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秘書監(jiān)志》看元代的公文

王瀟

（南京師范大學 文學院，江蘇 南京 210046）

從《秘書監(jiān)志》看元代的公文

王瀟

（南京師范大學 文學院，江蘇 南京 210046）

《秘書監(jiān)志》是元代記載秘書監(jiān)工作的一部志書，其中引錄的元代官方文書成為研究元代公文發(fā)展的珍貴資料。圣旨、表、箋等文書大量出現(xiàn)并且反映了元代文書的一些特色。所載書中的圖書、檔案、文獻保管等材料為進一步研究元代公文的情況提供了重要的文書材料。

《秘書監(jiān)志》 元代 文書 職能

《秘書監(jiān)志》是元朝一部反映當時秘書監(jiān)工作的志書，又名《秘書志》、《元秘書監(jiān)志》，由時任秘書監(jiān)著作郎王士點、著作佐郎商企翁合撰?！端膸烊珪偰刻嵋分刑岬剑骸捌鋾伸俄樀壑琳?，凡至元以來建置遷除、典章故事，無不具載，司天監(jiān)亦附錄焉?！保?］說明了這部書對元朝設立秘書監(jiān)以來的建制遷除、典章故事等作了詳盡的記載。全書共分十一卷，分別為卷一職制，卷二祿秩，卷三包括印章、廨宇、公移、分監(jiān)、什物、紙札、公用銀器、食本、公使人、守兵、工匠、雜錄等，卷四纂修、卷五、卷六秘書庫，卷七司天監(jiān)，卷八表箋，卷九、十以及十一是題名。這進一步說明該書所記載類目之廣，內容之豐，為后人詳細研究元朝的文化做出了重大的貢獻。此外，書中所記，還為研究元代天文、地理、歷史、少數(shù)民族語言和中外交流等方面提供了珍貴的資料。

元朝是我國第一個由少數(shù)民族建立并統(tǒng)治的王朝，為了鞏固多民族國家的統(tǒng)一和便于鞏固政權，元朝多承襲漢制，努力吸取漢族政權的統(tǒng)治經驗和先進的生產方式及文化，加快了向封建化過渡的進程。元至元九年（1272）十一月，統(tǒng)治者仿照漢制，設立秘書監(jiān)，“乃立秘書監(jiān)，儲圖史、正儀度、頒經籍”［2］，用以文獻的收藏、管理及利用，其中不乏引錄了大量的官方公務文書。由于元統(tǒng)治者采用少數(shù)民族文化與漢族文化交流融合的政策，元公文發(fā)展遠不及唐宋之興盛。《秘書監(jiān)志》作為一部專門記錄秘書監(jiān)工作的志書，所引錄公文的數(shù)量和質量，奠定了《秘書監(jiān)志》作為一部重要的、珍貴的深入研究元代公文發(fā)展的文獻。

《秘書監(jiān)志》中引錄了大量的官方公務文書，有圣旨、敕牒、令旨、懿旨、表、箋、啟、呈、平牒、照會等，其中數(shù)量最多、最具代表性的就是圣旨、表和箋。

