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頭諦聽知多少

徐仁河

《西游記》中孫悟空與六耳獼猴因為長得太像，功力也旗鼓相當(dāng)，因此鬧得為了一個“齊天大圣”的版權(quán)歸屬，兩只猴子在花果山開打，甚而鬧上了靈霄寶殿，打到了南海普陀，闖入了陰曹地府。其他神仙都莫衷一是，緊箍咒、照妖鏡均無可奈何，唯有將希望寄托在地藏菩薩豢養(yǎng)的寵物諦聽身上。此物民間慣稱其為“獨角獸”，又叫“地聽”、“善聽”，能辨別世間萬物的聲音，尤其善聽人心，知真假，辨善惡。可是等把這個神通的諦聽招來，一個據(jù)說能辨識真假的神獸，居然偷奸?；?，將冒牌的孫大圣輕輕放過，著實可惡。虧得后面還有神通廣大的如來，要不然那六耳獼猴以假亂真，將大圣的千秋功績，攬在自家肩上，日后若求得真經(jīng)，狂妄挑戰(zhàn)佛祖亦說不定啊。

明明一個冒牌貨，擺在面前，諦聽居然哼也不敢哼一聲。不妨看看它的顧慮在哪？“那獸奉地藏鈞旨，就于森羅庭院之中，俯伏在地。須臾，抬起頭來，對地藏道：‘怪名雖有，但不可當(dāng)面說破，又不能助力擒它。妖精神通，與孫大圣無二。幽冥之神，能有多少法力，故此不能擒拿。地藏道：‘似這般怎生祛除？諦聽言：‘佛法無邊。地藏即對行者道：‘你兩個形容如一，神通無二，若要辨明，須到雷音寺釋迦如來那里，方得明白?！笨磥?，諦聽的確是有幾分本事的，連照妖鏡都檢測不出來的真假猴王，它聞聞氣味，聽聽聲就查出來了。這水平，當(dāng)在現(xiàn)今社會的緝毒犬之上?？墒侨绱颂齑蟊臼拢尤灰驗榧蓱劶俸锿醯摹按蛟覔尅蹦芰?，而不敢說出鑒定結(jié)果，甚至把矛盾上交，請真假猴王到如來那兒去辨真假，著實可悲可氣可恨。

細(xì)細(xì)想來，諦聽未必如傳言所說能辨識真假。如果它真的識別出假猴王，不提十殿閻王，僅憑地藏菩薩和真猴王合力就完全可以制服強敵。諦聽的“妖精神通”說根本站不住腳。還有諦聽事事站在陰曹地府的角度考慮問題，似乎是為它的主子地藏菩薩分憂解難，其實真假猴王到地府的初衷只是翻看生死簿，而讓諦聽辨識真假的提議是地藏菩薩主動提出的。諦聽擔(dān)憂降不住妖精純粹是自己眼力不濟的托詞。諦聽的“聰明”之處在于，一方面為自己的無為和無能尋求到了開脫，一方面更在主子面前邀功請賞。諦聽辨識真假猴王不過是場拙劣的政治表演，其“偷奸耍滑”的丑陋嘴臉躍然紙上。

事實上，像諦聽這樣既尸位素餐，又擅于討好賣乖邀功請賞的人和部門，在現(xiàn)實生活中也是大行其道，普遍存在的。譬如那些司法、醫(yī)療事故鑒定中心，時時處處部門利益為上，不顧事實真相，鑒定結(jié)果云山霧罩，避重就輕；地溝油、毒大米、三聚氰胺、瘦肉精在市場上泛濫成災(zāi)，可負(fù)責(zé)查驗和監(jiān)管的有關(guān)部門卻裝模作樣，聽之任之；更有那些“磚家”（專家）、“叫獸”（教授）司諦聽之責(zé)，本應(yīng)明辨是非，鑒定真假，孰料卻指鹿為馬，為虎作倀：假造的“金縷玉衣”估出二十四億天價；說窮人上不起大學(xué)是“因為收費太低”；面對食品安全事故卻說“吃一點不會死人”……

【原載2012年9月17日《西安晚報·漫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