革開放,中國社會發(fā)生了深刻的變化。特別是市場經濟的確立和發(fā)展,不僅使國家從黨的直接干預中獲得了管理經濟社會發(fā)展的相對自主權,而且市場的邏輯也使得社會自主性力量不斷釋放、發(fā)展,個體對政黨-國家的依附明顯減弱,從而極大地動搖了黨、國家和社會的這種三位一體的結構。黨、國家和社會的關系開始向各自相對自主的格局轉型。也就是說,黨、國家和社會的關系結構從原先的一體化結構轉變?yōu)槿墙Y構,其中,黨處在三角結構的頂部,而國家和社會分處三角結構的底部兩端。那么,在這種關系結構下,黨如何有效地對國家制度進行運作和控制,如何對社會有效地動員和整合,使社會在新的社會發(fā)展條件與環(huán)境之下依然聚合在黨的周圍?顯然,在新的結構關系下,國家和社會已然不同程度地獲得了相對的自主性,具有了一定獨立的活動空間。這就決定黨的領導與執(zhí)政的實現不能再是傳統(tǒng)式的,不能再簡單地以行政命令和發(fā)號施令這種強制性的手段來把國家和社會納入自身的組織領導程序之中,相反,則必須以服務的理念、服務的價值、服務的行動等高度的服務自覺來進入國家治理和社會治理領域并在其中贏得主動權來實現。因此,在新的關系格局下,黨必須要通過服務型政黨建設來激活組織、關懷社會,通過服務的自覺來應對社會轉型、滿足國家治理現代化對有效政黨的需求。
服務型政黨是國家治理現代的主體,國家治理現代化要求并推動著中國共產黨由全能黨向服務型政黨轉型,這兩大戰(zhàn)略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yè)中表現出一種雙向互動的共生關系,共同統(tǒng)攝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過程中,具有內在的關聯性和耦合性。
(一)國家治理現代化與服務型政黨建設具有基本邏輯的耦合性
現代政治運作的基本邏輯是人是政治的決定力量,社會是國家的基礎。因此,對任何政治體系來說,公民和社會才是政治發(fā)展的內在動力。拿國家來說,“家庭和市民社會本身把自己變成國家。它們才是原動力。”“政治國家沒有家庭的天然基礎和市民社會的人為基礎就不可能存在。它們是國家的必要條件”。[3]也就是說,國家并不是與生俱來的,它只不過“是社會在一定發(fā)展階段上的產物;國家是承認:這個社會陷入了不可解決的自我矛盾,分裂為不可調和的對立面而又無力擺脫這些對立面。而為了使這些對立面,這些經濟利益互相沖突的階級,不致在無謂的斗爭中把自己和社會消滅,就需要有一種表面上凌駕于社會之上的力量,這種力量應當緩和沖突,把沖突保持在‘秩序’的范圍以內,這種從社會中產生但又居于社會之上并且日益同社會相異化的力量,就是國家?!盵4]“國家的本質特征,是和人民大眾分離的公共權力。”[4]正是基于此,國家并不必然就成為社會普遍利益與普遍意志的代表。因此,國家治理現代化的根本訴求是消除國家脫離社會的傾向,順應社會發(fā)展要求,履行社會職能。因為,“政治統(tǒng)治到處都是以執(zhí)行某種社會職能為基礎”的,國家治理“只有在它執(zhí)行了它的這種社會職能時才能持續(xù)下去。”[5]“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概念與戰(zhàn)略的提出不僅深刻地印證并體現了馬克思主義國家理論所揭示的國家權力運作的本質,其基本邏輯就在于擺脫國家不斷脫離社會的控制、日益凌駕于社會之上的傾向,實質上是要妥善處理好國家與社會、政府與市場的關系,革除國家權力過分集中的弊端和國家與社會相脫離的傾向,促進國家職能與權力回歸社會,達到維護社會秩序、增進公共利益的目的。同樣,由于政黨具有一端連接國家政權,一端連接公民社會的特殊功能,是將國家機構與公民社會聯系起來的中介與橋梁,這就決定了政黨在現代民主政治中的核心地位。