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晨
木壘的城是濃縮的,小而精。站在照壁山上,整個城郭一覽無余。木壘河已經干枯,它就躺在城的西邊,碩大的河床里沒有了起伏和沸點。但有草冒了出來,羊群便如期而至,在河床上恣意放縱,咀嚼草的聲音愉悅動聽,讓人產生醉意和回味。羊群閉上眼睛反芻時,能將河道以往的情景倒騰出來。
人們似乎已經忘記過去木壘河澎湃的樣子,只是在洪水期才能看到它的原貌。站在獨山城的舊址上,一段河道清晰地映入眼簾,有機器吼叫著在河道中取沙,沙子被一車車拉走,那是河道歷年的積蓄,自從流水不再光顧,沙石就成了這里的主人,它見證著河的燦爛、河的輝煌。滾下來的山石在河道中挺立,棱角分明,比松柏更能體現(xiàn)個性。它記錄了久遠的年代和開心的日子,蠻荒時候的灑脫全都是肢體語言,有時也有無節(jié)制的橫沖直撞,但一切都按規(guī)律處事。那時,人還沒有出現(xiàn)的時候,她就已經流淌了無數(shù)個紀元。只是后來的人看到她后,驚喜之余,才對她有了了解和描述。他們看到,百米寬的木壘河河水從山澗沖向平原,從峽谷走向大地,在有些地段形成了巨大的沖積扇,河水的視野豁然開朗,與前后左右的河汊溝壑相連相接,挽起手臂浩浩蕩蕩所向披靡洗滌塵埃,開創(chuàng)了歷史。
木壘縣鑲嵌在絲綢之路新北道上,是駝隊來往關內的必經之路,也是軍事重鎮(zhèn),為兵家爭奪之地,在東天山的末梢處,像豹尾。在天山劇烈的聳動中,她似乎在起著平衡作用,山脊依然挺拔,沒有絲毫的低矮與頹廢,青松仍舊茂盛,展示精神的氣度和升華。云飛的時候,給人的錯覺是山在奔跑,所以翹起來的豹尾同樣美麗和耐看。雪山、松林、草原、農田、歷史遺存、人文表象,無不彰顯木壘的深遠與厚重。在北部山區(qū),她屬阿爾泰山系的東端,延伸的余脈與北塔山相依相連,木壘人在這兩個山系的懷抱中,奉精奉血、運籌帷幄、揮灑自如。
逐水草而居,自從河岸上有了人群,河水一下變得歡暢、滋潤起來。牛的吼聲、火的燃燒、煙的升空,黑夜中的狗叫,天亮時的雞鳴,“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最震撼的是那馬的奔騰,雷聲一樣滾過的有節(jié)奏的馬蹄的咆哮和轟鳴聲。一切都順理成章,自然形成。因為成了這里的主人,于是就捧起木壘河的河水來澆筑家園,開始土夯圍墻、泥鑄城垣。
四道溝的原始村落,沒有城墻,有兩道溝壑一左一右,從南向北順著山勢貫通而下,村落就夾在兩溝的中間,溝壑形成了天然屏障,無須再筑城墻。村落寬窄不一,寬處數(shù)百米,窄處百米左右。村落是一個巨大的掌子面,在這個突兀的掌子面上,有過生命繁衍和流動。三千年前,一樣的生命,一樣的人群,吃著一樣的糧食,操著和今人不一樣的語言,在這里抗爭打拼,生兒育女。不知道什么時候,城垣消失了,人消失了,馬消失了,雞呀狗呀也消失了,但留下了骨箭、骨針、陶紡輪、銅刀斧、畜群殘骸、灰坑、灶、柱洞等。審視骨飾件,就看到了飾件的主人,彪悍的男人和水一樣的女人,在木壘河兩岸狩獵、在篝火旁舞蹈、在平原上奔跑、在山澗跳躍、在河道中汲水、在土炕上交媾的場面。在群山之中鐫刻的巖畫上,也留下了他們的本真,形象更加清晰,更加真實。過了很久,在別處,城垣又得以修建,于是又人聲鼎沸,生動活潑起來,一幅幅人與自然和諧的畫面又展現(xiàn)出來。但已經改朝換代。
