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曼
(華東師范大學(xué)中文系,上海,200241)
試論晚明女性墓碑文之研究價值
黃曼
(華東師范大學(xué)中文系,上海,200241)
無論從史學(xué)或是文學(xué)角度立論,實用文體都應(yīng)該獲得較之目前更多的重視。文章以晚明女性墓碑文為研究對象,重點揭橥此一文體對于女性生活史及性別史的研究價值和啟發(fā)意義。墓碑文作為生動精微的女性史料,為我們矯正以往認識偏見、重塑歷史中女性的面貌提供了依據(jù),墓碑文也是我們建構(gòu)晚明性別社會秩序的參考。此外,文章對墓碑文寫作中的一個重要現(xiàn)象“諛墓”加以澄清。最后以表格的形式展示晚明女性墓碑文寫作的大致情況。
墓碑文;晚明;女性生活
(一) 重塑女性面貌
長期以來,女權(quán)運動和民族主義的巨大勢力使我們不能心平氣和地講述女性歷史:女性是被動挨打的,她們飽受摧殘滿目瘡痍。而如今,一種共識已經(jīng)達成,即女性的歷史絕不純粹是所謂受壓迫的苦難史。她們的境遇也許遠不如我們現(xiàn)在所期望的這樣如意,但也絕不是無法忍受和難以調(diào)和的。大陸的學(xué)者已經(jīng)意識到把婦女史建立在兩性對抗論的基礎(chǔ)上是違背事實和邏輯的。①他們認真地發(fā)掘和分析史料,得出結(jié)論:無論從哪一個方面(經(jīng)濟地位、受教育機會、婚姻或家庭)來看女性都并不是無權(quán)的,她們的生存狀況應(yīng)當?shù)玫礁涌茖W(xué)的評判。海外婦女史研究對這一問題的態(tài)度還要更加明確。高彥頤倡導(dǎo)從“五四”婦女史觀再出發(fā),她的第一個問題已經(jīng)相當明晰地表達了對傳統(tǒng)觀點的質(zhì)疑:“封建社會盡是祥林嫂嗎?”她詳細分析了高漲的民族主義情緒和西方女權(quán)話語對女性史述說的干擾,認為“封建的、父權(quán)的、壓迫的‘中國傳統(tǒng)’是一項非歷史的發(fā)明,它是三種意識形態(tài)和政治傳統(tǒng)罕見合流的結(jié)果,這三種意識形態(tài)和政治傳統(tǒng)是‘五四’新文化運動、共產(chǎn)主義革命和西方女權(quán)主義學(xué)說?!雹诳梢钥偨Y(jié),無論在大陸還是在海外,“重估女性地位”都已經(jīng)成為關(guān)注焦點。這不是標新立異,而恰是對歷史的切實尊重。無論如何事實已經(jīng)表明女性的歷史世界遠比我們曾經(jīng)臆斷中的復(fù)雜。
接下來我們面臨的問題便是如何突破女性“受害者”的舊形象,重塑一種更加立體真切的女性新面貌。眾多成功的例子告訴我們至少有兩點至為重要。一就是充分地發(fā)掘女性史的史料,并且忠誠于它。其次也要轉(zhuǎn)變觀念:顯然單純孤立地就女性談女性已經(jīng)不能給我們的研究帶來多大起色。女性史的研究正在逐步向社會性別史轉(zhuǎn)變:社會性別史不再把女性視作與統(tǒng)治勢力劍拔弩張的一極。他們不是壓迫與被壓迫、挑戰(zhàn)與應(yīng)戰(zhàn)的關(guān)系。社會性別史則力圖將女性還原到社會角色中去。