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尋冰五千里

我，你可以叫我趙四，凱樂石攀登隊員。我的朋友們：搭檔方賢，人稱菜頭，戶外運動學校教練；學徒楊帆，人稱二帆，5.13級別的攀巖者，第一次攀冰；攝影師兼攝影助理魚小擺，很多年前和趙凱攀過冰。

只是一個簡單的想法，讓四個生活在四個地方的人湊到了一起。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是的，有江湖的地方就有快意恩仇。我們的團隊構(gòu)成是由最終出發(fā)人員來確定的，有計劃了一年沒來的，有提前幾天才買票加入的，但這誰在乎？我們的目的明晰簡單，太行尋冰！

第一站 天脊山 /（jing）底

從集結(jié)地北京出發(fā)，第一站我們來到山西長治天脊山。這個位于長治市平順縣境內(nèi)的景區(qū)，早早就被冰雪包裹得嚴嚴實實。順利找到冰瀑，在彌漫著霧氣和雪花的巨大峽谷中，作為景區(qū)觀光項目，管理方在巖壁下利用鋼纜滴水人造出漂亮的冰掛和冰瀑。我和菜頭各選擇一條WI 4的線路。在峽谷口的30米懸空冰瀑上，我們一邊嚎叫一邊打鎬，腳下是150米的深谷和冰潭。墜落冰塊的轟隆聲、攀冰者的嘶吼聲，在那個空曠的峽谷中以最原始的方式混攪在一起，野性到極致。半空的鐵索橋上，凍得半死的攝影師拍下了這一刻，鏡頭里這條清晰的MIXED線路從峽谷底直貫而上，裂縫、屋檐、冰掛，一切如此完美如此誘人。我們無法去考量線路的難度，但我們想，有一天一定會有人來完成這個偉大的project。

漫天大雪中我們離開天脊山景區(qū)，沿途幾乎了無人跡，還好導航清楚地顯示平順縣城約八公里處左轉(zhuǎn)即可到達宑底。果然在和郭亮一樣的掛壁公路附近，我們看到了宑底冰瀑群。在一公里范圍內(nèi)，最少有近10個冰瀑和冰掛。只是我們來的略早，很多冰瀑還未完全凍住，估計1月底后這里將是一個令所有攀冰者神往的冰掛世界。

第二站 壺關(guān)太行大峽谷

如果在夏天自駕穿越太行，我想一定是非常愉快的事情。然而我們遭遇的現(xiàn)實卻是：原計劃從壺關(guān)縣進入壺關(guān)太行大峽谷，龜速行駛了兩個小時之后，在交通管制點我們被執(zhí)勤的交警禮貌地攔了下來，告之因為冰雪而封閉道路，且近期開放的可能性為零。

誰說計劃沒有變化快？我們的計劃就是隨時變化。掉頭回長治、上高速、穿河北到河南再回山西，林州也成了我們計劃之外的一站。于是，山路、村路、省道、高速，鄉(xiāng)村、城鎮(zhèn)再到冰凍的田野，二十幾個小時后，我們終于折騰回了壺關(guān)太行山大峽谷（GPS坐標 N35°56′084″E113°36′385″）。在這太行山腹地的大河村，巍峨的群山、巨大的巖壁、無數(shù)高懸的冰瀑、冰針、冰掛。一切奔波都是值得的，這是一個能滿足所有攀登者的夢想之地！這里是我們的圖特卡蒙！

我們選擇了公路對面峽谷的一處冰壁。帶上電鉆，我先降到巖壁下端，在保護點以及巖壁的難點打好BOLT。然后菜頭也下降下來開始攀登，他從冰壁根部開始先鋒，我則在巖壁上開始MIXED（冰巖混合）跟攀。線路全長約30米，夾角轉(zhuǎn)光板巖面，再上冰壁。巖壁上腳點極爛，冰爪經(jīng)常從薄片上滑脫，手臂不斷的鎖定再鎖定。風從峽谷里卷著寒氣將我們緊緊包裹，對面的魚小擺早受不了寒冷倉皇鉆進了車里，二帆跺著腳在巖壁斜上方拿著相機張望狼狽不堪的我和菜頭 。原計劃是試攀后再重復一次搞定它，可是事實上，我們并沒有完成這條典型的傷鎬、傷爪、傷神的MIXED線路，因為我們實在沒有勇氣再在這個寒風籠罩的低溫峽谷里攀爬。脫手套時我的手碰到巖石，一瞬間就被凍住，在揪掉一塊皮后大拇指才得以解脫。我們給這條MIXED線路難度定為 WI 4，5.10。

