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沁法學方法研究

江 俊

（蘇州大學王健法學院，江蘇 蘇州 215006）

杰里米·邊沁（Jeremy Bentham，1748-1832），英國功利主義的創(chuàng)始人，英國近代著名的社會改革家，哲學激進派的代表人物。他繼承愛爾維修、貝卡利亞、休謨等先賢理論中的功利元素，創(chuàng)立了系統(tǒng)的古典功利主義理論。由此功利主義思想成為當時的主流思想，并影響至今。其理論涉及哲學、政治學、法學、經濟學、邏輯學等諸多領域。密爾評價他為“對一切既有事物的偉大質問者”。

1 邊沁的法律思想

邊沁以“人天生是功利的、趨樂避苦的、總是受功利原則支配的”人性觀為基礎，構建了自己的功利主義法學思想，其法律思想可以概括為以下幾點。

1.1 功利是法律規(guī)定的基礎

邊沁說:“關于法律特別有所規(guī)定的行為，唯一能夠使人們清楚地看到自己所追求的行為的性質的方法，就是向他們指出這些行為的功利或禍害。總之，這是使他得到滿足的唯一方法?！?/p>

1.2 功利原則是研究、解釋和評判法律制度的標準

邊沁認為，功利原則可以用來控制并指導法學所研究的某些制度或制度組合體的分類。只有用功利原則來解釋這些制度組合體所具有的名稱，才能使他們的分類變得清晰。法理學的目的和任務就是以某種方式排除不符合功利原則的一切不良制度。

1.3 法律的后果要符合功利

功利主義法學主張任何法律的后果都可以通過痛苦和快樂這種字眼表達出來，快樂和痛苦的含義人們都能懂得，不需要向律師求教。法律的理由，就是它所規(guī)定的行為方式的好處，或者是它所禁止的行為方式的禍害。這種禍害或好處如果是真實的，就必然會以痛苦和快樂的某種形式表現(xiàn)出來。

這些功利主義法學的主要觀點散見在《政府片論》、《道德與立法原理導論》、《論一般法律》等著作中，而正如他自己所認為的那樣有些內容是“過分冗長，其他幾章顯然無用，通篇措辭干澀玄奧，就將在十分不利的條件下去爭奪被人誦讀”。不管這些思想是如何的散亂，但是邊沁闡述這些觀點的方法還是進行歸納總結的，通過對這些方法的闡述也可促進對邊沁功利主義法學思想更好的認識。下文將從邊沁法律思想的 “個人主義的邏輯起點”、“實證分析”“細節(jié)分類”、“批判與改良”等方面進行論述。

2 邊沁的法學方法

2.1 個人主義的邏輯起點

雖然邊沁無情地批判了自然法學家的理論，認為自然權利、自然狀態(tài)、自然法都是“胡言亂語”，沒有現(xiàn)實經驗的佐證與支持，但是在論述的方法上，他延續(xù)了霍布斯、洛克等人的路徑，即以個人為邏輯起點，所有理論的基礎是人性論。霍布斯、洛克等人理論中的“個人”是虛擬的個人，而邊沁認為應該從現(xiàn)實的個人出發(fā)，這成為了他與自然法學家間最大的差異。這樣邊沁的思想與洛克等人的思想具有了一定程度的相似性，也分享了他們思想中的一部分，所以有人評價邊沁的思想也是具有“自然法”的成分。

邊沁認為:“自然把人類置于兩位主公——快樂和痛苦——的主宰之下。只有它們才指示我們應當干什么，決定我們將要干什么。是非標準，因果聯(lián)系，俱由其定奪。凡我們所行、所言、所思，無不由其支配?！边吳哒J為，一切問題最終都要回歸到具體的個人，而要分析具體的個人就要分析個人能感受到的快樂與痛苦，沒有人能夠擺脫快樂與痛苦的桎梏，每個人都是受它們支配的，趨樂避苦是人的本性，這就是功利，人的一切行為都在功利目標的指導之下，所以“趨樂避苦”的人性論成為邊沁所有思想的基礎。

