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什卡煮粥

諾索夫

夏天，我和媽媽住在郊外。有一天，米什卡來做客，我高興得不知說什么好！我正想念米什卡呢。媽媽看見他來也非常高興。

“你來得正好，”媽媽說，“你們兩個(gè)住在一起就能做個(gè)伴。明天我要到城里去，恐怕過幾天才能回來。我不在的時(shí)候，你們能不能自己照顧好自己？”

“當(dāng)然能。”我搶著說，“我們已經(jīng)不小了！”

“不過你們得自己做飯。行嗎？”

“行?！泵资部ㄕf，“不行才怪呢！”

“好，你們就煮些湯和粥吧！還好煮粥省事?！?/p>

“我們就煮粥，煮粥還不容易嗎？”米什卡回答。

我說：“米什卡，你可以嗎？你以前又沒煮過?！?/p>

“你放心！我看過媽媽煮粥。我一定讓你吃得飽飽的，保證你吃完還想吃！”

第二天早上，媽媽留下兩天的面包和果醬，還告訴我們放食物的地方，又告訴我們煮粥應(yīng)該注意的事項(xiàng)。我什么都聽了，只是一樣也沒有記住。我想：“記它干嗎？反正米什卡會(huì)煮?！?/p>

媽媽走了以后，我和米什卡決定去釣魚。我們把釣竿擦了一下，又去挖了一些蚯蚓做誘餌。

“等一下，”我說，“我們?nèi)メ烎~，誰給我們做飯呢？”

“做什么飯呀！”米什卡說，“先吃面包，晚上再煮粥。喝粥不需要面包?！?/p>

我們切好面包，帶上果醬，就到河邊去了。到了河邊，我們先洗澡，又曬太陽，再吃果醬面包，然后開始釣魚?？勺詈笾会灥绞鄺l小魚。我們?cè)诤舆呎艘惶?，傍晚才餓著肚子回到了家。

“米什卡，”我說，“你是高手，現(xiàn)在煮什么？要最快的，我餓得要命。”

“煮粥吧，”米什卡說，“煮粥最省事?！?/p>

我們生好爐子，米什卡往鍋里倒了些米。我說：“多倒一些吧，我餓極了！”他倒了滿滿一鍋米，又往鍋里倒?jié)M了水。

“水是不是太多了？”我問。

“別多嘴，我媽媽就是這樣煮的。你只需要看好爐子，粥我來負(fù)責(zé)?！?/p>

然后，我看爐子，添木柴，米什卡煮粥。其實(shí)他只是坐在那兒看著鍋，粥自己在煮。

很快，天就黑了，我們點(diǎn)亮燈，坐在旁邊看著粥鍋。我突然看見鍋蓋微微浮了起來，粥溢出來了。

“米什卡，”我說，“怎么了??？粥怎么爬出來了？”“往哪兒爬??？”米什卡問?！安恢酪膬号溃珡腻伬锱莱鰜砹?！”

米什卡抓起湯勺，試圖把粥攔住，但米在鍋里像爆炸似的，還是不停地往外流。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許，已經(jīng)熟了吧？”

我舀了一勺，嘗了嘗，米，完全是硬的。

“米什卡，”我又問，“水跑到哪兒去了？米完全是干的！”

“不知道，”他說，“我倒了很多水，是不是鍋漏了？”

我們把鍋?zhàn)凶屑?xì)細(xì)檢查了一遍，可是鍋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的。

“可能蒸發(fā)掉了，”米什卡說，“我想得再加些水?！?/p>

他把多余的米從鍋里舀出來，放到了盆里，又在鍋里加了些水，讓它繼續(xù)煮。煮著煮著，我們發(fā)現(xiàn)粥又爬出來了。

“該死！”米什卡叫道，“看你往哪里爬！”

他拿起勺子又舀出些米，然后又倒進(jìn)一大杯水。

“你瞧，”他說，“水多嗎？其實(shí)應(yīng)該多加些水?！?/p>

沒過多久，粥又爬出來了！

我說：“米大概放多了，它們一漲開，鍋就盛不下了。”米什卡聽了我的話，突然生起氣來，他說：“都怪你，說你餓得厲害，要我多放米！”我餓得實(shí)在厲害，沒有說話，走到一邊去了。

我在旁邊看著米什卡煮粥。其實(shí)他不煮，他只是把多余的米舀到盆里。那些盆子胡亂地?cái)偭艘蛔雷?，和飯店的廚房一樣。他還總是加水進(jìn)去。終于，我看不下去了，說：“你這樣做不對(duì)。這樣會(huì)煮到天亮的！”