妻子悉心地輔助丈夫,替他侍奉父母、養(yǎng)育庶出的子女,這些并不意味著女性受到了男性的深重壓迫,而是在維持這樣一個傳統(tǒng)家庭中,她履行了作為賢內(nèi)助的義務(wù)。這種“社會角色”如果籠統(tǒng)來談也許仍是不可把握的,但當我們深入到女性境遇的細部,特別是對女性的不同群體進行細微關(guān)照,便容易理解了:很多情況下,我們看到女性的角色要求是明顯于她的性別規(guī)約的。比如商人婦,她雖仍然是屬倫理的,墓碑文依舊鐘情于她們的優(yōu)良婦德描述,但她與她周圍那個世界的瓜葛可能更多在于實際事務(wù)上;書香門第的女子在經(jīng)史詩賦中馳騁才華,她會暫時忘卻她的性別,而寵愛她的父兄也可能有同樣的忘卻,這里一個階層中共通的文化意趣沖淡了性別規(guī)約;同樣,烈女節(jié)婦不止于領(lǐng)受苦難,她們還是社會中的道德楷模,墓志撰者就常常急不可耐地把她們類比為忠貞之臣,她們與那些廟堂之上的國之棟梁一樣關(guān)乎社稷,她們與她們外面的那個世界其實是渾然一體的,都被類歸在一個道德的共同體中。了解了這些,我們再來描述她們的生存狀況,就會更加切合實際。
從“社會角色”定位還意味著重置女性于她們身處的歷史環(huán)境中,她們身后那個宏大的時代背景是至為關(guān)鍵的。一個女性從其角色中獲得權(quán)力與受到束縛的極限都最終由她的時代的容量決定。比如晚明,它對歷史的因襲以及從社會轉(zhuǎn)型中獲得的特質(zhì)無不影響了其中的女性,因此要達到對晚明女性深刻透辟的認識就必須從讀解晚明歷史進程開始。而這些女性生動的歷史又反過來詮釋了晚明這樣一個時代非同凡響的氣質(zhì)。如伊佩霞所言:“最好的婦女史并不僅僅告訴我們歷史上的女人;婦女史挑動我們重新審視我們對歷史和歷史進程的理解”[1](239),“在我們努力地思考了女人在哪里以后,中國歷史和文化看來就不一樣了。”[1]這也許可以視作女性研究一個更加宏偉的目標吧。
(二) 墓碑文:生動精微的女性史料
缺乏史料是女性史研究面臨的一個重大問題,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而女性墓碑文,恰是這方面的一個絕好寶庫。它以傳記的形式向我們提供了大量關(guān)于女性生活歷史的敘述,雖然毫無宏大的章法和體例可言,但確實在一定程度上彌補了正史的不足。
然而據(jù)筆者所知,女性墓碑文至少晚明的女性墓碑文卻并沒有受到足夠重視。它作為一個巨大的文獻寶庫既沒有被完全整理,也沒有得到充分利用。如在筆者所讀到的關(guān)于徽州商人婦的論著中,學(xué)者們更傾向于使用地方志、家譜、筆記或文書之類的材料,而對于文人文集中的女性墓碑文卻沒有給予充分關(guān)注,即使有間或使用墓碑文材料的,也僅僅局限于汪道昆等人。但晚明文人中為徽州商人婦寫過碑傳文的其實很多,絕不止汪道昆一家。比如王世貞、李攀龍、湯顯祖、程嘉燧、陳子龍、鐘惺、錢謙益等都曾寫過,然而他們的文字卻被擱置下來,束之高閣。所以從這樣的實際看,晚明文集中的墓碑文,對于研究晚明的女性歷史,應(yīng)該還有很大的可供挖掘的價值。
那么應(yīng)當怎樣看待這些墓碑文的價值呢?所謂它“之于女性史的研究意義”應(yīng)當怎樣理解呢?筆者認為起碼可以從這樣兩個層面來作出回答:
