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

鄧羽

奶奶和外婆，一個讓，一個禁，其實，愛，是一樣的。

哪個孩子不愛糖果呢？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啊。甜是糖的天性，而愛甜是孩子的天性。孩子愛糖果，理所當然。我是個初中生，可是初中生，也不過是孩子而已。

我的童年說是糖水泡過來的一點也不夸張。小時候奶奶負責帶我。每天下午，奶奶就會去接我。然后在那個小店里，讓我盡情挑那些糖果，她就在旁邊笑瞇瞇地看著。

奶奶不吃糖。可是她卻極愛看我吃糖果。我性子急，糖果到了嘴里就被我咬得“嘎嘣嘎嘣”響。那時奶奶就笑：“妹妹牙口好，以后是要享福的啊……”

直到學前班，我到那個有她——外婆的地方上學。外婆的箱子里有一大堆的花花綠綠對我來說充滿吸引力的糖果，只是她不讓我吃。

于是我就不敢惹她，有時候會偷偷揭開她的大箱子偷吃。

后來我被發(fā)現(xiàn)了，其實那只是第三次。她居高臨下看著我：“不爭氣的東西！小時偷針，大時偷金！”那天她第一次打我，我哭到睡著了。第二天醒來，我看到枕邊有一個小東西：那是一顆糖。

后來爸爸告訴我，吃糖多牙齒會掉的。那時我舅舅的兒子正好兩歲多，每天都在吃糖。外婆是寵表弟的，于是我在心里說他：哼！愿你牙齒掉光光！

后來好像反彈到我身上，下排門牙搖搖欲墜。直到一天。牙齒忽然就掉了下來，和著血被我吐在手里。我看著手里混著血絲的牙齒，哇的一聲哭了。我磕磕巴巴跑去找外婆。外婆裝了一杯水給我漱口，什么都沒說。我說：疼！她說：疼就疼。然后接過牙齒，扔上了屋頂。

我只在外婆那兒呆了一年，就去讀小學了。城里的糖果花樣更多，家里總是有很多糖果，我可以盡情吃。可是不知道為什么，我對著那些講究至極的糖，總是吃不出那時在偷偷吃廉價酸梅糖的滋味。

現(xiàn)在我上初一了。小時候假期就去外婆那兒，后來周末被課程排滿，就很少去了。

中秋節(jié)。媽媽說，回去看看吧，你假期不多，難得去幾次。其實回去我也就是對著作業(yè)和電腦罷了。還是回去了。表弟現(xiàn)在上一年級，特別鬧騰。他鬧著要吃糖，就是那些我小時候吃的廉價糖果。外婆手里抓住糖果，罵他：“吃吃吃，有什么好吃！”表弟不依，不停地在她懷里耍賴，像我。同情自己還是他？

我走過去，說：“不就是糖嗎，就給他吃唄。”外婆看了我一眼，我長大了，她像對個大人那樣子對我了。我直起腰，仿佛可以像她以前一樣居高臨下了。她的手微微顫抖，帶著老年人應該有而我覺得她不應該有的衰弱，她身體瘦瘦小小，低著頭，沒有直視我的眼睛，她喃喃地解釋說：“這個糖，不行的啦……小孩子換牙齒，吃糖以后牙齒長不好……

我當初在外婆身邊的時候，正好也是在換牙吧。

外婆奪過表弟手里的糖果，拿著糖遞給我：“妞妞，吃糖?！彼箘诺匕烟枪M我手里：“吃……吃！”“謝謝外婆！”外婆拉表弟出門。我才發(fā)現(xiàn)她的背影那么瘦弱。我撕開糖紙，放進嘴里。甜，然后是無盡的苦澀，卻有著絲絲點點的溫暖，那像她嗎？

外婆走到一半，回過頭來：“千萬……別給弟弟吃糖……”我含著糖含糊不清說：“知道了?！?/p>

突然，我懂了……奶奶和外婆，一個讓，一個禁，其實，愛，是一樣的。

（指導老師 劉衛(wèi)兵）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