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木
一
我畢業(yè)的那一年住進(jìn)了學(xué)校對面的城中村,叫毛坡。租了一戶農(nóng)民的二樓小房子,四方四正的一間,80元錢一個月,只一張小床,上廁所得下樓。
那是我在西安的第一個家,在繁華城市邊緣的邊緣。
我在西稍門附近上班,八點簽到,下午六點簽退。我經(jīng)常早晨六點多趁著曙光,步行大約十分鐘去村子附近的公交站牌。只有這一路公交車是開往西稍門的,很擁擠,有時候貼著門站,被司機喊:讓開點行不?別擋著后視鏡??!自己低聲跟身邊的人說著: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挺著身子堅持將近一個半小時,才能到單位。根本就沒吃過什么早飯,每一回都慌慌張張,打著減肥的旗號作踐身體。
中午隨便買些東西將就一下,有時候是一張餅,有時候是一個饃夾菜,有時候干脆下樓轉(zhuǎn)一圈,再折回來,跟辦公室的人說:吃得好飽。然后,趴在桌子上使勁睡。睡醒了,還恍惚得不行,頭重腳輕,對著一沓資料發(fā)呆,沒有計劃,沒有規(guī)劃,沒有野心,更談不上夢想。
等到下午下班已經(jīng)有點魂不附體,路上堵的堵,停的停,到達(dá)時,天也黑得差不多了。摸著燈火走進(jìn)村子,大學(xué)生還在三五成群地吃吃喝喝著,一個個小店門庭若市。而我,得潛入所剩無幾的菜市場,搜尋一點可以下飯的東西或者一個涼得差不多的饅頭。
二
冬天時候,我搬去了離繁華地方近一點的政法大學(xué)對面的西崔村,租的房子大一些,在四樓,一張床,一張桌子,還有衛(wèi)生間,那時候感覺特別好。價格也高,200元錢一個月。
北方的冬天真是冷,只能用電褥子,可電褥子能暖的地方不多,往往早上起床時,整張臉都冰透了,手一摸,感覺像是別人的一樣。就給自己出餿主意,買那種夾棉的門簾,橫掛起來,擋住窗戶,但收效甚微。
可是心理作用大,老覺得暖和了一些,就整天地拉著厚簾子。好在那會兒也不咋讀書,手冷得舍不得放出來接受空氣的洗禮。那個冬天有段時間好像挺有錢的,一瑟就跑去買了個電暖器,整晚整晚地?zé)?,也沒多么暖,但總比沒有強很多,至少這張臉在每天早晨起來時能感覺到是自己的了。
后來春天,暖了。周末的時候,我喜歡跑去房頂曬衣服曬被子,借著明媚的陽光,把自己一曬就是一個下午。一天中最快樂的事情就是跑去村口那里,吃兩塊錢的臭豆腐,酣暢淋漓,再咝咝地吸著口水,把逛了幾十遍的地攤再逛一遍。只逛不買,看看就好。
三
在西安的最后半年,工資漲了,有了富余,咬咬牙,雇了輛快捷,搬去一個北二環(huán)的小區(qū)。
小區(qū)就是好,冬暖夏涼,視野開闊,不用跟房東打交道,按時匯去房租就行。我更加勤懇地上班,在同事的帶領(lǐng)下,進(jìn)入真正的閱讀,得了工夫就買本書,夜夜睡前讀。這樣的閱讀到底有沒有用,不得而知,但在書本的照耀下,我踏實了許多。
在這份難得的踏實里,夢想大致的輪廓也越來越清晰。
四
我也從城中村來,想念那里的地攤和背心,還有3.5元錢一碗的西紅柿雞蛋面。
但是,不能退回去。
朝前走,走多遠(yuǎn)是多遠(yuǎn)。
(插圖:鐘坤林)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