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也流淚

盧仁江

劉華下了火車，就到處找出租屋。她來到城郊結(jié)合部，準(zhǔn)備在這兒找個地方先住下來，因?yàn)檫@兒離城中心遠(yuǎn)，租房價格應(yīng)該會便宜些。她七拐八彎來到了一個胡同口，見貼著一張住房招租廣告，這是一個單間，很適合自己居住。于是，她進(jìn)了胡同找到了房東。一問價錢，房東要價每月800元。乖乖！劉華聽后嚇了一跳。她從偏遠(yuǎn)的貴州山區(qū)來到這個城市打工，經(jīng)過長途跋涉，身上只剩3元錢了。眼下，找到一份工作和找到一片住所都很重要。沒有工作，休想在這個繁華的城市生存下去；但如果沒有找到合適的租房，不但今晚要露宿街頭，而且不能辦理暫住證，派出所來檢查，自己也沒法在這個城市呆下去。想來想去，劉華決定先把住所安頓下來，再辦個暫住證，然后再去找份工作。但是眼下這個房東獅子大開口，一個單間就要這么高的價錢，像她這樣連份工作都沒著落的姑娘，只能是望房興嘆了。劉華用羨慕的眼光看了看那房子，還是低下頭默默地離開了。她只好向離城更遠(yuǎn)的郊區(qū)走去，因?yàn)槟莾旱姆績r肯定會比這兒更便宜些。她又走了幾里地，來到了郊區(qū)農(nóng)村的一個村子。她問了一家又一家，都沒有合適的出租房。這時看見一個白發(fā)蒼蒼的老太太從一所低矮的平房里走了出來，她忙上前問：“大娘，您這兒有房子出租嗎？”老太太瞇起眼睛朝劉華打量了半天才問：“你從哪來？”劉華趕緊說：“我從貴州來，到這里打工。城里的房租太貴，所以到這兒來看看?！薄班??！崩咸贿吢爠⑷A說話，一邊繼續(xù)仔細(xì)地打量著她。見房東老太有疑慮，劉華又向她作自我介紹：“大娘，我貴州老家的爸爸媽媽跟你差不多歲數(shù)，因?yàn)榈艿苌细咧屑依锶卞X，我才壯著膽兒離開家來這兒打工。說實(shí)話，我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離開爸媽到這幾千里地外的城市來呢?！崩咸粍⑷A說得有些動了心，問：“那你找到工作了嗎？”劉華說：“我把住處安排好后就去找工作。大娘放心，我不會拖欠你的房租的。”“哦，我不是這個意思，”老太太確認(rèn)眼前的姑娘不會是壞人后，才又說：“我一個人住著這座房子，有東、西兩間，東面一間我住著，西面一間空著，你要是愿意，就住這兒吧?！眲⑷A聽后眼中頓時放出一縷光芒，說：“謝謝大娘，那租金多少??？”房東老太說：“租金？等你找到工作再說吧?！眲⑷A不肯，說：“大娘別介意，你先說個數(shù)，我會盡力去掙的?！狈繓|老太慈愛地說：“你就給個百把元吧，反正我這房子空著也是空著?！眲⑷A很感激，一迭連聲地說：“謝謝大娘，大娘真是個好人！”劉華說著眼中泛起了兩汪晶瑩的淚光。安頓下來后，劉華說：“大娘，我得先到派出所去登記一下，辦個暫住證?！狈繓|老太慈祥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到派出所要走好幾里地，當(dāng)走到一個小飯店跟前時，劉華的肚子咕咕地叫個不停。她下意識地捏了捏干癟的口袋，只摸到那3個1元的硬幣。經(jīng)不住肚子饑餓的抗議，劉華花1元錢買了個包子，邊走邊狼吞虎咽地把包子給消滅了。正當(dāng)她邁開雙腿急急趕路時，冷不丁看到路邊有個鼓鼓囊囊的牛皮紙信封。劉華撿起來打開一看，不禁倒抽了一口氣：信封里裝著一大沓百元大鈔。劉華心中一驚：這丟錢的人不知會有多著急??！于是她四下張望，看是否有人來尋找。等了將近半個小時，也沒見有人來找錢。劉華等不住了，便繼續(xù)朝派出所趕去。進(jìn)了派出所，她便把撿到的信封交給了值班民警。民警打開信封一數(shù)，足足6000元，里面還有一張用歪歪扭扭的字跡寫著醫(yī)院地址的紙條。面對這位拾金不昧的姑娘，民警向她露出了贊賞的微笑。正當(dāng)民警要說什么時，劉華先開了口：“民警同志，我是從貴州來這里打工的，想辦個暫住證，不知辦證要收多少錢？”民警說：“4元錢?！眲⑷A不好意思地說：“那能不能容我欠一下，等我找到工作領(lǐng)到了工資再來補(bǔ)交這4元錢？現(xiàn)在我手上只剩兩元錢了?！薄笆裁?？”值班民警一聽愣住了，感動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旁邊的幾個民警聽后也“呼啦”一下圍了過來。一個民警立刻掏出50元錢，說：“這位姑娘，辦證的費(fèi)用我給你交了，余下的你買點(diǎn)吃的吧。沒想到，你一貧如洗，卻面對這么一筆巨款毫不動心，真是難得呀！”劉華推辭不掉，感激地收下了錢。正在這時，門外突然闖進(jìn)一個披頭散發(fā)的農(nóng)村婦女來，沒等民警問話，那農(nóng)婦便“咚”的一聲跪在了民警們的面前，呼天搶地地號啕：“求警察幫幫我呀，我的錢丟啦，那是給我丈夫治病的救命錢呀，這可怎么辦好啊，找不到錢我真不想活了……”“大嫂不要哭，請你慢慢說。”民警勸導(dǎo)說。農(nóng)婦抹了把淚，抽抽噎噎地接著說：“我丈夫得了尿毒癥，那錢可是我東拼西湊借來的??！”說著又嗚嗚地哭了。民警問道：“你丟了多少錢？”農(nóng)婦邊哭邊說：“6000元。”“用什么東西裝的錢？”民警又問。農(nóng)婦答：“用一個寫著大馬村村委會的牛皮紙信封裝的，里面還有一張寫有醫(yī)院地址的紙條，那是我出門前向人打聽后記下的?！庇谑敲窬屴r(nóng)婦按紙條上的字句重寫一遍，筆跡與紙條上寫的完全一樣，加上其他特征也都對上了號，民警確認(rèn)農(nóng)婦是真正的失主，便把6000元錢交還給她。農(nóng)婦捧著這失而復(fù)得的錢，激動得又給民警們跪下了，嘴里念念有詞：“謝謝你們，這是救了我丈夫的命啊……”民警們趕忙扶起農(nóng)婦，告訴她說：“你要謝就謝這位姑娘吧，拾金不昧的是她。”農(nóng)婦轉(zhuǎn)向劉華，又“咚”的一聲向她跪了下去。此時，劉華早已是淚流滿面，她一把扶起農(nóng)婦，兩人緊緊地相擁在一起，貧苦人的心最相通??！

