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雪群,程建文
(1.武鋼黨校 黨史黨建部,湖北武漢 430081; 2.武鋼人力資源部,湖北武漢 430080)
董仲舒是我國古代一位偉大思想家、政治家、文學家,他的哲學思想尤其他的政治哲學、政治理論實踐都深刻影響著中國社會歷史的發(fā)展。董仲舒政治哲學以“天”為最高范疇,以“天賦君權”為主要內容,以“德主刑輔”、“正名”為秩序依據(jù),以“大一統(tǒng)”為政治目的,形成了一個內容豐富的政治哲學思想體系,他提出“天賦君權”,來論證漢王朝統(tǒng)治的合法性,對漢王朝政權統(tǒng)一和穩(wěn)定起到積極作用。
“天”是中國哲學中一個重要的概念和范疇。對“天”的闡述,孔子說:“巍巍乎!唯天為大,唯堯則之?!痹S慎的《說文解字》把“天”解釋為:“天,顛也。至高無上。”董仲舒說:“天者,百神之君也,王者之所最尊也。”董仲舒之學就是天的學問。漢初,為了加強皇權、神化君權,需要借助于天,于是,君權天賦在漢武帝的政治“策問”之下產生了,在《漢書·董仲舒》記載:“武帝即位,舉賢良文學之士前后百數(shù),而仲舒以賢良對策焉。”在董仲舒的策劃下,讓君與“天”聯(lián)系起來。“君權天賦”、“君權圣神”等,有力論證了漢朝王權的合法性。
在董仲舒看來,“天”是世界的創(chuàng)造者。所以董仲舒說:“天地者,萬物之本,先祖之所出也,廣大無極。其德昭明,歷年眾多,永永無疆?!倍?他也認為天也是社會正義的創(chuàng)造神和仁義道德的化身。他說:“天覆蓋萬物,既化而生之,有養(yǎng)而成之,事功無已,終而復始?!薄疤煺?百神之大君也,事天不備,雖百神猶無益也。何以言其然也?祭而地神者,春秋譏之??自?獲罪于天,無所禱也。是其法也。故未見秦國致天福如周國也。詩云:惟此文王,小心翼翼,昭事上帝,允懷多福?!倍偈嬲J為:“唯天子受命于天,天下受命于天子”,很直白地把君稱之為天之子,置于萬民之上。因為“天子受命于天”,所以天下就應該“受命于天子”,因此又說:“身以心為本,國以君為主?!倍偈娴摹疤烊恕闭f對“尊君”思想進行了充分的理論上的論證。他說:“天子者,則天之子也。以身度天?!薄巴跽?天之所予也。其所伐皆天之所奪也”,這是董仲舒的關于“天”的主要思想。
漢武帝的第二問的內容就是“君王之道”的具體方略。在董仲舒看來,“君王之道”一是君主的權力是“天”授予的,并不屬于他個人所擁有,如果使用不當,仍然是可以剝奪的,他也沒有權利轉讓給別人。他強調,君主的主要責任是“事天”,而“承天意”就是“事天”。他強調說:“受命之君,天意之所予也。故號為天子者,宜事天如父,事天以孝道也?!痹诙偈婵磥?君主的權利不是無條件授予的,君主必須上承天意,按“天”規(guī)定的原則行事,代替“天”來治國安邦。二是天子需自律、自省,所以,當漢武帝問:“朕獲承至尊休德,傳之亡窮,而施之罔極,任大而守重,是以夙夜不皇康寧,永惟萬事之統(tǒng),猶懼有闕。”董仲舒回答:“臣謹案《春秋》之文,求王道之端,得之于正。正次王,王次春。春者,天之所為也;正者,王之所為也。其意曰,上承天之所為,而下以正其所為,正王道之端云爾。然則王者欲有所為,宜求其端于天。”武帝問怎樣讓政權千秋萬代,董仲舒做出了回答,他認為,必須要“求王道之端”,在于“得之于正”,“正者,王之所為也”。