邊沁法學思想也是沿著“個人主義”的邏輯起點出發(fā)的。在《道德與立法原理導論》中，邊沁花了大量的篇幅闡述了個人行為的動機、意圖、一般性情，并將這些理論與個人犯罪聯(lián)系起來，認為“一切行動的害處即其有害后果的總和”，而法律就是“增長社會幸福的總和，因而首先要盡量可能排除每一種趨于減損這幸福的東西，亦即排除損害”。他同時認為并不是所有的有損害的行為都是應該懲罰，因為 “所有的懲罰都是損害，所有的懲罰本身都是惡”，只有懲罰能夠排除更大的損害才是功利所允許的，“如果它應該被允許，那只是因為它有可能排除某種更大的惡”。

正如學者在《邊沁法律思想之研究》一文中提到邊沁在法學研究上秉持的是一種“個人主義方法論”，其表現(xiàn)在三個方面:（1）個人的存在是真實的，而社會集合體不過是人們一種概念建構，不能作為分析法律制度的基本單位；（2）個人所感覺著的“快樂”和“痛苦”是法律調整的正當基礎；（3）在個人利益與社會利益的關系上，邊沁強調個人利益的優(yōu)先性。

需要強調的是，功利主義思想被認為是西方自由主義的一個發(fā)展階段，尤其是密爾在其著作《論自由》中所提倡的社會之于個人自由的限度，人的個性應該得到充分的發(fā)展等觀點已經在歷史的發(fā)展中證明了其價值。雖然密爾也批判了邊沁和其父親等人忽視了自由的價值，并且對他們的功利主義思想進行了修正，將“自由”作為一項重要的原則看待，認為自由是獲得幸福的重要因素，自由符合功利原則。

邊沁對于自由的態(tài)度曾經經歷過一些轉變，而不是始終如一的。然而，從總體上說我們應該把他看作是一位提倡自由的思想家而不是反對自由的思想家。邊沁曾言“沒有洛克，我將毫無所知”，在給朋友的信中他提到“不了解個人利益是什么，而奢談社會利益，是無益的”。他認為，個人利益是唯一真實的利益，社會是假想的實體，是由個人組成的共同體，所謂的社會利益不過是組成社會的個人利益的總和。只要個人能夠實現(xiàn)其最大利益，社會利益就能達到最大化。“共同體是一個虛構體，由那些被認為可以說構成其成員的個人組成，共同體的利益就是共同體若干成員的利益總和。”這是大多數功利主義者的共同主張。

洛克關于自然權利的理論把自由當作目的本身，而邊沁以功利原則為基礎的理論則把自由處理為一種手段，自由本身并不具有內在價值。這種工具性的自由觀被后人多有批判，密爾也是基于這點對功利主義進行了改造。

邊沁認為，只有個人、個人利益才是現(xiàn)實的，社會、社會利益只是虛構的，個人利益高于社會利益，這種以“個人主義”作為論述的邏輯起點，正是其所有理論的基石。

2.2 實證分析、細節(jié)分類、批判改良的方法

在科學發(fā)展的歷史上，18世紀是牛頓力學的時代，任何學科越是接近牛頓力學模式，科學性就越高，在自然科學取得前所未有成功的大背景之下，和其他思想家如孔德一樣，都持一種將自然科學的研究方法引入傳統(tǒng)人文科學如倫理學、法學之中，這種“泛科學主義”思潮影響至今。正如邊沁曾言要成為道德哲學上的牛頓，這種科學主義的傾向正是邊沁反對自然法學那種虛無縹緲的學術而想確立一種擁有更為堅實的現(xiàn)實基礎的新思想的重要原因之一。