屋漏偏遭連陰雨，劉華一時沒找到工作，在進(jìn)城公交車車上又遇到小偷，把民警給她的幾十元錢都丟掉了。她不好意思打擾房東老太，只好餓著肚子。這天早上，她喝了一肚子白開水后，又踏上了尋找工作的漫漫長路。然而，到了中午，仍沒有找到一家招工單位。此刻她已經(jīng)餓得不行，只得到一家路邊小店討了碗水喝。下午，她打起精神繼續(xù)去找工作，仍然沒有結(jié)果。天漸漸黑了，她垂頭喪氣地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到出租房。剛走到門口，便“咚”的一聲栽倒在地。房東老太見了趕忙跑過來，想扶但扶不動，于是她只能大呼小叫地喊人幫忙。鄰居們聞聲趕了過來，把劉華抬進(jìn)屋去。房東老太沖了一杯糖開水喂劉華喝下，劉華這才慢慢地有了些精神。房東老太問：“姑娘，你這是怎么回事??？”劉華眼中涌出了兩顆淚珠：“大娘，我已經(jīng)一天沒吃東西了?！痹瓉砣绱?，房東老太忙去做了一大碗雞蛋掛面，送到劉華的手里。劉華顧不得客氣，大口地吃著面條，發(fā)現(xiàn)人群中一個老伯在一旁仔細(xì)地端詳著她，直看得她怪難為情的。老伯打量了她一番后，便轉(zhuǎn)身走了出去，不一會兒又拿著一張晚報走了進(jìn)來，說：“這報上登著一個叫劉華的姑娘拾金不昧的事跡，還有一張照片，我看這照片上的姑娘很像她。”老伯說著朝劉華一指，人們紛紛湊上前來看這張報紙，當(dāng)人們確認(rèn)眼前的姑娘就是報上的劉華時，都對她刮目相看。不一會兒，這家拿來了雞蛋、蔬菜，那家送來了大米，還有的遞過來十幾元錢。面對善良友好的人們，劉華感動得熱淚盈眶，一迭連聲地說：“謝謝，謝謝鄉(xiāng)親們！”她把錢推了回去，只收下蔬菜、大米等食物，然后說：“這些算我暫時借你們的，等我找到工作有了工資，我再還你們！”大家聽后都連聲說不用還，誰都有遇上困難的時候呢。一位老伯還說：“可惜我們都是平頭百姓，沒有能力幫你找工作?！眲⑷A理解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翌日清晨，劉華和房東老太太一起吃了早飯，振作精神準(zhǔn)備再次出門去找工作。她雙腳剛邁出門檻，就看到一輛轎車朝這邊開過來。轎車開到大門前停下，從車上走下來幾個人，劉華一眼就認(rèn)出了那天接待她的那個民警。民警笑著對她說：“劉華同志，我們按你登記的地址找來了。先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風(fēng)華集團(tuán)公司的高總。”高總走到劉華跟前，向她伸出了粗壯有力的大手，說：“我們看了晚報上關(guān)于你拾金不昧的報道后都很感動，我們集團(tuán)公司需要的正是像你這樣有著高尚品德的員工。于是，我們找到了報社和派出所，又找到這里，想接納你為我們集團(tuán)公司的員工，不知你是否愿意？”劉華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是真的，頓時一股暖流涌遍她的全身：“謝謝高總，謝謝各位好心人，我能進(jìn)這樣的集團(tuán)公司工作，是我的榮幸。我做的事情太微不足道了，不知是誰把我的這點(diǎn)事報給報社的？”晚報社新聞部主任走上前來，說：“當(dāng)你在派出所時，民警悄悄拍下了你的照片，并把你的事跡報料給我們?！?/p>

“啊，原來是這樣！”劉華感激地望著眼前的眾人，含著眼淚笑了。

（責(zé)編：何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