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德克?巴萊》整部片子,我看了兩個版本,一個是國際剪輯版,一氣呵成;一個是臺灣四個小時完整版,分上:《太陽旗》和下:《彩虹橋》兩個部分。綜合說來,國際剪輯版在講故事的流暢度上是略勝一籌的,干脆利落、不冗長,音樂舒展的完整度及事件背景的陳述都連貫有力,照顧了觀眾的觀影感受。相比而言,四小時臺灣版節(jié)奏慢,結尾拖沓,添加了太多創(chuàng)作者的糾結情緒在里面,力圖求全求美,卻使得整部片子的落點布滿糾結,影響了電影的美感表現(xiàn)。但在事件的背景呈現(xiàn)上比剪輯版更完整一些,也就是完整版“美感欠缺”,但更真的再現(xiàn)了歷史。這與影視創(chuàng)作中的“真”“美”是相悖的,這只是結構上的一種選擇,在內涵等諸多方面,魏德圣導演都在掙扎于兩者之間,有糾結的因素在里面。
《賽德克?巴萊》是一部歷史感很強的戰(zhàn)爭題材片子,圍繞1930年的“霧社事件”展開的。如此,要表現(xiàn)一個大歷史背景下的大歷史事件,如果操作不當,很容易落得空洞、抽象,觀看起來乏味,就像《戰(zhàn)國》,空有宏大場面卻無深刻寓意,觀眾看完影片不知所云,之后備受詬病。那么,如何在電影銀幕這樣一個具象的傳播平臺上,既兼顧史詩片的恢弘厚重感,又迎合受眾的觀感,那就考驗導演的真功夫了。
《賽德克?巴萊》這部影片描述的是臺灣島成為戰(zhàn)后淪陷地之后,賽德克族在日本的奴役下民族信仰和文化風俗被剝奪,男人不能狩獵女人不能編織,被偽善的文明踐踏到不能忍受的時候奮起反抗,血祭祖靈的故事。[1]這其中一個很重要的點是要表現(xiàn)賽德克族人的一種群族信仰,與獵場同生死這樣一種精神,這里的獵場對賽德克族人來說是一種家園的意義,神圣不可侵犯。這里的精神表達其實跟很多電影非常像,像《南京大屠殺》《南京!南京》等等都描述的是殖民奴役下國人為保護家園奮起反抗、不畏生死的故事,魏德圣導演選擇了小處著眼,主打莫那魯?shù)肋@樣一個典型人物,從小人物入手,反映大歷史背景。這種小處著手的手法在電視或者電影等影視語言表達中,是一種很普遍的表現(xiàn)手法,但是能不能把小點表現(xiàn)到極致,做得漂亮,這是一個問題。魏德圣導演除了塑造莫那魯?shù)肋@樣一個有著強烈的民族責任和自豪感的正面英雄外,還大著筆墨塑造了被部落仇恨牽制的反面角色鐵木.瓦力斯、以及在文明與野蠻較量中迷失了自我的花岡一郎、舍我成全民族大義的賽德克婦女,還有真誠地想用文明來推動野蠻轉化的小島(最后被家庭仇恨拉回偽善的文明的隊伍中),還有沉重思考文明落點的鐮田彌彥等角色,各個角色都有血有肉,觀看完都能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這種小人物著手,大背景表達的手法融合了敏感歷史事件、英雄人物、民族宗教等多種沖突,在影視表達中是很聰明的視角選擇,在電影的宣傳上是一個噱頭,對觀眾的口味也是一種迎合,很好地融合了電影這一藝術作品的商品屬性和文化屬性。