首先,這些文人文集中的墓碑文向我們講述的是社會中一群小眾的生活史。簡而言之,這是一群來自精英階層的女性。她們的丈夫或子女能夠從所謂當世大儒和文壇領(lǐng)袖那里為她們求得只言片語,這本身已經(jīng)說明她們地位不凡了。③這種不凡地位可能是身份的,比如朝廷命婦,也可能是道德上的,比如烈女節(jié)婦,還可能是經(jīng)濟實力上的,比如商人婦。總而言之,她們都屬于主流社會。對于她們的蓋棺論定正代表了主流社會的價值取向。這個社會會怎樣肯定、又從哪些方面來闡發(fā)一個女性的人生貢獻和意義,從這些墓碑文中我們都可以獲得。
明白這點也許要叫人敗興了。的確,我們從這些文字中只讀出了一個核心的基調(diào):正統(tǒng)。她們無一不是精通女紅的,她們無一不是孝敬順從的:她們本分地呆在家里,侍奉公婆小心謹慎,教育子女既嚴又慈;她們勤勞、節(jié)儉、和藹、安靜、不妒。這樣的表揚千篇一律,連篇累牘。我們沒有看到文學(xué)作品中慣于描述的那些內(nèi)容:冶游、邂逅、抱怨、抗爭還有嫉妒。一切都顯得這樣周全、妥帖,恰到好處。無須置疑它的真實性,這就是主流社會期望女性成為也正是許多模范女性已經(jīng)成為的樣子。
墓碑文之于女性史的研究意義還在于:它向我們講述女性生活的細節(jié)。④一篇碑文實際上就是一個女性的人生小史。它告訴我們這個女性全部生活的主要情節(jié):她在怎樣的家庭環(huán)境中出生,她的祖上有過哪些榮耀;幼年她的母親教授她閱讀哪些書籍;后來她的父親因為何種關(guān)系將她許配人家;她怎樣融入新的家庭,贏得舅姑的歡心;她怎樣說服了她的丈夫;她如何管理和增加家庭收入;她如何在丈夫去世后獨撐門戶、養(yǎng)大孩子;兒子辭別赴任時她叮囑了什么;臨終前,她給她的子孫們留下什么遺言。諸如此類,這無不有利于我們獲得對她的人生狀況細致入微的把握。她的日?;顒印⒕衩婷?,甚至于言談舉止都如在眼前一般了。這樣的女性的小史匯總起來,再經(jīng)過一番分析和梳理,正是女性歷史頗為可觀的整體場面。
更大的意義還在于:對細節(jié)的把握引出了對差異的由衷尊重。事實上,沒有一個女性及其她的境遇是可以復(fù)制的,即便會有類同的時候,但她們的回應(yīng)依然千差萬別。一個從晉商家庭嫁到徽商家庭的女性與徽州本地的商人婦肯定有所不同,她不滿于徽俗的奢華,宣稱自己是“晉產(chǎn)”,她甚至不用奶娘而親自哺乳孩子。同樣是嫁給了貧窮的儒生,有的妻子會規(guī)勸丈夫以生計家業(yè)為重,棄儒從商,而有的妻子則默默忍受,她們并不拿治生的瑣事來打攪丈夫,而選擇陪伴他日夜攻讀。在一些家庭中,妻子是丈夫極好的謀臣和軍師,她常常提供智慧的意見,而丈夫也樂意接受并引以為榮,但在另一些家庭里,丈夫是嚴厲和易于憤怒的,妻子顯得謹慎而克制。這種種差異糾正了我們對女性面貌的刻板印象,也正在重塑著對性別關(guān)系的新認識:更多時候我們看到的其實是由男女共同組成的社會,而并非社會之中的男女兩極。
簡言之,墓碑文展示給我們的這些細節(jié)和差異,使我們不再輕易被那些由來已久的陳見所遮蔽,從此女性的歷史因為有了這樣生動精微的描述顯得格外豐滿和復(fù)雜,同時也就變得更加有趣了。
古今論文者,若談墓志銘,必會談“諛墓”。這就如同談漢大賦必先談其歌功頌德粉飾太平一樣,諛墓是墓志研究中不可回避的問題,也是最為時人和后人詬病的問題。因此我們有必要對它作一點澄清和說明。