一

《秘書監(jiān)志》中共收錄圣旨80篇，令旨5篇，懿旨2篇，表37篇，箋11篇。圣旨、令旨、懿旨，是元代獨具特色的下行文，從數(shù)量上看，圣旨占據(jù)的篇幅較多，而令旨、懿旨的篇幅較少，主要是圣旨是皇帝頒下的文書，令旨、懿旨是皇太子、皇后頒下的文書，從而顯示皇帝的絕對權威性?！睹貢O(jiān)志》中記錄的圣旨，主要是皇帝處理公務的內容的記載，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一是皇帝下旨設置秘書監(jiān)、調令人員、批準通常性事務，二是皇帝下旨批奏中書省上呈的文書。令旨較之圣旨，則主要是皇太子下旨有關秘書監(jiān)人員任用及皇太子所用圖書的保管整理等。《秘書監(jiān)志》中的表，主要用于臣下對君主陳情、謝賀的文體，元代時用于大臣們上呈皇帝和皇太后。箋，東漢魏晉時是帶書札性質的上行文，南北朝以后，逐步定型為主要向太子、皇后致謝賀的準上行文種。《秘書監(jiān)志》中詳盡記載了這兩種文體，其中內容包括有：慶賀登基或冊封，如至大四年白鐸所作《登極賀表》、延佑六年，忽都答兒所作《皇太子受冊賀箋》、至正元年，程益作《賀皇后箋》；祝賀圣壽的，如天歷三年，程大本所作《天壽賀皇太后表》、大德十一年，劉士冕所作《大德十一年，劉士冕》；慶賀正旦的，如大德四年，王公孺所作《正旦賀表》、至元三十年，劉廙所作《圣節(jié)賀表》。由此可見，表、箋主要是用于祝賀皇帝、皇太后、皇太子、皇后的登基、冊封、圣壽等事宜。

《秘書監(jiān)志》中公文的最大特點，就是圣旨中大量保留了“蒙文直譯體”，即皇帝以蒙古語宣諭，用蒙古文記錄頒發(fā)的皇帝命令，所用的文體既不是漢語文言文也不是元代的白話文，而是其中大部分是按照蒙古語的句法、詞法機械地套譯為漢文，無法用漢語常規(guī)讀通，形成“蒙文直譯體”或“元代硬譯公牘文體”的圣旨公文，除了《秘書監(jiān)志》，還大量存于《元典章》、《通制條格》、《憲臺通記》等書中，這是從蒙文硬譯為漢文的元代官方文件。如《秘書監(jiān)志·秘書庫》記載：

孔子五十四代孫孔思逮因進獻魯司寇石碑像的上頭，圣旨問：‘如今你那里勾當里？’回奏道：‘太常禮儀院做署丞里?！３兄?，完顏承旨特奉圣旨：‘既是孔夫子的孩兒，教翰林院里替一個先滿的待制者，便與省部家文書者么道。這石碑像您與秘書監(jiān)文書，教他每收拾者?！ブ剂艘病J此。［3］

文中孫思逮因給皇帝進獻了魯司寇石碑像，因是孔子五十四代孫決定調他管理文書，便將他與太常禮儀院調至秘書監(jiān)。例中有兩道圣旨，其中一道“如今你那里勾當里？”似是語句難以理解，這與當時講蒙文硬譯為漢文有關。這些圣旨雖然生澀難懂，但卻是元代特定時期下的產物，反映了元代蒙漢融合的文化特征，是我們今天了解元代文化的重要資料。

總之，《秘書監(jiān)志》中所收錄的公文，種類繁多、內容豐富，尤其是圣旨、表、箋三類，舉例甚多，能夠反映出元代公文的基本特點，為后世研究元代公文保留了珍貴的文獻資料，對元代公文發(fā)展起著重要的作用。

二

《秘書監(jiān)志》中除了記錄圣旨、表、箋等官方公文外，還記錄了秘書監(jiān)作為國家藏書館閣的機構和職官的一些職能工作。秘書監(jiān)的工作除了對圖書文獻、檔案文獻進行收集、整理外，還進行了大量的文獻修復保存工作。