《賽德克?巴萊》分上下集,上集為《太陽旗》,下集為《彩虹橋》。導演選擇了這樣兩個實體“太陽旗”和“彩虹橋”是有其鮮明的價值取向的,也是其影片創(chuàng)作的線索思路。導演按照時間的推進控制劇情的發(fā)展。
上集《太陽旗》代表的是現(xiàn)實,是偽善文明的載體,反映的是賽德克族在日本殖民統(tǒng)治下失去信仰后的悲慘生活。影片從開頭就展示了賽德克族群各部落在獵場上獵殺的場面,展示了賽德克群族的生活方式,獵殺是本能,獵場是根基。另一方面各部落之間毫不猶豫的開槍、射殺,已經(jīng)傳達了各部落之間存在矛盾這樣一個事實。德固達雅族與道澤社及干卓萬人之間的沖突種子根深已久,這一切都是發(fā)生在日本人控制島嶼之前,是背景陳述。當“李經(jīng)方”的紅印落在馬關條約上,關于資源掠奪與家園保護,文明與野蠻的拉鋸戰(zhàn)在賽德克人與日方的廝殺中展開,賽德克族的旗幟被日本軍官劍起旗落(特寫),兩方力量勢不兩立,矛盾在屠殺中升級,無法迂回。到1930年,莫那從青年成長為老年,見證了三十年中殘酷的日據(jù)統(tǒng)治,男人不能狩獵,女人淪為陪傭,賽德克人揭竿而起,在生命與驕傲之間選擇了后者,由莫那帶頭,匯集6部落300余賽德克族人,為了被剝奪的民族信仰、尊嚴、獵場、資源等等,開始了大規(guī)模的“出草”,以最野蠻的屠殺來反抗日據(jù)的偽善統(tǒng)治。屠殺蔓延,代表日方強勢統(tǒng)治的太陽旗被賽德克人扔進了火海,矛盾也隨之升級,日方得知霧社事件之后組織兵力準備反擊,賽德克人退守馬赫坡,準備走上血祭祖靈的滅族之路。
下集《彩虹橋》代表的是理想,是驕傲的野蠻的歸宿,是賽德克族所堅持的族群信仰,彩虹橋代表的是賽德克族圖騰的歸屬。在《彩虹橋》中主要描寫了日軍面對賽德克人的出草反抗,匯集三千兵力、攜帶飛機大炮進行報復,而賽德克人誓死捍衛(wèi)獵場,與日軍進行了一場生死斗爭,悲壯地走上了回歸祖靈的道路,祖靈之鄉(xiāng)的載體便是彩虹橋。在這部分,日本兵力依然強勢,但是賽德克族的信仰崛起了,不再畏懼太陽旗的強力鎮(zhèn)壓,奮起反抗,這部分賽德克人輸了身體,但是贏得了精神陣地,捍衛(wèi)了信仰。從這個層面上講,賽德克人在《彩虹橋》部分較之于日方是出于強勢地位的,這應該是后半部分之所以命名為《彩虹橋》的寓意所在。這種強勢還反映在戰(zhàn)斗結束后,鐮田彌彥面對血紅的櫻花發(fā)出了思考:“三百名戰(zhàn)士抵抗數(shù)千名大軍,不戰(zhàn)死便自盡……為何我會在這遙遠的臺灣山區(qū)見到我們已經(jīng)消失百年的武士精神?”這不僅僅是鐮田彌彥對賽德克人驍勇善戰(zhàn)的稱贊,而是對一種民族信仰的肯定,對賽德克族民族精神的折服。
