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艷萍
(文山學院 外語系,云南 文山 663000)
喜歡??思{的作品,甚至是喜歡美國南方文學的讀者,對??思{的小說《八月之光》不會感到陌生。該小說以其錯綜復雜的故事情節(jié),以及多線條穿梭式的敘事模式吸引了眾多讀者,也被評論家們稱為“一部遠未讀懂的小說”[1](P31)。小說所體現(xiàn)出的人性思想及人性光輝,更好地凸顯了作品的文學價值和現(xiàn)實意義,因此成為了福克納描繪美國舊南方生活的具有代表性的小說之一,極其廣受歡迎的小說之一。小說里的人物莉娜和喬·克里斯默斯一直以來倍受廣大讀者和評論家的關注。莉娜憑其積極樂觀的人生態(tài)度被大多數(shù)評論家譽為“大地之母”,用其圣母般的光輝,點亮了整部小說黑暗的陰影,激勵并啟發(fā)了那些陷入黑暗而無法自拔的人;相反,克里斯默斯以殘暴、罪惡、消極及悲劇式的形象呈現(xiàn)于讀者和評論家的腦海里。兩個截然相反的人物形象在小說中似乎沒有絲毫的交叉點,但人物身上所體現(xiàn)出的巨大反差或相似性卻給讀者留下了充分的想象空間。筆者嘗試從另一個角度,以兩個人物身上所共同體現(xiàn)出的對命運的不屈,來解析人物所映射出的文學及社會價值。
人物所生活的社會歷史環(huán)境往往有其特定的社會價值觀及道德標準,決定著人們評判事物的標準,規(guī)范著人們的行為。然而,是否所有的價值觀及道德標準都合情合理,順應民意?那些不合理,人們又無法改變的價值條例,往往被文學家們隱用在文學作品中進行批判。
作為小說背景的美國南方,當時正處于一個特殊的歷史時期。南北戰(zhàn)爭結束后,南方和北方的經(jīng)濟格局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北方早已完成了農業(yè)社會向工業(yè)社會的轉變,資本主義工商業(yè)為主的經(jīng)濟體制改變了舊的傳統(tǒng)的價值觀念,而南方仍以種植園經(jīng)濟為主。南北戰(zhàn)爭雖廢除了奴隸制但并沒有使黑人的社會地位從性質上發(fā)生改變。北方工商業(yè)經(jīng)濟體制的入侵使得南方落后的社會經(jīng)濟體制開始崩裂,也嚴重沖擊著南方人固有的傳統(tǒng)的道德價值體系。新的先進的經(jīng)濟社會價值體系與舊的落后的價值體系發(fā)生碰撞,使得當時的南方人處于水深火熱中,他們既不甘心放棄舊南方昔日的榮耀與輝煌,又不愿承認和接受新的社會經(jīng)濟體制,以一種抗拒或視而不見的態(tài)度,自欺欺人地生活在昔日的榮耀中。
除此之外,被南方人推崇至上的清教主義和種族主義如兩道重重的枷鎖捆綁著南方人。這兩道枷鎖既是他們借以體現(xiàn)舊南方榮耀和地位的圣物,又是使他們固步自封、停滯不前的束縛。清教信仰如“騎士精神一樣已經(jīng)深深嵌入南方的意識之中”[2](P78),長期以來鉗制并規(guī)范著南方人的思想和行為,其道德規(guī)范中禁欲和女性的貞操在舊南方落后的社會體系中體現(xiàn)得尤為明顯。在這種毫無人性的道德規(guī)范下,很多人被逼上了絕望的邊緣。黑人奴隸制在美國南方的存在歷史悠久,人們長期以來堅信黑種人是上帝加在一個種族身上的詛咒,黑人注定是要為白種人充當奴隸的,這是他們贖罪的唯一方式。因此南北戰(zhàn)爭雖然廢除了奴隸制,但黑人的地位在美國舊南方并沒有得到實質性的改變。許多作者筆下的黑人悲慘而絕望的處境正是對現(xiàn)實生活的真實反映。
