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洪亮
(南洋理工大學 國立教育學院,新加坡637616)
漢語表體副詞的擴容功能和強調功能
邵洪亮
(南洋理工大學 國立教育學院,新加坡637616)
同為體標記,謂語前位的表體副詞和謂詞末位的表體助詞由于句位不同,功能有明顯差別。相對于表體助詞,表體副詞具有句法上的擴容功能和表達上的強調功能。表體副詞的擴容功能主要是指它具有蘊含另一種體標記,從而組配成一個復合態(tài)的功能。表體副詞的強調功能會對句子的語義或語用義產生影響。
體標記;表體副詞;擴容功能;復合態(tài);強調功能
具有體標記功能的虛詞主要包括:(1)謂語前位的表體副詞 (也稱時間副詞①),如 “已經(jīng)”、“曾經(jīng)”、“正在”等,它們是通過右向作用于整個謂語部分來完成對事件狀態(tài)的標示;(2)謂詞末位的表體助詞(也稱動態(tài)助詞)②,如“了1”、“過”、“著”等,它們語法化程度最高,是直接作用于謂詞來完成對事件狀態(tài)的標示;(3)句子末位兼有體標記功能的語氣詞“了2”、“來著”、“來”,它們是通過左向作用于整個句子來完成對事件狀態(tài)的標示。
由于漢語的各種體意義大多還是由謂語前位的表體副詞和謂詞末位的表體助詞來實現(xiàn),加上句末位置的語氣詞“了2”、“來著”、“來”本來就不是專職的體標記,因此本文主要就謂語前位的表體副詞和謂詞末位的表體助詞的功能差別展開討論。論述過程也會涉及句末兼有體標記功能的語氣詞。
由于句位不同,表體助詞與表體副詞的功能有明顯差別,主要體現(xiàn)在:表體副詞具有句法上的擴容功能和表達上的強調功能。表體副詞的擴容功能主要是指它允準蘊含其他體標記,從而組配成一個復合態(tài)的功能。表體副詞的強調功能則會對句子的語義或語用義產生影響。前人對表體副詞的擴容功能和強調功能討論甚少。本文將就此二種功能展開討論。
我們先看以下一組例子:
(1)a.他曾經(jīng)主持少兒節(jié)目。 (√)
b.他主持過少兒節(jié)目。(√)
c.他曾經(jīng)主持過少兒節(jié)目。(√)
例(1)的三個句子都是合格句子,且基本語義相同。這說明,表體副詞“曾經(jīng)”和表體助詞“過”具有相同的“經(jīng)歷體”標記功能,它們可以配套使用,也可以單獨使用。
我們再看下面一組例子:
(2)a.他曾經(jīng)長期主持少兒節(jié)目。 (√)
b.他長期主持過少兒節(jié)目。(★)
c.他曾經(jīng)長期主持過少兒節(jié)目。(★)
例(2a)是合格的句子,而例(2b)、(2c)是不合格的句子。這是因為表體副詞“曾經(jīng)”和表體助詞“過”的轄域不同,前者作用于整個謂語部分,后者僅僅作用于謂語的中心動詞。受轄域的影響,表體副詞“曾經(jīng)”具有蘊含另一種體標記,從而組配成一個復合態(tài)的功能。
楊國文(2001)曾對漢語復合態(tài)在有限受控條件下的遞歸生成過程進行過系統(tǒng)描述,總結出了若干條規(guī)律,其中有一條規(guī)律是:“完全態(tài)”與“非完全態(tài)”復合③,首先生成的應是“非完全態(tài)”,然后與“完全態(tài)”復合④。因此,當經(jīng)歷體(一種“完全態(tài)”)與長持續(xù)體(一種“非完全態(tài)”)復合的時候,也應該是經(jīng)歷[長持續(xù)],如例(2a),而不可能是“長持續(xù)[經(jīng)歷]”,如例(2b)。 至于例(2c)不合格,仍然跟“過”的轄域有關,漢語中不可能有“經(jīng)歷[長持續(xù)<經(jīng)歷>]”這種復合態(tài)的遞歸形式。
同樣,表體副詞“已經(jīng)”和表體助詞“了1”具有相同的“實現(xiàn)體”標記功能,它們可以配套使用,也可以單獨使用。例如:
(3)a.我已經(jīng)看見他。 (√)
b.我看見了他。 (√)
c.我已經(jīng)看見了他。(√)
不過,同樣受到轄域的影響,表體副詞“已經(jīng)”可以蘊含另一種體標記,表體助詞“了1”不可以。例如:
(4)a.他已經(jīng)在做作業(yè)。 (√)
b.他在做了作業(yè)。 (★)
c.他已經(jīng)在做了作業(yè)(★)
例(4a)是合格的句子,“已經(jīng)”和“在”所構成的復合態(tài)是“實現(xiàn)[進行]”,符合“完全態(tài)”與“非完全態(tài)”的復合規(guī)律。 而例(4b)、(4c)是不合格的句子,因為漢語中不可能有“進行[實現(xiàn)]”這種復合態(tài)的遞歸形式。
當然,句子末位的兼有“實現(xiàn)體”標記功能的語氣詞“了2”,是右向通過作用于整個句子來完成對事件狀態(tài)的標示,因而它同樣可以蘊含其他的體標記,因此,若例(4b)、(4c)由“了1”改為“了2”,便又可以成為合格的句子了:
(5)a.他在做作業(yè)了。 (√)
b.他已經(jīng)在做作業(yè)了。(√)
也有學者可能會提出類似 “一直等了三天”這樣的例子作為反例。我們有必要對之加以深入討論。
關于“一直等了三天”這一雙態(tài)復合的生成過程,目前存在這樣兩種分析:第一種是語法學界一般的分析方法,認為“一直等了三天”這樣的結構,其組合層次關系是“一直<等了三天>”。第二種是楊國文(2001)的分析方法,認為“一直等了三天”這樣的結構,首先生成的是“一直等”,以表示事件在較長時段上延續(xù),“了”+時量補語(長時段)是對這種長持續(xù)狀態(tài)的補充說明,即它內部的關系是“<一直等>了三天”。
如果持第一種觀點,那么它就推翻了前面所提到的“完全態(tài)”與“非完全態(tài)”的復合規(guī)律:“完全態(tài)”與“非完全態(tài)”復合,首先生成的應是“非完全態(tài)”,然后與“完全態(tài)”復合。就是說,“長持續(xù)”與“實現(xiàn)”的雙態(tài)復合,其生成過程應該是“實現(xiàn)[長持續(xù)]”,即首先生成的是“長持續(xù)”這一種“非完全態(tài)”,然后與“實現(xiàn)”這一種“完全態(tài)”進行復合,而不能相反。
如果持第二種觀點,不但與學界一般的分析方法產生了抵牾,而且最主要的是,否定了學界一般所認為的謂詞末位(非句末位置)的體標記“了1”,以及“著”、“過”均是作用于謂詞本身來完成對事件狀態(tài)的標示,從而認為類似“了1”、“著”、“過”這樣的表體助詞,其轄域也可以擴展至整個謂語部分,同樣具有蘊含其他體標記的擴容功能??墒牵@又與一般的語言事實是不相符合的, 例 (2b)、(2c)、(4b)、(4c)均是不合格的句子也正好說明了這一點。
這樣看來,上述兩種分析方法確實陷入了兩難境地。
我們的觀點是“一直等了三天”這類“長持續(xù)”與“實現(xiàn)”的雙態(tài)復合形式并不是遞歸的結果,而是兩種簡單態(tài) (處于兩個語義結構中)整合的結果,即:“一直等”+“等了三天”→“一直等(等)了三天”。沈家煊(2006)稱這種現(xiàn)象為“噬同”(cannibalism),它屬于“截搭”的一種,是把兩個相鄰而又相同的成分“吃掉”一個。這種現(xiàn)象在漢語中很普遍,例如“教育部長”(實為“教育部部長”),“留學生”(實為“留學學生”),“那個賣菜的筐子”(實為“那個賣菜的的筐子”)。