同時邊沁深受英國經驗主義的影響，休謨的“是”與“應當”區(qū)分的觀點為眾人所推崇，也就是應該區(qū)分現(xiàn)實是什么樣的和理論上應該是什么樣的，在邊沁的法學思想中就表現(xiàn)為“闡述的法學”和“審查的法學”的區(qū)分。

聯(lián)想主義是經驗主義在心理學領域的應用。聯(lián)想主義的創(chuàng)始人是英國倫敦醫(yī)生大衛(wèi)·哈特萊，他在1746年出版的《觀念的聯(lián)想》一書中指出，所謂感覺就是外界事物作用于人的感官神經，并由其傳導到大腦，引起腦神經振動的結果。而當外界作用停止以后，大腦神經振動并未立即消失而是逐漸減弱，腦神經的余振便形成觀念。感覺與觀念產生的基質不是心靈而是物質器官、神經系統(tǒng)、大腦與脊髓的灰白質。哈特萊認為，在相近時間內刺激感官神經會產生相應的感覺(例如，產生A,B,C……幾種感覺)，它們會相互聯(lián)系起來;由刺激產生的腦神經余振也會引起相應的觀念。以后若某種感覺再出現(xiàn)，其他相近的感覺和相應的觀念也會連續(xù)產生，它們還會引出其他觀念。感覺之間、感覺與觀念之間以及觀念之間的自然聯(lián)系便稱為聯(lián)想。一切心理現(xiàn)象與人體活動均是聯(lián)想作用的結果。聯(lián)想最終使我們相互接近，所以當一個人感到幸福時，也會聯(lián)想到所有人的幸福。正是這一聯(lián)想原理的作用，使功利主義“最大多數人的最大幸福”原理得以實現(xiàn)，成為功利主義心理學的依據，在邊沁、密爾的功利主義思想里都能找到“聯(lián)想主義”思想方法的印記。

自然科學、心理學、經驗主義、反自然法等思想造就了邊沁思考問題的獨特方法，這些方法總結起來可以分為實證分析、細節(jié)分類、批判改良三個方面。

2.2.1 實證分析

奧斯丁被認為是現(xiàn)代實證分析法學的創(chuàng)始人，博登海默那本風靡全中國的法理學著作肯定了這一觀點，在中國法學界這也成為定論。而邊沁的《論一般法律》的出版，讓大家認識到邊沁更早地采取了實證分析的方法，或許奧斯丁更為純粹和系統(tǒng)，不可否認的是奧斯丁的許多觀點的確來自邊沁。他認為法律在未定義的情況下，是個抽象的集合名詞，若有所含義，只能是指一項一項法律聚合起來的總和。因此，無論一項法律著作的主題可以有什么變化，它們全都必定取自此等個別法律易受其左右的這一情勢。所以法學研究應該注重單個的法律，在邊沁那里大致指的是國家制定法，雖然邊沁強調制定法或者說法典的重要性，但是他沒有完全否定傳統(tǒng)判例法的作用。而奧斯丁只認為國家制定法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法，法理學只應該研究國家制定法。凱爾森的純粹法學更是產生了“惡法亦法”的觀點。邊沁認為法律沒有正義與非正義的說法，只有好與壞的區(qū)分，這些觀點都體現(xiàn)了將道德倫理從法律中祛除出去的傾向，使得法學可以更加客觀、科學，也使法理學真正成為一門獨立的學科。然而法律的最終目的是“人”，并不是我們看上去那么冷冰冰的死的物體，離開“人”來談法律無疑走入歧途。

