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菜工8年圓夢

樸添勤 聞達

北大附近餐館的一名傳菜工，多年堅持半工半讀，2012年11月，通過了的國家司法考試。北京中洲律師事務所感動于他的執(zhí)著精神，接收他到該所實習，楊紹平的律師夢正清晰地照進現(xiàn)實。

放棄大學錄取通知書，不放棄大學

2012年11月22日早上11點，北大南門一家傣族風味餐館里，傳菜員楊紹平正坐在電腦旁緊張地打開國家司法考試成績查詢網(wǎng)上通道。在一大串姓名中，他一眼看到了自己的名字。緊接著他閉眼三秒，穩(wěn)定一下情緒，然后回頭對著身后的小工朋友們靦腆一笑：“考中了！”

消息瞬間傳到飯店老板小刀耳朵里，小刀嘿嘿一笑說：“馬上在門口掛個橫幅慶祝慶祝！”

“爸，我通過考試了?！睏罱B平轉頭躲進小包間，給66歲的老父親打電話。父親不知道通過這個考試到底意味著什么，只是不停地說：“好咧好咧！” 而此時的楊紹平在電話這頭雙手顫抖，眼淚在眼眶里打轉。父親更不知道，他為之驕傲的最小的兒子為這場考試準備了8年。

楊紹平的家鄉(xiāng)在云南臨滄市忙糯鄉(xiāng)小富王村，2003年高考拿到黑龍江大學行政管理專業(yè)的錄取通知書，成了小村莊第一個本科錄取生。然而面對當時全家8口每月1000塊的收入、一直癱瘓不起的母親和常年多病的父親，他放棄了?？吹礁改赣H朋喜悅之后為幾千塊錢的學費挖空心思東拼西湊，他不忍心說出內(nèi)心的決定，“就出去闖一闖吧，到大城市會學到更多的東西”，他想。于是，他留下600元，把剩下的8000元學費打回父親的農(nóng)行賬戶上，離開家鄉(xiāng)奔赴呼和浩特市，只因為有一個高中同學在那里上大學——那是唯一一座他不完全陌生的城市。

但楊紹平從來沒有想過真正放棄大學，他給自己設計了一條更艱難的路：在外面一邊打工一邊自學考試，四年后一定拿個學位回家，給父老鄉(xiāng)親也給自己一個交待。

“有時聽說家鄉(xiāng)少女被拐賣家人不知道該怎么辦，出去打工的拿不到薪水吃啞巴虧，就有了學習法律的信念。那年大哥出車禍更讓我明白了法律的重要性……”這些讓楊紹平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法律專業(yè)。

從2005年報考自學考試到現(xiàn)在整整8年，一路走來，很多艱辛，他也交上了一份完美答卷：2009年拿到法律?？?，2010年拿到法律本科，目前正在攻讀金融本科（只剩畢業(yè)論文）、經(jīng)濟學本科（還剩3門和畢業(yè)論文），2012年，通過國家司法考試。

老楊“確實在學習”

2003年剛到呼和浩特，楊紹平找到一個華聯(lián)超市做理貨員，上班收貨、搬貨、發(fā)貨，下了班就一個人在租住的小屋里看書，累的時候就聽聽收音機?！澳玫奖贝蠓杀究浦?，退學的事情一直瞞著家里，所以那個時候我壓力很大，最好的娛樂就是聽收音機。在陌生的城市里無依無靠，每到過節(jié)總是掛念遠方的親人，母親有沒有吃飯，父親是不是又犯病了。這個時候我往往會到話吧先給父親打個電話報報平安，然后就把思念化作讀書的動力，不停地學習。”

靠著每月幾百元的薪水，租房、買書再加上生活費，所剩無幾。楊紹平考慮到自學考試一般是在報考所在的省內(nèi)考試并申請學位，在北京，法律專業(yè)的自學考試是由北京大學主考，所有的科目合格后就可以申請北京大學法律專業(yè)的學位，楊紹平很想去北京一邊打工一邊考。另外，“北大是我內(nèi)心一直向往的，北京高校很多，我想那種積極的、向上的文化氛圍能讓我更有讀書的動力?！?/p>

2007年6月，他來到北京，“剛到北京第一件事就是把行李寄存在西客站，做公交車到北大看一看，又返回西客站，在候車大廳住了兩個晚上，就開始在報紙上找工作?！彼鲞^地質(zhì)大學的保安、達園賓館的綠化、中協(xié)賓館的保安、八閩賓館的前臺。他工作吃苦耐勞，每一次辭職都被極力挽留。這期間，清華大學二校門后面的教室，中央民族大學文華樓理工樓，北京師范大學教七、教九他都去過。變化的是工作和學習的地點，永遠不變的是楊紹平學習的狀態(tài)。

