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露
(棗莊學院外國語學院,山東棗莊,277160)
從《喜福會》看美籍華裔女性的生存困境
楊露
(棗莊學院外國語學院,山東棗莊,277160)
《喜福會》以第一視角講述了母女兩代華裔移民的故事。譚恩美借由四對母女的故事揭示了華裔移民女性在性別上、民族上和文化身份上被邊緣化的境遇,從而表達了對華裔移民女性生存困境的關(guān)注。
男權(quán);邊緣化;文化認同
譚恩美(Amy Tan,1952—)出生于美國加利福尼亞州的一個華人家庭。母親在中國的生活經(jīng)歷為譚恩美打開了一扇了解中國的窗口,同時,也讓譚恩美看到了以母親為代表的第一代華裔女性在移民前后的生存困境。而ABC(American Born Chinese)的雙重身份也使譚恩美自身不可避免地陷入了第二代華裔移民普遍遭遇的文化選擇的困惑和族裔認同的窘境。1989年,譚恩美以其家族故事和親身經(jīng)歷為原型創(chuàng)作了長篇小說《喜福會》。這部關(guān)注華裔女性生存狀態(tài)和心路歷程的作品一經(jīng)出版便大受歡迎。
《喜福會》以第一視角講述了四對華裔移民母女的故事。來自中國的母親們和在美國土生土長的女兒們生活環(huán)境各異,人生觀和價值觀大相徑庭,對自我身份的認同更是有著天壤之別,然而無論是在婚姻生活中,在社會地位上,還是在文化認同上,母女兩代華裔女性卻都沒有逃脫被邊緣化的命運,她們都生活在男權(quán)的統(tǒng)治下,民族的屈辱中及美國主流文化的夾縫里,無可奈何的淪為被排擠的他者。
《喜福會》中的第一代華裔女性來自解放前的舊中國。當時的中國仍然是個父權(quán)夫權(quán)占絕對統(tǒng)治地位的國度。處于社會主導(dǎo)地位的男性利用儒家思想和封建禮教將女性置于社會的底層,對女性進行壓迫。在婚姻中,女性不但沒有同男性相同的權(quán)利,還要時刻牢記“夫為妻綱”,還要嚴格地遵從“三從四德”,完全聽從于夫君的命令與安排。所謂的“妻子”不過是被剝奪了應(yīng)有的地位和話語權(quán)而空有其名的奴仆。覺醒前的龔琳達在夫家過的正是這種生活。雖然龔琳達的丈夫是個無能之輩,卻對龔琳達百般刁難,萬般使喚。而早已被“男尊女卑”思想教化了的龔琳達毫無怨言,對丈夫的話言聽計從。為了擔當好妻子一角,她努力學習女工,直到繡出的花朵足以以假亂真;努力練習廚藝,就連淘米也要做到一粒沙子也找不出。為了讓丈夫滿意,龔琳達甚至連丈夫的尿壺也要伸進鼻子聞一聞。在龔琳達看來,丈夫大如天,自己為丈夫服務(wù)是天經(jīng)地義的。龔琳達甚至認為能夠服從和取悅丈夫是一種榮耀和快樂。龔琳達早已喪失了自我,完全淪為夫權(quán)統(tǒng)治下的奴隸。即便如此恭順,龔琳達仍然得不到丈夫的喜愛。在夫權(quán)社會的婚姻中,妻子不過是個傳宗接代的工具,是個可以隨心處置私人物品。無所出的龔琳達只能承受著夫家的苛責與懲罰。男權(quán)社會和封建制度下的婚姻不僅沒有給龔琳達等第一代華裔女性帶來幸福反而成了她們心中不可言說的傷痛。