將“一直等了三天”這類“復合態(tài)”分析為“長持續(xù)”和“實現(xiàn)”兩種簡單態(tài)整合的結果,可以與語法形式上的層次分析完全脫離干系,因為這種復合態(tài)的生成本來就不是遞歸的結果。當然,語法上的層次分析將 “一直等了三天”分析為 “一直<等了三天>”也只是一種權宜之舉。事實上,對語言結構進行層次分析,并不都是可以清晰地做出二分(即不都是遞歸的結果),例如兼語短語 “你去叫小王過來”可以分析成“你去叫小王”+“小王過來”,其中的“小王”既屬前,是“叫”的受動者,也屬后是“過來”的施動者,一身兼兩職。
認為“一直等了三天”不是遞歸生成,還有一個直接的證據(jù),即“一直等了三天”不可以再添加一個“實現(xiàn)體”標記詞“已經(jīng)”:
(6)★a.已經(jīng)<一直等>了三天
★b.一直<已經(jīng)等了>三天
例(6a)不可以接受,說明“一直等了三天”根本不是 “實現(xiàn) [長持續(xù)]”這種遞歸方式復合生成;例(6b)不可以接受,則說明“一直等了三天”也不是“長持續(xù)[實現(xiàn)]”這種遞歸方式復合生成。如果需要加上一個“已經(jīng)”,那只能將“一直等了三天”分拆成兩個結構(分屬兩個簡單態(tài)),即“一直等,已經(jīng)等了三天”。
既然“一直等了三天”這種復合態(tài)的生成不是遞歸的結果,那么它也就不能對我們所得出的結論構成反例,我們仍然可以堅持這個結論:表體副詞具有蘊含另一種體標記,從而組配成一個復合態(tài)的功能,而表體助詞基本不具備這種擴容功能。這個語言事實,可以認為是跟表體副詞和表體助詞各自的轄域有關,也可以認為是跟漢語復合態(tài)的形成過程原本就是以左向擴展,右向遞歸為主有關⑤,而這一點也與漢語的多項修飾語和后面中心語的關系以右向遞加式為主是一致的。
楊永龍(2002)認為,現(xiàn)代漢語中,“已經(jīng)+時量(時段)”表示時間延續(xù)的長度,可用于強調時間很長,如“已經(jīng)三年|已經(jīng)十個月|已經(jīng)三小時|已經(jīng)一小時二十分”;“已經(jīng)+時位(時點)”表示時間所處的位置,可用于強調時間很晚,如“已經(jīng)三歲|已經(jīng)十月份|已經(jīng)三點鐘|已經(jīng)一點二十分”。作者的看法是正確的。作者所說的“強調”的語氣,我們認為正是由“已經(jīng)”傳達出來的。而句子一旦賦予強調的語氣,即表明說話人認為,對聽話人來說這是一個新信息、新情況。而報道、申明這種新信息、新情況,實際上也就具備了一種類似于“了2”的“現(xiàn)時相關性”⑥,即“已經(jīng)”包含著某種提示性信息,暗示著動作行為對現(xiàn)在(言語情景)的影響。試比較:
(7)a.我已經(jīng)在上海住了三年。
a’.我在上海住了三年。
b.孩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三歲。
b’.孩子現(xiàn)在三歲。
例(7a)、(7b)與例(7a’)、(7b’)之間在語氣上的差別是明顯的,這種差別甚至可能影響到句子意義的表達:例(7a)它所反映的動作行為還將繼續(xù)進行(即繼續(xù)在上海住下去),除非有終止動作行為的特別說明,而例(7a’)只是對實現(xiàn)了的動作行為加以說明,該動作行為是封閉的和終止了的(即不再住在上海);例(7b)傳達出“孩子比較大了”的暗含信息,而(7b’)是沒有這層暗含信息的。
馬真(2003)也指出:“已經(jīng)”強調句子所說的事情、情況在說話之前,或在某個行為動作之前,或在某個特定的時間之前就成為事實了,其影響與效應具有延續(xù)性和有效性。也正是因為“已經(jīng)”具有一定強調語氣功能,其轄域內的成分一定是句子的信息中心(語義焦點),否則不能使用“已經(jīng)”,只能使用“了1”來標記“實現(xiàn)體”。 例如:
(8)a.他上了大學后便開始沉迷于網(wǎng)絡。
×a’.他已經(jīng)上了大學后便開始沉迷于網(wǎng)絡。
b.明天你到了,我們都出發(fā)了!
