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慶高
小時候,我很喜歡抓魚,但抓魚我卻不在行。我的鄰居同學德勝父親抓魚非常內(nèi)行。德勝和我是很要好的小伙伴,只要他父親去抓魚,德勝準告訴我。我就死皮賴臉地纏著父親跟他們?nèi)プヴ~。
我們村的人抓魚都是到南河灘那里去。南河灘再向南兩公里許就是黃河大堤,那里是一大片黃河濕地,水洼星羅棋布,蒲草、蘆葦鋪天蓋地,水禽、野鳥出沒其中,簡直就是一片沒有開墾的處女地。夏天或者秋天,一旦遇到暴雨或者連陰雨,各處水洼自然連成一片,南河灘就變成了沼澤天國。那時,水洼里的魚多得很,有鯽魚、鯉魚、草魚、白蓮、火頭、鯰魚,還有格牙和甲魚。大魚一般在深一些的水洼里,有的火頭魚大得很哩,一條有七八斤重,很吸引人。
抓魚一般用撒網(wǎng)、罩漏和魚叉。由于水洼里生長有許多雜草和蘆葦,撒網(wǎng)在這里施展不開,德勝父親常用的漁具是罩漏和魚叉。我父親殺豬宰羊內(nèi)行,抓魚并不內(nèi)行。父親沒有魚叉,就拿糞叉叉魚。糞叉是叉糞的,太重太笨,沒有魚叉好使,所以總是扎不住魚;用罩漏罩魚,也是一門技術(shù),眼看著大魚游來游去,可是一下罩漏,魚兒就飛了。父親只能罩住一些小魚。父親抓魚卻不愛吃魚。吃魚是我的喜愛。父親常常是為給我解饞才來抓魚的。德勝的父親是抓魚的能手,魚叉在他手里簡直就是神槍,只要他瞄準了的魚幾乎百發(fā)百中:使用罩漏罩魚,下罩的時機和方位把握的也很準,只要有魚撞入他的視線,一準兒跑不掉。每次抓魚,他父親常常抓得很多。
我們在一起抓魚,德勝家的成績非常令我羨慕。我不服氣,就怪父親不會干,奪過罩漏自己罩。十來歲的小孩子,個頭只有罩漏那么高,哪里能罩住魚?氣得我直掉眼淚。德勝一見這情景,就從他父親的魚兜里摸出一條送給我。我賭氣不要,“啪”地一聲給他打到水里,那條魚半死不活地在水里漂泊,我甩開罩漏一罩,哇!罩住啦!我眉開眼笑逗著說,我也罩住魚啦,我也罩住魚啦!這時候,我高興得手舞足蹈,德勝也跟著捧場,一起下手到罩漏里抓魚。魚抓出來,我父親不讓我要。德勝父親就說,拿著拿著,一條魚算個啥嘛!可我還是循著父親的眼色把魚還給了德勝。
魚還給了人家,可我的心里像灌了蜜,抓魚的信心倍增,我很興奮地繼續(xù)用罩漏罩魚,一下、兩下、三下,也不知罩了多少下,都沒有罩住魚。我鼓足了勁兒的心囊裂開了縫,氣兒刺刺往外冒,眼看就要癟下去的時候,天上突然飛來一條魚。那魚一落水,好像還不認識我,總是翻過身子愣著眼神看我半天,才搖搖尾巴,緩緩地尋找他該去的地方。這時候,我的罩漏已經(jīng)準確無誤地落下水,給這條飛來的魚扎好了不大不小的籬笆院子,任它在那里自由暢游一會兒。這檔兒,我抬頭去看我的同學德勝,我懷疑又是他給我的救助或者是憐憫,我不要他這樣做。德勝好像什么都不知道,自顧自地一起一落罩魚。我問他,是不是你扔過來的魚?他的頭搖得像撥浪鼓。我說,你別不承認,天上怎么會飛來魚呢?他詭秘地笑了。我毫不猶豫地把魚裝到了他家的魚兜里。
我賭了氣,非抓到魚不可。我信心更足了,技術(shù)似乎也更熟練了。一下,兩下,三下,不知罩了多少下,我終于罩住了一條斤把重的紅鯉魚。我大聲喊著德勝,請他來幫忙。我們倆一起下手抓住了鯉魚。我死死地扣住它的腮,在淺水洼地里奔跑,一邊跑一邊叫,紅鯉魚,紅鯉魚!我抓到了紅鯉魚!
水洼地里響起一片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