唐代,在獨山下設守捉,名曰獨山守捉,并建古城堡,為兵城。獨山,就是現(xiàn)在的照壁山,照壁山是木壘的象征,在縣城東南的五六公里處。幾千年來,它默默地注視著木壘,見證著木壘的變遷與發(fā)展,它儼然又像一位武士,守衛(wèi)并呵護著木壘。若來木壘,照壁山遠遠就映入眼簾,矗立在上面的高山臺鐵塔,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電波像漣漪一樣向著天空一圈圈擴展,在空間,木壘人的心聲與外部的對話、交融完美地完成。
傳說,喜馬拉雅造山運動前,木壘也是大海一片,北部北塔山是唯一高山。甘肅有一座大山,得知北塔山在這里雄霸一方,肩與天高,妄稱最高山,便要來此一比高低,當它進入木壘南端,就被大海擋住了去路,此山生性好強,不愿返回,暫時落腳海邊,等海水消退,再與北塔山一比高低。誰知天長日久,海水未退,它卻落地生根,孤山兀立。后來山下修建了城池,這座山就像城前的照壁,人們便叫它照壁山了。
城筑好了,與外部連接的烽燧臺也一個個站立起來,那時,這里的狼一群一伙,獨行的人或畜往往遭到它的攻擊,而且都是致命的。它們肆無忌憚,夜晚,一只狼就可以跳進羊群,咬斷所有羊的脖頸。那時狼糞遍地,像現(xiàn)在的牛糞一樣多。士兵們把狼糞堆積起來,像一座山包,然后在烽燧臺上亢奮地點燃了狼煙,戰(zhàn)爭與廝殺便蔓延開來。烽燧臺被狼煙加高,影子被太陽拉長,在黃昏和血色的夕陽中,更顯氣壯與悲催。蕭颯的秋風和滿眼的荒蕪一年年光顧,芨芨綠了又黃,黃了又綠,狼群繼續(xù)在芨芨湖里繁殖、肆虐、壯大。
數(shù)百年后,當沒有了刀光劍影的日子,狼群嗚咽著游走他鄉(xiāng),狼拐成了稀罕之物,被人帶在脖子上或別在腰里,成了庇佑鎮(zhèn)邪物件,人們似乎就又回到了四道溝的骨飾件里。但此時的烽燧臺心境仍未懈怠,雖經歲月的剝蝕,老了,就磐石般地臥了下來,像虎,仍警惕地守望著,八面威風盡顯,風雨滄桑依舊。
在古城堡的遺址上,出土的陶片為水波紋。在這里沒有發(fā)現(xiàn)燒制陶的作坊遺跡,這些器皿的出現(xiàn),不是墾民所遺棄,就是歷經艱難的將士們從中原大地隨軍帶來的。仔細觀察這些陶片,看到了水波紋的律動,唐代文化、年輪深藏其中。獨山守捉,經過歲月的洗練,完成了它的歷史使命后,被浩如煙海的風雨所掩隱。
木壘歷代的城池是木壘發(fā)展的最好見證,對木壘的城進行再認識,首先就要對那些開拓疆域的志士們作一了解、一種推斷。打開記憶唐代的長卷,樊梨花征西,一段傳說留給了木壘。木壘河原名蘆花河,河的兩岸蘆葦叢生,在蘆花飄飄、蘆絮飛揚,河道河岸掀起白濤的時節(jié),樊梨花來了。她的身影婆娑,面對落霞余暉,風兒輕撫她紊亂的思緒和游離的目光;向身后再看,丈夫薛丁山像柱石矗立在她的后面,她的目光便從游離變成堅定。她騎在馬上手搭涼棚觀望河水,偌大的河面,渡河需要搭橋,但河水湍急,打樁架橋顯然不能解決問題。當她看到河中碩大的裸石和岸邊眾多的樹木,便命士兵用一層石頭一層木頭層層壘壩搭橋,經過數(shù)十天勞作,木頭大壩終于壘成,將士順利過河,當?shù)厝吮姳惆烟J花河改名為木壘河。endprint
樊梨花渡過了洶涌澎湃的木壘河,在當時,她除了祈求神靈的保佑,巾幗不讓須眉的韌勁,應該是她最大的精神支柱。一段彌足珍貴的傳說,讓歷史場景變得更加真實和鮮活。