(一) 諛墓與墓碑文的文體特色
諛墓的現(xiàn)象歷朝歷代皆有,這是與墓碑文本身的文體導(dǎo)向有關(guān)的。只褒不貶、著重頌揚本來就是這一文體的本色?!蹲x禮通考·墓銘》記載《祭統(tǒng)》有言:“銘者自名也,自名以稱揚其先祖之美而明著之后世者也。為先祖者莫不有美焉,莫不有惡焉,銘之義稱美不稱惡,此孝子孝孫之心也?!盵2](卷九十九喪具五·墓銘)按徐乾學(xué)案《祭統(tǒng)》這里所述的實為鼎銘而非墓銘,但是后人寫作墓志銘卻無不以此為據(jù),可見“稱美不稱惡”“銘德慕行”[3](誄碑第十二)本來就是墓碑文的寫作傳統(tǒng)和文體要求。
曾鞏《寄歐陽舍人書》對這一問題作了更深入的闡述,他將銘志與史傳進行對比,指出它們之間的文體差異:
夫銘志之著于世,義近于史,而亦有與史異者。蓋史之于善惡無所不書。而銘者,蓋古之人有功德材行志義之美者,懼后世之不知,則必銘而見之?;蚣{于廟或存于墓,一也。茍其人之惡,則于銘乎何有?此其所以與史異也。[4] (253,寄歐陽舍人書)
曾鞏認為銘志雖然與史有相同之處,但它是只記功德美行,而不記惡的,如果美惡皆稱,那與史書又有什么分別呢?曾鞏強調(diào)的正是墓碑文的文體本色。另外他還講到銘志的這種寫作特色與它在倫理教化中的擔當有關(guān):
其辭之作,所以使死者勿有所憾,生者得致其嚴。而善人喜見傳,則勇于自立;惡人無有所紀,則以愧而懼。至于通材達識、義烈節(jié)士、嘉言善狀皆見于篇,則足為后法警勸之道。[4] (253,寄歐陽舍人書)
銘志通過記錄善人善行而為世人確立了道德的楷模,從正面引導(dǎo)人們向善求進。從這些材料中我們可以看出:作為一種特殊的實用文體,墓碑文的初衷在于表達后人對逝者的緬懷和追慕。生者懷著這樣謙恭的心理對逝者的德行進行記錄,揚其美而不著其惡。這其實是墓碑文無法擺脫的文體特征,是可以理解的。
然而,這種文體上的偏向又確實先天不足,它易于導(dǎo)入諛墓的誤區(qū)。如果子孫褒揚之心過切,而又不講求實際,撰者一味迎合而又無自己的原則,那就會無端生出許多溢美之辭來,使墓志撰寫流于惡俗。如曾鞏所說:“及世之衰,為人之子孫者,一欲褒揚其親而不本乎理。故雖惡人,皆務(wù)勒銘以夸后世。立言者既莫之拒而不為,又以其子孫之所請也,書其惡焉,則人情之所不得,于是乎銘始不實。后之作銘者,常觀其人,茍托之非人,則書之非公與是,則不足以行世而傳后?!盵4](253,寄歐陽舍人書)李流芳也說:“今之為辭者緣飾名行,鋪陳盛美,欺生諛死,貸口借面,雖其大書深刻,碑版照耀,而其中固枵然無所有,則亦何怪其速朽哉?!盵5](答徐巨源書)曾、李批判的正是這種不求實際的贊美和粉飾。
(二) 文人對諛墓之風(fēng)的自覺矯正
雖然諛墓之風(fēng)方興未艾,但是也應(yīng)看到不是人人都需要或者屑于諛墓的。那些精英階層的文人,無論是出于真實的對諛墓風(fēng)氣的不滿,還是為了表現(xiàn)自己與世俗的某種距離,都或多或少對諛墓采取自覺抵制的態(tài)度。在為他人撰寫墓志銘的時候他們或者秉筆直書,或者陳說寫作根據(jù),或者借他人之口來證明自己所撰墓志的真實性。他們的寫作態(tài)度是慎重的:
王守仁《凌孺人楊氏墓志銘》說:“吾于銘人之墓也,未嘗敢以易。至于婦人而加審焉,必有其證矣?!盵6](卷二十五)王世貞《李大夫張?zhí)撕显崮贡怼罚骸岸?李攀龍祖父)少孤,移著郡西門,貧不能自活,間與所善博徒博,一夕而箕錢十余石,少息之,遂為西門大賈”。[7](卷九十四)這是王世貞為李攀龍的父母寫的墓表文。對于李家祖先并不光彩的發(fā)家史,王世貞沒有遮掩粉飾,而是直書之,而李攀龍本人居然也毫不避諱,在當時的社會環(huán)境中這是非常難得的,體現(xiàn)了二人對墓志史性特色的基本尊重。
還有一些作者則在志文中或志后銘文中反復(fù)強調(diào)自己所敘為實,并無夸飾成分:如王九思“其后有谞,爰究我語”[8](卷十二,明故鴻臚寺序班贈奉直大夫刑部陜西清吏習(xí)署郎中事員外郎呂公合葬墓志銘);康?!拔毅懜フ?,后人其究”[9](卷四十二,李君宗之配毛氏合葬墓志銘);徐渭“特有拙蹇不彰耳,無諛也。”[10](1029,葛安人墓志銘);譚元春“又懼世之能文章者美而失其意”[11](689,先母墓志銘)。汪道昆《明故宛平丞吳長公元配汪孺人合葬墓志銘》不僅在文首事先聲明自己并無諛墓傾向,而且簡略分析了導(dǎo)致諛墓產(chǎn)生的諸多因素:“夫孝子慈孫務(wù)溢美以侘先世,作者藉其口實,謬以為傳信足徴,覈者不讎,率以諛墓見坐。諛墓無當,君子恥焉……其人以長者特聞,非諛也”。程嘉燧《亡友宣成叔夫婦墓志銘》通過亡者親人之口來標榜自己所寫為實錄:“其(墓主)次子藎請于舅氏為之志,而子柔使來屬予曰:‘是知而父者,且其文信?!盵13](文卷下)錢謙益也引用別人對自己文章的評價來證明自己所寫為信史:“丁(墓主的兒子)聞之石齋黃夫子,惟夫子之言,質(zhì)而不華,可以信于后,愿有述也”[14]( 1345,漳浦劉府君合葬墓志銘);《秀才孫鋡妻王氏墓志銘》引墓主丈夫的話“吾門人唯錢氏為銘文取信來世,汝以屬之其可?!盵14](1432)在另一篇墓志中錢謙益甚至用了死者生前的遺言來為自己的墓志真實性增加砝碼:“妻陳氏,……撫庶出之子廣生如己出,病革,語廣生曰:汝父賢而未有聞也,吾聞錢先生為銘辭,取信天下。吾先夫子既得請矣,汝不忍汝父之死而沉泯也,必求先生銘,吾亦可以見汝父于土中矣?!盵14](1456,湖廣行都司斷事蔣君墓志銘)
從這些例子中可以看出:雖然諛墓風(fēng)氣為墓志創(chuàng)作帶來了極壞影響,但對于那些以精英自居、善于反思和批判的文人來說,他們又在一定程度上矯正了這種不良之風(fēng),為后人留下了大量值得信賴、可供參考的墓志資料。
所謂墓碑文,是一個包含比較廣泛的稱號。具體來說墓志銘、墓表、墓碣、墓銘、神道碑、權(quán)厝志、壙志等都可算在墓碑文的范圍內(nèi)。晚明文人寫作了大量女性墓碑文,但文獻浩如煙海,難以窮盡。茲將筆者統(tǒng)計的部分文人寫作墓碑文的情況列于表1,以達到管窺之效。
表1 部分文人寫作墓碑文的情況
注釋:
① 李伯重. 問題與希望:有感于中國婦女史研究現(xiàn)狀[]:“如果堅持對抗論,那么婦女史研究就與西方女權(quán)運動匯總的激進主張無異了。一種社會運動中的訴求(特別是其中極端性的訴求),通常反映的是當時社會亟待解決的問題,并不一定就是科學(xué)的研究”。參見李小江等著《歷史、史學(xué)與性別》. 南京: 江蘇人民出版社, 2002.
