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雪梅
女人對男人的崇拜有兩類。
一類帶有很大的盲目性,如同外行鑒寶。遠遠地站在隔離線外,看燈光照射下厚厚玻璃罩里的物件,從簡要的文字說明或者講解里,略微知道它的身世。就算近觀,也不具備真正的鑒賞力,因為缺少必要的知識和歷練,辨不清真?zhèn)危槐凰耐獗砻曰?。你的尖叫、贊嘆和景仰,在內(nèi)行人看來很可笑。
一類是假裝糊涂,就像買A貨。明知來路不明,品質(zhì)有疑,也樂意以假充真,只要自己喜歡,真品還是贗品,沒有那么重要。
這樣的比喻或許并不恰當,我只是想說,總有一些男人喜歡被人崇拜和仰慕,一呼百應的權威感、令人狂熱癡迷的偶像范兒,讓他們意氣風發(fā),信心滿滿。他們不會去細究崇拜者的心理,要的只是“偶像”的驕傲,而非“為什么當偶像”的自省。
和女人尋求安全感一樣,男人也在找尋自信心。不同的是,女人會將自己的不安掛在嘴上,直截了當?shù)乇磉_“我需要你給我安全感”,男人卻把自信的需要(或者自卑)深埋于心,他們不會要求別人給他們信心,而以另外的方式——被人,被女人崇拜——來滿足自己對信心的渴求。
當然,我們可以跟女人說,沒有人能給你安全感,真正的“安全”源于你的內(nèi)心;也可以跟男人說,真正的強大來自你的內(nèi)心,而非外界的贊譽??勺鳛閮尚韵嗵幍闹笇г瓌t,這些話就顯得大而無當,不具備可操作性。
至少,對那些以為愛無所不能的女人而言,如何讓男人一往無前,就不是“信心定律”所能搞定的。比如,《致我們終將逝去的青春》里的鄭薇,一個為了愛如此執(zhí)著,不管不顧的女孩子,可以放低姿態(tài),甚至放棄自尊,未必能換得男朋友陳孝正對于未來的信心。在他設計或者說想要掌控的未來里,她無足輕重。
所謂“我的人生是只能建造一次的大廈,我必須讓它精確無比,不允許有哪怕一厘米的誤差”,其實是一種自負之下的不自信。害怕不可預知的變數(shù),擔心可能出現(xiàn)的失控,如果人生不是原先預設的那樣,就會壓力陡生,疑慮重重。
不自信的男人,就這樣在極端的自負與自卑間掙扎,堅硬高傲的外殼之下,隱藏著不堪一擊的脆弱。愛情中的女人,會不由自主地仰視對方,聰慧如張愛玲者,遇到胡蘭成之時,也是“見了他,她變得很低很低,低到塵土里,但她心里是歡喜的,從塵土里開出花來”??伤齻儾恢溃袝r候,再低的姿態(tài),再多的景仰,也無法讓男人不離不棄。
所以,女人面對的愛情難題,時常不是他愛不愛你,而是如何讓他對未來有信心。如果他感覺前路不可知,偏離了原先的設計,即便愛也會放手。若干年后,如若再遇,他還會說:當初,你沒有給我足夠的勇氣。
女人的兩難境遇在于,如果你柔弱,僅靠崇拜和順從,無法給男人真正的支持。許多如愿以償嫁給偶像的女人,并沒有走進男人的內(nèi)心。她們對自己遇到的這個“才子”言聽計從,恨不能將他們供起來,舍不得他們?yōu)樯畋疾?,大包大攬一切雜務瑣事,惟恐人間煙火消磨了男人的才情。
幸運的話,男人沒有懷才不遇,而果真有所成就。習慣了當主角的他們,就算不沉醉在新的崇拜里,也更欣賞那些才情相當?shù)摹皩κ帧?。你的仰視,除了滿足他們一點點的虛榮心之外,別無他用。當大師俯身與小朋友說話時,彼此之間有多少真正的溝通與交流?一個男人,更喜歡在燭光搖曳里和知己坐而論道,而不是看著你灰頭土臉在廚房里忙碌。他們在意的是晚餐的品質(zhì),而不是美味究竟出自何人之手。
若是女人強大,便會加劇男人的不自信。強勢的女人往往令男人不安,他們不會說你的優(yōu)秀讓我自卑,只會告訴你,我無法給你想要的未來——就像陳孝正的表白:“我習慣了貧賤,但是沒有辦法讓我喜歡的女孩子忍受貧賤?!?/p>
我相信這些話里的愛和真誠,只是很多時候,愛情并不足以強大到改變一切。你愿意同甘共苦,對方未必相信和接受?!安还芮懊媸堑渡交鸷_€是萬丈深淵,我將義無反顧,勇往直前”的鄭薇最終放手,因為愛情并非無所不能。
每個人都有一段珍存于心卻又無奈的青春,或許以后就會知道,我們愛自己勝過愛愛情。如果你無法令一個男人相信未來,你再執(zhí)著癡迷,小心謹慎,最終還是會受傷。
不要以為自己的愛能徹底改變一個人,你可以讓步,可以低到塵土里,甚至可以高山仰止,卻要清楚地知道最后的底線在哪里,你改變不了他,只能改變自己,而他,是否真的喜歡那個面目全非的你?
我不知道,男人所說的“有了你的愛就有了世界”有多少可信度,我只知道,愛情有時候徒有虛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