1.保管圖書文獻

元代統(tǒng)治者在全面學習漢化后，設立了秘書監(jiān)，“掌歷代圖籍并陰陽禁書”［4］，其中所藏書目十分豐富。元代自設秘書監(jiān)以來，廣泛收集圖書文獻資料，主要有以下幾個途徑：一是原宋、金的官府文書，也是元首次大批接納以漢族儒家文化為主的圖書；二是元政府從各地征集來的圖書，主要是統(tǒng)治者為了豐富館藏；三是設立一系列圖書編纂和出版機構專一印行“祖宗圣訓”和“國制”；四是西方國家和友邦進呈的圖書。這些圖書大量收藏在秘書監(jiān)中，《秘書監(jiān)·秘書庫》所載：“列圣之宸翰，纂述之紀志，天下文籍、古今載記，所以供萬機之暇者，靡不備具?！保?］說明了秘書監(jiān)所藏之書是有天下各類的書目文籍，又有前代和今世所記載的各類歷史，還指出了秘書監(jiān)所藏之書供給治理萬機的人閱讀，數(shù)量之多，全部都能夠具備?！睹貢O(jiān)·秘書庫》中詳細記載了所藏書目：“經一百二十一部，一千二十三冊；史七十九部，一千七百二十四冊；集五十七部，一千七百二十四冊……手卷三百七十一卷，內府取出三十卷，今在庫二百三十七卷?！保?］可見當時秘書監(jiān)藏書類目之廣，書目之豐，可以反映出元朝以文治國的進程中的基本情況，為后世研究提供了獨特的資料。

2.保存檔案文獻

從《秘書監(jiān)志》記載來看，秘書監(jiān)中還藏有各種檔案資料?！睹貢O(jiān)·秘書庫》載：

“雖圖像、碑志、方技、術數(shù)之流，畢部分類，別而錄云”，［7］說明除了圖書文獻，還收藏有地圖、畫像等文獻?！睹貢O(jiān)志》中記載秘書監(jiān)所藏大量地理輿圖的檔案，主要與當時修訂元的全國地理總志——《大元大一統(tǒng)志》有關，由于編纂材料不足，統(tǒng)治者下令于全國收集并及時上報所收集到的地理輿圖檔案，“至元乙酉，欲實著作之職，乃命大集萬方圖志而一之，以表皇元疆理，無外之大，詔大臣近侍提其綱，聘鴻生碩士立局置屬庀其事，凡九年而成書。續(xù)得云南、遼陽等書，又纂修九年而始就，今秘府所藏大一統(tǒng)志是也?！保?］這些檔案不僅為修纂《大元大一統(tǒng)志》提供了原始材料，也豐富了秘書庫藏，最終成為了秘書監(jiān)檔案文獻資料中的重要部分。

此外，秘書監(jiān)中還藏有帝王“真容”畫像資料、前朝遺留的部分歷史檔案、陰陽文書等的珍貴檔案資料，《秘書監(jiān)志》中均有詳細記載。

3.保存修復文獻

《秘書監(jiān)志》不僅記載了秘書監(jiān)所藏的珍貴圖書文獻、檔案文獻的資料，還詳細記載了當時的文獻保管、修復、轉運等的詳細信息，為當今研究元代的公文制度提供了絕無僅有的資料。

《秘書監(jiān)志》中對文書的修復工作有詳盡的記載?！睹貢O(jiān)志·秘書庫二》：“至元十四年正月二十二日，奉圣旨：秘書監(jiān)里有損壞了底文書書畫，都擗掠底好者。欽此?！保?］還詳盡記載了裱褙匠焦慶安裱修字畫時的詳細物什和方法，裱修工作的前期準備也描寫的十分詳盡。這大大提高了所藏文獻的完整性，為我們展現(xiàn)了一幅元代文獻保管工作的珍貴圖畫。

《秘書監(jiān)志·印章》篇中的《廨宇》、《分監(jiān)》、《守兵》詳細介紹了為了圖書檔案的保管工作，“于今月十二日欽奉圣旨：泉府院廨宇撥作秘書監(jiān)，便交般移書畫者。”［10］為了秘書監(jiān)人員的工作方便和機密文件保管，特將秘書監(jiān)移址，“至元十四年，呈中書省，送兵刑部，擬添處軍一名，與元撥處軍二名一同著守。呈奉都堂鈞旨：準呈了當。在監(jiān)處軍三名著守。”［11］文中提到了再上報了中書省和兵刑部后，統(tǒng)治者特地派兵把守秘書監(jiān)，加強了對文書、檔案收藏的安全性的保障。