“那你說怎樣？大飯館里的飯總是從夜里就開始煮起，直到第二天早上才煮好的?！薄澳鞘秋堭^里，”我說，“他們不著急，他們有的是東西吃?！?/p>

“那我們急著到哪兒去呢？”米什卡問?！拔覀兊每禳c(diǎn)吃了睡覺，馬上就要十二點(diǎn)了?！蔽艺f?！皶?huì)讓你睡覺的?！彼f，“別擔(dān)心。”

又是“撲通”一聲，一大杯水倒進(jìn)了鍋里。這時(shí)，我終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你總是加冷水進(jìn)去，”我說，“怎么會(huì)熟呢？”“照你說，煮粥不用加水嗎？”米什卡反問?！罢瘴艺f，要把水一次加進(jìn)去，再讓它自己煮。”說完，我從他那里把鍋拿來，倒出一半米。

“加水！”我對(duì)他說，“加滿為止！”米什卡拿了杯子，伸進(jìn)桶里去舀水。這時(shí)，我聽見他說：“沒有水了，都用完了?！薄澳窃趺崔k呢？天這么黑了，怎么去打水？”我說?！澳愕戎?，我馬上把水打來。”米什卡說著，就拿了火柴和系著繩子的桶，走到井邊去了。不一會(huì)兒他回來了。

“水呢？”我問?！八诰??！泵资部ńY(jié)結(jié)巴巴地說?！拔覇柲愦蛩耐澳?？”“桶，也在井里?！彼卮??！笆堑粝戮チ藛?？你這個(gè)飯桶，你想讓咱倆活活餓死嗎？現(xiàn)在怎么去打水??？”我罵道?！翱梢杂貌鑹亍！泵资部ㄏ肓讼胝f。

我拿起茶壺問：“繩子呢？”“沒有了?！泵资部ǖ吐曊f?！霸趺?，繩子也跟著掉下去了嗎？”“是的?！泵资部ㄌь^看了看我。

我瞪了他一眼，就去找別的繩子了，可是哪兒也找不到。

“沒關(guān)系，我們?nèi)ハ蜞従咏枰桓??！泵资部ㄕf。

“你有病嗎？”我說，“你看看都幾點(diǎn)了，人家早睡了?！?/p>

偏巧這時(shí)我們兩個(gè)都特別想喝水。米什卡說：“事情總是這樣的：越是沒什么，越是想要什么?！蔽掖驍嗨f：“你別發(fā)議論了，快找繩子吧！”米什卡說：“讓我去哪里找呢？要不我們用釣竿上的釣絲來拴茶壺吧！”“能經(jīng)得住嗎？”我擔(dān)憂地問。

我們解下釣絲，把茶壺綁起來走到井邊去打水。釣絲像繃緊的弦馬上就要斷掉似的。

“撐不住的！”我說，“我感覺得出來?！薄叭绻c(diǎn)提上來，也許經(jīng)得住?！泵资部ㄕf。

我小心翼翼地挪動(dòng)著釣絲，可剛提出水面，“撲通”一聲，茶壺就看不見了。

“不行??？”米什卡問。

“當(dāng)然不行！現(xiàn)在怎么辦？”我有點(diǎn)生氣了。

“茶炊?！泵资部ㄕf，“用茶炊?！?/p>

“這可不行，還不如把茶炊扔到井里去?，F(xiàn)在沒有繩子了。”

“要不用鍋，行嗎？”

“什么，難道我們是開鍋店的嗎？”我說。

“那就用玻璃杯?！?/p>

“用玻璃杯打水，要打多少回啊？”

“那還有什么辦法？總得把粥煮好，再說口又渴得要命?！?/p>

“那就用帶柄的玻璃杯吧！”我想了想，說，“帶柄的總比沒柄的那種大?！?/p>

回到屋里，我們用釣絲把帶柄杯扎好，使它不能來回轉(zhuǎn)動(dòng)。我倆又來到井邊，把水一杯杯打上來，兩人喝了個(gè)夠。米什卡舔了舔嘴唇說：“事情就是這樣的，想喝水的時(shí)候，仿佛能把海水喝干一樣；有水喝時(shí)，就不想喝了。這是因?yàn)槿祟愗澙返木壒省?/p>

