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書道在吳興
--------費新我藝術的文化生態(tài)和地域氣質(zhì)

馬青云

(湖州職業(yè)技術學院 人文旅游分院, 浙江 湖州 313000)

從來書道在吳興
--------費新我藝術的文化生態(tài)和地域氣質(zhì)

馬青云

(湖州職業(yè)技術學院 人文旅游分院, 浙江 湖州 313000)

費新我先生的書法藝術具有強烈的開拓創(chuàng)新精神。他勇于探索，不斷新我，把書法藝術推向了一個新的高峰。俗話說“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費新我的藝術生命同樣離不開他所生活的地域、社會和時代環(huán)境。湖州文化的深厚底蘊和江南文化的濃厚氛圍孕育了費新我藝術的文化精神和氣質(zhì)。

費新我; 吳興; 創(chuàng)新求變; 地域氣質(zhì)

一、吳興文脈

章太炎的弟子、著名文史學者朱季海先生在1972年寫了一首詩《贈費》。

鐵門限破苦難應，

大字行書萬口稱。

豈但曉樓工寫照，

從來書道在吳興。

寫這首詩的時候，費新我的書法已經(jīng)蜚聲書壇，特別是他的大字行書得到了眾口一致的好評。以至于像古代寓居在湖州善璉的智永和尚一樣，他家要用鐵皮來包裹門檻，才能應付絡繹不絕的求書之人。費新我像他的宗祖費丹旭(曉樓)一樣，繪畫水平也十分出色，人物、山水、花鳥樣樣皆精。這首詩中的“從來書道在吳興”一句，更是揭示了費新我書法的文化淵源和地域氣質(zhì)。

地理環(huán)境、政教風俗、人才素質(zhì)對書風和繪畫流派的形成有顯著作用。尤其在古代，在交通不便，交流較少的情況下，它們的作用更是明顯。其中，地理環(huán)境對藝術風格的形成和影響力尤其巨大，中國美術史上從來都有“以地望名學”的傳統(tǒng)，湖州有“湖州竹派”“吳興畫派”，還有以姓氏命名的“費(費丹旭)派”仕女，“吳(吳昌碩)派”藝術等。費新我的書法也被稱為“費氏左書”。

湖州(三國始稱吳興，隋代始稱湖州)從戰(zhàn)國楚春申君黃歇置郡至今已有2 300年的歷史。湖州位于浙江的北部，東接江蘇蘇州，西連安徽宣城，北與無錫隔太湖相望，南與杭州共天目山而比鄰。元代詩人戴表元有《湖州》一詩贊美湖州：

山從天目成群來，水傍太湖分港流。

湖上清溪溪上山，人映清波波映樓。

交流四水抱城斜，散作千溪遍萬家。

行遍江南清麗地，人生只合住湖州。

這首詩清晰地勾勒出了湖州山水兼?zhèn)?、得天獨厚的地理?yōu)勢。湖州是自然環(huán)境很優(yōu)越的地區(qū)，氣候溫潤，風和日麗，雨量充沛，地肥水美，是中國最富庶的“魚米之鄉(xiāng)、絲綢之府”，也是文化積淀最為豐厚的人文淵藪。湖州山水清遠、風光旖旎、人才輩出、群星璀璨，尤其是湖州的書畫藝術，歷代興盛不衰。三國的曹不興，南朝的張僧繇、貝義淵，唐代的朱審、徐表仁、高閑、沈傳師，宋代的燕文貴、張先、趙孟堅，元代的趙孟頫、錢選、管道升、王蒙、趙雍，直至現(xiàn)代的吳昌碩、沈尹默，這些都是彪炳藝史的大家。還有與湖州結(jié)緣的王羲之和王獻之(《吳興帖》)父子、顏真卿(《湖州帖》)父子、杜牧、蘇軾(《墨妙亭詩》)、黃庭堅、米芾(《苕溪詩帖》)等，都在湖州寫下了書法的瑰麗篇章。

