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兵麗
(河南理工大學(xué)萬方科技學(xué)院,河南鄭州 451400)
《廊橋遺夢》是美國作家羅伯特·詹姆斯·沃勒(Robert James Waller)的一部力作,它的故事內(nèi)容引人深思,讀者對故事結(jié)局的評價至今仍是眾說紛紜,莫衷一是。弗朗西斯卡(Francesca)是美國依阿華州的一個農(nóng)夫之妻,她生性愛浪漫,有自己的精神追求,卻在保守的小鎮(zhèn)中壓抑著自己的天性,直到一個偶然的機會,羅伯特·金凱(Robert Kincard)——最后的牛仔之一,這個身上有著她一切夢想的男子出現(xiàn)在她面前,共鳴的火花使他們都認為自己找到了靈魂的伴侶[1](P20-132)。但是,短暫的四天相守,根本不足以成全他們浪漫的愛情,殘酷的分離近在眼前。最終兩人選擇委屈自己的愛情,承擔(dān)自己的責(zé)任,用一生的思念來守護他們的愛情。在《廊橋遺夢》中,作者向讀者展示了羅伯特與弗朗西斯卡從相逢、相戀到相別的全過程。這是一段婚外戀情,一個被作家用“真實性”、“悲劇性”和“死亡”包裝過的浪漫的婚外情故事。但是,有多少人也為了這段肝腸寸斷的愛情而惋惜!到底是追隨自己的精神歸宿“快樂地”遠走四方,還是成全社會道德的要求“正確地”留居故地?筆者將對痛徹心扉的分離從哲學(xué)角度加以分析。
遇到羅伯特之前的弗朗西斯卡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農(nóng)夫之妻。閉塞的小鎮(zhèn),保守的鄰居,單一而缺乏新鮮的生活壓抑了她所有的夢幻,抹滅了她原有的溫柔,扼殺了她浪漫的天性,她不得不讓自己變得庸俗粗陋。可是,她內(nèi)心對于優(yōu)雅的渴望,像水一樣存在于她肌膚的每個細胞。此時出現(xiàn)的羅伯特,無疑是她閉塞的生活中相比較而言最完美的男人。他是一個常年在外的攝影家,終日與最惡劣的自然環(huán)境作斗爭,練就了他類似于豹類動物的雙腿,矯健有力,性感撩人。他渾身上下散發(fā)著無可爭議的雄性魅力。他身上所體現(xiàn)的優(yōu)點是那么卓爾不群,承載了她夢想的全部。
羅伯特也曾是一位多情浪人,多年奔波于野外的流浪生活讓他充滿了對性的本能渴求。準確地調(diào)焦鎖定目標已成為他的習(xí)慣,此刻的她使他眼前一亮,就像是一只等在原地待捕的雌性動物。善良單純的弗朗西斯卡遇上了幽默體貼的羅伯特,這種生理以及心理上的互補,促使兩個人之間萌生了愛意[2]。古老的廊橋,孤獨的遠游客,尋覓已久的兩個靈魂找到了永恒的歸宿。
弗洛伊德認為人的心理結(jié)構(gòu)分為意識和無意識兩部分。其中,無意識是由生命本能和死亡本能組成,而生命本能的主要內(nèi)容是口渴、饑餓、性欲等。馬爾庫塞提出,意識系后天形成,受“現(xiàn)實原則”支配;無意識與生俱來,受“快樂原則”支配,因此,無意識比意識更能體現(xiàn)人的本質(zhì)[3](P67)。好感和喜歡總是在不知不覺中滋生。初次見面時,弗朗西斯卡低頭的嬌羞觸動了一個單身漢心底的弦,車上羅伯特不經(jīng)意的碰觸,也打破了婦人心底的平靜。廊橋和那釘在橋頭的紙條,成了他們愛情的見證。他們像一對情竇初開的男女,成雙成對的出游,浪漫的燭光晚餐,浴室、臥房也留下了他們心靈與肉體交織的身影,他們忘卻年齡與世俗的限制,享受著只屬于他們的時光。他們使原本平淡的生活變得美好而有生氣。