特別是中國共產黨與現代國家成長的緊密共生的關系,更是決定了黨也是國家治理現代化的主體,是推動國家治理現代化的核心領導力量與政治保障。但是,正如很多學者所指出來的那樣,作為一種政治組織,像其他政治組織一樣,黨本身也有可能變得嚴重官僚化的趨勢,黨也有可能出現與社會相疏離的異化現象。服務型政黨的建設實質上也是重構政黨與公民社會的關系,使得黨的本質回歸社會、融入社會、扎根社會,真正成為民眾利益、民眾需求的代表者與維護者。因此,從基本邏輯來看,國家治理現代化與服務型政黨建設均在于國家和政黨向社會的回歸,確立社會高于國家的歷史地位, 確立人民群眾高于執(zhí)政黨的歷史地位。從這個方面來看,二者具有基本邏輯的高度耦合性。
(二)國家治理現代化與服務型政黨建設涵有價值目標的一致性
治理的基本含義是指在一個既定的范圍內運用權威秩序,滿足公眾的需要,目的是“在各種不同的制度關系中運用權力去引導、控制和規(guī)范公民的各種活動,以最大限度地增進公共利益”。[6]對于國家治理而言,同樣如此。因為無論哪一種政治體制,無論哪個階級上臺執(zhí)政,“都希望有更高的行政效率,更低的行政成本,更好的公共服務,更多的公民支持?!盵7]說到底,就是希望有更好的治理,實現善治。而善治就是公共利益最大化的治理過程。因此,善治是21世紀主要國家政治變革的理想目標和價值追求。國家治理現代化的理想目標也是善治,就是要讓一切勞動、知識、技術、管理、資本等要素的活力競相迸發(fā),讓一切創(chuàng)造社會財富的源泉充分涌流,讓發(fā)展成果更多更公平惠及全體人民。服型政黨的實質就是堅持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把服務作為黨治國理政的價值核心和職能結構的重心,以服務群眾、服務社會、服務發(fā)展為內容的一種政黨形態(tài)。很顯然,服務型政黨建設就是要落實黨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宗旨,通過服務來滿足和實現人民群眾最關心最直接最現實的利益問題,從而解決黨與人民的魚水關系、舟水關系問題,最終到達“為普遍而犧牲個別存在,從而使普遍得到特定存在”[8]的價值追求。因此,從二者的價值目標來看,無論國家治理現代化對善治的追求,還是服務型政黨對聯系服務人民的極端強調,都體現了價值目標與治理訴求上的一致性,其本質就在于“過去的一切運動都是少數人的,或者為少數人謀利益的運動。無產階級的運動是絕大多數人的,為絕大多數人謀利益的獨立的運動?!盵9]
(三)國家治理現代化與服務型政黨建設還有相互塑造、共生發(fā)展的互動性
中國的政治邏輯決定了黨既是國家治理現代化的主體,又是國家治理現代化的重要對象。也就是說,國家治理包含著黨的建設,黨的建設決定著國家治理的狀況,二者是一種雙向互動、相互塑造的共生關系。這種關系決定了黨的建設具有國家治理的價值,國家治理則具有黨的建設的意義。首先,服務型政黨建設是國家治理現代化的內在要求。在中國,“黨建國家”的基本邏輯決定了黨是國家治理現代化的領導力量,黨自身的建設是推進國家治理現代化的政治保證和動力機制。新中國成立后不久,由于我們接受了蘇聯的計劃經濟模式,黨國高度一體化,黨成為了“一個事無巨細、包攬一切的全能政黨”。[10]在這種情況下,黨以完成上級任務為目的,比較強調對民眾的控制與管理,因而把行政命令作為執(zhí)政的手段與方式。改革開放以來,隨著市場經濟的發(fā)展和政治建設的推進,今天的國家治理建設主要表現為公民社會下的國家治理,這就要求黨必須進行適當的組織變革和功能調適。