1、資源的爭奪與利益維護之間的沖突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文明在進化的時候,創(chuàng)造了商品,創(chuàng)造了金錢,也便帶來了利益。有利益便有爭奪,有爭奪不可避免會產(chǎn)生沖突。當日軍的鐵騎踏上臺灣島的那一刻,就帶著明確的掠奪目的,日本軍官那滿含貪婪的話語“高山、林產(chǎn)、礦產(chǎn)、無限的寶藏啊”所透露出來的欲望直觀地表達了他們攻城略地的目的——占有資源。但面對外來勢力的到來,賽德克人爆發(fā)出了本能的抵抗,這種抵抗是隨著日方對資源占有的加劇而逐步升級的。日方為這里帶來了商店、郵局等文明的形式,試圖以這種文明來改善野蠻,但是基本上免費地強迫男人服役,女人陪傭,就如同吸血鬼一般地壓榨他們身上的唯一價值——體力,還有附屬價值——林產(chǎn),他們在為日據(jù)勢力開拓豐富的林礦資源的時候,面對獵場失守、家園盡毀,他們是憤怒的,面對日方貌似文明的嘴臉,當他們意識到他們的生活變得越來越貧窮,他們意識到這種隱忍、退讓是沒有出路的,這是其出草的一個很重要的原因。莫那魯?shù)酪庾R到了日據(jù)統(tǒng)治下族人越來越悲慘的現(xiàn)實之后,拷問達奇斯:“什么是文明?郵局、商店、學校,什么時候讓族人過得更好了?只讓他們看到自己的貧窮?!边@時候他準備出草抗爭的決心已經(jīng)非常堅定了,因為文明讓他們更窮、更悲慘。
2、偽善的文明與野蠻的驕傲之間的抗爭
文明是歷史的必然,但文明的方式是否真誠,是否是為了推動建設,這是個問題。鐮田彌彥的“叫你們文明,你卻逼我野蠻”這一定程度上表達了日方的點滴想法。而賽德克人認為“如果你的文明是教我們卑躬屈膝,那我就帶你看看野蠻的驕傲!”此時,賽德克人決心輸?shù)羯眢w,贏得靈魂。也就是在文明與野蠻無法調和時,抗爭開始。
在文明轉化野蠻的過程中,如果文明帶著偽善的面具,沒有尊重,只有碾壓當?shù)厝丝谧饑兰胺穸ó數(shù)仫L俗的話,那么,世代堅持獵場與自由的賽德克族豈能容忍?當這種偽善的文明揭開層層丑陋的面紗,露出其本來的唯利是圖的面目時,賽德克族忍無可忍的。在賽德克人的血液中,獵殺是本能,獵場是生存的土壤,沒有獵場,沒有自由,這不是賽德克人的性格。他們的身體可以在奴役中耗費光陰,卻無法容忍精神的沉淪,當他們發(fā)現(xiàn),這種獵殺的快感,這種族群的圖騰在慢慢消失時,他們害怕了,他們害怕自己像溫水煮青蛙一樣被偽善的文明所同化,害怕他們的祖孫遺忘掉祖訓和圖騰,這種恐慌感迫使他們不得不反抗,這是一種對偽善文明的最原始的反抗,他們寧可驕傲地死去,也不愿屈辱地活著。出草前,兩個頭目這樣對話:“你為何讓年輕人送死?”“為了快要遺忘的圖騰。”“圖騰?你拿年輕人的性命換這圖騰,可你拿什么來換他們的生命?”“驕傲”。這里就是直白的點題。
3、文明滲透中賽德克人身份認同的糾結
影片一個重要的點是為表達文明與野蠻轉化中的糾結。這種糾結在影片塑造的各個人物身上都有體現(xiàn),莫那在日據(jù)的所謂文明中借酒消愁觀望了三十年,看這種文明是否會給族人帶來好生活,當看清文明的偽善面目時,他決定回歸野蠻進行反抗,日據(jù)的這種文明在莫那身上是失敗的;小島在妻兒被殺之前是文明的化身,企圖用日式的這種文明來推動野蠻的轉化,這里的文明是真誠的,但當文明付出血的代價時,他回歸了野蠻的屠殺。各個角色對二者都是有取舍的。