作為第二代華裔女性,女兒們出生成長在標榜平等自由的美國。然而,就在這個“平等”的國度里,女兒們依然在婚姻中處于毫無話語權(quán)的從屬地位。許露絲的美國丈夫特德嘴里說著民主,而實際在思想和行動上卻是不折不扣的男權(quán)主義者。在許露絲的婚姻中,大事小情均由特德決定。特德將露絲視為自己的附屬品,無所顧忌地將其置于家庭中的他者地位。當特德想自己拿主意時,露絲便被剝奪了發(fā)表任何意見的權(quán)利。當他不愿費腦筋時,露絲便被勒令拿主意。露絲的話語權(quán)完全由特德掌控。另一位華裔女性麗娜兢兢業(yè)業(yè)地為丈夫哈羅德工作,而丈夫?qū)λ臉I(yè)績卻視而不見。不僅如此,家庭生活中的收入頗豐的哈羅德總是在金錢上與收入甚微的麗娜斤斤計較,讓她支付生活開銷的一半費用。而事實上,隱藏在“男女經(jīng)濟平等,費用均攤”的表象之下的是哈羅德地地道道的男權(quán)主義思想,是哈羅德對麗娜的經(jīng)濟管制和剝削。無論是露絲、麗娜還是其他華裔女兒們在婚姻生活中都不是受尊重被呵護的妻子。而不過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溫順奴仆,生活在男性帶有優(yōu)越感的俯視下?;橐鲋诘诙A裔女性非但不是幸福的天堂,反而是個傷心之所。
1882年美國國會頒布了對華人極盡歧視的“排華法案”。雖然這部法案在1943年得以廢止,然而白人世界對華人的歧視和排斥卻沒有因此而終止。背負著“華人”標簽的華裔移民依然被排斥在美國主流社會之外,只能生活在華人聚居的小圈子里,淪為社會的邊緣人。在社會的夾縫里,他們不僅難以享有與白人平等的權(quán)利,還必須遵從白人社會的支配和要求。母親們在移民初時便受到美國社會的懷疑和歧視,不得不填寫一大堆各種各樣的表格來證明自己移民的動機和清白。為了迎合白人世界的要求,母親們不得不將自己華美的中國服飾束之高閣,換上白人施舍給她們的并不合體的衣衫。作為對這些施舍的回報,母親們不得不追隨白人的信仰。作為華人,母親們很難找到體面的工作,而只能從事報酬低廉的低等工作。龔琳達初抵美國時,連應(yīng)聘售貨員的工作也被拒之門外,而只能在華人區(qū)做低下的工作,給白種男人按摩,或是從事白人不愿從事的機械勞動,同其他華人女性一同在流水線上徒手制作滾燙的甜餅,直到手指被灼傷,兩臂累得酸疼。生活社交上,來自中國的母親們也被美國社會排斥在外。這些被置于社會邊緣,受盡歧視和排斥的華裔女性只能生活在華人圈子里,舉辦麻將局和中國聚會,以此來忘卻作為少數(shù)族裔的傷痛。
一出生便具有美國公民身份女兒們也沒有逃脫被歧視和排斥的命運。這些法律上以及思想上地地道道的美國公民因著華人的血脈和外貌在白人的社會中被視為另類,歷經(jīng)了歧視和不平等的待遇。從小學到高中,吳精美的華人長相一直是她與白人同學們交往的障礙。在白人看來,華人的黃皮膚好似曬焦了一樣難看,而黑眼睛就像短刀隨意刻出來似的。精美恨透了使她遭受歧視和排斥的中國長相。為了改變自己的外貌,她只吃美國式的食物。為了有個美式的高鼻梁,她睡覺時也要用夾子夾住自己的鼻子。種族的煩惱不僅存在于校園生活中,還嚴重影響了第二代華裔女性的愛情和婚姻。由于華人被視為來自落后國度的怪異人種,華裔女性很難找尋一個理想的白人丈夫。許露絲第一次見白人男友的母親時,雖然這位白人母親一再表示自己對華人沒有偏見,但她還是強烈反對自己的兒子與一位華裔姑娘聯(lián)姻。在她看來,與華人結(jié)婚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韙,就是危害美國社會安定的不道德行為。她的言行正代表了無數(shù)美國白人內(nèi)心的真實想法。雖然露絲及其他華裔女兒們最終如愿以償嫁給了白人做太太,她們卻并不幸福美滿。婚后的露絲始終生活在丈夫作為白人的自傲和優(yōu)越感里。麗娜的白人丈夫更是將自己視為可憐地位低下的華人女性的拯救者,從而肆無忌憚地對麗娜隨意支配。第二代華裔女兒們始終沒有走出種族歧視的陰影。