特別是在利益主體多元化、民眾需求多樣化、公共事務復雜化和社會矛盾顯性化的情況下,更加要求黨在具體的治理中,盡量避免強制性的方式,做好利益的協(xié)調者、方向的引導者和資源的整合者,為國家治理提供服務平臺、創(chuàng)建制度環(huán)境、營造合作氛圍等。因此,從過去事無巨細、包打天下的全能黨變成服務型政黨就成為了國家治理現代化的內在要求,服務型政黨建設也就具有了國家治理的價值。其次,國家治理現代化也包含著服務型政黨建設的意義。國家治理現代化本身就是黨提出來的一個戰(zhàn)略目標和任務,是黨的執(zhí)政理念的一次重大轉變,表明我們黨對社會發(fā)展規(guī)律、現代化發(fā)展規(guī)律有了新的認識,是馬克思主義國家理論的重大創(chuàng)新,也是中國共產黨從全能黨轉向服務型政黨的重要標志。特別是國家治理現代化所凸顯出來的合法性、民主、法治、責任性、回應、有效、參與、公正的精神實質與服務型政黨建設在多各方面都緊密相關。因此,就服務型政黨和國家治理現代化設相繼提出來看,一個在黨的十八提出,一個在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被列為全面深化改革的總目標,并不是歷史的偶然,而是黨與國家相互塑造、共生共進的內在機理發(fā)展演進的邏輯結果。
服務型政黨建設和國家治理現代化盡管具有基本邏輯、價值目標上的一致性和共生機理上的互動性,但是推進這兩大戰(zhàn)略的真正實現和協(xié)調發(fā)展,還需要完善和解決以下幾個方面的基礎問題:
(一)堅持共同的價值基礎,正確處理黨與群眾、國家與社會的關系
服務型政黨建設是為全體人民的根本利益而服務,國家治理現代化的理想狀態(tài)是追求公共利益的最大化,二者具有共同的價值基礎與價值目標。要實現好、維護好、發(fā)展好這個價值目標,需要處理好黨與群眾、國家與社會這一對根本關系。那么,就政黨本身而言,“成功的政黨在社會中擁有深厚的基礎;只有當社會中至少有相當比例的人屬于這些政黨、最起碼是投票支持他們時,政黨才具有一種實際的政治意義?!盵11]意大利的馬克思主義者葛蘭西也認為:“一個政黨要存在,必須同時具備三個基本要素(三組要素)”,其中群眾要素居于首要位置,“沒有群眾,政黨就無法存在”。[12]因此,無產階級政黨必須在群眾中開展自己的全部活動,并且要隨時隨地地仔細客觀地檢查自己“是否同群眾保持著聯系,聯系是否密切”,[13]因為只有“勞動群眾才應該是全部國家生活的基礎?!盵14]中共黨人顯然深刻地認識到了這一點,才把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作為立黨的宗旨和黨一切行動的出發(fā)點和落腳點。比如說,毛澤東曾告誡全黨:“全心全意地為人民服務,一刻也不脫離群眾;一切從人民的利益出發(fā),而不是從個人或小集團的利益出發(fā);向人民負責和向黨的領導機關負責的一致性;這些就是我們的出發(fā)點?!盵15]鄧小平也極為精辟地強調: 工人階級政黨“是人民群眾在特定的歷史時期為完成特定的歷史任務的一種工具……它之所以能夠領導人民群眾,正因為,而且僅僅因為,它是人民群眾的全心全意的服務者,它反映人民群眾的利益和意志,并且努力幫助人民群眾組織起來,為自己的利益和意志而斗爭。確認這個關于黨的觀念,就是確認黨沒有超乎人民群眾之上的權力,就是確認黨沒有向人民群眾實行恩賜、包辦、強迫命令的權力,就是確認黨沒有在人民群眾頭上稱王稱霸的權力?!盵16]這是典型的唯物史觀,反映了中國共產黨對于“群眾”概念以及黨與群眾關系的深刻認識和科學解讀。當代中國的國家與社會關系同樣如此,國家如果篡奪了社會的權利,國家將無法生存。國家權力只有在不斷順應社會發(fā)展潮流和滿足社會需要中尋獲與積攢自己的生存基礎,國家應服務于社會而不是相反。如果沒有這樣的共同價值理念,無論是服務型政黨建設還是國家治理現代化的推進,都會發(fā)生偏差。