2011年春節(jié)回來，他來到北大南門傣族風味餐館做傳菜工。休息時間，他就到角落看書。

在伙計當中，他是個另類人物，伙計們都不懂他。一開始，有同事見楊紹平整天翻閱誰也看不懂的《線性代數(shù)》，還取笑他；下班后，大伙見他急匆匆趕往北大，以為他去做兼職。楊紹平說是去上自習，同事還不相信。這天傍晚，一個伙計偷偷尾隨楊紹平到北大第三教室，確認“他確實在學習?！笨善渌诉€不相信。第二天晚上，另外4人也悄悄跟著楊紹平到北大……這一次，大伙全信了。餐館老板也很感動，特許楊紹平顧客不多時可在他辦公室看書……每年的4月和10月是自學考試的考試月，楊紹平不免要請假專心讀書，老板無一例外地都為他開了綠燈。

店內(nèi)伙計年紀都比較小，叫他老楊。在他們心中，所有的電腦問題這個老楊都能搞定——老楊是帶他們進入“信息時代”的重要人物。大伙有誰要買電腦，或者網(wǎng)購中遇到問題，都會找他幫忙?！艾F(xiàn)在回到店里，就像回到自己的家一樣親切?！?/p>

餐館上班兩班倒，晚上得工作到十點才打烊，他就坐在路燈下繼續(xù)看書……早上沒班時，他就到北大上自習。7點半才開放的教室，他7點就推開虛掩著的門進去了，看門阿姨見了他總是那句：“你怎么總來這么早？”

為了能夠蹭課或者借到法學課堂筆記，他也時常幫北大法學系的學生到國家圖書館借書、捎電腦配件，以聯(lián)絡感情……

當然要過司法考試，靠蹭幾節(jié)課是不夠的，他從網(wǎng)上買來復習資料，真題、講義、課件，全部踏踏實實地復習一遍?？偨Y2011年準備司法考試復習時間不足的教訓，2012年的復習從7月份開始，他堅持每天至少到北大二教、三教自習2小時。到8月中旬他覺得內(nèi)容太多時間嚴重不足，便請假離開餐廳一個月。假期進不了北大教室，從8月22日起他在北京師范大學附近花700元租了個地下室，每天步行40分鐘到校自習，從教室開門到關門，舍不得晚來或者早走一分鐘?？荚嚹翘?，楊紹平凌晨2點做完2011年國家司法考試的真題，4點休息，7點起床奔赴中央民族大學考場。

法律救助開始

餐館門口“慶祝楊紹平通過司法考試”的條幅被北大學生看到后，在網(wǎng)上熱傳起來，陸續(xù)有媒體關注楊紹平。中洲律師事務所于德華律師，無意中看到楊紹平事情，被他多年的努力和堅強意志感動。于律師打電話到餐館，表示可以為他提供實習機會，楊紹平內(nèi)心欣喜若狂，因為 “中洲律師事務所和海淀區(qū)工會為海淀區(qū)的外來務工人員提供勞動人事爭議方面的法律援助，對于出身于農(nóng)民工階層的我來說，外來務工人員的困境自己感同身受，能幫助他們最好不過了?！?/p>

2013年2月，楊紹平順利地進入實習崗位。剛實習時，他心里很忐忑，怕自己的知識不夠，怕不能真正幫到別人。

事務所的律師一有機會就讓楊紹平觀摩他們咨詢的過程?！霸趺礃尤ソ涣鳎趺礃幼プ栴}的關鍵點，怎么樣做才能既維護好勞動者的合法權益又不會傷到用人單位的積極性?！睏罱B平都記在心中。

那天，一個蒙古族女孩來咨詢，她從內(nèi)蒙古來北京當餐廳服務員，每天工作12個小時，辛辛苦苦干一個月工資才1400元。一天工作中閃到了腰，走路困難，向餐廳老板提出辭職卻被扣了一個月工資。她哥哥得知消息從老家趕來接她回家療傷，并去跟老板理論，卻被老板以種種理由搪塞。

“我建議她先治病，同時申請勞動監(jiān)察，把工資拿到手，再提沒有簽勞動合同的雙倍賠償和補繳社會保險，并教她需要收集哪些有用的證據(jù)。緊接著撥通了老板的電話，勸告餐廳的老板應該按照法律規(guī)定及時足額地發(fā)放工資，否則還會有其他賠償比如補繳社會保險，支付未簽書面勞動合同的雙倍工資。

“第二天我接到了她哥哥的電話，心里松了口氣。說老板已經(jīng)把工資給了，他們也不想再追究其他責任，只想盡快回家?！?/p>

實習中，楊紹平接觸到了真正的法律援助，感受到了用自己所學知識幫助他人維護合法權益時的歡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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