大河村第二天，我們在背風處找了一根大約高15米，六七十厘米直徑的冰針，WI4+/5，冰很脆且流水。攀爬很愉快，山窩里沒有一絲風，天空湛藍，簡直就是完美。我掛好頂繩，大家輪流上陣，飛濺下的水滴落在身上、頭盔上瞬間就凍住。這里的冰瀑和雙橋溝的不同之處在于，瀑布的頂部反而沒有結(jié)冰，水都是從石縫里流出，所以線路頂點不能在冰壁頂部，只能自己估計位置或者利用上方的大樹。我們這樣做的結(jié)果是慘痛的，碰了水的繩子一到空氣中就立即結(jié)冰，三個大老爺們用盡各種辦法也無法讓繩子解凍。無可奈何，只能怏怏地繞道到山頂才把繩子解開，這時候才發(fā)現(xiàn)，在我們的暴力折騰下，主繩已經(jīng)被巖石磨破了繩皮。灰溜溜的菜頭抱著一捆張牙舞爪的冰繩走在隊伍的最后。

第三站 郭亮

郭亮，這個名字對所有中國攀巖者來說都不陌生。而在冰季，進入掛壁公路，你的眼睛就會被一條冰柱牢牢吸引住。就在郭亮村的下方巖壁上，它像一條晶瑩剔透的冰龍靜靜蟄伏在巨巖之上，盡管下部沒有連接，但是沒有人會放過這個機會。

這是二帆的第一個冰季，可是作為5.13級別的攀巖者，他在冰壁上輕松高效的表現(xiàn)令我們驚嘆。在二帆攀爬這座冰柱的時候，我們除了攝影加油，還有一個任務(wù)就是看著不讓當?shù)厝送鶐r壁下扔垃圾倒水，我想這也是種悲哀。在日落前，我們把黑龍?zhí)丁⒑叭鹊胤蕉寂芰艘槐?，溫度不夠低，大多?shù)冰瀑都還沒接好，但我們知道，再過半個月，郭亮也會是一處非常棒的攀冰之地。這天晚上是平安夜，山里的晚上，冷入骨髓。天亮后我們徒步來到磨劍峰，很漂亮的冰瀑，高約50米，已經(jīng)凍得非常好了，大家輪番嘗試，難度適宜，約為 WI 4。這一天在各種花式攀爬和用木板滑野雪、爬樹摘凍柿子中輕松度過。

第四站 林州

這里是我們太行尋冰之旅的最后一站。這里的冰壁似乎只有大和小兩個尺寸，距離只有近和遠兩個選擇。離開市區(qū)十來公里，就可以進入林慮山太行山大峽谷景區(qū)了，大量上百米飛瀉而下的冰瀑和路邊參差不齊的冰掛、成片的冰壁就好像攀巖線路般，可以有幾十條不同類型的線路。有仰角的、垂直的、還有坡度的、懸空的，各種不同難度的線路集合在一片6～7米高的冰掛中。我們毫不猶豫地扔掉安全帶和繩子，選擇了一些簡單線路自由地SOLO，隨后又結(jié)組了一座冰瀑，下來后又到路邊的冰掛上撒野，一刻也沒閑著。

10天時間，我們幾進幾出太行山，行程超過2500公里。我們不是先行者，也不是開拓者，我們只是悄悄地開了一扇窗，里面的是一個更新更有趣的冰雪世界。

“下一站是哪里？”在返程的路上，菜頭問。

“你問的是下周，下月還是明年？雙橋溝，意大利，管他呢，人總得有夢想。”我說。車窗外雪原莽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