而在文明轉化野蠻的過程中,最糾結的則屬花岡一郎和花岡二郎,他們都是蕃人,通過接受日式教育,洗白了當了警察,名字也是日方取的,被編了號進入日據(jù)的隊伍。他們滿懷期望想以文明改變部落的落后,但看到部落遭遇滅族危機,看到了文明身上的各種劣根性,他們決心反水,為族人野蠻的反擊提供槍彈、武器??蛇@次起義出草(殺戮)太重,禍及霧社日本婦孺。兄弟倆無法承受內心責難,決心自盡。
從他們反水這點可以看出,他們作為日據(jù)文明滲透的產(chǎn)物也無法認同這種文明,粗暴的文明從骨子里吞噬不了驕傲的野蠻,但看到族人“出草”中原始的野蠻,他們糾結、困擾,找不到出口,只能以自盡的方式救贖自己。一郎在自殺前問二郎:“我們到底該是日本天皇的子民,還是賽德克祖靈的子孫?”“切開吧。一刀切開你矛盾的肝腸吧……哪兒也別去了”這二人對于自己所面對的文明與野蠻的抗爭充滿著矛盾,找不到自己的身份認同,他們最終選擇了既不進日本人的神社,也別過祖先的彩虹橋,當個自由的游魂吧。但是,一郎在自盡的時候選擇了日本武士道精神中的切腹贖罪的方法,且穿戴和服,以一個外在的日本人的形象結束了自己的生命,這里的服裝及死亡方式的選擇,在電影中是故意設定的,傳達了這樣一個信息:文明在替代野蠻的過程中,是很有成效的,從骨子里已經(jīng)已經(jīng)讓驕傲的賽德克族發(fā)生了潛移默化的變化,一郎就是文明轉化下的一個矛盾體,被野蠻和文明互相拉扯,丟失了自己。
文明對野蠻的侵蝕除了對一郎和二郎實行的這種懷柔同化,日本的文明人小島在失去妻兒后,拋棄了文明的外衣,利用了賽德克族群內部矛盾見縫插針,用金錢獎勵來收買鐵木瓦力斯的道澤部落,這是文明對野蠻的另一種收買,最原始也是最有效的,因為久居山林的賽德克人的生活狀況相較日本人還是非常貧窮的,他們骨子里對財富是有向往的,所以向金錢進行了妥協(xié)。在文明與野蠻的沖突時,這時候的文明是占據(jù)強勢地位的,他們有資本跟野蠻談條件,野蠻在此時就顯得弱勢了,不妥協(xié)靈魂、不犧牲信仰又能怎么樣,只能是死路一條,所以賽德克的道澤部落淪為日軍屠殺族人的幫兇。小島用善意了解的方式消解了部落敵意,融入野蠻后用文化文明吞噬了對方,并將文明把玩在手中稱為其暴力反抗野蠻的棋子。
1.拍攝技術: 整部影片中有大量的運動鏡頭的運用 ,這對于表現(xiàn)恢弘的戰(zhàn)斗場面是非常有力的,這對于成功操作小制作、小清新風格的《海角七號》導演魏德圣來說,是一種突破;慢鏡頭的使用也有一種超現(xiàn)實表達的美感,在莫那魯?shù)阔C殺人頭那塊,莫那跳起來,動作的長度被擴展了,一刀下去云彩被切斷了,人頭盡落,這種慢動作提升了鏡頭的強度,對英雄的塑造是有力的;除此之外,影片了多次使用蒙太奇段落,在沒有任何對白的情況下,畫面配合音樂進行,巧妙地表達著時間的推移、事件的發(fā)展,這種音樂加畫面的切換、疊化,加深了影像的表達效果,有力地帶動觀眾情緒。
