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德勤
知識與力量
蘇霍姆林斯基說過這么一句話:“多年的經(jīng)驗使我們得出結論,可以把所有的教學方法歸為兩類:一類是使學生初次感知知識和技能的方法;另一類是使知識得到進一步理解、發(fā)展和深化的方法。”
由這一句話我想到了兩點:一是,教學方法要因時而異;二是,有時方法比知識重要。
“使學生初次感知知識和技能的方法”主要針對新授課。在新授課上,教師要十分謹慎地將新授知識呈現(xiàn)在學生面前。我打比方說是要使學生和新授知識之間有一種“相親”的感覺。要使學生對新學的知識充滿想象力和求知欲望;也要使新授的知識呈現(xiàn)在學生面前時是“眉清目秀”“面目可親”的。因此,我們要設計好新授知識的教學過程——無論是學生的“先學”,還是課堂上的“后教”。
蘇聯(lián)著名教育家阿莫納什維利在《孩子們,你們好!》(教育科學出版社,2005年9月)一書中描述了這樣一個場景。
在第一堂數(shù)學課上,教師通常都會向孩子們說,他們開始學習計算了,要學習加法和減法、乘法和除法。他們認為,這樣解釋數(shù)學這門課程,是兒童容易理解的。給孩子們說:從5只蘋果中拿去了3只,還剩下幾只;或者有3只核桃,再添上6只,共有多少只……這對兒童來說,確實很容易理解。但是,我們要知道,加法和減法、乘法和除法,這不是數(shù)學的本質所在。
就算我將會導致教學法上的疏漏,我仍然要走我自己的路……
我走向黑板,拉開了黑板上的帷幕。在黑板上用彩色粉筆寫著牛頓公式、導數(shù)函數(shù)公式,畫著帶有函數(shù)圖象的笛卡爾坐標系。
“這才是真正的數(shù)學,關于數(shù)的相關和空間形式的科學!”
“多美??!”列拉感嘆地說,目不轉睛地盯著黑板。
“因為數(shù)學本身是美的。科學家們說——數(shù)學是科學的女王!”
這樣地解釋數(shù)學,兒童們能懂嗎?
不用說,我的孩子們還不完全懂得我所講的和指給他們看的很多東西。但是,正因為不全懂,所以才能引起他們的好奇心,給他們留下極其深刻的印象!
“你們喜歡數(shù)學嗎?”
“喜歡!”響起了齊聲的欣喜聲。
??ǎ骸澳憬涛覀冞@個(指著公式)嗎?”
“我來教給你們準備去學會這些公式的練習,你們樂意嗎?”
又是一陣齊聲的欣喜聲:“樂意!”……
這便是我要說的“相親”的感覺。我曾經(jīng)撰文主張教師要“授人以欲”(見《中學地理教學參考》2010年第12期),也是這層意思。
“使知識得到進一步理解、發(fā)展和深化的方法”,更多的是體現(xiàn)在復習課上。記住了知識,并不等于就理解了它并能運用它。收藏家馬未都說,在有巨大壓力且得做出抉擇的考驗到來之前,所有學來的知識都只是紙上談兵,靠書本和教師傳授的東西是遠遠不夠的。
那么知識不就沒有用了?不是,陶行知先生有過一個精辟的比喻:“接知如接枝?!彼f:“我們要以自己的經(jīng)驗做根,以這經(jīng)驗所發(fā)生的知識做枝,然后別人的知識方才可以接得上去,別人的知識方才成為我們的知識的一個有機部分。”
在時間的流動中,那些學過的知識和有意義的東西都會沉淀下來,成為思維的土壤。在繼續(xù)學習的過程中,個體會以自己的方式轉化土壤,從而獲得滋養(yǎng)與生長,這便是意義的再生,也就是知識的“再生殖”——這時,知識才是力量。
任何有效的教學都始于學生對自己已有經(jīng)驗的充分挖掘和利用。教師所能做和所應做的,就是去想辦法讓學生以自己的方式轉化土壤——去理解、發(fā)展和創(chuàng)新。
方柏林先生有一本書叫《知識不是力量》,在書中一篇同名文章中,他說了這么一層意思:知識的英文是knowledge?!爸R的第一步是知道(know),最終目標是產(chǎn)生‘領先(edge)。那么‘know和‘edge中間這個‘l是什么呢?它就是‘熱愛(love),它就是‘學習(learn),它就是‘生活(live)。”
怎樣讓知識產(chǎn)生力量,怎樣才有利于對知識的理解、發(fā)展和創(chuàng)新?我這樣理解上面方柏林先生的話:就是要讓學生“熱愛”知識,去體驗“學習”的過程,和他們的“生活”緊密結合。
安靜與課堂
讓課堂安靜一些,可以么?