在費新我的藝術中，我們可以體味到濃郁的江南文化意味。無論是他的繪畫，如《刺繡圖》，吳地女子的娟秀氣質(zhì)，還是他的書法，草情隸情韻倍長，都具有江南的情懷。

別具魅力的江南地理空間，其人文環(huán)境所孕育的藝術趣味，千余年來始終吐納著巨大的藝術能量，演繹著中國書畫藝術的動人篇章。唐張彥遠《歷代名畫記》卷三：“江南地潤無塵，人多精藝，三吳之跡，八絕之名，逸少右軍，長康散騎，書畫之所，其來尚矣?！比齾羌礀|吳蘇州、西吳湖州、中吳常州，八絕之一即指吳興曹不興的繪畫。歷史上幾度文明南遷，如晉室遷至建康、宋廷遷到臨安，遷去的不僅僅是一座王朝和一些才絕的名士，而是被整個民族認同的傳承已久的斯文。宋以后的江南成了中國文化的重心，在書畫藝術上形成了后人崇尚的“江左風流”。趙孟頫(吳興)、文徴明(蘇州)、董其昌(松江)等人無疑是江南文化的精英。他們江左流美的書風為費新我所深深契合，而趙孟頫則是費新我心追手摹的對象，病臂前的費書具有趙孟頫的娟秀流美。對江南先賢才藝的崇仰和厚蘊的地域書風的承傳，促成了費新對傳統(tǒng)主流文化的皈依。

到了元代，湖州書畫藝術形成了第一個繁盛期。一部元代書畫史，一半出湖州，因為元代湖州有錢選、趙孟頫、王蒙、管道昇、趙雍、趙奕、唐棣、姚廷美、夏文彥、陳繹曾(后二位為書畫理論家)等書畫大家。這當中，趙孟頫無疑是領軍人物。他的書畫理論與實踐，影響了有元一代的整體發(fā)展，并對后世的書畫發(fā)展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黃公望、吳鎮(zhèn)、倪瓚、鮮于柜、鄧文原、張雨、虞集、朱德潤、王淵、柯九思、俞和、康里子山、揭溪斯、李倜等，都受過趙孟頫的影響或親授，私淑趙氏書畫風格的更是不計其數(shù)。

近現(xiàn)代湖州更是一個書畫發(fā)展的鼎盛期。在近代，特別是上海開埠以后，開放性的經(jīng)濟文化，西風東漸的時代潮流，使很多湖州人突破原先恪守的文化內(nèi)涵，適應時代的發(fā)展。新的社會形勢使地處太湖南側(cè)的湖州區(qū)域優(yōu)勢更為明顯。弦誦不絕、詩書傳家的學脈之風，財富的文化轉(zhuǎn)化，為學善思、刻苦勤奮的良好習慣，使湖州的書畫藝術再一次勃發(fā)。

吳昌碩的影響是最巨大的。他的書畫篆刻影響了整個近現(xiàn)代書畫界。其湖州鄉(xiāng)賢弟子就有王一亭、譚建丞、諸聞韻、諸樂三等。他們追隨仿效，入?yún)浅鰠?，各自都取得了不俗的成就。沈尹默、金城、沈邁士、費新我、潘韻等湖州書畫家前呼后應、各呈異彩，共同譜寫了湖州近現(xiàn)代書畫的新篇章。而費新我則以他卓異的成就，被添列為以吳昌碩、沈尹默為代表的“湖州十家”。

在傳統(tǒng)的社會環(huán)境中，文人始終與鄉(xiāng)鎮(zhèn)市邑休戚相關。他們的存在成了鄉(xiāng)鎮(zhèn)市邑文化高度的支撐。近代社會的動亂與變革，破壞了鄉(xiāng)鎮(zhèn)市邑文化的結(jié)構與土壤；都市文化、商業(yè)文化的崛起，吸引了湖州書畫家麋集大都會。他們乘著夜航船來到咫尺之地的上海(吳昌碩、王一亭、沈尹默、諸聞韻、沈邁士、譚建丞、費新我)、杭州(諸樂三、諸聞韻、潘韻)、蘇州(吳昌碩、費新我)，有的還千里迢迢遠赴北京(金城、沈尹默、沈邁士)尋師訪友，開創(chuàng)事業(yè)，并最終取得了非凡的成就。但他們鄉(xiāng)音無改，鄉(xiāng)情不變，都懷有濃郁的故鄉(xiāng)情懷。費新我雖然在蘇州生活多年，并終老姑蘇，但他與湖州故鄉(xiāng)依然存在著密不可分的關系。每當鄉(xiāng)親來訪，他總會興奮不已，盛情款待，饋贈作品，濃濃鄉(xiāng)思溢于言表。他也常?；剜l(xiāng)省親，引導、熏陶家鄉(xiāng)的書畫后輩。