當一代天驕成吉思汗的鐵蹄踏進獨山城,沒有煙火,只??粘且蛔?,但城的魅力讓他興趣盎然,他深知此城地理位置的重要,占據此城,便掐住了通往中原的咽喉,傍依照壁山,既可進又可退還可守。得知因戰(zhàn)事居住者都逃往他處,他便將唆里迷國(今焉耆縣)六十戶人家遷居此城進行安置。
白駒過隙,六個春秋過后,鐵木真凱旋,此城已風生水起,一派繁榮。六十戶人家像六十棵榆樹,樹冠延伸,逐年分枝,榆錢飄落處,樹木叢生,接著便綠蔭覆蓋,勞作衍生得以繼續(xù),野史文化給予傳承。更確切地說,鐵木真的到來,攪動了木壘的歷史風云,尤其是六十戶人家的定居,讓木壘進入了全新的視野,對木壘發(fā)展的進程,無論生活生產、民族構成、語言文化,都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因為不同民族匯聚的原因,流傳許久的風俗習慣也得到了改變。
有人說新戶鄉(xiāng)的破城子遺址就是獨山城,意見不一,有爭論,但出土文物豐富,均為唐代遺存,與照壁山下的油庫破城子出土文物一致。而油庫破城子碑文寫道:“油庫古城遺址位于木壘縣照壁山鄉(xiāng)照壁山村南五百米,整個城墻隨地形走勢由東南向西北傾斜,南北長六百八十五米,東西寬四百二十米,面積二萬八千多平方米。城墻為夯土建筑,夯層厚約十厘米?,F(xiàn)存墻基均呈土壟狀,斷續(xù)分布,現(xiàn)古城內看不到任何建筑遺跡,但城內曾出土大量陶器、瓦當?shù)龋鶠榈湫吞拼z物。結合文獻記載,城址建筑風格,可以推斷為唐代古城,也有人認為是當時軍事重鎮(zhèn)獨山守捉城,但尚無定論?!?/p>
歷史是無情的,之所以無法斷定兩處破城子到底哪一處為獨山城,都是因為被上千年漫長的時光所淡化。由此看來,要想找到千變萬變中的不變,無論新戶破城子,還是油庫破城子,還有待考證,還獨山守捉真實面目還待時日。
康熙盛世的五十七年,從巴里坤至木壘烏蘭烏蘇,為現(xiàn)在的大浪沙溝,修筑了城堡。城堡不大,仍為兵屯,但充分顯示了康熙的強大與興盛。那時,他的馬隊已蕩平西域,比樊梨花幾乎打到現(xiàn)在的莫斯科還要威風。城堡之地成為后方,相對平安無事,兵士閑暇之余便開荒種地,糧食豐盈,麥香噴鼻。茶余飯后,常常引起兵士對家鄉(xiāng)的思念,尤到晚上,篝火旁邊,有人便吟唱起思鄉(xiāng)曲,濃濃的鄉(xiāng)情互相感染,盡管戰(zhàn)火連年,但思鄉(xiāng)和懷念把人的心攏聚在了一起。后來城堡廢棄,樣子大變,逐漸荒蕪。清代詩人洪亮吉在《烏蘭烏蘇道次》中寫道:
烏蘭以北地不毛,
極視千里無秋毫。
窮荒鳥亦拙生計,
啄土飲雪居無巢。
居人覿面能欺容,
獸復欺人占居宅。
健兒彎弓射不得,
空手歸來氣填臆。
鞋子做好了,需要楦頭來楦,本是充滿生活氣息的空間,一旦被遺棄,就如沒人居住的房子,人就是楦頭,楦頭沒了,時間一久,房子自然就會倒塌。但對于軍事家來說,放棄一城一池,都因戰(zhàn)事需要,無須傷悲與感嘆。
清雍正十年,川陜總督寧遠大將軍岳鐘琪來到木壘。岳鐘琪為民族英雄岳飛的第二十一世嫡孫,岳飛三子岳霖后裔。他生于清康熙二十五年,其父岳升龍為康熙的議政大臣,四川提督,當年隨康熙皇帝西征噶爾丹,頗有建樹,康熙皇帝曾賜予匾聯(lián)“太平時節(jié)本無戰(zhàn),上將功勛在止戈”。 岳鐘琪頗受父親教益,自幼熟讀經史、博覽群書、說劍論兵、天文地理、習武學射,樣樣精通。作為清朝著名軍事將領、川陜總督,岳鐘琪二十歲從軍,六十八歲病逝于平亂凱旋途中,戎馬一生。他西藏平亂,撫定青海,抗擊新疆準噶爾部的分裂反叛,鎮(zhèn)守邊疆,穩(wěn)定西部,將其使命完成得完美至極。歷經康熙、雍正、乾隆三朝,所以乾隆皇帝御制懷舊詩,列五功臣中,稱其“三朝武臣擘”。