在《論一般法律》中邊沁對法律作了如下定義:“法律可以定義為，由一個國家內的主權者所創(chuàng)制的、或者采納的、用以宣示其意志的符號的集合，該等符號是關于某個特定的個人或某種特定類型的人們在某個特定的情形中應遵守的行為，而處在該情形中的該等人是、或者被推定是受制于主權者的權力；主權者的意志得以實現(xiàn)，要仰賴于對主權者所意圖發(fā)生的具體事件的預期——如此做出的意志宣示在必要的時候是意志得以實現(xiàn)的手段，要仰賴于這樣的預期，即所宣示的意志對那些行為被規(guī)范之人來說，是作為其行為的一種動機而發(fā)揮作用?！边吳哒J為法律具有命令性、普遍性、規(guī)范性、強制性和目的性等特點，對法律的思考可以從以下八個方面展開。

（1）法律的淵源。法律是某國家內主權者意志的表達。主權者是個人或者個人的集合體。政治共同體內的全體成員都要服從主權者的意志，主權者的意志優(yōu)于任何其他人。主權者表達意志，或者通過自己創(chuàng)制法律的方式。

（2）法律的適用對象。法律適用的對象是指法律與之有關的人和物。

（3）法律的適用客體。法律的適用客體是指法律所適用到的行為。作為法律適用客體的行為，其特征需要通過不同的情節(jié)加以確定。

（4）法律的適用范圍。法律的適用范圍包括人的層面、空間與時間的層面。因法律與之相關的人、物和行為具有普遍性或特殊性，法律也可能是普遍性的或特殊性的。

（5）法律的形態(tài)。法律所表達的意志以什么樣的方式適用到其所調整的行為，涉及到法律的形態(tài)問題。法律的形態(tài)可能是原生性的，可能是重申性的，可能是變更性的，也可能是擴展性的。只有一項規(guī)范適用到一項行為的法律形態(tài)是原生性的；一項規(guī)范所適用到的行為，同樣形態(tài)的，另外一項規(guī)范已經適用到了的，法律形態(tài)是重申性的；一項規(guī)范所適用到的行為是不同形態(tài)的另外一項規(guī)范已經適用到的情形屬于變更性的法律形態(tài)；一項規(guī)范適用到一項行為的形態(tài)，是已經適用到其他行為的形態(tài)，這種情形屬于擴展性的法律情形。

（6）法律的效力。法律的實施可以通過制裁來實現(xiàn)，也可以通過獎賞來實現(xiàn)。制裁的含義與法律的含義相分離相當困難，立法者可以單獨依賴制裁實現(xiàn)其意志。

（7）法律的表達。法律是意志的表達，意志的表達需要通過符號方可被知曉。法律是表達意志行為符號的集合?？杀磉_法律的符號，既可以是成文的，也可是習慣的，也可以是傳統(tǒng)的。

同時邊沁認為法學是一個虛構體，除非同某個能顯示實體的詞搭配在一起，法學這個詞就無意義可循。要明白法學，先明白法學著作。法學著作只能表現(xiàn)兩種目的:（1）法律是怎樣的；（2）確定法律應該是怎樣。前一種被稱作闡釋性法學，后一種被稱為審查性的法學著作，或者立法藝術論著。實證分析的萌芽在邊沁的法學思想中已經可以窺得。

2.2.2 細節(jié)分類

受到自然科學研究方法的影響，邊沁力圖在哲學、倫理學，法學中采取更加客觀、系統(tǒng)的研究方法。按照密爾的說法,思想家都早已注意到一個問題,即人類的思維能力難以應付整體和復雜的事物,因此必須將整體分成門類,通過確立概念來描述事實,通過概念間聯(lián)系來分析事物,但是概念本身只是表達事實的模式,而并不是一種實體?；谏駥W基礎上的各種觀點,因其不可見性而使得各種思想爭論永無休止,這已經使很多思想家感到了疲倦,他們逐漸意識到對確定性和真實性的探究要另尋他法,而邊沁的獨創(chuàng)性正在于向人類行為的哲學分析里引入細節(jié)方法，同時也有人斥之為“分類癖”。無可否認的是，凡是閱讀過邊沁作品的人，都會對其無盡的分類印象深刻。所謂“細節(jié)方法”是指“直到將整體分解為其組成部門之前,從不對整體進行推理論證,直到抽象概念被轉換為實體之前,從不對抽象概念進行推理論證?！彼D將問題細化并且精確化,而反對那種以直覺提出觀點,并從粗糙的前提出發(fā)論述問題的方式。

