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愚
一篇既非指責他人,也無關家族隱私或企業(yè)運營的小文章,惹得這位80幾歲的老人“挺身而出”消解誤會。我們常說“一流的企業(yè)定標準,二流的企業(yè)做品牌,三流的企業(yè)賣產(chǎn)品”,對成熟的商人或商業(yè)文化而言,誠信和信任是行為準則,口碑與利益則是應然之事。即使假他之名的段子或文章飽含所謂的“正能量”,性質上和無中生有的中傷是一樣的,有必要做出回應。
但這樣的事情如果發(fā)生在內地企業(yè)家身上,他們或許大都一笑了之、懶得理會。內地的段子文化伴隨著移動互聯(lián)技術的發(fā)展,近幾年十分流行。拿企業(yè)界來說,嚴介和、馮侖兩位風格迥異的中國企業(yè)家,皆為“段子紅人”。嚴介和自稱是“中小企業(yè)教父”,又是辦“華佗論箭”,又是搞“鄭和艦隊”,即使許多人說他太能吹牛、言過其實,但絲毫不能阻擋他的大受歡迎。他一站上講壇,便段子如梭??扇绻愀赃^飯、深聊過,就會發(fā)現(xiàn)他內心很孤獨,常有如履薄冰之感。他只是享受那種被簇擁的感覺,恰巧又找準了定位,用段子這一利器迎合了市場需求。
馮侖一樣愛講段子,甚至熱衷講葷段子。他講過的與“小姐”有關的段子就有許多個“民企和國企打官司就像夜總會小姐告婦聯(lián)干部”等,諸如此類。因為通俗形象,所以被競相傳播。其實,馮同學自己很不喜歡“段子”這個詞的,他說如果把自己的精彩言論簡單稱之為段子,“那等于貶低了它們的價值”。但他仍然樂此不疲,“其實大家本質上都是喜歡庸俗的――關起門來做的事都是庸俗的,吃喝拉撒睡,做愛,發(fā)火,每天能離開嗎?你用這些東西說事兒,全世界的人都懂,但你往高說,很多人就不懂。”
好段子本身沒有錯,高考作文常考“名言警句”,那何嘗不是段子?問題在于,段子越來越成為人們困頓時的一味解藥。好多中小企業(yè)主去聽嚴介和唾沫橫飛講段子,內心深知“知易行難”,但親臨其境,感受集體亢奮的情緒,是他們愿意埋單的原因。而“九二派”野蠻生長后從事地產(chǎn)行業(yè)的馮侖,是中國最懂政商之道的人士之一,在金融危機和國進民退的時候,雅俗共賞的段子戳中了人們內心最柔軟的部位。
久而久之,“狐假虎威”式的段子文化被催生。一個普通人講一百條段子,也不及一位名人一條段子更受關注。新科技使世界變平,話語霸權被打破——譬如微博和微信公眾平臺至少在形式上呈現(xiàn)出來的是人人平等。但人們內心的世界沒有變平,人們期待改變,期待自我救贖,但首先喜歡榜樣的力量。
李嘉誠發(fā)言人說,網(wǎng)絡上打著李氏名號的段子很多,“相信網(wǎng)友們有分辨的能力”??墒呛芏鄷r候,人們其實是不想去分辨,這是最有趣的。又好比一個批評新聞管制的段子署名白巖松,只要形似,大家就會紛紛轉發(fā)。這些個時候,李嘉誠也好,白巖松也好,就只是一個符號,一個壓抑而不失動力、緊張又心懷希望的草根階層借以形成“虛擬聯(lián)盟”的工具或杠桿。
中國特色的段子文化,如果首先拿專業(yè)主義如侵害名譽權或造假等來定性,就有些簡單粗暴了。如果你身邊恰巧有一位朋友在寫個勵志的段子,并告訴你可能將它署上比爾蓋茨或奧巴馬的名字,如果他不是有意惡搞,相反是有情懷的人,需要體諒他。你或許可以把他先當成一位編劇,就像寫《喬布斯秘密日記》的丹尼爾·萊昂斯一樣。
英國社會學教授弗蘭克·富里迪在《知識分子都到哪里去了》一書中曾這樣寫道:“在一個知識生產(chǎn)完全受實用主義驅動的世界里,我們已經(jīng)失去了共同決定如何重視知識和肯定知識的能力。知識更多是學者和專家的財產(chǎn),而不是公眾財產(chǎn)?!彼胝f的其實是大眾知識分子的消失。公眾財產(chǎn)借學者和專業(yè)的名義傳播,這是一種逆襲的大眾知識運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