現(xiàn)在的課堂似乎都在追求熱鬧,不是教師在喋喋不休,就是學生在“熱鬧”地交流、發(fā)言乃至表演。前天聽了一節(jié)省教研室的網(wǎng)絡公開課,昨天聽了學校里的兩節(jié)歷史公開課,都有這樣的一種課堂意趣和指向。當下課鈴敲響的時候,我不由得從心底發(fā)出一個聲音:終于下課了……
我不知道學生們是什么感想。
有人把課堂上的安靜視為“冷場”,須知,課堂不是戲場。戲場上,看戲的是置身戲外的,他們以旁觀者的身份在享受或消遣;演戲的雖身在戲內,卻說著別人的話,演著別人的戲。如果課堂如戲場,那么學生和教師,哪個在演戲,哪個是看客?!
當然,課堂的安靜并不是指課堂上死氣沉沉?!抖Y記·雜記》中說:“張而不弛,文武弗能也;弛而不張,文武弗為也。一張一弛,文武之道也?!比绻f熱鬧是張,則安靜是弛。安靜的課堂,強調的是一種有節(jié)奏的、張弛有度的、自然的課堂。
美國教育學者帕克·帕爾默認為,課堂教學空間至少有六個悖論張力,其中一個就是“這個空間應該是沉默和爭論并存的”。他說:“文字在教學中不是唯一的交流媒介——我們也可以用沉默教學。”
我們總以為,出了錯才會沉默,于是大家總是急于去打破沉默。其實并非如此:“在真正的教育中,沉默是作為一種學生需要內心世界工作時值得信賴的母體,是適合更深層次學習的一種媒介?!毙睦韺W家認為,一個典型的群體可以忍受15秒鐘的沉默,帕克·帕爾默說:“在我們打破沉默的那一刻,我們阻止了所有真實學習的機會。當學生們知道我們總是把自己的想法灌輸給他們的時候,他們怎么會精心思考他們自己的想法呢?”課堂上保持適時的沉默和安靜,不僅有助于教,更有助于學。
安靜是一種課堂的留白藝術。
留白,在美術和書法中是“計白以當黑”,在音樂中是“此時無聲勝有聲”。課堂中的留白,便是恰到好處的安靜,是學生給自己的思考、感悟、反省、記錄、整理的時間。如果課堂中只有過于致密的言語,只會導致教學話語的“富營養(yǎng)化”——讓人在聒噪中漸生倦怠。而適時的安靜,如一股清新之風,從課堂和學生的心田吹過,帶來無限生機;又如“好雨知時節(jié),當春乃發(fā)生”,安靜是對課堂時空的一種潤澤。
日本教育學者佐藤學認為:“應該追求的不是‘發(fā)言熱鬧的教室,而是‘用心的相互傾聽的教室。只有在‘用心的相互傾聽的教室里,才能通過發(fā)言讓各種思考和情感相互交流,否則交流是不可能發(fā)生的。‘潤澤這個詞表示的是濕潤程度,也可以說它表示了那種安心的、無拘無束的、輕柔滋潤肌膚的感覺?!疂櫇傻慕淌医o人的感覺是教室里的每個人的呼吸和其節(jié)律都是那么的柔和?!闭n堂上的安靜是對課堂教學的一種“潤澤”。
課堂上的安靜是一種智慧,也是一種境界。
宋朝大儒程顥《秋日偶成》詩云:“萬物靜觀皆自得,四時佳興與人同。”人為自然之子,當學之。動以健體,靜以修身。學習為修身之事,安靜是不能少的。
熱鬧或許只在表面,追求的是一種虛假的繁華;更豐盈的充實在安靜中才能真正地獲取。■
(作者單位:江蘇省張家港市崇真中學)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