2.聲畫運用:影片中在聲畫的處理上有同步,也有對立。值得一提的是聲畫對立,在六個部落的300多賽德克準備“出草”血祭祖靈的時候,群情激奮,高呼“莫那”,聲音是無比的高亢熱烈,但所呈現(xiàn)的畫面是女人孩子們一語不發(fā),沉重悲悶,這種聲畫的極端對立并不矛盾,以更悲壯的方式表現(xiàn)的是此次出草是一場有去無回的滅族行動,沒有什么好歡呼雀躍的。聲畫同步在影片是運用很廣的,像影片開頭,中日雙方交接島嶼管轄權,李經(jīng)方的船只一直低于日船,日方高高在上,此時的日本軍官的話“蕃人盡是散兵游勇 無需畏懼”高高在上的姿態(tài)和畫面很主觀地展現(xiàn)了敵強我弱的狀況。
除了人物聲音與畫面的表現(xiàn),影片一個亮點是配樂。《賽德克?巴萊》配樂或激昂或哀怨,有升有降,傳達了的是不同的信號,映射了局勢的發(fā)展,推動了情緒的遞進。在大規(guī)模的出草開始時,面對血腥的殺戮,女人們的“我的孩子啊 你們知道嗎 ?為唱出祖靈的歌需要吞下許多痛苦,為說出自己的話需要吞下許多屈辱,為實現(xiàn)夢想需要吞下許多遺憾。孩子啊,你們怎么了?我的孩子啊,你們到底怎么了”等音樂的出現(xiàn)催淚又無可奈何,反復的像自問一樣的樂調充滿著哀怨糾結。而莫那和父親在河邊的合唱“我是真正的人,我是誰啊,我是達多莫那,真正的勇士。當你流出血你我的仇恨從此消失”等大段的吟唱,暗含了出草勢在必行,悲壯篤定;在賽德克小孩巴萬拿起屠刀,砍向日方婦孺時,音樂悲涼凄厲,如泣如訴,“還能展開一座美麗的彩虹橋嗎”似乎在質疑,在控訴,這種配樂的情緒也帶動著觀眾的情緒在發(fā)生著變化,觀眾也開始質疑,屠殺是不是太過了?!
影片結尾處,在所有的畫面結束后,出字幕加音樂配合,延續(xù)了觀眾的情緒,甚至某種程度上加強了觀眾的感動指數(shù),給人一種不想離開的留戀。
3.色彩渲染:因為影片大部分是在森林中拍攝的,而且要表達的是一種悲壯、沉重的民族情感,所以導演在色彩的選擇上,大部分光線都是藍綠等冷色調為主,營造出一種陰沉、肅殺的氣氛,這種色調客觀、冷靜,也表達了創(chuàng)作者的立場。這種主色調所傳達出的氣氛奠定了觀眾的觀影感受,建立起鏡頭、人物和場景之間的關聯(lián)。色彩在影片中依據(jù)劇情有多處變化,如莫那紋面之后睜大的眼睛腫出現(xiàn)的《賽德克?巴萊》的標題背景是鮮艷欲滴的血紅色,傳達的是一種激情、斗志、革命的元素。多次的打斗場面,給賽德克人的背景,導演往往選取黑藍為主,輪廓清晰,傳達的是冷靜、睿智、永不言棄等意蘊。不斷地變化影像的色彩飽和度,飽和度過高看起來很亮、不自然,要么像褪了色似的。
4.意象表達:像太陽旗在影片中反復出現(xiàn),在日方和蕃人的第一次碰面時,毫無斗爭經(jīng)驗的族人拿著土槍、樹枝等原始工具向前沖時,日本兵洋洋灑灑的端著掛有太陽旗的槍支、刺刀出現(xiàn)在鏡頭中,蕃人在太陽旗的前進中紛紛倒地,同時,森林中的各種動物發(fā)出悲鳴聲,賽德克人獵殺動物,動物也是紛紛倒地,蒼茫逃竄,二者呼應,在面對強勢力量襲擊的時候,弱勢力量都是慌亂喪生,無任何反手之力。彩虹橋,這個意象也是反復出現(xiàn),在沒有任何語言的情況下,強化一場戲中的情感元素,表達的是群族歸屬,是信仰所在。還有一些意象,如鹿,代表夢想;鳥兒的叫聲,隱喻吉利的祖靈。反映在影片中,莫那魯?shù)涝诟赣H狩獵的過程中,說自己夢到了一只白色斑紋的鹿,這里借鹿表達了一種夢想或期待,當莫那父親聽到林中鳥兒的嚶嚶叫聲,又賦予了鳥兒神的特性,“祖靈鳥在唱吉利的歌了,去追獵你夢中的鹿吧,來一場豐盛的婚禮吧”。還有像日本將領捏在手中的蜜蜂也是一種意象,傳達了日本兵認為殲滅賽德克人如同捏死一只蜜蜂般容易,但是蜜蜂最終又脫離手掌,獲得自由,其實又在質疑:我們賽德克族沒這么容易毀滅這樣一個信號。