愛情到來的時候,總是不分時間、地點、場合的,伴隨著情不自禁的迷戀,卻又不可避免地真情難卻。大詩人徐志摩和林徽因的愛情,留給了人們無盡的遺憾,卻也是一段等待回首的美麗。一個人一生只會有一個自己真正所愛的人,彼此結(jié)合的雙方卻不一定是彼此的真愛,只是由于一紙婚約被冠上了“妻子”或“丈夫”的名義,從此相伴度過余生。然而,婚后遇到真愛,無疑是對這段婚姻最沉重的打擊,也是對這段真愛最殘酷的回應(yīng)。女主人公的愛情在丈夫外出時降臨,這是她的幸運也是不幸。那時的他和她又如此的冷靜,雖然嘗到了愛情的滋味,僅僅幾日,但這幾日卻讓他和她回味一生。情欲只是一道橋梁,幫助他們抵達彼此的內(nèi)心,發(fā)掘更多的相同點。欲,被我們認定為一種動物性,而愛,則是一種對這種動物性經(jīng)過抑制、權(quán)衡、犧牲、奉獻等等人為精加工之后,相對穩(wěn)定和寬廣得多的感情。欲是本能,而愛要自律。當羅伯特駕駛著汽車留下一路風(fēng)塵離開時,他不是一個人走了,他不再是孤獨的,他帶走了她的心,只是留下了她的人來肩負她所必須面對的責(zé)任。短短四天的情感碰撞,卻將這段完美的愛情印刻在兩個人的生命里,隨著血液一起奔流,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歐美西方白人的主流愛情觀的核心內(nèi)容是浪漫主義。他們崇尚浪漫與自由,覺得愛情要有浪漫色彩,否則就太壓抑了,是對人性的一種摧殘。西方人的主流愛情觀一般是愛情至上的,在他們的意識形態(tài)里,浪漫愛情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是天賜的。從作品中來看,這個故事的地點選擇在美國一個閉塞的小鎮(zhèn),在那里,人們的思想比美國許多城市要拘束很多,女主人公考慮的也更多。眾所周知,美國是個相比較而言更加開放、更加自由化的國家,要是換成稍微開放點的地區(qū),結(jié)局也許就不是這樣了,也許作品會失去殘缺的美,但是,主人公起碼會擁有愛情,不管這愛情是否有一天會歸于平淡,但是起碼得到一個懂自己的人。羅伯特明顯更了解、更能讀懂弗朗西斯卡的內(nèi)心。
弗洛伊德認為,自由、幸福與性欲具有實質(zhì)性聯(lián)系,性欲為自由和幸福提供了主要源泉,同時又為他們在文明中的必要約束提供了根據(jù),為了把自由和幸福精神化以解決這個沖突,就必須削弱這種聯(lián)系。兩位主人公一見鐘情,四天的瘋狂相愛之后,迫于理智上的種種考慮,最終勞燕分飛。他們?yōu)榱思彝サ呢?zé)任和義務(wù)而寧愿永失我愛的遺憾和凄美使人潸然淚下[4]。這本是一段令人發(fā)指的婚外情,沖破了婚姻道德的底線,然而卻在主人公為家庭、為責(zé)任、為義務(wù)做出犧牲時解脫了他們所應(yīng)背負的道德枷鎖。但是,責(zé)任與愛情并不能混為一談。他們?nèi)绾芜x擇都不能被評判對錯。他們選擇愛情在一起,有了愛情滋養(yǎng)的生活,就算是鍋碗瓢盆,也是幸福的。每個丈夫都有責(zé)任讓妻子生活得幸??鞓?。妻子想要的也許只是一句貼心的話語,也許只是一次浪漫的晚餐,但是,這些她從丈夫那里得不到。這些落寞和孤寂成為她們心里最柔軟的痛,所以,她們渴望去追求內(nèi)心需求的東西。每個人都有權(quán)利去追求一切自己渴望得到的東西。不要說他們是因為寂寞,寂寞只是他們愛情的導(dǎo)火索。即使弗朗西斯卡沒有跟她的情人走,這個家也不再完美,空留一副沒有靈魂的軀殼完全沒有意義,徒勞地留住了人卻沒留住心,這一切只剩下了應(yīng)付。