這種對故鄉(xiāng)文脈血緣的認同，在其他書畫家身上也表現(xiàn)得很強烈。對出生在陜西定遠的沈尹默來說，吳興僅僅是他的故籍而已，但他仍以吳興人自居，與湖州的文人圈保持著密切的聯(lián)系。他與朱彊村、周夢坡、俞澄寰、沈邁士等人切磋書藝，唱酬應和；加入了湖州旅滬書畫家的同人組織“清遠藝社”；常去貴州路陳英士紀念堂與同鄉(xiāng)書畫家交流。新中國成立后，他重返故里，舉辦書法展，關心湖州文化發(fā)展并悉心指導晚輩，創(chuàng)作多描繪吳興，抒發(fā)對故鄉(xiāng)感情的書畫。他留下遺愿，將在“文革”中劫火余存的作品捐贈故鄉(xiāng)。此事未果。費新我卻為故鄉(xiāng)雙林作了精心的安排，留下了100多件書畫精品。這些書畫精品成為“費新我藝術館”建館的必備資源。

湖州雙林慶苑“費廊”的一篇題辭《吳興人文文物》，道出了費新我對地域傳統(tǒng)文化底蘊的感言：

吳興：水木明瑟，魚蔬群盈。

有三碑遺澤，丹旭先型。

有孟頫管姬，韻事留芬。

更有名世湖筆，特品裱綾。

吳興，我的搖籃，我的褓裙。

這就是費新我對吳興文脈的理性認同與感情皈依。

費新我在古稀之年書名大振，實質(zhì)是名至實歸。但我們也應該看到，這也不能排斥許多機緣的巧合，其中就包括江南的傳統(tǒng)、古浙西的文化圈、吳興的文脈援引等對其的影響力。

二、創(chuàng)新求變

湖州是湖筆之鄉(xiāng)，對書法格外重視。歷史上的文人，往往把書法看成是“余事”“雕蟲小技”“雅事”。然而，趙孟頫一開始就把書法看作是自己畢生的大事，日寫萬字，以書入畫，以復古來維護華夏文化的正統(tǒng)地位。書法可以作為一個人的事業(yè)，書法家可以用一生的精力去侍奉它，甚至可以放下士大夫的架子，用書法來謀生。郭紹虞評價沈尹默：“有些研究學術的人，在他稍有成就之后，往往輕視書法，看作余事。但是先生不然，我覺得先生的書道是一面挺立高舉的輝煌的大旗。他盡管可以說是學者，但與一般埋頭鉆研的學者不同，始終沒有輕視或小視書法的思想。他決不會在詩詞方面有些成就，而小視書法。假如說書法是小技，那么他就是從小技發(fā)展到大成的。一生論定，他畢竟還是以書法為主，始終沒有游移過。”[1](P2)這種觀念上的覺醒，雖然有民主意識和時代潮流的因素，但是根底上與湖州書法的固有觀念暗通款曲。

趙孟頫在儒學、詩文、音樂、繪畫等多個領域都取得了很大的成就，但是其對書法用功最勤，用力也最深，因此他的書法成就也最大。他的繪畫很大程度上是借助了書法的功力。他把書法上的成就運用到繪畫筆墨上，自然形成了一種前人(無論是院體還是文人畫家)所沒有的時代意趣和表現(xiàn)力。他認為畫石要像草書，畫木要如篆書，畫竹要似隸書。這種以書入畫的觀念和實踐，使中國的藝術發(fā)生了重要的變化。繪畫創(chuàng)作就是書法，至于畫得象不象，畫出來的是什么東西就不重要了。中國的藝術就是書法，在這一點上，后來吳昌碩的“金石水墨大寫意”更是發(fā)揮到了極致。吳昌碩以金石入印入書再入畫，以最傳統(tǒng)的藝術因素和審美理想塑造嶄新的藝術風格和風氣，創(chuàng)造了一個中國書畫的金石時代。吳昌碩在趙孟頫的基礎上，又把中國藝術推進了一大步。所以，朱季海先生的一句“從來書道在吳興”，是極具深意的，書法可以作為道，貫通一切藝術。