邊沁在使用了“細節(jié)方法”后則以“窮盡方法”將問題追問到底,追求強烈的精確性。所謂“窮盡方法”是指“在探究某一主題時首先將要探究的主題整體化為特定的討論點,逐一分割直到他所追尋之處;這樣持續(xù)地否決了不屬于那一事項的所有東西,逐步地獲得了他對那一事物的界定?！边吳咴诹⒄撝畷r,不依靠什么既定前提,而是假設一無所知,從頭構建。

例如，對于快樂和痛苦他首先分為 “簡單快樂”、“簡單痛苦”、“復雜快樂”、“復雜痛苦”四類，又對“簡單快樂”、“簡單痛苦”進行了分類，簡單快樂有14種，簡單痛苦有12種。簡單快樂:感官之樂、財富之樂、技能之樂、和睦之樂、名譽之樂、權勢之樂、虔誠之樂、仁慈之樂、作惡之樂、回憶之樂、想象之樂、期望之樂、基于聯(lián)系之樂、解脫之樂；簡單痛苦:匱乏之苦、感官之苦、棘手之苦、敵意之苦、惡名之苦、虔誠之苦、仁慈之苦、作惡之苦、回憶之苦、想象之苦、期望之苦、基于聯(lián)系之苦。

像這樣進行細致分類的地方在《道德與立法原理導論》、《論一般的法律》中隨處可見。

邊沁認為這種“細節(jié)分類”的好處有四點:（1）便于理解和記憶；（2）為形成一般命題提供了余地；（3）指出了法律的原因；（4）可以同樣適用于所有國家的法律。

另需指出的是邊沁將“數學計算”的方法引入了自己的論述之中，在計算快樂和痛苦的量上，他提出應該計算一項快樂或痛苦本身的值:（1）強度；（2）持續(xù)時間；（3）確定性或不確定性；（4）鄰近或偏遠。在為了估計任何行動的造苦造樂傾向而考慮這一苦樂之值時，還需要考慮兩種情況；（5）其豐度，指隨同種感覺而來的可能性，即樂有樂隨，苦有苦隨之；（6）其純度，指相反感覺不隨之而來的可能性，即苦不隨樂至，樂不隨苦生。對于一群人來說，聯(lián)系其中每個人來考慮一項快樂或痛苦的值，那么它的大小將根據第七種情況（7）其廣度，即其波及的人數，也就是哪些人受其影響。將數學的方法引入道德倫理理論之中，面臨著難以克服的困難，那就是人是有差異性的、人是有情感的動物，而個人所感覺的痛苦快樂是難以通過數學計算的方式求得的。

2.2.3 批判改良

邊沁最為人所認可的是其社會改革家的身份，他不滿于當時英國政治、法律制度的雜亂與腐敗，從各個方面對現(xiàn)狀提出了批判。他的思想不同于啟蒙時代自然主義等觀點所具有的革命傾向，自然權利等觀點在反對封建制度和神權思想方面起到了革命性的作用，但這些理論畢竟是虛構的沒有經驗證成的，只是“看上去很美”，人類社會至今沒有任何證據顯示曾經存在過一個自然的社會或者自然狀態(tài)。當資本主義社會面臨制度建構和制度改良之時，自然權利等觀念所起的作用就越發(fā)微弱，在最早經歷工業(yè)革命，當時看來是最強大最文明的英國面臨的問題是從來沒有出現(xiàn)也沒有人提出解決方案的諸多問題，而邊沁在觀察英國社會現(xiàn)實的情況之下，提出功利主義思想以取代自然權利的思想，在當時的歷史背景之下，迅速獲得了眾人的認可，并對英國的社會改革起到了實際的指導作用，也為其他面臨同樣情況的法國、俄國等國家指明了一條可行之路。在這點上或許邊沁的功績沒有他的追隨者所鼓吹的那么大，但絕對是不容否認的。功利主義的觀點主要是改革或者改良的，體現(xiàn)了 “破”與“立”的結合，并不是一味地批判。