三

《秘書監(jiān)志》這本元人編纂的反映當時秘書監(jiān)工作的志書，它從多方面記載了秘書監(jiān)的工作，內容全面豐富，是難得的反映元代文書工作、檔案管理的重要資料。從這本書的性質看，其中詳實記載的秘書監(jiān)工作情況，反映了秘書監(jiān)、中書省和其他機構的公務工作，展現(xiàn)了元代中央機構設置、運行的一些基本情況。從這本書的內容看，所載公文、圖書、檔案等信息，不僅記載了國家工作的基本情況，而且其中許多篇目更是涉及到天文、地理、醫(yī)藥、中外交流等方面，體現(xiàn)了《秘書監(jiān)志》在文書匯編方面具有的類目廣、內容全的特點。其中，《司屬》一篇的“回回書籍”一條，就具有獨特珍貴的史料價值。由于元代特殊的國情，疆域十分廣大，元朝與外域和領邦交往甚密，留下了許多珍貴的史料?！睹貢O(jiān)志·司屬》中詳細記載了秘書監(jiān)所藏的優(yōu)秀的回回圖書文獻。從目前保留下來的元代公文來看，回回文主要是當時阿拉伯東部世界所通用的波斯文，即一種拼寫波斯語的阿拉伯文。由于阿拉伯人大量來華，亦有大量阿拉伯書籍傳入，由于元政府通用回回文，更促進了阿拉伯文化對中國廣泛的影響?！霸貢O(jiān)藏有很多阿拉伯書籍。但由于元秘書監(jiān)編制的《編類成號置簿》等已經失佚，今天，只能賴以元代《秘書監(jiān)志》一書中所輯錄的書目而獲知至元十年（1273）時，秘書監(jiān)直屬的回回司天臺圖書室的部分藏書了。當時，回回司天臺上報給秘書監(jiān)的回回書籍有二百幾十部，共二十二種?！保?2］所以，《秘書監(jiān)志》的“回回書籍”條，不僅促進了元當時科技、文化的交流與發(fā)展，更是現(xiàn)代研究元朝對外關系、中外文化交流、中西方交通史的極其重要的歷史資料，也彰顯了《秘書監(jiān)志》獨特的價值。

總之，《秘書監(jiān)志》作為一本記錄秘書監(jiān)工作的志書，所載內容豐富、類目廣泛，尤其是所引錄的大量官方文書，圣旨、表、箋等，既反映了既定了歷史事實，又能夠帶有元代公文發(fā)展的特性，其中“蒙文直譯體”圣旨就是特定時期的產物。書中所載圖書、檔案、文件保藏等文獻學資料，都為我們研究元代公文發(fā)展、官制設置與運作提供了珍貴的原始資料，所以說，《秘書監(jiān)志》是我們研究元代公文發(fā)展的重要文書。

［1］永瑢等.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卷七十九［M］.北京：中華書局，1965：684.

［2］［元］王士點、商企翁合撰，高榮盛點校.秘書監(jiān)志［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1992：19.

［3］［元］王士點、商企翁合撰，高榮盛點校.秘書監(jiān)志［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1992：97.

［4］［明］宋濂等撰《元史》［M］.卷九十，志第四十，百官六.北京：中華書局，1976：2296.

［5］［元］王士點、商企翁合撰，高榮盛點校.秘書監(jiān)志［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1992：92.

［6］［元］王士點、商企翁合撰，高榮盛點校.秘書監(jiān)志［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1992：92.

［7］［元］王士點、商企翁合撰，高榮盛點校.秘書監(jiān)志［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1992：92.

［8］［元］王士點、商企翁合撰，高榮盛點校.秘書監(jiān)志［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1992：87.

［9］［元］王士點、商企翁合撰，高榮盛點校.秘書監(jiān)志［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1992：104.

［10］［元］王士點、商企翁合撰，高榮盛點校.秘書監(jiān)志［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1992：68.

［11］［元］王士點、商企翁合撰，高榮盛點校.秘書監(jiān)志［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1992：107.

［12］羽離子.元秘書監(jiān)藏回回書籍及其下落［J］.寧夏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1988（4）：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