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溪翁傳》“脾”字釋義商榷

高長江

【摘 要】多種《醫(yī)古文》教材或教參中《丹溪翁傳》中“病脾”字釋義缺失或釋義為“患脾病”。筆者認為“脾”字應該為“髀”字的異體字，大腿的意思。筆者分別從中醫(yī)語法、漢字異體字變化規(guī)律、古代文獻、出土竹簡進行了考證。

【關鍵詞】醫(yī)古文；丹溪翁傳；異體字

《丹溪翁傳》較為全面地記述了朱丹溪的生平事跡和醫(yī)學理論。文中首先敘述朱丹溪學醫(yī)的經(jīng)歷，其次介紹朱氏“陽常有余，陰常不足”、“相火易動”的醫(yī)學觀點，以及與之相關的哲學思想。該文選自《九靈山房集》卷十，據(jù)《四部叢刊初編》本排印。

中國醫(yī)藥科技出版社《醫(yī)古文》教材中《丹溪翁傳》：“翁以母病脾，于醫(yī)亦粗習?！薄安∑ⅰ币辉~，教材未出注釋；文中原文如下：

“丹溪翁者，婺之義烏人也，姓朱氏，諱震亨，字彥修，學者尊之曰丹溪翁。翁自幼好學，日記千言。稍長，從鄉(xiāng)先生治經(jīng)，為舉子業(yè)。後聞許文懿公得朱子四傳之學，講道八華山，復往拜焉。益聞道德性命之說，宏深粹密，遂為專門。一日，文懿謂曰：“吾臥病久，非精於醫(yī)者，不能以起之。子聰明異常人，其肯游藝於醫(yī)乎？”翁以母病脾，於醫(yī)亦粗習，及聞文懿之言，慨然曰：“士茍精一藝，以推及物之仁，雖不仕於時，猶仕也?！蹦讼し贄壪蛩暸e子業(yè)，一於醫(yī)致力焉”。

人民衛(wèi)生出版社出版、段逸山先生主編的《醫(yī)古文》及上?？茖W技術出版社出版、段逸山先生主編的《醫(yī)古文學習指導》均譯為“患脾病”。筆者認為翻譯有誤。查丹溪本人撰寫的《格致余論·序》，這部分內容作“因母之患脾疼，眾工束手，由是有志于醫(yī)。”可見“病脾”是指患“脾疼”。在中醫(yī)的癥狀描寫術語里，從未有表藏象的脾“疼”這種表述。筆者認為，將“脾”字理解為“脾臟”不妥。此處“脾”與脾臟的“脾”雖然同形（寫法相同），卻應該是另一個字，即為“髀”字的異體字。

在漢字的形體變化規(guī)律中，有“意義相近的義符可以換用”的情形。“骨”與“肉”意義相近，在 表示肢體名稱時，“骨”旁與“肉”旁往往可以互換。查《說文》四下《肉部》“脾”字段《注》：“古文以脾為髀字?！薄都崱肪碇迳下暽稀端j》：“髀，股也?；蜃鳌捌ⅰ??！额惼肪淼谒南隆度獠俊罚骸捌?，……又部禮切，股也。”據(jù)此，“脾疼”之“脾”應該是“髀”的或體，指大腿。傳世文獻中，“髀”寫成“脾”的見《儀禮·士昏禮》中《少牢饋食禮》、《莊子·人間世》、《在宥》、《春秋公羊傳·桓公四年》。出土文獻中，“髀”寫成“脾”的則很常見。如《武威漢簡·特牲》51～52簡：“祝俎，脾，月豆脊二骨?！苯癖尽捌ⅰ弊鳌镑隆薄！恶R王堆漢墓帛書》<肆>、《張家山漢簡·脈書》及《引書》中所收錄的諸醫(yī)書中，凡股外義的 “髀”均寫作“脾”。例如，《張家山漢墓竹簡<二四七號墓>·脈書》：“鉅陽之脈……是動則?。簺_頭，目以（似）脫，項以（似）伐，胸痛，要（腰）以（似）折，脾不可運，月去如結，如裂。”比較《素問·至真要大論》：“歲太陰在泉，……病沖頭痛，目似脫，項似拔，腰似折，髀不可以回，月去如結，踹如別?！薄捌⒉豢蛇\”即“髀不可運”?！镑峦础痹诠裴t(yī)籍中常見。如《素問·藏氣法時論》：“肺病者，喘咳逆氣，肩背痛，汗出，尻陰股膝髀月行足皆痛?！薄恶R王堆漢墓帛書·足背十一脈灸經(jīng)》：“足少陽脈……其病……脾外兼（廉）痛?！薄稄埣疑綕h墓竹簡<二四七號墓>·脈書》：“少陽之脈……<其所產(chǎn)病>……項痛，脅痛，瘧，汗出，節(jié)盡痛，脾（髀）廉痛，魚股痛，膝外廉痛?！倍鼗汀毒友有潞啞ぜ浊蚬佟?0～81簡：建武三年三月丁亥己丑，城北隧長黨敢言之：乃二月壬午，病加，兩脾雍（臃）種（腫） ，匈（胸）肋（脅）丈（脹）滿，不耐（能）飲食，未能視事，敢言之。

今天各種字典、詞典如《漢語大字典》、《漢語大詞典》“髀”下失收“亦作脾”，“脾”下失收“同髀”，因此容易使人產(chǎn)生誤解。當在各字之下補之。

參考文獻：

[1]朱丹溪.格致余論[M].北京：人民衛(wèi)生出版社，1996.

[2]《儀禮注疏》卷四七《少牢饋食禮》，北京：中華書局影印阮元《十三經(jīng)注疏》本.

[3] 武威漢簡[M].北京：文物出版社，1994.

[4] 張家山二四七號漢墓竹簡整理小組.張家山漢墓竹簡[二四七號墓]釋文修訂本[M].北京：文物出版社，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