邊沁的精力都被用來推動兩大改革:改革法律的本質和改革法律的形式。在法律的本質方面，他力圖運用自己檢驗各種制度的一般標準來加以矯正，這個標準就是為最大多數的人創(chuàng)造最大幸福的能力。在法律形式方面，他希望的改革是堅持編制法典。

邊沁認為:“沒有寫入法典的，都不應是法律……法典不可能遇見將來會發(fā)生的每個案例……但它可以預見它們的類型?！边吳叩睦硐刖褪鞘狗ǖ錄]有漏洞，從而使法與法典處于同一位置。法典的編纂必須全面而具有透明度，材料的編纂應依照符合自然的方式，措辭和布局要求清晰準確，通過這樣的努力所編纂的法典就可以讓每個公民放在口袋里，并在需要的時候使用。法官也被限制在只能適用法律的這個他理應的角色中。

3 評價

威廉·鄧寧的《政治學說史》中評價到“所謂邊沁派的功利主義及個人主義，雖然倡導者人數不多，但在英國思想及世界思想史上占極重要的地位?！薄霸诶硐胫髁x者和蒙昧主義者正高談其抽象的荒謬的與神秘的觀念之時，說出上種簡單而動人的理論，其當然的結果就是博得了大眾的稱許與承受?！倍鴦P利的《西方法律思想簡史》中也寫道:“不必說，這一觀念沒有考察幸福是任何意義上的幸福還是完全物質意義上的幸福，它在今天看來或許是老套的，但是在18世紀，不依多孔的共同利益的標準，而依它事實上或可能使多少人更為幸福的標準來評估現(xiàn)有的或未來的立法思想確有著驚人的原創(chuàng)性?！?/p>

就邊沁法學研究方法的獨創(chuàng)性而言，實證分析的傾向、追求科學化客觀化的努力、反對自然法的虛無縹緲等方面，不僅影響了當時的英國思想界，而且對后來者也產生了巨大的影響。雖然今天功利法學作為一個獨立的法學流派的影響力已經很微弱，尤其是在羅爾斯對功利主義進行批判之后，功利主義已經從占主導地位的思想變?yōu)檫吘壔乃枷?，但功利主義的思想在不同的法學流派中存續(xù)了下來，目的法學、利益法學、分析實證法學、經濟分析法學、社會法學、實用主義法學、新自由主義法學等法學流派都在不同的程度和方面分享了邊沁功利主義法學的思想。

最后想用《政府片論》序言中的一段話作為結尾:

可以這樣說，這些著作很能代表那個杰出的富于思想的時代，也就是一般人所知指的18世紀，但事實上這個時代始于宗教戰(zhàn)爭結束，止于法國革命戰(zhàn)爭的爆發(fā)。邊沁的著作表現(xiàn)了這個時代一切最突出的特征:對未來的無限希望和伴隨著對過去的過分鄙視；過分寬厚的人道主義精神摻雜著個性的某種陰暗的看法；敢冒風險的科學精神中充滿著最狂妄的武斷作風；怪誕的學究氣混合著最精明的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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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論一般法律》基本完成于1782年。邊沁生前未將《論一般法律》付梓，使之長期淹沒在邊沁大量的手稿之中。1939年，查爾斯·沃倫·埃弗雷特教授在邊沁的手稿中發(fā)現(xiàn)了它。1945年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出版社出版了以《法理學界限之限定》為標題的版本。后哈特教授整理的版本在1970年以《論一般法律》為題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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