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上的河流

胡森河

一張宣紙鋪在我面前的桌子上，我拿起那支不知拿過了多少次的筆，飽蘸了墨汁在紙上寫著“靜水流深”這四個字。我想從字的韻味里尋找到一條河的動態(tài)美，書法的線條可以讓一條河流淌在一張紙上嗎？對此我已經追問了多次。

“靜水流深”這四個字是我從一本書上讀到的，與它相遇之初我就有一種與人生知己相遇的激動?！办o”是生命的完滿，“水”是生命的本源，“流”是生命的體現(xiàn)，“深”是生命的蘊藉。

遇到這四個字，就想把帶有水的靈感的文字寫在紙上，就想把它變成一條流動的河流，讓自己看到文字靈動的一面。

燈光與窗外的月光交織，屋內一片安靜，坐在桌子旁，墨香讓這個書房充滿了一種寧靜的氣息。字帖放在桌子的最顯赫位置，懸起自己的手腕，我心中有一股氣在蘊藏著，猶如一條河流中流淌的河水，在靜靜地奔走著。靜是一種寫書法的境界，在寂靜的氛圍里，把內心的那條河流涌動在一張宣紙上，讓它靜靜地流淌著?！办o”字在我心神安靜時完成了，我端詳著，似乎它并沒有安靜似一條河在紙上流淌，字的線條相連的部分好像是河流的交叉口。流動的河水，無論道路怎樣的坎坷，都不應該停止奔涌。

我心中的那條河被攪動了起來，“水”字似乎并不難下筆，它應該是流動著的，因為它是一條河里流動的水。心中的那條河假若活躍了起來，水也便具有了靈性。揚起手中的筆蘸上墨，“水”的線條在紙上游走著，“水”在紙上變成了一條河，是活躍著青春與活力的一條河。接下來，“流”字在水的滋潤下，沒有停頓，流淌著奔向前方。

燈光下，看著已經完成的三個字，我思考著它們的意義：“靜”是生命的完滿，“水”是生命的本源，“流”是生命的體現(xiàn)。我再次思考有關生命的內涵，生命好像一條河，當它積蓄的水足夠完滿時，生命的本源才會豐富，任憑人怎樣支取都不會枯竭。讓生命的本源轉化成外在的一種表現(xiàn)，那其實就是人生取得成就的時刻。不滿足自己所擁有的財富，繼續(xù)積蓄和積累，沉淀下來，你的生命才會有一種蘊藉。因此，在我看來，未完成的“深”是生命的蘊藉。

紙上的文字好像已經流動了起來，就像一條生命的河流，我沒有張揚地去寫“深”字。思考著這個字的分量，我想著如何把它寫深刻，讓文字的線條逐漸匯聚成一種深度。抬起手中的毛筆，把墨盒里的墨蘸到飽滿而不溢——一種更能體現(xiàn)這個字的最佳角度。我觀察著已寫完的三個字，它們明斷實連，似乎一條河流正在流過不同的地勢，水的形狀隨著地勢的變化而變化著，但是水沒有被斷開。它們是一條完整的河流，流過了不同的地勢，顯示出生命的不同形態(tài)。

拿起手中的毛筆，沉穩(wěn)地落在宣紙上。“深”在生命的長河里積蓄著我對未來的憧憬，重重地勾勒，那線條似乎與前面的三個字貫通起來，成為了紙上的一條河流。那條河流安靜地流淌著生命之水，叩響著生命的大門，在我青春的歲月里沉淀成生命的全部。

沒有人能夠讀懂紙上的河流還會流多久，也許，就像我們無法預測人生的長度一樣。但是我心中生命的河流永遠是鮮活的，在人生的長河中，我會一如既往地尋找河流的本源和意蘊。

面對寫好的字幅，我繼續(xù)體味文字里所包含的人生：“靜”是生命的完滿，“水”是生命的本源，“流”是生命的體現(xiàn)，“深”是生命的蘊藉。

我在書法的世界中，找到了屬于我自己的一條河流，那條河流流淌在紙上。其實在生活中我們都在尋找著屬于自己生命的那條河流。

那個尋找的人，是你，是我，也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