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我讀到當代法國已故漢學家索安的名著《西方道教研究編年史》(2002年中華書局出版),不禁想起當年在美國的一件趣事:在麻省劍橋市的一個連鎖文化商店“西方遇見東方”里,我看到一位老者正津津有味地讀著《道德經》。我上前詢問,老者回答:“這是中國的經典,也是我們的經典。經典的東西總是有用的。”其實,西方對中國的了解,源遠流長。早在公元前4世紀的古希臘時期,波斯宮廷醫(yī)生和希臘、羅馬的地理學家就對中國有所記載。成吉思汗的西征和羅馬教廷的十字軍東征,客觀上造成了東西文化的交流。馬可·波羅的中國之行如今已傳為佳話。17世紀的德國哲學家萊布尼茲、18世紀的法國啟蒙思想家伏爾泰、孟德斯鳩等人都對中國文化的博大精深贊嘆不已,并自覺地從中獲取了思想資源。
老子是西方人最感興趣的哲學家之一
從16世紀開始,西方人把《道德經》翻譯成了拉丁文、法文、德文、英文等。據西方學者統(tǒng)計,從1816年至今,各種西文版的《道德經》已有250多種,如今幾乎每年都有一到兩種新的譯本問世。據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統(tǒng)計,被譯成外國文字發(fā)行量最多的世界文化名著,除了《圣經》以外就是《道德經》。曾任美國總統(tǒng)的里根在國情咨文中,也曾引用老子的“治大國若烹小鮮”;1992年,在已有多種英文譯本的情況下,一種新的5720字的《道德經》英譯本,又在美國為8家出版商爭奪出版權,最后哈潑公司以13萬美元買下,創(chuàng)下了美國出版權費用的最高記錄。目前,在西方影響最大的《道德經》譯本是當代英國漢學家韋利的英文本,題為《道及其力量》。有趣的是,西方人最初把“道德經”3個字分別翻譯為“道路”(theway)“德性”(virtue)和“經典”(classic)3個詞。直到上世紀90年代,仍然有人把《道德經》分作《道經》和《德經》。
尋找拯救西方文明危機的良方
17世紀的德國哲學家萊布尼茲是較早接受老子思想影響的西方哲學家。他從到過中國的傳教士那里了解了中國的哲學思想和文化,曾試圖翻譯《道德經》。他根據老子的陰陽學說提出的二進制思想,是現(xiàn)代數(shù)理邏輯的雛形。現(xiàn)代哲學中受到道家思想影響的是叔本華和海德格爾。叔本華的唯意志主義哲學和悲觀主義生活態(tài)度都從老子那里得到了精神支持。
海德格爾更是被認為是最直接地從《道德經》中吸取了思想資源。1946年春,57歲的海德格爾曾與臺灣學者蕭師毅合作翻譯了《道德經》的一部分。據說,海德格爾的書房里就掛著蕭師毅手書的一幅書法:“孰能濁以止,靜之徐清?孰能安以久,動之徐生?”此句出自《道德經》第十五章。當友人遠赴東方時,海德格爾在致信中還附上了他翻譯的《道德經》第四十七章,以表別離之情。
值得注意的是,西方哲學家閱讀老子思想,都是要從中獲取能夠拯救西方文明危機的良方。而他們也的確發(fā)現(xiàn),《道德經》中對人與自然關系的和諧理解、為人處世的中庸態(tài)度、德性培養(yǎng)的修行方法等,對彌補西方文明中的精神失落和強權意志,都具有非常積極的作用。后現(xiàn)代主義提倡的無中心、無基礎、輕理智、重陶冶等相對主義觀念,都被看作從道家思想中得到了啟發(fā)。無論是美國的羅蒂還是法國的德里達,他們都明確表示自己的哲學理念與中國傳統(tǒng)思想有異曲同工之妙。
西方人從中各取所需
對普通西方人來說,《道德經》是他們可以“各取所需”的“法寶”。本報曾于2003年4月2日報道,英國的一家小公司為了經營發(fā)展和協(xié)調內部關系,從《道德經》中獲取靈感,提出以人為本、以企業(yè)文化吸引人才的公司理念,在短短幾年之內就創(chuàng)造了贏利激增200%的奇跡,引起了英國媒體的廣泛關注。據報載,美國好萊塢影星莎朗·斯通甚至憑借《道德經》中的思想走出了離婚陰影,重塑生活信心。
當然,更多的西方人認為《道德經》提倡了一種自然的生活方式,如同《圣經》為人們建立的行為規(guī)范一樣。當代英國漢學家和哲學家克拉克(J.J.Clarke)在新著《西方人的道———道家思想的西方化》(2000)中把道家思想在西方的逐漸普及,明確歸結為思維方式上的3個變化:希望過上更好的生活但要從傳統(tǒng)宗教中教條式信念的束縛中解放出來;通過克服身心二元論而達到一種身心完整的生活;需要從更廣的范圍看待當代各種思想潮流。