② 她并且進一步揭示了這項發(fā)明的深層原因:“受害的‘封建’女性形象之所以根深蒂固,在某種程度上是出自一種分析上的混淆,即錯誤地將標準的規(guī)定視為經(jīng)歷過的現(xiàn)實,這種混淆的出現(xiàn),是因缺乏某種歷史性的考察,即從女性自身的視角來考察其所處的世界?!盵美]高彥頤《閨塾師——明末清初江南的才女文化》. 李志生譯. 南京: 江蘇人民出版, 2005.
③ 當然也有為地位比較低下的妾或女奴寫作墓碑文的,比如歸有光《寒花葬志》墓主寒花是一名婢女,袁宏道《舒大家志石銘》墓主舒氏本來是一位流浪的歌女,但這樣的情況畢竟是少數(shù).
④ 伊佩霞在《內(nèi)闈》的導(dǎo)言中曾經(jīng)提到過墓志銘作為敘事史料“蘊含著豐富的細節(jié)”.
[1] [美]伊佩霞. 內(nèi)闈: 宋代的婚姻和婦女生活[M]. 胡志宏譯.南京: 江蘇人民出版社, 2004.
[2] 徐乾學(xué). 讀禮通考. 文淵閣四庫全書.
[3] 劉勰. 文心雕龍[C]//范文瀾. 文心雕龍注. 北京: 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 1958.
[4] 曾鞏. 曾鞏集[M]. 陳杏珍, 晁繼周點校. 北京: 中華書局,1984.
[5] 李流芳. 檀園集. 文淵閣四庫全書.
[6] 王陽明. 王文成全書. 文淵閣四庫全書.
[7] 王世貞. 弇州四部稿. 文淵閣四庫全書.
[8] 王九思. 渼陂集. 續(xù)修四庫全書.
[9] 康海. 對山集. 續(xù)修四庫全書.
[10] 徐渭. 徐渭集[M]. 北京: 中華書局, 1983.
[11] 譚元春. 譚元春集[M]. 陳杏珍標校. 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
[12] 汪道昆. 太函集. 續(xù)修四庫全書.
[13] 程嘉燧. 耦耕堂集. 續(xù)修四庫全書.
[14] 錢謙益. 初學(xué)集[M]. 錢曾箋注, 錢仲聯(lián)標校. 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 1996.
Abstract:Practical writing styles of the female Epitaph in the Late Ming Dynasty should be analyzed more seriously,either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historiography, or from literature .This paper aims to study the female epitaph’s great significance to the historical research of female life in the late Ming dynasty: As the vivid and delicate historical materials, the Epitaph helps us to correct our understanding of females, and it also provides reference for the construction of gender order. In addition, this paper studies the phenomenon of “yu mu”. Finally, a table of the general writing situation of the female epitaph in the Late Ming Dynasty is available in this paper.
Key Words:Epitaph; late Ming Dynasty; life of women
On the value of female Epitaph in the late Ming Dynasty
HUANG Man
(Department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East China Normal University, Shanghai 200241, China)
I206.2
A
1672-3104(2012)03?0177?06
2012?02?23;
2012?04?23
黃曼(1985?),女,土家族人,湖北宜昌人,華東師范大學(xué)中文系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中國古代文學(xué).
[編輯:蘇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