所以,董仲舒認為,“故為人君者,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萬民,正萬民以正四方。四方正,遠近莫敢不壹于正,而亡有邪氣奸其間者。是以陰陽調而風雨時,群生和而萬民殖,五谷熟而草木茂,天地之間被潤澤而大豐美,四海之內聞盛德而皆來臣,諸福之物,可致之祥,莫不畢至,而王道終矣?!本跻械赖?首先要“正己”,以自己道德之行感化和教化民眾。三是需用“禮義文德”制約君主的行為。君王不能為了一己私欲而恣意妄為?!百t能佐職,教化大行,天下和洽,萬民皆安仁樂誼,各得其宜,動作應禮,從容中道”?!笆ネ踔翁煜乱?少則習之學,長則材諸位,爵祿以養(yǎng)其德,刑罰以威其惡”。四是君王的職責就是上承天意,教化于民,讓社會有秩序,也是君王推卸不掉的責任。誠如他所說的:“王者,上謹于承天意,以順命也;下務明教化民,以成性也。正法度之宜,別上下之序,以防欲也。修此三者,而大本舉矣?!?/p>
為了制約“天”授給君主的無限權利,董仲舒提出了祥瑞災異說,界定災異和祥瑞說。董仲舒說:“美事召美類,惡事召惡類,類之相應而起也?!弁踔畬⑴d也,其美祥亦先見;其將亡也,妖孽亦先見。物故以類相召也。”災異是顯示君王是否賢能的重要標志,如果君主賢德,天也會跟著顯示好,如果君主荒淫無度、昏庸無能,則天也會出現(xiàn)各種災難和異常。
董仲舒提出災異說,其目的,一是為了約束君主的至高無上、不受約束的權利。作為王朝最高統(tǒng)治者的天子,有至高無上的權力,如果君王個人意志與國家利益相一致,則能促進政治穩(wěn)定、國家強盛。如果君王的個人意志限于個人欲望的任性和放縱,而與歷史的發(fā)展方向、社會的現(xiàn)實利益背離甚至朝著相反的方向,就可能產生災難禍患。二是用災異警告君主,要善用至高無上的權利。告訴君王,出現(xiàn)災禍,是因為君王不賢能,“國家將有失道之敗,而天乃先出災害以譴告之。不知自省,又出怪異以警懼之。尚不知變,而傷敗乃至?!彼?董仲舒把君主治天下稱之為王者以道配天。三是要求君主“自省”、“正我”。他在《春秋繁露·必仁且知》中說:“凡災異之本,盡生于國家之失。國家之失乃始萌芽,而天出災害以譴告之。譴告之而不知變,乃見怪異以驚駭之。驚駭之尚不知畏恐,其殃咎乃至。以此見天意之仁而不欲陷人也。謹按:災異以見天意。天意有欲也、有所不欲也。所欲所不欲者,人內以自省,宜有懲于心;外以觀其事,宜有驗于國。故見天意者之于災異也,畏之而不惡也,以為天欲振吾過、救吾失。故以此報我也?!闭J為凡是災異都是由于君主行為不善而致,當社會政治統(tǒng)治民不聊生、動蕩不安時,上“天”就會用災異來譴責和警告君主。如果君主沒有醒悟察覺以改過自新的話,上天會降下大災。如果君主仍然一意孤行,上天會毫不留情地進一步降下災禍,迫使君主改邪歸正。只有到了迫不得已的情況下,上天才會剝奪人君的權位,將“天命”即君權轉移給別人,這就是歷史上的王朝更替,這也造成讓君主權力的極度膨脹。四是告訴君主要明“智”。君主要知道自己所要做的事情,君主在每個階段應該做什么。所以,董仲舒說:“木者春,生之性,農之本也。勸農事,無本民時。使民,歲不過三日,行什一之稅,進經述之士,挺群禁,出輕系,去稽留,除桎梏,開門闔,通障塞。恩及草木,則樹木華美而朱草生;恩及鱗蟲,則魚大為,鱔鯨不見,群龍下如?!