費新我作為吳興人，在這一方面似乎有本能的自覺。從大姐費柳英教他寫字，到吳鞠如私塾的開筆、蓉湖書院的學帖，再到上海商行的練字，直到后來學習西畫，他始終沒有放棄用毛筆寫字練字。書法伴隨了他的一生。

費新我雖然自覺無法追及趙孟頫、吳昌碩等湖州前賢的文采風流和藝術成就，但憑著湖州人的敏銳、聰慧和別才，以及在藝術上的創(chuàng)新意識、別出心裁、銳意求變，他思考得最多也最深入的問題是書法的大章法、整體感，亦即“分行布白”。

費新我深知繪畫是重視章法的。他認為，既然書法分布也叫章法，那兩者就有相通之處。繪畫的章法可以由作者自由發(fā)揮，變化多端，但是，“書法一篇，總得一字一字一行一行把內(nèi)容挨次寫出來，寫完再落款，這就有了局限性。再如匾額、對聯(lián)，其局限性更大，這和繪畫的章法就不可通了……我之想以畫入書，還有是從國畫之有寫意畫得到啟迪的。認為作畫既可以不重物形而寫其意，有何不可以取畫之意來入書呢？于是，試寫虛虛實實，開開擾攏，也用些干濕濃淡之雜湊，以‘骨法用筆’來‘經(jīng)營位置’。有些點畫不是帖上碑上照搬而來，而是采用一些畫畫的筆意。久之，也有人說我有了畫意了。”[2](P215)

這種以畫入書的創(chuàng)新求變，主要體現(xiàn)在章法中的整體藝術效果。費老弟子張海先生有深入到位的分析：“他的行書一般橫畫較為厚重，而豎畫較為柔婉。厚重的橫畫使字體具有較強的張力，如鳥之展翅將飛，而柔婉的豎畫又恰恰避免了呆立的板滯。這二者的結(jié)合，使他的字整體上略呈扁勢且具有極強的動感。綜觀他的行草書，幾乎沒有一個字是默然靜立的，而且字與字之間的呼應關系特別巧妙和諧，俯仰偃塞，顧盼生姿，如五百羅漢，姿態(tài)各有不同，且通篇又極為和諧?！盵2](P217)

這種藝術效果就是費新我所追求的繪畫原理：變化而統(tǒng)一，對比而調(diào)和，參差而平衡。他說：“這三個都是先制造矛盾，然后解決矛盾。就是初似失常，但都有制約。也就是，隨意變幻中有個整體感?！盵3](第3版)這種在“隨意變幻中有個整體感”的自覺處理，具有撼人心魄的藝術效果，強化了作品形式對審美視覺的沖擊力，具備了書法的現(xiàn)代性。

李剛田先生在《費新我書法的現(xiàn)代性》一文中指出：“費新我先生在研究、取法歷代經(jīng)典書法中，不但關心經(jīng)典作品中的傳承性，關心其內(nèi)在的韻味與技法的規(guī)定性；同時，他非常關心技法與形式的表現(xiàn)力，作品的審美感染力。對古代作品中表現(xiàn)性的關系，實際上是站在當代人的立場，從現(xiàn)代藝術的視角去關心、研究、取法、變化傳統(tǒng)的經(jīng)典；解脫傳統(tǒng)文人士大夫?qū)徝烙^的局限，以當代的、藝術家的立場去指點千古，這是費新我的過人之處。”[4](P43)這種在藝術上師古出古，推陳出新的與時俱進的創(chuàng)新精神，與湖州書畫前賢的精神是一脈相承的。