當岳鐘琪看到木壘地勢扼要,上奏朝廷,移駐軍于此,并修筑木壘城。他在給朝廷的奏章中說道:“有木壘地方,形勢險要,兼可屯種。若于此建筑城池,駐兵二萬,賊兵斷難飛渡而東?!痹讷@得朝廷恩準后,岳鐘琪便開始興建城池。但土夯的城墻頭一天打好,一晚上過去,到第二天就全倒塌了,這使得岳鐘琪非常懊惱。他飲茶無味不香,用飯如同嚼蠟,多日無法入眠。這一夜,東方發(fā)白時他才蒙眬睡去,忽見先祖岳穆王對他笑道:“白馬拖韁,方可筑城?!彼@醒后頓有所悟。遂讓士兵牽來他的坐騎白馬萬里風,撒開了韁繩。這時,太陽已經露臉兒,馬兒在霞光和野地里馳騁。當然是有先祖指路,白馬不偏不倚,在照壁山旁環(huán)繞一周。所過之處,韁繩拖下了清楚的印痕,眾人按拖出的印痕再筑城時,城墻陡然聳立。岳鐘琪焚紙奉香,面對先祖畫像,唏噓不已,戰(zhàn)場上的硬漢,此時卻淚濕衣襟。
打開岳鐘琪的詩文,《軍中感懷》讓人思索,艱苦環(huán)境中仍不失壯烈激懷:
朔風吹帳卷弓刀,
大雪鈴轅夜寂寥。
萬里旌旗開玉塞,
三年戎馬錫金貂。
弓蛇畢竟成疑影,
斗米何曾慣折腰。
未向林泉消積習,
山靈入夢遠相招。
《天山》一詩,心境深沉,眼望天山,極目關內,但被鹽澤煙云所拒。記取的只是天山峭壁殘碑上對漢唐軍事的記述。沒有看到索要的東西,大雪已經落滿了征袍。
偶立崇椒望,
天山中外分。
玉門千里遠,
鹽澤一川云。
峭壁遣唐篆,
殘碑紀漢軍。
未窮臨眺意,
大雪集征裙。
岳鐘琪,風餐露宿中堅忍,刀光劍影中大笑,生死考驗中決斷,可歌可泣中感懷。他不僅僅修筑了木壘城,而且選擇和奠定了木壘未來的發(fā)展方向,成為木壘歷史上最優(yōu)秀的開創(chuàng)者之一。他一開始就決定要改變木壘的現(xiàn)狀,可以說他對木壘充滿了“野心”,而這種野心和奮爭又是何等艱辛和不易,在那種條件和環(huán)境下,能夠取得如此大的進展,沒有非凡的氣度決然難以辦到。他也絕對不會想到,數(shù)百年后,這里的人們會對他產生濃厚的興趣并倍加尊崇。也并非突發(fā)奇想,照壁山上,應該有岳鐘琪的一尊雕像,而故事和傳說,歷史和名將,會為木壘頻添意想不到的驚喜與收獲。endprint
東城鄉(xiāng),在木壘縣的西南方,顧名思義此處曾建城堡。查閱資料看到了記載:“清乾隆二十四年,清政府平定準噶爾部,在東吉爾瑪臺,現(xiàn)在的東城鄉(xiāng)建立奇臺堡,設管糧巡檢一員。”當來到這里,與想象中的城堡大不一樣,看不到城墻。清末民初拔廊老屋顯眼,家家都有水井,一家餐廳還將水井圈進了屋里,井臺井沿磚砌石鑿,一根家用兩相電纜將一小型水泵送入井底。有電時電閘一合,水就注滿了幾個大缸,無電時人工絞動轆轤,水便輕輕提了上來,取水實在方便。時至中午,我們就在這家餐廳用餐,和主人攀談中得知,水井深度只有十五米左右,有史以來水井旺盛從未枯竭過。從后墻的窗戶向外看去,鄰家一位婦女在院里的井中正在取水,她手握壓井桿,輕輕壓了幾下,水桶就滿了。
此處處于丘陵地段,正值春季,綠色星星點點,放眼望去,土黃色連成一片,萬萬沒有想到,在這黃色的丘陵下竟有地河迂回蕩漾。多少年來對水井已經陌生,只有向往和回憶,我抓住餐廳的轆轤把兒絞了幾圈,倍感親切,一下讓人回到了兒時,感覺溫馨又清晰。這實在讓人驚訝,也令人匪夷所思,鄰縣地下取水已深至二百米,打到了二層三層水,因過度開荒,地下水已供不應求,形成了巨大的漏斗。這與東城形成了巨大反差,東城保持了原始的取水狀態(tài),沒有過度采水,兩地相比,讓人欣喜萬分又痛定思痛。