殘酷的清教主義教條和極端的種族主義思想使得人們背負著沉重的精神枷鎖,心靈遭到異化,很多人成為這種異化力量的犧牲品。在這樣的歷史背景下,??思{在描寫舊南方的時候充滿了復雜的情感。他既想通過作品真實地揭露舊南方的愚昧與落后,呼吁人們朝歷史潮流看齊。但與此同時,作為一名土生土長的南方人,他與其他固守成規(guī)的南方人一樣對南方擁有著深厚的情感,也不愿意看見南方的安寧與祥和在頃刻之間分崩離析。因此在他的作品中到處充滿著矛盾的影子?!栋嗽轮狻愤@部具有典型意義的小說也毫不例外。從作者把小說的名字由最初的《黑暗的屋子》改成《八月之光》就可以看出,作者對南方的感情充滿了糾結,但從整體上還是在朝前看。他雖然抨擊舊南方落后的社會經(jīng)濟體制,但對舊南方人們生活的寧靜與祥和始終充滿懷念與期待。
舊南方的大多數(shù)人持有一種“向后看”[3](P65)的生活態(tài)度,他們不愿也不敢接受新的先進的社會經(jīng)濟體制。與此同時他們還在竭力保留舊有的價值規(guī)范和道德觀,于是出現(xiàn)了兩類被異化的人:一類是沉陷于其中而無法自拔的人,另一類是不同于其他人而受到社會排擠的人。這兩類人排斥社會或是被社會排斥,始終生活在孤獨、迷惘與絕望中。
《八月之光》中的海托華、喬安娜、海因斯、麥克伊琴以及格雷姆都是沉迷于舊南方的榮耀或固守南方道德規(guī)范而接近瘋狂的一類。這一類人代表了當時舊南方的社會歷史大流,如同歷史豐碑和被遺棄的鍋爐一樣,“以一頭倔頭倔腦、茫然而又若有所思的神情支撐著生銹的不再冒煙的煙囪”[4](P2)。
海托華沉醉于祖父在南北戰(zhàn)爭所創(chuàng)造的榮耀中。這個人物所存在的唯一價值就是對過去的緬懷。于是自打從神學院畢業(yè)后就一心想留在杰弗生鎮(zhèn)任職,在想象中重溫祖父當年“在杰弗生橫槍立馬,沖鋒陷陣的英雄形象”[5](P96)。他動用了多方面的關系最終來到杰弗生鎮(zhèn),但在任職過程中并沒有履行神父的職責。他把教堂當成了宣揚祖父傳奇故事的平臺,每每在傳教的過程中摻雜進祖父當年征戰(zhàn)沙場的英勇。盡管對于他的祖父是英勇奮戰(zhàn)而犧牲,還是偷雞被人打死的事實人們持有懷疑,但他不顧不管始終沉浸在對祖父的崇拜中。他自欺欺人,既沒能履行好自己的職責,也忽略了妻子的感受。最終他的妻子因跳樓自殺而被人發(fā)現(xiàn)與人私通,這件事直接影響到他牧師的身份。而此時的他依舊站在神壇上眉飛色舞地炫耀祖父昔日的輝煌,直到忍無可忍的會眾們將他趕出教堂,才結束了他有名無實的牧師生活。之后,他不顧長老們的勸告和人們的排擠,甚至三K黨的威脅,堅持不搬離杰弗生鎮(zhèn)。他用自己的積蓄在遠離人們視線的角落建了一所房子,自此過著離群索居的生活。他的生命及時間早就在祖父落馬身亡的那一刻終止,而他只不過是一個飄蕩著的靈魂。
喬安娜是一個受到種族主義和清教主義思想雙重折磨的人。雖然她的祖輩是來自北方的廢奴主義者,但她自小生活在杰弗生鎮(zhèn),和鎮(zhèn)上的其他居民一樣有著共同的社會價值觀,并受到同樣道德規(guī)范的束縛。同時她還得堅持父輩留下的事業(yè),從事著黑人事務,幫助黑人爭取更多的權益。從表面上看,她是一個恪守成規(guī),堅持祖輩遺愿的廢奴主義者,實際上已經(jīng)受到南方思想枷鎖的嚴重異化。為了遵從南方人視為圣物的婦道,她強烈地壓抑著自己的行為和情感,40多年來一個人住在遠離他人的地方,整日穿著簡單的印花便服,從事著男人應該從事的事務。