趙孟頫在異族入侵的動蕩歷史時期，主動擔起了繼承傳統(tǒng)精華的責任，借傳統(tǒng)的復古精神與南宋幽暗、靡弱的院體畫風背道而馳，走上了一條繪畫藝術上不蹈虛揖影的踏踏實實的傳承民族傳統(tǒng)文明之路。吳昌碩的藝術風貎和精神內(nèi)涵，也是傳統(tǒng)文化在那個時代融通、求變和超越所導致的結(jié)果。而費新我書法創(chuàng)作所處的時代，已開始擺脫舊模式的束縛和慣性發(fā)展，在觀念、形式、技法上發(fā)生了深刻的變革。費新我在書法創(chuàng)作中表現(xiàn)出了一種不同于古也不同于今的新特質(zhì)。他的書法思想具有一定的超前性。今天，即使我們用書法的展廳效應去衡量，他的作品還是能為我們提供豐富的創(chuàng)作資源的。

三、融入時代

湖州自宋以來經(jīng)濟發(fā)達，商業(yè)繁榮，而活躍的經(jīng)濟則是開拓、進取精神產(chǎn)生的必要條件。特別是近代，上海開埠以后，開放的經(jīng)濟文化，西風東漸的歷史潮流，使很多人改變了原來的生活軌跡，也突破了原先恪守的傳統(tǒng)文人的內(nèi)涵，以適應時代的發(fā)展。

湖州書畫家走出去的很多，有走向海外的，如沈銓(南蘋)。雍正年間，沈銓攜弟子受聘東派日本，傳授畫藝，創(chuàng)“南蘋畫派”，對日本繪畫影響很大。嘉道年間的費丹旭(曉樓)，是晚清重要的人物畫家，畫名頗盛，一生賣畫于江浙兩省，學之者、宗之者甚眾，時有“費派”之稱。他的仕女筆法松秀，設色素淡，形神韶秀，格調(diào)清雅。他既是費新我的先祖，又是費新我取法的對象。其代表作《刺繡圖》就是受費派的直接影響。

近現(xiàn)代湖州更是書畫界人才輩出的時期，書畫藝術與經(jīng)濟、日常生活有了更密切的關系。許多書畫家走出湖州到上海、蘇州、杭州發(fā)展，成為書畫界的精英。比如蘇州，就寓居著許多湖州書畫家，如吳云、楊峴、沈秉成、沈瑞琳、俞樾、吳昌碩等。

費新我生活的城市都在太湖流城，長江三角洲中心區(qū)域內(nèi)。蘇州、湖州都是江南的中心城市，所依托的就是太湖、運河等重要水系。上海則更是憑借時代風云和浩瀚東海而最后興起并勝出的國際大都市。近現(xiàn)代上海的文化底色，主要是由江浙文化所造就的。從湖州雙林到上海、蘇州，費新我的藝術生命與長三角中心城市的變遷相關聯(lián)。他不但得到蘇浙兩地文化底蘊的熏陶，還得到了博大精深的江南人文藝術氛圍的滋養(yǎng)。他順應時代潮流，把握命運的趨向，以湖州人獨特的敏銳思維與歷史感觸，以及他自己在各個時代的人生經(jīng)驗，將地域文化的傳統(tǒng)底蘊與自身的勤奮努力相結(jié)合，終于在新時代中脫穎而出。