×b’.明天你已經(jīng)到了,我們都出發(fā)了!
c.你吃了飯過來一下。
×c’.你已經(jīng)吃了飯過來一下。
d.他是上了大學以后才開始沉迷于網(wǎng)絡的。
d’.他是已經(jīng)上了大學以后才開始沉迷于網(wǎng)絡的。
e.明天我們出發(fā)的時候,你一定到了!
e’.明天我們出發(fā)的時候,你一定已經(jīng)到了!
f.我的確是吃了飯再過來的。
f’.我的確是已經(jīng)吃了飯再過來的。
例(8a’)—(8c’)不能使用“已經(jīng)”,正是因為其轄域內的成分不是句子的語義焦點。例 (8d’)—(8f’)能使用“已經(jīng)”,正是因為其轄域內的成分是句子的語義焦點。
事實上,不僅是“已經(jīng)”,其他的表體副詞,如“曾經(jīng)”、“正在”等,也都具有一定的強調功能。
馬真(2003)在將“曾經(jīng)”跟“已經(jīng)”進行比較時指出,“曾經(jīng)”強調句中所說的事情或情況是以往的一種經(jīng)歷,其影響與效應具有非延續(xù)性和非有效性。作者認為,“已經(jīng)”和“曾經(jīng)”的重要差別(區(qū)別性特征)在于[±延續(xù)性]、[±有效性],而與事件發(fā)生時間的遠近、先后關系不大。我們完全贊同作者的觀點。作者所謂的“延續(xù)性”、“有效性”基本上等同于我們所說的“現(xiàn)時相關性”。盡管“曾經(jīng)”只能用于說過去的事,但“已經(jīng)”卻沒有時間上的限制,因此,當說過去的事時,“曾經(jīng)”和“已經(jīng)”都可以用,二者甚至都可以分別與“了1”和“過”組配。例如:
(9)a.三年前我曾經(jīng)去過一次三亞。
b.三年前我曾經(jīng)去了一次三亞。
c.三年前我已經(jīng)去過一次三亞。
d.三年前我已經(jīng)去了一次三亞。
楊國文(2001)總結出的漢語復合態(tài)遞歸生成的規(guī)律當中,還有一條規(guī)律是:兩種簡單態(tài)同屬于“完全態(tài)”、“非完全態(tài)”、“將行態(tài)”中的一個子系統(tǒng)時,可以復合。因此,上述例(9b)、(9d)分別屬于“經(jīng)歷[實現(xiàn)]”、“實現(xiàn)[經(jīng)歷]”這兩種常見的復合態(tài)形式(即“經(jīng)歷”和“實現(xiàn)”這兩種“完全態(tài)”的復合)。而例(9a)、(9c)分別屬于“經(jīng)歷”、“實現(xiàn)”這兩種簡單態(tài)。
例(9)的4個句子正好說明,“已經(jīng)”、“曾經(jīng)”最重要的差別并不是在于時間是過去還是現(xiàn)在,是從前的事還是最近的事,而是在于前者強調發(fā)生了的事件具有延續(xù)性或有效性,即與現(xiàn)在(言語情景)具有一定的相關性,后者強調發(fā)生了的事件不具有延續(xù)性或有效性,與言語情景的關系不密切。正如馬真所說的,“曾經(jīng)”主要強調句中所說的事情或者情況是以往的一種經(jīng)歷,往往含有“過去一度如此,現(xiàn)在不如此了”或“那是以前的事了,現(xiàn)在又當別論”這樣的意思;“已經(jīng)”往往含有“所說的事情在某個特定的時間之前就成為事實,其效應與影響一直作用于那個特定時間之后”的意思。因此,例(9a)、(9b)暗含的信息是:我去過三亞,但那是過去的事了;例(9c)、(9d)暗含的信息是:我去過三亞,所以現(xiàn)在的一些想法或決定都可能與此有關。“已經(jīng)”、“曾經(jīng)”所具有的這種強調功能,是表體助詞“了1”和“過”所不具備的。