雖然在遇到克里斯默斯以后,她的激情得到激發(fā),但她終日惶恐不安,悔恨自己的生活陷入了腐敗的深淵,“她想祈禱”[4](P175),祈求上帝對她行為的原諒。另一方面,盡管她是廢奴主義者,從事著為黑人謀福利的事業(yè),但她內心對黑人充滿著厭惡。在得知自己的情人可能有黑人血液后,她從未拿他當平等人對待,為他提供黑人該住的小木屋,準備黑人才吃的食物,只有黑夜偷情的時候才讓他進入她房子的主體,嘴里激動地叫著“黑人!黑人!黑人!”[4](P174)由此可見,在南方雙重精神枷鎖的禁錮下,喬安娜成為一個可悲的矛盾體,充滿了情欲而不敢爆發(fā),從事黑人事務而又鄙視有色人種。同時她作為一個杰弗生鎮(zhèn)的外來者,還受到鄉(xiāng)親們的猜疑及排擠,生活單調孤寂。
海因斯和麥克伊琴在小說中作為克里斯默斯的親人而有著不可名狀的相似性。他們都是狂熱極端的清教主義信奉者,冷酷無情,刻薄殘忍。海因斯將自己推崇為執(zhí)行上帝關于黑種人是劣種民族旨意的使者,一生最大的任務就是監(jiān)視克里斯默斯的行動,并置其于死地。僅因聽說克里斯默斯的父親可能存在黑人血液,他便殘忍地打死了克里斯默斯的父親,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女兒死于難產,并將剛剛出世就失去父母的克里斯默斯扔在孤兒院門口。從此他自詡為在上帝的安排下監(jiān)視著克里斯默斯的一舉一動,并教唆其他孩子叫克里斯默斯“黑鬼”。在克里斯默斯殺死喬安娜被捕后,海因斯更像一頭發(fā)狂的獅子,氣勢洶洶,一面咒罵一面叫道“宰了這雜種!宰了他!殺死他!”[4](P232)對清教思想狂熱的崇拜使得他忘卻了自己是克里斯默斯外祖父的身份,讓他堅信對上帝的順從和崇拜沒有親情可言。而對于克里斯默斯來說,這個冷酷無情的人,是造成他人生悲劇的始作俑者。因為這個老頭對黑人血液的臆斷而開始了他一生對身份的苦苦追尋。
和海因斯對種族主義的狂熱追求不同,麥克伊琴對清教主義思想的信奉體現(xiàn)在對生活的嚴格戒律上。他對待養(yǎng)子克里斯默斯嚴厲到了冷酷無情的地步,從收養(yǎng)他的那一刻起就想用嚴苛的清教教義來規(guī)范和改造他的行為。麥克伊琴不僅改掉了“克里斯默斯”這個“帶異教徒意味的名字”[4](P97),并妄想讓克里斯默斯懂得“懶惰和胡思亂想是兩大惡行,而干活和敬畏上帝則是兩大美德”[4](P96)。他不顧克里斯默斯的反抗,強求他背誦清教教義,動不動就用鞭打和不給飯吃來懲罰他的懶惰與犯錯。不僅如此,他還“祈求上帝饒恕孩子桀驁不馴的罪過”[4](P102),認為孩子的倔強與頑抗不馴是沒有遵從上帝引導的結果,而不是由于自己的冷酷無情。在孩子眼里,他的養(yǎng)父如同一塊堅硬的花崗石,妄圖操縱和征服自己。孩子性格中的孤傲、倔強與冷漠無不與養(yǎng)父的影響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這個視上帝高于一切的順民沒能把孩子調教成上帝的寵兒,反而讓自己葬送在孩子多年積郁在心中的憤恨與不滿之上。毫無疑問,麥克伊琴也成了清教思想枷鎖下悲慘的靈魂。
海因斯和麥克伊琴都把自己當作是上帝旨意的執(zhí)行者,他們的狂熱與偏執(zhí)不僅沒能達到自己的愿望,反而把自己和親人同時逼上了絕望的邊緣。