費新我中年以后定居蘇州。蘇州與吳興同是吳文化的淵源之地。在蘇州的生活經(jīng)歷和藝術實踐，使他拓展和深化了原有的吳興文化資源。

蘇州作為吳文化的中心區(qū)域，也有十分深厚的書畫藝術積淀。吳門書派具有鮮明的區(qū)域特色和強烈的藝術風格。比如三國時張弘的“飛白書”和西晉陸機的《平復帖》，在中國書法史上具有獨特的地位。唐代是吳門書法的第一次高潮，出現(xiàn)了陸柬之、孫過庭、張旭、陸希聲等一批匡世大家。他們創(chuàng)造性地推動了中國書法的發(fā)展。在明代，則出現(xiàn)了以祝允明、文徵明、王寵為代表的地方性流派----吳門書派，還有徐有貞、劉玨、沈周、李應楨、唐寅、徐禎卿、陳淳、吳寬、文彭、王穉登、周天球、董其昌等重要書家，呈現(xiàn)出“天下法書歸吾吳”(王世貞《藝苑卮言》)的繁盛局面。這一時期的吳門書家，“原始二王，追美文敏”(周天球語，見中田勇次郎、傅申合編的《歐美收藏中國書法名跡集·明清篇》)，承元代吳興趙孟頫書風之緒，直追魏晉二王古風，并以全新的眼光審視書法精神，追求獨到的體悟和把握，取法多變，獨領風騷，形成了秀雅遒勁的一代新風。在清末碑學盛興、帖學不廢的時代，蘇州書壇出現(xiàn)了楊沂孫、翁同龢、吳大澂、姚孟起、王同愈、葉昌熾，以及長期寓居蘇州的俞樾、楊峴、吳昌碩等湖州籍書畫大家，引領了時代潮流，形成了蘇州書法的第三次高潮。這一高潮的勢頭一直延伸至現(xiàn)代，蕭退庵、吳湖帆、祝嘉、費新我是其中杰出的代表。費新我的書法活動主要在20世紀中后期，在海內(nèi)外產(chǎn)生了極大的影響，而費新我則成為吳門書派的杰出殿軍。

蘇州與吳興都是吳文化的中心，歷史上的“吳中”指的就是蘇州和吳興。蘇湖兩地一衣帶水，唇齒相依，文化氣質(zhì)相同，在藝術的傳承上也趨向一致。高尚的品格、深湛的學養(yǎng)、好學的精神、扎實的傳統(tǒng)功夫、大膽的創(chuàng)新意識等等，是費新我藝術體現(xiàn)出來的氣質(zhì)，也熔鑄了蘇湖兩地的文化精髓。這種江南文化生態(tài)中滋生出來的風姿綽約的品格，為中華文化及書法藝術留下了濃重的一筆。

從“從來書道在吳興”這一視角看，費新我并不受地域限制，他生前身后所涉及的地域和所產(chǎn)生的影響，早已超越了一時一地。但是，如果我們不把他放在“吳興”這個江南地域文化氛圍中，只單純從藝術史、書法史的角度去認識他，似乎缺乏了許多東西，無法深刻理解費新我藝術所代表和彰顯的文化精神力量。

[1] 郭紹虞.沈尹默先生書法集序[Z]//.上海市書法家協(xié)會.沈尹默書法集.上海：上海書畫出版社,1981.

[2] 費新我.談分布[M]//.上海書畫出版社.網(wǎng)格技法篇·二十世紀書法研究叢書.上海：上海書畫出版社,2008.

[3] 張 海,西中文.藝海有創(chuàng)意 歲月常新我----論費新我的書法藝術[N].書法導報,1997-05-07(3).

[4] 李剛田.費新我書法的現(xiàn)代性[C]//.蘇州市政協(xié)文史工會,蘇州市文學藝術界聯(lián)合會.費新我百年誕辰紀念文集.蘇州:古吳軒出版社,2003.

CalligraphyOriginatedfromWuxingandStillRemains--------Cultural Ecology and Regional Charateristics of Fei Xinwo’s Art

MA Qing-yun

(Faculty of Humanities and Tourism, Huzhou Vocational and Technological College, Huzhou 313000, China)

Fei Xinwo’s calligraphy art has a strong spirit of innovation. He has enough courage to explore something new and never stops surpassing himself. That’s why he pushes calligraphy to a new level. His artistic life cannot be so successful without his life region, society and era. Huzhou’s rich cultural heritage, history and culture of Jiangnan atmosphere breeds Fei Xinwo’s art cultural spirit and character.

Fei Xinwo; Wuxing; innovation and change; regional characteristics

2013-11-05

本文系2013年度浙江省社科聯(lián)社科普及重點課題《傾墨如雨----費新我的人生和藝術》(13ZD20)的階段性成果。

馬青云(1955-)，男，浙江湖州人，副教授，主要從事中國書畫評論與書畫創(chuàng)作研究。

J29; G127

A

1672-2388(2014)02-0042-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