币馑颊f,君主在春天行木政,應該勸農耕桑,發(fā)展生產,不奪民時,不刑殺。如果君主這樣做了,上天就會降下祥瑞,草木嘉茂,魚龍祥如。五是以陰陽五行之說來約束君主行為。董仲舒把君主的“貌、言、視、聽、思”與陰陽五行聯(lián)系起來,又把“陰陽五行”與各種自然現(xiàn)象聯(lián)結起來,并認為這是君主的政治失誤而造成的,“天”隨時對君主的行為發(fā)出警示,這一點,董仲舒非常著重的指出來??傊?董仲舒提出災異祥瑞之說,究其最終目的是要告訴君主,要內心反省,要善用權力,從而可以“察身以知天、君子察物之異,以求天意”。從而實現(xiàn)以“天”來制約君權。
董仲舒的政治哲學思想宣揚、抬高“天”地位,也把“天”的思想融入其政治哲學中,為漢代的社會和君主的政治統(tǒng)治提供理論依據(jù)和合法性、正當性。但作為古代封建的政治哲學思想,也有其歷史時代的局限性。
董仲舒政治哲學以“天”為核心,闡述了神權、君權、族權、夫權的來源及其合理性和永恒性,為后代歷朝君王所接受,維護了古代的大一統(tǒng)制度,保障了社會的秩序穩(wěn)定,保障了國家的長治久安。但我們也應該看到“天”的愚民思想,在很大程度上帶有許多的封建迷信意味,這也是今天學術界批判最多的。他提出用災異來約束君王權力說,在我們今天看來,是很荒誕的。
董仲舒認為,天是最高的主宰,天子受命于天而王,肯定了天對君主的統(tǒng)攝力。為了得到天命或保持天命,君王必須視天而行,不斷地行善積德,如果有悖天道,天會以災異譴告,出現(xiàn)“大無道”的情況時,甚至收回天命,所以君主會有所忌憚。董仲舒以“天”的威攝力將整個社會和所有人都納入到這個系統(tǒng)內,形成“天”對所有君主和所有人的約束力,尤其形成了對天的敬畏心理。權力要有約束,今天不受制約的權利必然導致腐敗,中國改革開放三十多年,消極腐敗是中國共產黨執(zhí)政的最大危險。這些年來,貪污腐敗案件的發(fā)生,從過去的少數(shù)官員,開始延伸到部分單位的“窩案”,究其根本,也是資源和權力的高度集中,缺乏必要的監(jiān)督,更缺乏明確的限制。解決腐敗問題的關鍵在限權,領導干部要有所畏懼,要樹立一種敬畏之心,廣大領導干部,要心存敬畏之心,時時謙虛謹慎。就像李源潮同志在中國浦東、井岡山、延安干部學院舉行2008年秋季開學典禮上講到:當干部要有敬畏之心,一要敬畏歷史,使自己的工作能經得起實踐和歷史的檢驗;二要敬畏百姓,讓自己做的事情對得起養(yǎng)育我們的人民;三要敬畏人生,將來回首往事的時候不會感到后悔。在這點上,對于今天仍有深遠意義。但董仲舒鼓吹皇權至高無上,在他的思想體系中,并沒有建構對君主權力制約的思想體系,對君權神圣沒有進行強有力的論證,致使君主權力極度膨脹,在他生活的時代也不可能解決權力制約問題。
他提出“天”的災異來約束君王權力,在我們今天看來,是很荒誕的。但在幾千年前,董仲舒就考慮到了權力的約束,不得不感嘆他的預見性,實在是難能可貴。從此,在君王和士大夫心中種下敬畏之心的種子,權力受到了一定的約束。災異說可以感受到董仲舒的良苦用心,就像陳寅恪先生說的,災異譴告之作用或可商,唯此傷時憂世之苦心當共日月以爭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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