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歐親密實為中歐美關系補臺

劉夷

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3月22日抵達荷蘭阿姆斯特丹，開始他就任國家主席以來對歐洲的首次訪問。歷時近兩周的訪問，他帶去了幾場內容充實的演講與交易額可觀的訂單。

美國和歐洲雖然早已是難以攻破的盟友，但奧巴馬越來越被歐洲人視為“說到做不到的美國總統(tǒng)”；而歐洲對中國的關注越來越多，中國新聞不斷登上歐洲媒體頭版?！氨本┖苓h，但又如此近。”德國《斯圖加特日報》感嘆中國領導人此次的“歐洲之旅”。巴基斯坦《黎明報》說，相信布魯塞爾已然看清，中美誰才是歐洲真正的“新閨蜜”。

中歐經貿“一拍即合”

中國現代國際關系研究院世界經濟研究所所長陳鳳英將近來中歐的密切交往形容為“一拍即合”。陳鳳英認為：“歐盟各國正努力推進經濟復蘇，而中國正在深化改革、加強對外開放，雙方經貿合作最近發(fā)展很順暢?！?/p>

國務院發(fā)展研究中心對外經濟研究部副部長、研究員趙晉平告訴《經濟》記者：“歐盟現在是世界最大的經濟體，亦是中國最大的貿易伙伴。前幾年受歐債危機影響，歐盟市場萎縮，中歐經貿關系也受到了負面影響。但這兩年隨著歐盟國家的逐步復蘇，中歐經貿往來亦呈現復蘇態(tài)勢。全球貿易處于低迷態(tài)勢中，中歐貿易卻在今年1月至2月間取得了4.3%的增幅，這對雙方經濟穩(wěn)定與增長都起到了積極作用?！?/p>

去年11月，中歐雙方共同制定《中歐合作2020戰(zhàn)略規(guī)劃》?！斑@個規(guī)劃極具指導意義，制定了許多目標，如‘2020年實現10000億美元的貿易額，也提及中歐雙邊投資協(xié)定談判。2014年是貫徹落實這個2020規(guī)劃的‘元年。”陳鳳英告訴記者。

去年年底，中歐雙邊投資協(xié)定談判就已開啟，今年3月24日，第二輪談判在比利時布魯塞爾舉行。關于進度，陳鳳英預測：“中歐雙邊投資協(xié)定談判的開啟晚于中美投資協(xié)定，最終達成時間也會晚于它。但是一旦中美達成正式投資協(xié)定，便給中歐協(xié)定提供了許多可以借鑒的內容，中歐投資協(xié)定的談判也會加快?！?/p>

金融合作助力人民幣國際化

繼去年10月倫敦獲得800億元人民幣合格境外機構投資者額度（RQFII），今年3月底法國也獲得RQFII相同額度，歐洲內部已然展開一場人民幣離岸市場地位的激烈爭奪。

商務部研究院歐洲研究部主任李鋼認為：“在中歐貿易投資越來越密切的情況下，人民幣與歐元、英鎊、美元展開更多交往，更有利于人民幣在國際大舞臺上發(fā)揮作用。在歐洲自由化市場中，人民幣資本項下可自由兌換、資本管制放開等進程也將加快?！?/p>

陳鳳英也表示：“助力人民幣國際化，歐洲表現得很熱情，去年一年做得比香港還快。倫敦、法蘭克福相繼與我國央行簽署備忘錄，巴黎、蘇黎世、盧森堡也都不甘落后?！?/p>

陳鳳英還認為，當前國際貨幣體系存在不合理性：“‘美元獨大，美聯(lián)儲的量化寬松及其退出對世界經濟尤其是新興經濟體造成了極大的影響，進而導致其他貨幣的不穩(wěn)定性。如果人民幣能夠實現本幣結算，未來與美元、歐元呈‘三足鼎立態(tài)勢，世界經濟震蕩也會減小許多?！?/p>

中歐加強金融合作在陳鳳英看來還能起到“一石二鳥”的作用?！拔覈胄型鈪R儲備資產中美元占60%至70%，一旦中歐貨幣合作熱度上升，歐元在中國的結算、儲備比例不斷上升，美元遲早‘坐不住的。而實際上，紐約已經開始在拉美發(fā)放‘熊貓債了，事實證明美國已在加快步伐進軍人民幣市場?？傊?，與歐洲的貨幣合作，歐洲必將起到示范作用，形成擴散效應，反逼美國加強與我們的貨幣合作，進一步加快人民幣國際化進程?！标慀P英說。

歐洲的“愛”與“怕”

盡管有英國的公開支持，歐盟遲遲不愿談與中國開啟自貿協(xié)定談判（FTA）事宜，直到習近平今年3月底訪歐，歐盟才終于松口——在中歐聯(lián)合聲明中稱“在條件成熟時簽訂全面深入的自貿協(xié)定”，當然，前提仍然是先談好投資協(xié)定。

2012年9月，歐盟委員會決定對從中國進口的多項光伏產品發(fā)起反傾銷訴訟，涉案金額近1300億元人民幣。兩個月后，中國亦開始對原產于歐盟的多晶硅進行“雙反”調查。之后中歐貿易戰(zhàn)持續(xù)升級，蔓延至太陽能玻璃、無線通信設備、葡萄酒等領域。2013年網絡上的國際貿易新聞中，“雙反”、“重稅”等詞匯比比皆是。