身為第一代華裔移民,母親們對故國家園都有著難以割舍的情愫,她們期望能夠在美國環(huán)境下延續(xù)著中國氣質(zhì)和文化。然而雖然美國接納了母親們的遷移,卻并不接受異國文化的融入。母親們只能把中國文化局限在家庭范圍內(nèi)及華人圈里。即便如此,母親們的中國文化仍然受到美國強勢文化的排斥和歧視。母親們的麻將娛樂聚會被看成非法組織的秘密集會;母親們的中國家教方式被看成殘暴無情的專制;母親們的煎炒煮炸被視為殘害生靈;母親們的謙虛謹慎被當成奸詐狡猾;母親們篤信的“風水”、“五行”等道家文化的精華被曲解成封建迷信的糟粕。在美國強勢文化的迫使下,母親們的中國身份卻被移民局無情地改換了,她們不僅更換成美國名字,就連生肖也無奈地被改變了。為了融入美國社會,母親們不得不努力地去學習與中文全無半點相似之處的美語,穿起美國衣服,保持著美國式的笑容,走進基督教堂,甚至效仿美國家庭休閑方式。然而在美國文化的同化和效仿中,母親們也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其中一位母親在美國式的海邊度假中甚至失去了自己的兒子。盡管如此,母親們?nèi)匀粺o法融入美國主流文化。母親們被迫處于中國和美國兩個世界的邊緣,她們渴望保留著中國文化,又不可避免地受到了美國文化的同化;她們既被部分剝奪了中國身份和文化,又被強加以美國烙印。當母親們自認為華裔時,便意味著母親們承認了自己美國人的身份,然而在土生美國人的眼中,母親們卻又是典型的不可理解的中國人。中美兩種文化的沖突和碰撞將母親們置于困惑和無助之地。
與母親們不同的是,作為在美國出生成長的美國公民,女兒們并非美國文化的被動接受者,恰恰相反,她們自覺自愿地向往著美國文化。她們自認為是地地道道的美國人,理當成為美國主流文化的一份子。女兒們對母親的中國生活方式充滿不解和排斥,她們強烈地抵制著中國的管教方式,熱切地追求著美國式的自由生活。對女兒們來說,只有可樂、意大利面才是真正的美食,只有美語才是動聽的語言,只有白種男人才是婚配的對象。就連傷心難過時,女兒們臉上流露的也是標準美國式的表情。在母親們及其他中國人看來,女兒們除了有著中國制造的黃皮膚和黑眼睛之外,根本就是個“美國制造”。然而,在土生白人看來,這些女兒們骨子里依然存留著中國人的血液,腦子里依然存留著中國的思想;她們接受的是中國的傳統(tǒng)家教;在遇到困難和選擇時,她們會不由自主地表現(xiàn)出中國式的優(yōu)柔寡斷和缺乏主見。難以完全斬斷中華文化淵源的華裔女兒們根本得不到白人社會的認同,而只能生活在美國主流文化的邊緣。
譚恩美對美籍華裔女性所遭遇的性別、民族以及文化上的困境感同身受。作為社會邊緣人的華裔女性,只有在兩性之間,兩個種族與文化之間尋找到平衡點,開辟出屬于自己的“第三空間”,才能走出困境,走上女性的自尊、幸福之路。
[1] 譚恩美.喜福會[M].程乃珊,等,譯.上海譯文出版社,2006.
[2] 程愛民,張瑞華.中美文化的沖突與融合:對《喜福會》的文化解讀[J].國外文學,2001(3):88.
[3] 萬曉宏.當代美國社會對華人及華裔的歧視[J].八桂僑刊,2002(4):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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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露(1983-),女,本科,助教,研究方向為英美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