東城旱田水地平分秋色,種子已撒進地里,正是間歇農閑時,老街兩邊有村民在掀牛九牌,輸了掏一塊半塊。還有一處輸了反戴帽子或臉上貼紙條,他們說說笑笑,玩得開心。我不懂牛九,聽別人說就是鄧小平愛玩的橋牌。橋牌我也不懂,但從他們臉上能感受到心地的踏實與淳樸。在這里,竟然遇上了這樣的場景:一位村民贏了牌,神采飛揚的那一刻,對手突然問他姓啥,他一愣,竟回答不上自己的姓來。在尷尬和不好意思間,看一眼自己手上的牛九牌,猛然把臉向對方跟前一湊,大聲回答道:“姓‘牛。”哄堂大笑中憨厚的一面,表露得淋漓盡致。趁著打趣向他們問及東城的舊事,尤其是城和城墻的事,他們個個搖頭,就一句話:“多少輩子了,誰也記不清了?!?/p>
往旁邊的小賣部看兩眼,貨架上的東西不怎么擁擠,地上有一個噴霧器,用過的痕跡明顯,不屬于代賣或專賣品。它的噴嘴指向門外,探頭探腦,一副還想發(fā)泄的樣子。一條長凳上坐著一個老女人和一個小女人,小女人懷里的娃娃在吃奶,小腿兒不安分地在蹬,嘴里還哼哼唧唧。老女人吧嗒吧嗒在抽煙,口中吐出的煙從門的上方徐徐飄出,迅速融進了天空。
民國初年,木壘城移遷,再筑新城。從何處遷來,是新戶破城子,還是油庫破城子,還是另外其他地方。可惜的是,關于木壘城的遷移沒有記載,成為最大遺憾,形成了一段斷代史。仔細分析,木壘河就在照壁山的旁邊,歷史上從來就是城池依傍木壘河,再怎么遷,它的遷徙范圍,方圓也超不過十里地去。但這畢竟是推斷,要以歷史的考證為準。但通過推斷,可以對破城子寄予一種新的期望,對于它的走向,或許有更多的發(fā)現(xiàn)。
城池興建困苦艱難,斷斷續(xù)續(xù),時建時停,氣喘吁吁。從1919到1927年,歷時九年,開始是從哈密雇工,兩地有天山相隔,路程五六百公里,極不方便,修筑了部分城墻便停了工,其原因少不了資金問題,加上民工不見銀子,消極對抗,大多數(shù)人便打道回府。當時主政新疆的楊增新欲罷不能,更不能有始無終,自覺臉面太不好看,便派一個工程營進駐木壘,工程營除了自身修建外,也是派工拉夫,方完成了筑城任務。
雖為新城,但城池不大,一條主街道不到千米,有人戲稱:晚上在南邊打一手電往北一照,通街有亮。加上地形南高北低,更有人放肆地說,南梁尿泡尿,可至街北。新城建成,木壘正式建縣,定為木壘河縣。三年后,馬仲英攻占木壘城,無大是大非,只是借道木壘要取迪化。
漫步木壘縣城,已超乎人們的想象,城市擴大了好幾倍,外沿還在不斷延伸,好像要與天邊的白云接壤。遠離浮躁與污染,猶如天然氧吧,讓人產生羨慕與妒忌。夏日的清晨去看城東高地田野的噴灌,是一種極大的享受,在那里久久地駐足、凝望,浮想和幻想同時產生:中國夢中的木壘夢正在醞釀,期盼在光臨,計劃已坐實,滿坡的鷹嘴豆花開出了一片絢麗天地,山城的翅膀已經打開。
歷史總是讓人充滿離奇的想象,每一條線索都是發(fā)現(xiàn)和開始,且收獲能量與果實。當把破城子的數(shù)塊陶片再一次捧在手中,讓它們互相碰撞擊打出聲音,將那段歷史呼喚回來,讓新的發(fā)現(xiàn)接踵而來,成了我的期望所在。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