(二)構建現代化的制度基礎,推進黨的建設制度改革和現代國家制度建設
制度是一個社會的博弈規(guī)則,或者更正式地說……是一種人類設計出來來形塑人們互動的一系列約束。[17]一般來說,現代化的制度體系不僅是組織和程序獲取價值觀和穩(wěn)定性的必備要件以及政治組織和政治程序力量來源和支持強弱的關鍵要素,更是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的基本構成要素和統(tǒng)治機構闡明和實現公共利益的有力保障。而且從世界現代化的基本歷程來看,現代化的關鍵在于制度的現代化。沒有制度的現代化將是一種片面的現代化,其現代化遲早要失去前進的動力和根本的保障。正是基于此,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把完善和發(fā)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作為全面深化改革的總目標。那么,要完成這個改革任務,爭取到2020年形成系統(tǒng)完備、科學規(guī)范、運行有效的制度體系,使各方面制度更加成熟更加定型,就必須要不斷推進黨的建設制度改革和現代國家制度建設。就黨的建設制度改革來說,由于國家治理現代化內含著黨的執(zhí)政能力的現代化,因此深化黨的建設制度改革既是國家治理現代化的必然要求,也事關全面深化改革總目標的實現。因此,深化黨的建設制度改革必須將其納入全面深化改革的總體布局之中,“緊緊圍繞提高科學執(zhí)政、民主執(zhí)政、依法執(zhí)政水平深化黨的建設制度改革,加強民主集中制建設,完善黨的領導體制和執(zhí)政方式,保持黨的先進性和純潔性”,[18]切實提高黨的制度建設的系統(tǒng)化水平,為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提供堅強政治保證。而推進現代國家制度建設,就是要適應時代變化,既改革不適應實踐發(fā)展要求的體制機制、法律法規(guī),又不斷構建新的體制機制、法律法規(guī),使各方面制度更加科學、更加完善,實現黨、國家、社會各項事務治理制度化、規(guī)范化、程序化。要更加注重治理能力建設,增強按制度辦事、依法辦事的意識,善于運用制度和法律治理國家,把各方面制度優(yōu)勢轉化為管理國家的效能,提高黨科學執(zhí)政、民主執(zhí)政、依法執(zhí)政水平。
(三)營造良好的社會基礎,公正調節(jié)社會關系,維系社會秩序
國家治理的意義首先在于維護社會秩序,保障政府持續(xù)地對公共利益和社會價值進行權威性、公正性的分配。中國共產黨之所以能夠取得政權并長期執(zhí)政,不斷推進改革開放的成功發(fā)展,就在于她成功地做到了這一點。然而,當改革開放進人“攻堅期”和“深水區(qū)”,矛盾的進一步凸顯和不穩(wěn)因素的日益增多,進一步深化改革就需要打破現有的利益藩籬,諸如收入分配不均、貧富懸殊、兩極分化、階層固化、腐敗現象滋生以及長期來為社會所詬病的地方利益、部門利益、階層利益等問題。然而問題的關鍵在于,如果期待群眾相信政府供給社會秩序、調節(jié)社會關系、分配社會價值的公正性,就需要一個基本的前提,就是政府不能夠成為多元利益中的一元,否則最良好的動機也會遭到質疑。也就是說,政黨政府作為公共利益和社會關系的平衡器、調節(jié)器應在各種利益關系中求得平衡,以維護社會秩序并體現公正的價值。如果政黨政府不是作為公共利益的代表, 而是作為社會利益關系分配的“參與者”的話,它就跟私人領域中的利益追求者沒什么兩樣, 就會把利益最大化作為自己的追逐目標,就必然導致對維護社會秩序、分配社會價值的公共職責的背離和放棄。