5.穿越眼睛的旅行:攝影機這種影像傳播媒介,能夠帶領觀眾進行一場穿越眼睛的旅行,可以從現(xiàn)實世界進入到人物的內在思考中,比如把攝像機移動到人物眼睛的極大特寫上,接著便疊化到一個表現(xiàn)人物潛意識的場景中,也可以從人物的潛意識回到清醒的現(xiàn)實世界。日本兵在黑夜中撿起落地的櫻花,仰望夜空,色相飽和度不斷降低,黑不見底,之后恍然間又是絢爛的櫻花,“哇,好漂亮啊”,“昨晚黑夜,竟然不知道睡在這美麗的櫻花林中,”“真的是櫻花,好紅,像血一樣的紅櫻花。”這里攝像機帶著觀眾的眼睛從黑夜到黎明的櫻花,不斷地強調櫻花的美不勝收,血紅血紅,觀眾都沉浸在美麗的賞花情節(jié)中,音樂舒緩,景色優(yōu)美,突然,一雙光著的賽德克腳猛踩土地,槍響,日本兵紛紛倒在血一般的美麗的櫻花林中,很強烈的視覺對比及心靈震撼,這美麗的賽德克櫻花終不屬于你們——日本兵。槍聲驚起了櫻花樹上的一只蜜蜂,飛落在日本首領窗邊,被輕而易舉的捏在手里,“封鎖霧社,禁止?jié)h人和蕃人之間的任何交易”,報復開始。這里的蜜蜂除了隱喻日本兵眼中無反抗能力的賽德克人,還起到引導觀眾視線轉移的效果,是轉場的工具。但是在日本兵手中握了很久的蜜蜂沒有失去生命力,緩緩地從指縫中爬出,獲得自由,看,賽德克人并不是這么容易屈服,反抗勢在必行。
6.畫外音:在影視語言中,劇中人物配音,在畫面之外的旁白,是一種敘事手段,很大程度上是為揭示畫面背景而設定的。
《賽德克?巴萊》中,干卓萬人在和馬赫坡社人完成交易,雙方互舉屠刀廝殺時,出現(xiàn)了道澤社鐵木瓦利斯父親的畫外音: “活在這大地人呀,神靈為我們編織了有限的生命……可是我們是真正的男人唷,真正的男人死在戰(zhàn)場上,他們走向祖靈之家, 祖靈之家有一座肥美的獵場唷,只有真正的男人才有資格守護那個獵場,當他們走向祖靈之家的時候,會經(jīng)過一座美麗的彩虹橋?。∈貥虻淖骒`說,來看看你的手吧!男人攤開手,手上是怎么也揉擦不去的血痕,果然是真正的男人啊。 ”“去吧!去吧!你的靈魂可以進入祖靈之家,去守護那永遠的榮譽獵場吧!”“而真正的女人,是必須要善于編織紅色戰(zhàn)衣唷……當她到達彩虹橋的時候,她攤開她的手,手上是怎么也揉擦不去的繭,去吧!去吧!你是真正的女人!守橋的祖靈說:你的靈魂可以到達祖靈之家!為自己織一件如彩虹般的衣裳吧!”這一大段的畫外音,充分發(fā)揮了聲音的創(chuàng)作作用,打破了鏡頭和畫面的限制,把電影的內涵拓展到了當時的畫面之外,使觀眾能深刻理解畫面的形象的內在涵義。