2014年，硝煙味卻逐漸淡了下來。就在習近平訪歐前夕，中歐就多晶硅產品貿易摩擦達成一致。外媒報道，歐盟貿易官員也透露，目前中歐雙方正就通訊設備和葡萄酒兩案展開談判。為改善雙方關系，中方已建議中歐建立“早期預警機制”與雙方高級官員之間的熱線來增強溝通、防止貿易戰(zhàn)。

趙晉平認為，歐洲實體經濟發(fā)展迫切需要中國這個有潛力的大市場，歐洲中小企業(yè)發(fā)展、投資也均能從中國大大獲益。對于歐洲經濟整體復蘇，中國能夠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

只是，一些“老問題”仍然阻礙著歐盟與中國來一場“說談就談”的FTA。

一是中國的市場經濟地位問題。中國的市場經濟地位是改革開放以來我們一直追求的目標，但35年過去了，仍然沒有得到美國與歐盟的認可。要想談FTA，必須先具備市場經濟地位。“如果歐盟先于美國與中國開啟FTA談判，那也就表明它先于美國承認了中國的市場經濟地位。鑒于歐美長期以來的伙伴關系，這是很難發(fā)生的事情?！标慀P英透露。中國自2001年加入WTO，15年之后，也就是2016年，中國將自動成為市場經濟地位國家。那么到時候中國的市場經濟地位就能被承認了嗎？不深化改革、不增強開放，恐怕還是困難。

二是FTA確實沒那么簡單，投資協(xié)定可以作為一個緩沖。陳鳳英告訴記者：“現在的高級FTA很復雜，從自由貿易到國家宏觀政策都有涉及。投資協(xié)定里涉及的外資國民待遇、負面清單等內容要求已經很高，而高級FTA中提到的‘競爭中立等行業(yè)性條款對中國確實是挑戰(zhàn)。”趙晉平也認為：“以投資協(xié)定談判作為契機推動中歐雙邊合作，再逐步推進FTA談判是比較合理的方式?！?/p>

三是歐盟對自身中低端產品的競爭力不太自信。李鋼曾帶領團隊就中國與歐盟中小企業(yè)合作的問題做過研究。調研過程中李鋼發(fā)現，歐洲在飛機、汽車、裝備制造設備等高端領域及服務領域確實具有較強的優(yōu)勢，但在中低端行業(yè)領域的競爭力就顯得弱了，尤其對于一些加入歐盟時間還不長的國家來說更是如此?！爸袣W貿易方面，歐盟一直處于逆差地位，為了應對中國產品的競爭，歐盟甚至還會設立一些針對性的高標準。”李鋼透露。

中歐往來有助于美歐平衡

對于“中國能夠替代美國成為歐洲‘新閨蜜”的說法，李鋼覺得有些可笑：“美國與歐洲的歷史是密不可分的，它們從文化、社會制度等各個方面都無法徹底區(qū)隔。在我看來，TTIP（跨大西洋貿易與投資伙伴協(xié)議）的真正紐帶是文化?！?/p>

歐盟與美國長期保持戰(zhàn)略盟友關系，共同的價值觀與意識形態(tài)使雙方在國際事件中始終呈現一致的態(tài)度。雙方經濟成長壯大的過程之中亦是相互扶持，盡管經貿關系錯綜復雜、摩擦時有出現，但互通有無的經濟紐帶使這一同盟繼續(xù)朝著合作協(xié)商的方向發(fā)展。

2013年2月，歐洲理事會主席范龍佩、歐盟委員會主席巴羅佐與美國總統(tǒng)奧巴馬發(fā)表開啟雙邊自由貿易談判的聯(lián)合聲明。聲明中提到：“歐美經濟占世界經濟總量的一半?！?/p>

今年2月，路透社新聞稱歐盟將提出取消幾乎所有從美國進口商品的關稅，作為達成全球最大自由貿易協(xié)定磋商的一部分。

對于“新閨蜜”影射中美競爭的說法，李鋼認為美歐對于中國市場的競爭更甚：“美歐之間的貿易投資、金融合作密切程度是中歐、中美之間無法企及的。但換一個角度，歐洲在中國市場上分到的蛋糕更多，美國分到的就更少。這兩年中美貿易發(fā)展速度超過了中歐。”

陳鳳英認為，當今世界經濟發(fā)展，早已過了兩國吵架、一國趁虛而入的“幼兒園時代”了。

首先，世界經濟“宏觀政策”早已被分化，“包容發(fā)展”要求各國以本國需要的政策來推動經濟增長。陳鳳英告訴記者：“很明顯的例子是，在過去美國量化寬松退出，歐洲各國都會跟著退出，但現在不會了，他們自己會選擇最合適的時機?！倍袊c歐洲的經貿合作就恰好體現了這種包容性，懷著美好愿景，促進世界經濟的均衡發(fā)展。

另外，中歐密切的經貿往來沒有對歐美、中美經貿關系“拆臺”，而是在“補臺”。陳鳳英解釋道：“全球經濟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存在完全的競爭。蛋糕做大了大家都好，有人‘拆臺，大家都干不成。美國和歐洲的TTIP促進世界貿易向統(tǒng)一方向發(fā)展，是對WTO的補充。我想中歐經貿合作也是對大西洋兩岸合作的補充。在歐洲經濟增長率徘徊在1%左右的情況下，中歐經貿往來有助于維持美歐經濟平衡?！?/p>

陳鳳英認為，中國不只代表自己，還代表新興市場。中歐經貿合作也加強了發(fā)達經濟體與新興經濟體的合作。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