此外,表體助詞“著”和與之對應的同屬“非完全態(tài)”范疇的表體副詞“正”、“在”、“正在”、“一直”等,具有大致相同的體標記功能,因此“著”與這些表體副詞之間經(jīng)常相互組配。但是,表體副詞內部在體意義表達上的分工相對細致,各自都有側重的內涵,都具有一定的強調功能。呂叔湘主編 (1999:672)對“正”、“在”、“正在”進行過比較,認為三者“表示動作進行或狀態(tài)持續(xù)的意思基本相同”,但“‘正’著重指時間,‘在’著重指狀態(tài),‘正在’既指時間又指狀態(tài)”。至于 “一直”,我們則認為著重指量 (主觀大量)?!罢薄ⅰ霸凇?、“正在”、“一直”等各自所強調的要素,表體助詞“著”本身是無法獨立體現(xiàn)的。由于學界已經(jīng)對表體副詞“正”、“在”、“正在”以及表體助詞“著”的功能差異有較多的研究,本文不再贅述。
以往對表體副詞的研究,更多地是對它們的體意義(時態(tài)功能),以及它們與表體助詞的共性和組配關系做出細致的分析。我們更感興趣的是,為什么漢語中表達實現(xiàn)、經(jīng)歷、持續(xù)等體意義時,除了在謂詞末尾有較為純粹的語法標記“了1”、“過”、“著”之外,在謂詞前位甚至句子末位還有標示相同體意義的體標記呢?我們認為,任何一種語言形式和語法標記,都有自己獨立的句法功能、語義功能或表達功能,因而也就不可能存在兩個不同的語言形式和語法標記功能完全一致的情況。
我們知道,句子末位的體標記(如“了2”、“來著”、“來”),它們首先是句末語氣詞,兼而有體標記的功能,它們是通過作用于整個句子來完成對事件狀態(tài)的標示,因而也往往具有句法上的完句功能,并且具有標明句子語氣類別的功能。那么謂詞前位的表體副詞相對于表體助詞又有哪些特有的功能呢?本文正是帶著這個問題展開研究的。我們主要運用替換的方式,考察表體副詞和表體助詞各自單用或配合使用時在句法功能和語義上產生的差異,從而概括出表體副詞特有的功能:句法上的擴容功能和表達上的強調功能。
本文對相關問題只是做了初步的研究,得出的結論還相對籠統(tǒng),很多問題值得進一步深入探討。比如,表體副詞的強調功能是如何產生的?是否跟它們的虛化程度不高,尚存一定的詞匯意義有關?具有相同體標記功能的表體副詞內部成員(如同樣具有“實現(xiàn)體”標記功能的副詞“已經(jīng)”與“都”)之間在句法和表達功能上又有哪些微殊?表體副詞除了具有句法上的擴容功能、表達上的強調功能之外,還有哪些未被發(fā)現(xiàn)的功能?漢語表體副詞的擴容功能和強調功能是否具有類型學意義?其他語言是如何在表達某種體意義的基礎上蘊含另一種體標記,從而組配成一個復合態(tài)的?其他語言中是否也有一些體標記兼有強調等語用功能?等等,都值得討論。
注釋:
①陸儉明、馬真(1999:98)認為:“其實,通常所說的時間副詞,大多不表示‘時’,而表示‘態(tài)’。”這個說法很有道理。我們也未找到專職表示“時”的時間副詞,即使是“定時”的時間副詞(如“曾經(jīng)”、“一向”、“必將”等)也都是表示“態(tài)”的同時兼有“時”的功能。
②本文所說的“謂詞”除了動詞、形容詞之外,也包括結合較為緊密的動補短語(如“從外面走進了一個人”、“我吃完了一籠包子”)和謂詞性并列短語(如“大會討論并通過了這項議案”)。
③“完全態(tài)”(perfective),也稱“完整體”,包括“實現(xiàn)”、“經(jīng)歷”、“近經(jīng)歷”等;“非完全態(tài)”(imperfective),也稱“未完整體”,包括“持續(xù)”、“進行”、“起始”、“繼續(xù)”等。
④這條規(guī)律是基于對大量語言事實進行分析后得出的。比如:“<一直在家>來著”屬于“近經(jīng)歷[長持續(xù)]”復合形式;“<坐著>來著”屬于“近經(jīng)歷[持續(xù)]”復合形式;“已經(jīng)<在吃>了”屬于“實現(xiàn)[動作持續(xù)]”復合形式;“已經(jīng)<打起來>了”屬于“實現(xiàn)[起始]”復合形式。這些雙態(tài)復合形式都是不可逆的,即不可能有“長持續(xù)[近經(jīng)歷]”、“持續(xù)[近經(jīng)歷]”、“動作持續(xù)[實現(xiàn)]”、“起始[實現(xiàn)]”這樣的復合形式。