實際上,當時鐵木父親的這段畫外音真正強調了賽德克族“出草”的根源,這是賽德克族的民族信仰,男人只有獵殺才能成為真正的男人,女人只有會編織戰(zhàn)衣才是真正的女人,才能到達祖靈之家,他們獵殺以保衛(wèi)自己的獵場,族群內部各部落之間一旦有侵犯獵場的行為就會衍生為一場大的殺戮,更不要說異族人踐踏尊嚴,失去獵場,這絕對讓人無法忍受。這段話畫外音是對后來的“出草”鋪墊民族背景,不然觀眾的感受可能只會覺得賽德克族人是不是喜歡血腥,是一群嗜血狂魔,而非為信仰而戰(zhàn),所以畫外音不可缺,因為畫面表現(xiàn)不了這種背景。
7.光線:鐵木瓦力斯在與意念中的莫那決斗的那個段落中,鐵木瓦利斯最終死在了“莫那”手中,在鐵木倒下的那一刻,影片中光線明媚耀眼,并采用一種有點曝光過度的手法,似乎在表現(xiàn)鐵木最終得到了啟迪的意味,他的死是對自己親日的一種救贖,是對自己沒有保護獵場的一種救贖。
這部影片一個很大的看點是導演沒有像傳統(tǒng)英雄塑造或是戰(zhàn)爭描述,中方的都是英雄、好人,日方都殘忍、粗暴。導演可以說比較成功地把大歷史事件融入到了小人物及不同群族之間的較量之中了,他的視角是相對中立的,把各方的面貌擺在銀幕前,任由公眾評判。
比如對莫那的塑造,塑造了他英勇、睿智、有信仰的一面,對其個人英雄主義也有描述,像面對自己人跑在自己前面就是一種“沒有人可以跑在我前面”也有提到,導演是按照他是個人不是神的形象去塑造的;對道澤首領鐵木的塑造也是,沒有像很多人期待的這樣,道澤會不會在面對外敵入侵的時候從狹隘的部落仇恨中解脫出來,變成一個為民族大義舍生忘死的英雄,導演沒這么做,在上集導演已經(jīng)用大量的鏡頭來鋪陳根深蒂固的部落沖突,并且二人曾經(jīng)去日本觀摩過日本的發(fā)展,二者有自己的取舍,這也是為之后的互相殺戮、立場對立埋伏筆,這是從比較客觀的歷史角度切入,對霧社事件進行較為真實的表現(xiàn)。在賽德克族內部原本就有這樣的沖突,日本人到達之后,肆意操縱、操控賽德克族人,并利用了族群之間的矛盾去撬動歷史的發(fā)展。沒必要為了塑造英雄而塑造英雄,導演較為客觀的呈現(xiàn)了當時的背景。還有像小島,他在失去妻兒后本能的報復反抗,這才是人性,如果說此時他還能寬恕并文明地對待賽德克人的話,那他就是個完美的神了;還有像對花岡兄弟的塑造,當時日方對中方的滲透的確造就了大批的失去自我,在兩種文明之間搖擺的國人,那就有理由在銀幕上呈現(xiàn)出來。
除了對這些劇中人物的塑造是客觀中立之外,對賽德克族的風俗呈現(xiàn)也是有褒有貶,完整呈現(xiàn),暴力野蠻與勇敢堅韌都有所呈現(xiàn),而日方也是有丑惡的面孔也有真誠的文明載體(如小島),導演只是把這一切真真實實的表現(xiàn)出來,所以說,影片的立場是較為中立、客觀的,這種中立、客觀的再現(xiàn)是符合當下觀眾多元的價值取向的,導演如果單調歌頌英雄的反抗或是日方的殘忍都會一種愚弄觀眾智商的表現(xiàn)。
1、劇情成分大于戰(zhàn)爭的表現(xiàn),“戰(zhàn)爭片”的定位不準