小說中還有一個著墨不多但形象鮮明的種族主義者——珀西·格雷姆。由于太年輕,未能參加歐戰(zhàn),享受戰(zhàn)爭帶來的榮耀,他為此憤恨不平,曾為了討論戰(zhàn)爭而與老兵打架。后來他加入了民兵隊,生命才得以充滿激情。每逢有軍事意義的重要節(jié)日,他總是穿戴齊整,以一個光榮武士的神態(tài),在杰弗生鎮(zhèn)行走,自行自愿地維護著杰弗生鎮(zhèn)的治安。他對戰(zhàn)爭的沉迷讓人覺得可笑,不管市民們怎么說,他依舊我行我素。他還是一個狂熱的種族主義者,“堅信白種人優(yōu)于其他任何種族”[4](P303),當聽說黑種人克里斯默斯逃跑后,他滿腔的作戰(zhàn)熱情和對黑種人的憤恨得到了激發(fā)。他組織了一個排的人員,自己當了首領,并將他們分成了班組,裝備齊整,作了戰(zhàn)斗前的講話。隨后他將手下的人分別在監(jiān)獄外、法院門口和廣場附近設置了三條糾察線,配置了文書室和指揮部,儼然為此次戰(zhàn)斗作了充分的準備。他到處巡邏,在發(fā)現(xiàn)克里斯默斯的蹤跡后,立馬追隨,并將其處以殘酷的私刑。他的做法和行為給讀者帶來的是強烈的血淋淋的視覺沖擊,留給人深刻印象的已經(jīng)不是一個人的形象,而是一頭饑餓的獅子在荒原上窮追自己的獵物般的狂熱與殘酷的景象。這個被舊南方異化的人物讓人感到恐懼。
小說中另一類被異化的人是由于自身與社會格格不入而受社會排擠的人,究其原因還是和舊南方的道德價值觀有關。這類人在小說中的典型代表為克里斯默斯和莉娜。舊南方根深蒂固的種族主義思想造就了一個種族不平等的社會,也造就了一批種族優(yōu)越感極強且狂熱的種族主義者。因此,克里斯默斯身上可能存在的黑人血液注定會在這樣的社會遭到排擠。在殘忍的外祖父的一手安排下,他一出生就成了孤兒,隨后被扔進孤兒院在別人的監(jiān)視與排擠中度過童年。到了明白身上可能存在黑人血液的年齡,被人收養(yǎng)的他已經(jīng)壓抑不住內心由于此原因而帶來的騷動,他孤癖倔強,最終因黑人血液而以德報怨地殺死了自己的養(yǎng)父,隨后開始了一生對身份的追求,也造就了悲慘的人生。其悲慘的人生,與社會對黑種人的排擠與迫害密不可分。在這個白種人優(yōu)越,黑種人總與罪惡聯(lián)系在一起的社會中,黑人血液注定不會得到安寧。
莉娜在小說中雖然以一個光輝的角色出現(xiàn),但筆者認為這是作者的故意安排。作為一個未婚先孕的女子,大搖大擺地行進在一個充滿著清教主義思想的社會中,是不可能不受到社會排斥的。莉娜在小說中雖然得到善良鄉(xiāng)親們的幫助,但無可避免地遭受了很多非議。如阿姆斯特德的妻子和比爾德太太雖然都樂意幫她,但話語中不自然地流露出對她的冷淡與歧視。
小說中的大部分人無一例外地都是這個社會的失敗者,“從表面上看,他們的痛苦是由于‘傳統(tǒng)世界’的消失,而從更深的層次上看,他們痛苦的原因是由于‘傳統(tǒng)世界’還繼續(xù)存在著”[3](P65)。舊南方的榮耀已隨著時間流逝了,但傳統(tǒng)的價值觀念卻遺留給了后代,麻痹著他們的靈魂,使他們失去了方向感。
??思{對南方的復雜情感在作品中的體現(xiàn)使得《八月之光》不僅成為“一部反思南方的種族仇恨和加爾文教徒的道德墮落”[7](P155)的小說,也蘊含了作者對南方的焦慮、批判與對人性的強烈呼吁。
作者把小說的名字由《黑暗的屋子》改成《八月之光》就印證了作者希望南方朝著光明的方向發(fā)展。其次,雖然整體上南方籠罩在病態(tài)、畸形的傳統(tǒng)文化的陰影之下,但南方人的倔強、勤勞與勇敢是南方人恒久不變的美德,也是南方不可磨滅的光芒。小說中,雖然在傳統(tǒng)文化根深蒂固的影響下,南方人顯得偏執(zhí)而冥頑不化,對外來者及弱勢群體充滿了敵意,但在這樣的文化背景下,南方人沒有丟掉他們勤勞勇敢的品質(小說中的拜倫在沒有他人的監(jiān)督下依然奮力工作),也沒有失去他們樂于助人的秉性(善良的鄉(xiāng)親們對未婚先孕女子莉娜的幫助)。