⑤當然,以下兩種體標記除外:一是由句末語氣詞兼任的體標記,它們是左向作用于整個句子來完成對事件狀態(tài)的標示;二是由動詞后與動詞關系緊密的趨向動詞或個別補語成分(“完”、“好”等)充當?shù)捏w標記,它們是左向作用于謂詞來完成對事件狀態(tài)的標示,它們的語法化程度比較高,功能已接近表體助詞。
⑥關于“現(xiàn)時相關性”,參見邵洪亮(2012)。
[1]陸儉明,馬真.現(xiàn)代漢語虛詞散論[M].北京:語文出版社,1999.
[2]呂叔湘.現(xiàn)代漢語八百詞[M].北京:商務印書館,1999.
[3]馬真.“已經(jīng)”和“曾經(jīng)”的語法意義[J].語言科學,2003(1):23-28.
[4]邵洪亮.“了1”、“了2”的“實現(xiàn)體”標記功能羨余研究[J].對外漢語研究,2012(4):160-170.
[5]邵洪亮.“已經(jīng)”的體標記功能羨余研究[J].漢語學習,2013(6):35-42.
[6]沈家煊.“糅合”和“截搭”[J].世界漢語教學,2006(4):5-13.
[7]楊永龍.“已經(jīng)”的初見時代及成詞過程[J].中國語文,2002(1):41-50.
[8]楊國文.漢語態(tài)制中“復合態(tài)”的生成[J].中國語文,2001(5):418-420.
[責任編輯:余義兵]
On Expansibility and Emphasis Function of Chinese Aspectual Adverbs
Shao Hongliang
(National Institute of Education,Nanyang Technological University,Singapore,637616)
Both bein g aspect markers,aspectual adverbs and aspectual particles are obviously different in functions because of their different syntactic positions.Compared with aspectual particles,aspectual adverbs have syntactically expansibility and semantically emphasis function.Syntactically expansibility refers to the function that enables the domain of an aspectual adverb to contain another aspect marker so as to generate an aspect complex.What’s more,emphasis function of an aspectual adverb exerts an impact on the semantic or pragmatic meaning of a sentence.
Aspect Markers;Aspectual Adverbs;Expansibility;Aspect Complex;Emphasis Function
H146
A
1674-1104(2014)05-0018-04
10.13420/j.cnki.jczu.2014.05.004
2014-08-13
邵洪亮(1975-),男,浙江象山人,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學國立教育學院助理教授,博士,碩士生導師,主要從事漢語語法,國際漢語教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