去影院看大陸剪輯版之前,我查了影片相關簡介,在大陸的宣傳口號是戰(zhàn)爭史詩片,主觀上覺得可能是一部挺生澀單調的大打斗電影,但是在電影院看了之后,我更傾向于認為它是一部劇情片,因為太多煽情及人文關懷的因素在里面大大地弱化了戰(zhàn)爭的元素,傳達了文明對野蠻轉化過程中的各種身份認同的糾結、大英雄主義與民族英雄主義之間的搖擺,還有對賽德克婦女為大義舍我的悲憫等等,煽情戲太多。
2、血腥的表現(xiàn)太多,“美”的展現(xiàn)有不足
對賽德克族群野蠻的展現(xiàn)及小孩在尋找信仰的過程中殺戮日本婦孺的鏡頭,這在影視表現(xiàn)中除了血腥還是血腥,過于真實的原生態(tài)再現(xiàn)賽德克人的野蠻,違背了影視表現(xiàn)的美感。莫那魯?shù)涝谏霞短柶臁分蝎C殺動物之后,直接碎尸、嗜血、生食等鏡頭都采用中近景的景別,這讓觀眾看了是非常血腥的,甚至是惡心的,不覺會疑問這是人非人?運動會上“出草”后不久,巴萬等單純的小孩被迫開始殺戮,沒有任何價值判斷地將屠刀伸向手無寸鐵、無任何還手之力的日本婦孺(包括小島的妻兒),這里的鏡頭是非常不好的,這跟南京大屠殺時期日本士兵屠殺南京普通老百姓有什么區(qū)別?沒有,或許歷史確實有這樣的盲目在里邊,導演也想給小島的轉變找一個借口,但是這種轉化是殘忍的,在影視表現(xiàn)實現(xiàn)了真,卻一點都不美。此外,還有多處強化的屠殺、血腥,賽德克部落之間的沖突、獵殺也是事無巨細地展現(xiàn)在觀眾面前,我不知道影片中所提到的干卓萬人、道澤人看到此片的感想是怎么樣的,導演在這些細節(jié)的處理上是缺乏思考的,或者說是表現(xiàn)手段上有偏差。
3、關于影片的開頭和結尾
關于開頭,大陸剪輯版在影片一開頭,鼓聲,水聲,叫喊人,槍聲等各種聲音急速襲來,相反音樂有點悲,奠定了整部影片的基調會有悲壯。也就是說,音樂及敘事節(jié)奏是短促有力的,有助于調動觀眾情緒。相反,臺版用大段大段的鏡頭來敘述賽德克人的習俗及環(huán)境,背景敘述太慢了,看得人很急。
在結尾,臺版和大陸版也是大大不同,臺版的莫那魯?shù)肋@樣一個大英雄在最后一場橋上的戰(zhàn)斗中,沒有任何的技能施展就莫名其妙地被日方的大炮給轟落深淵,英雄形象塑造得不立體也不豐滿,死得太快,塑造顯得不美。再看臺版的結尾,用了大段大段來敘述那大炮轟塌大橋后故事的發(fā)展,各個主人公奇跡般的活下來了,或許導演是想垂憐一下英雄,給骨氣與信仰一個存活的空間,但是前面塑造的英雄在主人公沒有戰(zhàn)死,相反還卑微地活下來這樣的敘述中,顯得與故事前面的壯烈感不匹配。最后族人似乎都到了彩虹橋了,但導演還把他們清晰地拍出來了,在彩虹上站了很久,一片祥和,這里的形象表現(xiàn)就顯得多此一舉了,太假,場面有點西游記里面天兵天將降臨人間,視察人間景象的感覺,倍感滑稽。
[1]百度百科.賽德克?巴萊【EB/OL】http://baike.baidu.com/view/3331738.htm?subLemmaI d=3331738&fromenter=%C8%FC%B5%C2%B F%CB%B0%CD%C0%B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