作品中最感動人的情節(jié),不是短短的四天時光,而是分離后在鎮(zhèn)上相會,滂沱大雨,孤獨狼狽的他與儷影雙雙的他們的對比;是他壓抑著內(nèi)心的沖動,靜靜等待的苦澀;是她想走卻不能走,內(nèi)心無法言語的痛。就是從那一刻起,這樣撕心裂肺般的痛和遺憾就一直伴隨著兩個人,直到逝去!愛一個人,要有多堅強,才敢念念不忘!社會加在弗朗西斯卡和羅伯特身上的對家庭的責(zé)任也許是不公的,這種肝腸寸斷的分離對兩人是殘忍的。生活中,歡樂是膚淺的,是過眼云煙,只有痛苦才是深刻的、刻骨銘心的、永遠難忘的。背負了責(zé)任,卻用兩個人一生的幸福來祭奠,這樣的愛與痛的交織,是對真愛最殘酷的回應(yīng)。
真愛讓人在第一眼就認定了彼此,被人們稱之為一見鐘情。一個人不可能一生都被冠上理智的標簽,適時的感情用事?lián)Q來一生的陪伴,這也未嘗不可。
廊橋成為鐫刻在兩個人心中無法磨滅的一道風(fēng)景。
人類本身就是一個神奇的矛盾體,弗朗西斯卡身上的這種矛盾體現(xiàn)得尤為突出。一方面,是自己的愛情本能,對羅伯特的瘋狂愛戀;另一方面,是自己從小接受的道德教育,為人婦、為人母的社會責(zé)任?!独葮蜻z夢》仿佛是一面鏡子,現(xiàn)代人的思想與情懷在它的映射下顯露無遺。周圍充斥著信息化,喧鬧的都市麻痹了人們的神經(jīng),簡單的兩點一線生活打造了一個又一個缺少靈魂、缺少活力的新一代。人們的精神家園在哪里?真正的自我在哪里?人生中充滿了困境,也充滿了選擇,不是人們的智慧不夠,想不出兩全其美的辦法來應(yīng)對,而是困境本身就是因為走不出才稱之為困境。面對困境的選擇,沒有兩全,只有兩難。弗朗西斯卡和羅伯特面臨的選擇:愛情還是責(zé)任?無論選擇什么,都注定辜負和背叛。要么辜負自己,要么背叛他人,只怪世事弄人[5]。對于他們的相遇,人們該思考的不是最后他們在一起還是沒在一起,而是羅伯特的到來點燃了弗朗西斯卡心中深藏的夢想,這份被喚醒的夢想將使她一生都不再孤寂,從此,她的生命注入了活力,有了更多值得她回憶與珍惜的東西。
在已經(jīng)沒有選擇的時候,不必再去考慮還有什么東西放不下,一切都是過往云煙,沒有什么是非得到不可的。人生中美好的東西太多,不可能全都握在手中,把握住屬于自己的,多一些滿足少一些遺憾。緣分天定,無緣莫哀。遺憾總是讓人感受到殘缺的美,卻也擁有了回憶的權(quán)利。每個人都有身不由己的時候,愛情會讓人在錯的時間遇上對的人,會讓人以為失去了誰就不能活下去了。但是,愛情的玫瑰,總讓人奮不顧身去采摘,縱使知道鮮花有刺,也絕不退縮。
假如兩人最后沒有經(jīng)歷22年的異地相思,而是拋棄一切生活在一起又會怎樣呢?人的幸福的感情也是短暫的,時間久了,是否還能像這四天一樣保持激情,是否還能給我們留下如此痛徹心扉的遺憾。生命承載了太多的情非得已,卻也不能夠為誰停留,時間總是向著未來推移,淹沒了萍水相逢,也吞噬了一見鐘情。不必再去為了成為過往的故事而神傷,各種凋零的情緒已經(jīng)裝點了曾經(jīng)的邂逅,心中烙下的印記就埋藏在回憶里。不必再尋找什么,一切美麗都徘徊在腦海……
[1][美]羅伯特·詹姆斯·沃勒.廊橋遺夢[M].北京:外國文學(xué)出版社,1995.
[2]仝祥民.美麗浪漫的夢中情[J].名作欣賞,1997,(3).
[3][美]羅·洛梅.愛與意志[M].北京:國際文化出版公司,1987.
[4]治芳.又豈在朝朝暮暮[J].安徽大學(xué)學(xué)報,1997,(2).
[5]張富生.嗚咽的老號——關(guān)于《廓橋遺夢》的再認識[J].平頂山師專學(xué)報,200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