因此,明確國家與社會、政府與市場的邊界,公權力不把自己作為獨立的利益實體與民爭利,這既是國家治理的基本要求,也是進一步深化改革的重心。雖然打破現有的利益藩籬并非易事,但不如此,就無法推動長久以來為社會所詬病問題的真正解決,就會喪失民心。這便是當前執(zhí)政的中國共產黨、政府所面臨的調節(jié)社會關系、分配社會價值、維系社會秩序的問題,也是社會轉型時期和利益分化時代如何通過服務型政黨建設和國家治理現代化來建構群眾基礎、實現社會公正良序的基礎性問題。需要指出的是,絕對的公正對于任何政黨政府都難完全做到,資源和能力的有限性決定了執(zhí)政黨和政府只能以最廣大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作為政黨政府行動與政策制定的出發(fā)點和落腳點;既重視照顧多數原則,又不忽視少數,至少不損害其利益;既反對脫離群眾的冒險主義,也反對跟在群眾后面的尾巴主義,等等。政黨政府的社會政策只有讓大多數人理解并支持,有利于社會可持續(xù)發(fā)展,才能大致調節(jié)社會關系、維系社會秩序,才能為服務型政黨建設和國家治理走現代化營造良好的社會基礎。
(四)把服務融入國家治理,以服務來獲得群眾認可與社會穩(wěn)定
無論是對于國家治理而言還是對于服務型政黨建設而言,服務社會、服務群眾都是極其重要的。因為在經濟社會深刻變革,群眾服務需求日益增多,特別是發(fā)展進入新階段,改革進入攻堅期和深水區(qū),許多改革發(fā)展穩(wěn)定舉措直接關系群眾切身利益的情況下,只有把服務作為自覺追求和基本職責,寓領導和管理于服務之中,通過服務來貼近群眾、團結群眾、引導群眾,才能密切政黨政府同人民群眾的血肉聯系,從而贏得群眾。特別是在中國,由于國家政治體制的原因,執(zhí)政黨毫無疑問是最重要的治理主體之一。但隨著社會異質性、獨立性的逐步凸顯,治理主體越來越多,再加上執(zhí)政黨本身資源和能力的有限性,導致一些社會組織與社會團體也在一定程度上吸納、控制和影響著一部分群眾。這給黨執(zhí)政和政府治理帶來新的考驗與挑戰(zhàn):即在新的歷史條件下,誰能更好地以“軟實力”(即影響力、吸引力、凝聚力和價值認同)而不是“硬實力”(強制、脅迫、威嚇)來影響和爭取群眾,誰就能夠更好地實施治理。在這一背景下,把服務融入國家治理之中,明確服務的功能定位、凸顯服務的工作理念、轉向服務的工作重心、突出服務的檢驗標準,通過服務來造福人民、增進人民福祉,以服務來獲得組織群眾、動員群眾的影響力,就是國家治理和服務型政黨建設至關重要的一環(huán),也是我們一切奮斗和工作的出發(fā)點、著力點和落腳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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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育 東)
本文系作者主持國家社科基金項目“服務型基層黨組織的服務機制研究”(14BDJ051)的階段性成果。
2015-05-22 [作者簡介]佘湘(1978-),男,紹興市委黨校副教授、博士,主要從事黨史黨建教學與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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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2-1071(2015)04-0089-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