除此之外,作者對南方的批判造就了該小說蕭條、凄涼與殘酷的氣氛,但對人性的關注以及用批判來震醒南方人的愿望在兩個主人公身上得到了充分體現(xiàn),他們是穿梭在南方黑暗中的光源,點亮了南方未來的希望??死锼鼓乖诟?思{筆下是一個矛盾而飽滿的人物形象,飽經(jīng)風霜,一生都處于漂泊不定與對身份的苦苦追求之中。福克納對他身份不確定的創(chuàng)造,使得南方人對種族主義的狂熱與偏執(zhí)有了得以蔓延的溫床,也給了讀者直面南方白人貴族階級自高自大、冷漠荒誕的平臺??死锼鼓沟谋瘎∈翘幵谀戏教囟v史文化背景下黑人的悲劇。對該人物的創(chuàng)造體現(xiàn)了作者對南方冥頑不化人們的批判,表達了作者對黑種人的同情,以及對黑種人作為平等民族的人性的關注。因此作者在小說中用了大量筆墨來渲染克里斯默斯的悲劇,該人物身上所體現(xiàn)出的對社會、他人壓迫與排擠的抗爭,對自己人生的奮力追求,對所犯罪責的平靜接受,都是作者想要表達的重點。作者想通過該人物展現(xiàn)那些茫然不知所措的南方人所處的生活狀態(tài),呼吁這些人用自己心中的信念與希望來追尋自己的人生價值,而不是沉迷于過往,坐以待斃。
莉娜在小說中的形象堅強、陽光而充滿活力。一個未婚先孕的母親,不顧鄉(xiāng)親們的異樣眼光,懷著一家人團聚的愿望行走在杰弗生鎮(zhèn)的路上。在人們對貞操如此在意的時代,她并沒有為自己的未婚先孕感到恥辱,對待生活的態(tài)度仍然積極樂觀。她笨重而優(yōu)雅地行走,像貴婦一樣進食,坦然接受鄉(xiāng)親們的幫助,當別人問及她的私事時,她也毫不忌諱,將自己的來龍去脈詳盡地告訴他人,像是在說別人而不是自己的事。莉娜身上所散發(fā)出的熱情與光明,感染了她身邊所有的人。鄉(xiāng)親們暫時擱置了對貞操的留意,分別伸出了援助之手,那些處在自我沉迷中而無法自拔的人如海托華也最終在她的感染下,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并開始融入社會,試圖去幫助他人(克里斯默斯)。福克納用莉娜風塵仆仆、不停行走的意象來表明社會向前發(fā)展的潮流,她所孕育的孩子是??思{對南方充滿光明的期待,希望這個充滿熱情與樂觀精神的母親,能夠給南方帶來一個全新的生命。
許多評論家認為,??思{對他筆下的重要人物都做了精心的刻畫。這個出身于南方的貴族家庭,成長于南方敗落之際的作家,和其他南方人一樣體會著精神上無所依托的痛苦,但他以批評的目光,賦予人物的鮮活與飽滿,代表著他對美國南方全方位的反思與批判,也對人的生存狀態(tài)及生存價值進行了深刻的探索,申明了人存在的意義。福克納曾在接受諾貝爾文學獎的演講中聲明:“我相信人類不但會生存下去,而且還會發(fā)展興盛。人是不朽的,并非因為是人在所有生物中擁有永不消失的聲音,而是人有靈魂,有能夠憐憫、犧牲和忍耐的精神。”[8](P120)這種精神是沉悶八月之中不可磨滅的光芒,照亮人們通往前進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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