我打斷他，說：“不用在這里說人類的壞話！你最好把粥端到這兒來，我們直接把水倒到鍋里，免得拿著杯子跑來跑去。”

米什卡把鍋端來放在井邊。我沒有注意到鍋，胳膊肘不小心把鍋碰了一下，差點(diǎn)兒掉到井里。

“唉，真是個(gè)笨蛋！”我說，“你怎么可以把它放到我的胳膊肘下面呢？端遠(yuǎn)一點(diǎn)，不然連粥都會(huì)掉到井里去的?！?/p>

米什卡捧著鍋離開井邊，我反復(fù)地把水拿過去倒在鍋里面。

我們回到屋里，火滅了，粥也冷了。我們只得重新生起爐子，又開始煮粥。我們的粥終于熟了，煮得膩膩的，還在冒著泡。

“啊！”米什卡叫道，“粥好了，粥好了！”

我用勺子嘗了嘗：“呸！這也算粥嗎？這么苦，還有一股焦糊味兒?！?/p>

米什卡也跟著嘗了嘗，還沒吞下去就吐了出來。

“不吃，”他說，“我寧可餓死也不吃這種粥！”

“這種粥吃多就會(huì)送命的！”我表示同意。

“那怎么辦好呢？”

“我也不知道?！?/p>

“我們真傻！”米什卡突然說，“我們不是釣了梭子魚嗎？”

我說：“可現(xiàn)在哪還有時(shí)間煮魚！天都快亮了。”

“那我們就不要煮，我們來煎。煎要快得多，一放下去就能吃了?！?/p>

“快嗎？如果快的話，那就煎吧！”我說。

“一會(huì)兒就好，你等著吃吧！”

米什卡很快把魚收拾干凈，還放到了煎鍋上。鍋紅了，魚也粘在了鍋上。米什卡用鏟子去鏟，把魚鏟得都碎了。

“你真行！”我說，“我還沒見過誰煎魚不放油的！”

米什卡拿起油瓶，往鍋里倒了些葵花籽油，然后把鍋直接擱在了炭火上。油吱吱地響了起來，突然“轟”的一聲，鍋上面冒出了火焰。米什卡急忙移開油鍋，油還在鍋?zhàn)永锩鏌?。我想用水燒滅，可是屋里連一滴水也沒有了，只好眼睜睜地看著油燒干。這時(shí)，滿屋子都是煙霧和難聞的氣味。梭子魚呢，已經(jīng)變成了一團(tuán)黑炭。

“嗯，”米什卡說，“現(xiàn)在我們煎什么好呢？”

“夠了！”我說，“我不會(huì)再給你東西煎了。你浪費(fèi)東西不算，還要鬧出火災(zāi)來?！?/p>

那怎么辦呢？我們吃什么？

我們嚼了嚼生米，可是咽不下去；嘗了嘗生蔥，又太辣；吃牛油沒有面包，太惡心了！最后，我們找到一只果醬罐。好吧，我們把它舔得干干凈凈的，然后才上床睡覺。那時(shí)已經(jīng)很晚很晚了。

第二天早上，我們?cè)凇肮竟尽甭曋行褋恚资部R上去拿米準(zhǔn)備煮粥。“等等！”我說，“我們到房東娜塔莎阿姨家去，請(qǐng)她給我們煮粥?！?/p>

我們來到娜塔莎阿姨家，把昨天晚上的事情統(tǒng)統(tǒng)告訴了她。我們還答應(yīng)把菜園里的野草拔干凈，只求她幫我們煮一鍋粥吃。娜塔莎阿姨很可憐我們，不僅給我們牛奶喝，而且給我們油煎菜包子吃，接著又讓我們坐下一起吃早飯。我們大口吃著。娜塔莎阿姨家的孩子伏夫卡看呆了，他肯定很奇怪，我們?cè)趺磿?huì)餓成這個(gè)樣子。

我和米什卡終于吃飽了。我們向娜塔莎阿姨借來一根繩子到井邊去撈水桶和茶壺。我倆忙活了半天，最后還是米什卡想出在繩子上拴一塊馬蹄鐵的辦法，要不我們是什么也撈不到的。馬蹄鐵就像鉤子一樣，把什么都鉤了上來——我們沒有損失任何東西。接著，我、米什卡和伏夫卡一起去菜園里拔草。

米什卡高興地說：“拔草才是簡單的活兒，和煮粥比起來要容易得多?。　?/p>

（極品咖啡摘自《樹葉的香味》，明天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